尋找另一個自己

姚倫燚

【摘 要】電影《搏擊俱樂部》繼承了大衛(wèi)·芬奇一貫的黑色電影風(fēng)格，并充滿了后現(xiàn)代的意味；同時影片營造出一種無限接近于真實或又獨立于真實之外的“夢境世界”，在鏡像中完成本我到自我又回歸本我的精神輪回，無論是劇中還是局外，整部影片都在尋找鏡像那邊的另一個自己，形成奇妙的幻覺世界。

【關(guān)鍵詞】黑色風(fēng)格；鏡像；尋找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35-0072-02

一個精神分裂、人格分裂者在本我和自我之間輪回，從小打小鬧上升到用暴力手段毀滅社會，在快節(jié)奏的且零碎的劇情中，影中的主人公在痛苦和接近死亡中尋找自己的存在，杰克從參加各種癌癥患者聚會到與精神分裂體泰勒成立搏擊俱樂部，用自殘的痛楚來喚醒被物欲熏染麻木的心靈，用嘲諷和破壞來批判被消費主義扭曲變形的價值觀，這些都是電影中人物以及電影和作者，在尋找和思辨自身價值的體現(xiàn)?！恫珦艟銟凡俊肥且徊看笮l(wèi)·芬奇的電影，電影延續(xù)了一貫的黑色風(fēng)格，導(dǎo)演將故事建構(gòu)在精神分裂者身上，并用巧妙的視聽語言營造出一個巧妙的幻覺世界，并延伸至銀幕外的世界，隨著《搏擊俱樂部》的展開，讓影片中的人物在本我與自我中尋找真實；觀眾在熒幕內(nèi)、熒幕外尋找電影的真實；觀眾與觀眾內(nèi)心的對話尋找真實。（如圖一所示）

一、黑色風(fēng)格的貫穿

《搏擊俱樂部》與大衛(wèi)·芬奇在《七宗罪》《心里游戲》《十二宮殺手》等影片張所呈現(xiàn)的風(fēng)格基本相同，影像都呈現(xiàn)出較強的暗色調(diào)和幻覺風(fēng)格，同時照明、布景以及演員服裝都契合影片整體的基調(diào)。在人物的化妝上，杰克和泰勒都有黑圓圈以及打架留下的傷痕和一副精神疲勞的樣子；取景都是些荒涼的房屋，黑色的街道以及昏暗的地下室，這一切都符合影片的氛圍，同時也是黑色電影的特點，大衛(wèi)·芬奇在原有一貫的風(fēng)格基礎(chǔ)之上，《搏擊俱樂部》也添注入了新的視聽元素來迎合這部電影的情緒。

影片《搏擊俱樂部》常常給人以一種零碎的感覺，快速的剪輯和音樂強烈的沖擊。例如在影片中，有很多聲畫錯位的地方，電話的鈴聲多次出現(xiàn)了聲音前置；聲音前置還出現(xiàn)在杰克與上司之間，杰克由于搏擊而導(dǎo)致了聽力的減弱，當(dāng)杰克將報告扔給上司的時候出現(xiàn)了水的聲音而連接下一個鏡頭，這樣就造成一種碎片感?！恫珦艟銟凡俊分羞€有一個特殊的蒙太奇，在影片開始的20分鐘內(nèi)，出現(xiàn)4次單格閃切鏡頭，分別在4分07秒、6分19秒、7分34秒和12分36秒。杰克工作中打印資料時，與醫(yī)生交談中，在癌癥安撫團體課上，以及在和瑪拉分別的時候。這種特殊的蒙太奇的出現(xiàn)，暗示著杰克的精神分裂在一步步不知不覺的侵入，以及一種潛意識的體現(xiàn)。

在《搏擊俱樂部》整部影片中都充滿了對社會的不滿和嘲諷，泰勒在飯店中對著食物小便、在電影院放映限制級的單幀畫面以及用人體脂肪做成肥皂又流向市場，通過泰勒這個人物的種種行為造成了一種絕佳的諷刺效果。

