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鐵權
(河北大學 歷史學院, 河北 保定 071002)
中華學藝社之前身——丙辰學社誕生于1916年,由陳啟修、王兆榮、周昌壽、吳永權等留日學生在日本東京發(fā)起成立,以“研究真理,昌明學術,交換智識”為宗旨。1920年遷回上海,并“定居”于此。作為中國20世紀上半葉最重要的學術社團之一,該社嘗試溝通“學”與“藝”,開展了大量的活動,包括發(fā)行刊物、出版書籍、舉行年會、興學辦校、輯印古書諸方面,在中國現(xiàn)代文化事業(yè)發(fā)展中擔當了重要角色,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以往學人考察中華學藝社之發(fā)展歷程、主要活動及其影響,但對其遷至滬上的若干史實則語焉不詳。有鑒于此,筆者盡可能搜集國內(nèi)外相關史料,嘗試還原這段史實。
成立之初,丙辰學社經(jīng)費緊張,“經(jīng)營一切,備極困難”〔1〕,發(fā)行《學藝》雜志是其最重要的社務,到1918年上半年僅出版了三期。1918年5月段祺瑞政府與日本簽訂《中日共同防敵軍事協(xié)定》,留日學生群情激奮,遂相議組成留日學生救國團。繼任丙辰學社理事的王兆榮被推舉為團長,領導留學生罷學歸國運動,不能兼顧社務。陳啟修、楊棟林、吳永權、楊梓林等社員之前也已畢業(yè)歸國〔2〕,其他成員多因此次運動而散處各地,消息鮮通,致使社務難以為繼,幾陷于停頓狀態(tài)〔3〕。
是時,國內(nèi)的北京、上海成為許多留學生歸國后謀職的理想之地。關于這一點,留日學生周佛海在其早年回憶中曾寫道:
我當時有兩個打算:第一,最理想的是做北京大學的教授。因為五四的新文化運動以來,大出鋒頭。陳仲甫、李守常也都是那里的教授。做了北大教授,地位既可以號召,也有相當?shù)奶摌s。但是唯其如此,北大教授,是不容易到手的。想的人既多,而當時北大學閥的門,又關得相當?shù)木o,那里能夠如愿?第二,不得已而思其次,想到上海商務印書館當編輯??匆姾芏嗔羧胀瑢W,在那里任編輯,薪水最多的,每月是一百五十元。我想如果能得到每月一百五十元,也可心滿意足了。但是談何容易!商務的編輯,雖然沒有北大教授那樣困難,但是也不容易到手?!?〕
周佛海的這一想法,在當時的留學生當中應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丙辰學社的早期骨干中,陳啟修、吳永權、楊棟林、楊梓林、屠孝實等謀職于北京,其中陳啟修、屠孝實等到北大任教,吳永權就職于北京法政專門學校,北京的教育機構成為許多社員的理想選擇;有一批社員則到上海安身,鄭貞文、周昌壽、何公敢等供職于商務印書館。學者王建輝提到,在20世紀前半葉,位于北京的北京大學與上海的商務印書館,一南一北,中國兩個最重要的學術文化機關,構成了中國學術文化的一道景觀,堪稱中國現(xiàn)代學術文化的雙子星座〔5〕。作為丙辰學社的發(fā)起人,陳啟修、吳永權在日期間較為活躍,為學社創(chuàng)立和初期發(fā)展居功至偉。以下筆者先就此二人歸國前后的情況,略做考辨。
1917年1月,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學校長。在1917年1月18日致吳稚暉的信函中,蔡氏提到,“大約大學之所以不滿人意者,一在學課之凌雜,二在風紀之敗壞。救第一弊,在延聘純粹之學問家,一面教授,一面與學生共同研究,以改造大學為純粹研究學問之機關。救第二弊,在延聘學生之模范人物,以整飭學風。”〔6〕蔡元培貫徹“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辦學方針,實行教授治校,提倡學術民主。蔡元培對民間社團組織積極予以扶持,獲悉丙辰學社在日本成立后予以慷慨捐助,并由此成為學社名譽社員?!秾W藝》雜志發(fā)刊不久,蔡元培致信《新青年》予以推介:“近日丙辰學社發(fā)行《學藝》第一號(總代派處:上海中華書局)。丙辰學社為東京留學界研究學術之機關,而以其研究所得,揭之于《學藝》。觀卷首圖案及適夷君《說學藝》篇,知于提倡科學以外,兼及美術,尤鄙人所歡迎也。循覽一過,如陳啟修君之《國憲論衡》、屠孝實君之《南華道體觀闡隱》,允為杰作。鄭貞文君之《周期律說》、高維魏君之《連種病之研究》,雖揭載未完,而元元本本,已見一斑。其他各篇,關于政治若工藝者,亦均資參考。近年吾國學者社會之雜志,純?nèi)谎詫W理者,有《科學》。根據(jù)學理以談法政者,有《太平洋》及《新國民》。今《學藝》則兼前兩種性質(zhì)而有之。要之,皆好學者所不可不讀之雜志也?!薄?〕
從東京帝國大學畢業(yè)后,陳啟修回國,并應聘到北大任職。關于陳氏歸國前后的這段史實,劉南燕撰文指出:
1917年4月,陳啟修東京帝大畢業(yè),留在日本參加留日學生愛國活動。1918年5月,北京段祺瑞政府為了遏制蘇聯(lián)十月革命的影響在中國擴大,與日本帝國主義勾結,秘密簽訂了《共同防敵軍事協(xié)定》,出賣中國領土和軍事主權。中國留日學生為此集會抗議,遭到日本軍警殘酷鎮(zhèn)壓。為了反抗這次暴行,全體留日學生舉行罷課,組織留日學生救國團,一批留日學生回國,在國內(nèi)主要城市從事愛國宣傳。陳啟修以留日學生救國團代表的身份回到祖國。他先在上海開展活動,痛陳在東京受辱的情形,后來與黃日葵到北京,代表留日學生繼續(xù)從事愛國宣傳。……1918年,經(jīng)吳玉章推薦,陳啟修受蔡元培校長聘請,到北京大學法學院任教授,兼政治系主任?!?〕
此文交待了陳啟修畢業(yè)的大致時間,特別是提到了他以留日學生救國團代表的身份回國后,在上海、北京積極從事愛國活動,之后入職北大。據(jù)西南財經(jīng)大學圖書館收藏的《陳豹隱調(diào)研提綱》中記載:“1917年4月,陳啟修從日本東京帝大畢業(yè),留在日本參加留日學生愛國活動。1918年5月,北京段祺瑞政府與日本帝國主義秘密簽訂了《共同防敵軍事協(xié)定》,出賣中國領土和軍事主權。中國留日學生組織留日學生救國團,一批留日學生回國,在國內(nèi)主要城市從事愛國宣傳。陳啟修以留日學生救國團代表的身份回到祖國。他先在上海開展活動,痛陳在東京受辱的情形,后來與黃日葵到北京,代表留日學生繼續(xù)從事愛國宣傳”〔9〕。常裕如在其著述中也提到:“一九一七年四月,豹隱同志在日本東京帝大畢業(yè),在日本參加了幾個月的留日學生愛國活動之后,以留日學生救國團代表的身份,乘學生運動的東風回到祖國”〔10〕。上述幾處說法大體一致,似乎足為定論。但筆者窺諸史料發(fā)現(xiàn),陳啟修歸國前后的幾個問題尚值得進一步探究。
1.陳啟修何時回國?是否參與過留日學生救國團?