影片在主題方面呈現(xiàn)一個多樣復(fù)雜卻又統(tǒng)一的主題，那就“我”的主題，故事中的人物都是失去自我、迷失自我的形象，主人公杰克和作為分裂體的泰勒是雙重人格的，但仔細的分析會發(fā)現(xiàn)杰克的角色不僅僅是分裂體泰勒，在此之前他還不斷的參加各種癌癥團體課，其實在這里面杰克扮演了不同的角色，雖然肉身是杰克，這種身份不確定性和游離性，表達對自我認識的不確定，對自己沒有認同，是一種自我的迷失，所以他布置房屋需要用各式各樣的家具來標識自己，證明自己的身份，依靠所謂的CK襯衫、DKNY鞋子和AX領(lǐng)帶來表明自己的地步。同樣，對于其他任務(wù)而言，這樣的情況也是相似的。鮑特在沒有切除睪丸之前，是一個健美明星，擁有幸福的家庭，而在患癌癥后，睪丸被切除之后這一切都改變了，他破產(chǎn)了失去工作、家庭和身邊的一切，甚至失去了作為一個男人的資格和身份。在參加了搏擊俱樂部之后，本以為找到了自己存在的真正意義，隨著搏擊俱樂部終結(jié)，鮑特身份的確立也隨之成為虛無。影片大部分的故事都發(fā)生在搏擊俱樂部，在搏擊俱樂部中沒一個人都是平等的，沒有任何身份的差異，他們試圖用格斗獲得身體的痛楚來喚醒自我存在感和存在的意義，用這樣的方式來找回自己，在這里導(dǎo)演反映出在現(xiàn)實的世界中，人們在消費主義的包圍下，被金錢、物質(zhì)、權(quán)利等，在如今的社會中成為了一個公式化的人，每天做著相同的事情，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的進行著，自我和個體的獨特性被慢慢的吞噬。而搏擊俱樂部的出現(xiàn)，用搏擊和疼痛的方式來找回自己，但結(jié)果并非所想，在搏擊俱樂部開始破壞世界之時，他們也變得像奴隸一般，更加迷失自我，成為模式中的一員，導(dǎo)演用這樣一個似乎無法脫離模式、無法找回真正自我的循環(huán)，讓讀者思考真正的自己，或者尋找真正的在外殼之下，模式之外的另一個自己。

到此我們可以看到，導(dǎo)演無論在視聽語言還是主題表達方面，都充滿濃郁的黑色風(fēng)格。視聽采用慣用的手法和獨具匠心的新手法來呈現(xiàn)，而在主題思想表達方面更是做到了大象無形，大音希聲的境界，在我們看似故事中人物在搏擊俱樂部中找回自己存在時，之后卻隨著大破壞計劃的產(chǎn)生，人們成為奴隸般棋子不顧一切的去完成命令，似乎轉(zhuǎn)了找回自己的圈，殊不知在圈中又轉(zhuǎn)了一個圈，最后還是沒有尋找到自己而是在圈中，和另一個自己接觸了一番、對抗了一番。

二、鏡像中的“本體”“分裂體”“精神體”

《搏擊俱樂部》與其他的精神分裂題材電影不同在于，馬丁·斯科塞斯的《禁閉島》是一個精神殺人犯腦中的幻想；希區(qū)柯克的《精神病患者》講訴的也是精神病人故事，而《搏擊俱樂部》沒有把精神分裂放在一個個體上表現(xiàn)，而是用本體和分裂體分別歸屬于新的肉身來呈現(xiàn)的。整部影片可以分為三個階段：首先是本體即自我在現(xiàn)實生活中由于失眠而產(chǎn)生了幻想并造成分裂體即本我（泰勒）的出現(xiàn)，例如影片中本我在敘述時說道，在每一次航班中醒來時都幻想著飛機失事，在不同時間于不同地點醒來，你會變成不同的人嗎？杰克在飛機上遇到泰勒；接著泰勒的行動影響著杰克，杰克認為自己想要過的日子，真正存在的意義和真正的自己便是與泰勒一樣的生活，于是與泰勒成立了搏擊俱樂部，甚至還有些崇拜泰勒；最后隨著搏擊俱樂部的發(fā)展和壯大，杰克開始反對泰勒的做法，但又次次在掙扎后順從了泰勒，杰克的精神體出現(xiàn)即超我，他開始獲得話語權(quán)，開始試著打破夢境，與泰勒進行博弈，影片結(jié)束摧毀了泰勒，回歸了本我，在影片中出現(xiàn)的本體、分裂體、精神體在一定程度上符合拉康所提出的“鏡像階段”——主體的形成過程的表達，同樣建立在一個三分結(jié)構(gòu)之上，即想象、象征、真實。（如圖二所示）