1917年9月出版的《學藝》第2號有“附卒業(yè)歸國之前職員”的記載,陳啟修以丙辰學社前理事的身份記錄在冊。另據(jù)1917年11月13日吳虞在日記中記載:“君毅來信(十月二十五日發(fā)),云前月倪公偉之如夫人來京,言在渝聞余已逝世,后得余函始知又屬東坡海外故事,囑余此后寄信勿談政治。渠與陳惺農(nóng)同住,每月收入二百余元紙幣”〔11〕。惺農(nóng),系陳啟修的字。如此看來,陳啟修在1917年就已回到國內(nèi)。有關救國團活動情況的記載中未出現(xiàn)陳啟修的名字。鑒于《學藝》以及《吳虞日記》的記載時間較早,可信度較高,因此筆者認為陳啟修應該是在1917年9月之前已經(jīng)歸國,并未參加1918年在日本組成的留日學生救國團。
2.陳啟修到北大任教的若干史實
陳啟修是怎么到北大任職的?郭沫若曾回憶說:“陳啟修的政治論文被蔡元培看中了,聘去做了北大的教授”〔12〕。陳啟修個人撰寫的《陳豹隱調(diào)研提綱》中則提到,他入職北大,經(jīng)吳玉章推薦,蔡元培聘請。吳玉章是陳啟修的四川同鄉(xiāng),與蔡元培交往密切,且與蔡共同創(chuàng)辦留法儉學會及華法教育會等組織,1916年底同船歸國。陳啟修在《思想改造運動檢討書》中也說:“1917年在日本大學畢業(yè)后,一心想當國會議員,且因此而與友人創(chuàng)辦中華學藝社,但未能如愿,后經(jīng)吳老玉章的紹介,入北京大學教授,翌年即代理政治系主任,其后一直續(xù)充政治系主任。”〔13〕陳啟修個人的說法,或許更為準確些。
那么,陳啟修是何時入職北大的?1917年12月8日第2版《北京大學日刊》刊登了一封法科教務處致陳啟修的信,內(nèi)容為:
敬啟者本科一年級日文班人數(shù)過多,于教授上諸多不便,擬再另分一班。請閣下?lián)卧摪嘀v席,日前面商已承金諾,茲將授課時間表擬定送上,希即查閱賜覆為荷,專此并頌公綏。
當日第2版“各科通告”也稱:“本科一年級日文人數(shù)過多,教授不便,現(xiàn)將日文甲乙兩班改為甲乙丙三班,其丙班日文講席請陳啟修先生擔任?!?2月11日《北京大學日刊》第27期“紀事”欄載有“編譯會評議員選舉票數(shù)表”,陳啟修得到了3票?!侗本┐髮W日刊》1917年12月25日提到:“法科研究所于十二月十二日下午三時,在法科學長室開職員會,討議各種規(guī)則及一切事務,是日到會者為法科學長王建祖、法律門研究所主任黃右昌、政治門研究所主任陳啟修、經(jīng)濟門研究所主任馬寅初”〔14〕,陳的頭銜為政治門研究所主任。1918年1月20日《北京大學日刊》第51號開列的《法科教員姓名及籍貫》,陳啟修名列其中〔15〕。由此,筆者贊同劉會軍教授之說法,陳啟修于1917年12月前已經(jīng)入職北大〔16〕。筆者查閱陳啟修在四川財經(jīng)學院的干部檔案,在《大專學校教職員簡歷表》中其填寫的任職北大時間為1917年9月,上有個人的親筆簽名〔17〕,應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陳啟修在北京大學講授憲法、統(tǒng)計學、經(jīng)濟學、現(xiàn)代政治等課程,并參與行政管理工作。1919年8月,在江天鐸〔18〕、蕭志仁〔19〕介紹下,陳啟修與唐惟淑在北京中央公園來金雨軒舉行訂婚儀式,證婚人胡適。在陳啟修的影響下,唐惟淑亦加入丙辰學社。同年12月9日,北京大學由校長提出的行政會議委員名單(9人),在臨時評議會上經(jīng)討論通過。陳啟修位列其中,出任預算委員會委員和圖書委員會委員。1920年4月,他又當選為政治學系教授會主任,12日《北京大學日刊》特發(fā)啟事:“政治學系教授會主任,現(xiàn)經(jīng)二年,任期已滿。該系教授三人,互選結果,陳啟修先生得兩票當選。此后關于該系教授上各項事務,請與陳先生接洽為要……”。同年10月,陳啟修以23票當選為評議員,并“被推為本會書記”。1921年11月出任行政會議組織委員會委員,1922年12月任組織委員會委員長〔20〕。等等。陳啟修在北大的初期發(fā)展,可謂一帆風順。