（一）“本體”的幻想

拉康說：“幻想指涉的不是滿足的需要，而是為滿足的欲望?！雹僭谟捌斜疚以谝粋€充滿消費主義，物欲橫流的世界中精神被閹割，杰克能通過上司的領(lǐng)帶顏色分別出今天是星期幾；在飛機上幻想飛機失事的情景；在睪丸切除患者身上獲得那一點點的精神發(fā)泄，這些都證明了本體是一個在現(xiàn)代中，精神和心里都被封鎖，被禁錮成了一個麻木的人，如果故事僅僅如此那便就此打住，之前說得造成了人的麻木和精神禁錮是環(huán)境所作用在人身上的，而人面對這樣的環(huán)境，做出了反應(yīng)，所以本體產(chǎn)生了幻想，產(chǎn)生了去睪丸癌癥團體中尋求安慰，這便產(chǎn)生了欲望，而欲望的產(chǎn)生變會出現(xiàn)幻想，無論這種幻想是在潛意識中已經(jīng)形成，還是本體產(chǎn)生了欲望，結(jié)果導(dǎo)致只好通過精神分裂用一個新的我來徹底否定過去的自己，用全新的、一無所有的價值觀來代替過去的麻木、被閹割的自己，來滿足欲望。就像片中泰勒對杰克說的：“你得先放棄一切，你必須沒有恐懼，面對你總有一天會死的事實。只有拋棄一切，才能獲得自由?！苯芸俗约赫f道：“不顧一切，感到黑暗，沉默和完整。我找到了自由，拋開所有希望就是自由?！北疚业幕孟虢K于塑造出一個具有獨立人格并且是他所向往的生活方式的分裂體來，他們通過搏擊的疼痛、化學(xué)物品的疼痛來體會那種一無所有、放棄一切的感受，從而獲得所謂的自由。

（二）“我”中有“他”；“他”中有“我”

《搏擊俱樂部》杰克與泰勒是本體、分裂體的代表，而泰勒就如杰克的鏡子一般，不同的是照出了杰克心里的另一個精神，我們尚且可以把這樣的現(xiàn)象稱之為鏡像，鏡像階段同時是嬰幼兒開始獲得語言的階段。語言能力的獲得，在拉康那里，是脫離鏡像階段的相像，進入象征秩序的標志。至此，一個“我”中有“他”、“他”中有“我”的主體得以確立。在影片中“我”就是本體而“他”就是分裂體，本體在現(xiàn)代社會物欲橫流的趨勢下，不斷的尋找象征自己身份的物質(zhì)，其思想也被物質(zhì)化，成為了現(xiàn)代社會的機器、零件，已經(jīng)失去了個體生命的意義，本體的欲望又想摧毀物欲世界去尋找理想中的精神世界，從而出現(xiàn)了分裂體泰勒。泰勒在摧毀掉杰克的房子后，正是的與杰克在酒吧外面相遇，泰勒放蕩不羈的性格和無拘無束的個性深深的吸引了杰克，然后用搏擊的方式來宣泄痛苦，讓痛楚來喚醒存在感，從而達到兩種人格融合和交融。之后泰勒帶領(lǐng)著杰克活在“自由”的國度，開創(chuàng)搏擊俱樂部，沉醉在每天搏擊的快樂中，而那種所謂的存在可以視為每天的鼻青臉腫，這種存在貫穿在生活、工作的每一個角落，杰克在上班時間襯衫都是血淋漓的、臉上和身體上每時每刻都有創(chuàng)傷。

此時的本體與分裂體可謂是融為一體，似乎意識形態(tài)、價值觀都開始被分裂體開始吞噬，泰勒和瑪拉頻繁的交歡，泰勒卻讓杰克不要在瑪拉面前談及他，杰克從了；泰勒和杰克成立搏擊俱樂部泰勒在規(guī)定條例中命令所以人（包括杰克）不準提及搏擊俱樂部，這種種的表現(xiàn)都是分裂體在用多種途徑向本體的精神本體宣傳甚至吞噬。泰勒用燒堿在杰克手背上烙印，逼迫本體把自己的內(nèi)心呈現(xiàn)出來，抹殺自我，正是痛苦不要任何一切，只靠自己去尋找真理，而泰勒的價值觀違背了人類的大流，走向了一個極端。在搏擊俱樂部不斷壯大和發(fā)展，當(dāng)他們開始藐視一切不顧一切時，分裂體將吞噬的步伐漸漸擴大，本體此時在拉康的“鏡像階段”理論描述人在6到18個月生命經(jīng)驗。他們無法辨識自己的鏡中像，到充滿狂喜地“認出”自己，并開始迷戀自己的鏡像過程。杰克對于泰勒策劃的一起破壞金融機構(gòu)行動開始猶豫和思考，但最終還是沒有阻止和干涉?，F(xiàn)在的本體開始了思考和辨識，不想剛開始成立搏擊俱樂部時的樣子，本體在這一時期已經(jīng)獲得了語言的能力。

（三）精神本體的回歸

本體在象征階段慢慢的獲得認識，獲得了話語權(quán)，開始了自我的確認，本體越來越不能忍受分裂體的行為，原有的傳統(tǒng)價值觀開始回歸，最終本體的精神體開始作用，開始于分裂體決裂。在影片的最后大破話壞中，泰勒被杰克用空炮彈的搶在嘴里“打死”，這是一種自生自滅的方式，在整個影片進程中，開始的本體以為可以用搏擊找回自己，沒想到在分裂體的不斷膨脹和極端，本體的傳統(tǒng)價值觀回歸，即精神體的回歸，在獲得話語權(quán)之后，對一切開始進行確認，確認過程大致是這樣的：找回了所謂的自己，而后呢？找回以后有顛覆原有的價值觀和結(jié)構(gòu)社會，那就算顛覆了一切后，又能怎么樣呢？分裂泰勒就進入了一個欲望的深淵，而且這個深淵沒有目標和方向，而精神體看到這樣的極端無非是一個欲望的怪圈，所以展開了贖回真正價值的自己。影片結(jié)尾雖然分裂體消失了，本體回歸了，但大樓還是在爆炸中一座座倒下，影片就此結(jié)束，似乎給人們構(gòu)造了一個謎團，什么才是真實的，方向到底在哪？也許這也是導(dǎo)演的隱喻，讓大家進入沉思和迷惑。

三、結(jié)語

《搏擊俱樂部》在一個沒有答案的結(jié)局中結(jié)束，主人公在經(jīng)歷一個圓圈似的事件后，還是回到了開始的傳統(tǒng)價值觀和世界中，導(dǎo)演運用一貫的黑色風(fēng)格完美的匹配出這樣一個黑色思想的主題，主人公所做的一切到底是有意義還是沒意義，到底是救贖還是神經(jīng)質(zhì)，這是高于電影視聽語言的，從結(jié)構(gòu)到重建又制造一個結(jié)構(gòu)的開始，似乎讓我們不停的思辨不停的尋找，不停的追尋。

注釋：

①戴錦華.電影批評[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4，157.

參考文獻：

[1]戴錦華.電影批評[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4.

[2]李道新.影視批評學(xué)[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2.

[3]（奧）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夢的解析[M].孫明之等譯.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