在蔡元培的邀請下,一大批中華學藝社社員到北大任職,除陳啟修外還有楊棟林、陳大齊、屠孝實、何炳松、杜國庠等。
留日期間,吳永權刻苦攻讀。1916年(丙辰年)2月,吳君毅在致好友張重民詩中這樣寫道:“綠嫩紅嬌漸佐春,俊游眼底總成塵。人間風月疑無主,芳草天涯忽憶君。欲語性情悲契闊,每談匡濟惜斯文。垂楊莫共花爭發(fā),五字河梁已愴神”〔21〕,拯救國家大計之豪情躍然紙上。期間,吳永權與其兄吳虞信函往來頗為頻繁。吳永權在信中除談及家事、國事外,最多的是談及在日本的所見所聞、個人的日常言行等。吳永權通過吳虞將丙辰學社的宗旨、事業(yè)規(guī)劃在后者的人際關系網(wǎng)中不斷擴散,《學藝》雜志也藉此網(wǎng)絡源源不斷地流入蜀中。
關于吳永權歸國前后的情況,從其兄吳虞的日記中可獲知一二。1917年6月29日的《吳虞日記》提到:“都伯約〔22〕來談云,君毅欲運動眾議院議員,恐難如愿,卒業(yè)后當往北京一行,謀一位置,未知何如”〔23〕。7月17日,吳永權給吳虞寄信說:“六月十四日試驗畢,擬赴北京一行再作歸計。”〔24〕可見,畢業(yè)之前的吳永權已有到北京謀職的打算。1917年9月1日,他由東京出發(fā),經(jīng)高麗回國。到北京后,他擔任北京法政專門學?!?5〕教授,并兼任北京大學特約講師。之所以考慮留在北京,在吳永權看來,“北京究為吾國人材薈萃之地,所見人物較多,于四川且公道較彰,懷才抱器之士,來此間者不愁無用武之地。若在四川則徒遭白眼,終無發(fā)展之日矣?!薄?6〕吳永權一再勸說吳虞也到北京任職。
但吳永權不久就意識到,歸國前的美好理想和國內(nèi)的現(xiàn)實之間存在著不小的差距。在給堂兄吳虞的信中,他感慨國內(nèi)狀況之不佳:“初到此間,萬物皆有沉寂之感,而人事則有不安之象。較之日本,恰成反對。日本則萬物皆有生氣,而人之氣象則沉著異常。蓋彼則行健不息,故有余力以整事物。此則作偽偷惰,無收拾事物之氣力也。滿人之亡,亡于駐防飽食無事,故能力消亡。中國之衰,似原于政治之腐敗,而尤以作官為甚。一行作官,則利益多而勞力少。中國之最能銷磨能力而利益最多者無如作官,且無需能力,故天下趨之若騖。于是社會日益墮落,而國事遂敗壞于冥冥之中矣。”〔27〕吳永權與高一涵、陳獨秀等人常相過往,密切關注時局變化。1921年,他由教育部選派赴歐洲進修,返國后繼續(xù)在該校任教,兼經(jīng)濟系主任。
無怪乎吳永權對北京頗有失望之情,1920年代的北京并不太平,政局變動不居,內(nèi)閣頻繁更迭,各派軍事勢力你爭我奪,學生運動旋起旋滅,似乎不具備民間學術社團生長的土壤。
與政治氣氛較為濃厚的北京相比,上海則相對寬松。商務印書館1897年誕生于上海,以“昌明教育”為宗旨。起初,該館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作坊”,但經(jīng)過數(shù)年的發(fā)展,逐漸成長為當時中國最大的現(xiàn)代出版企業(yè)。1907年,商務印書館在上海閘北寶山路建成印刷總廠和編譯所。1909年,又將編譯所收藏古籍善本和參考書籍的圖書館定名為涵芬樓,后改名為東方圖書館,對外開放。1914年初清退日股,資本增至一百五十萬元,職工達七百五十人,成為國內(nèi)最大的集編輯、印刷、發(fā)行為一體的出版企業(yè)。在商務改革發(fā)展史上,張元濟、王云五前后相繼“經(jīng)理”館務,吸納新式人才,大膽進行改革創(chuàng)新。關于商務印書館館史及張、王等主要人物,以往學者多有研究〔28〕。但對活躍其間的中華學藝社社員,則相對關注不夠。
中華學藝社社員陳承澤、鄭貞文、周昌壽等先后任職于上海商務印書館。其中,陳承澤無疑是個關鍵人物。陳承澤(1885-1922),字慎侯,號說難、洗心,福建省閩縣人。18歲中鄉(xiāng)舉。1904年自費留學日本,1906-1909年間就讀于明治大學。留日期間,“習法政,兼治哲理”,并加入了同盟會。1910年前后回國,入上海商務印書館編譯所。1911年,參加辛亥革命福建起義,出任福建都督府參事會(后改政務院)秘書長。1912年上半年,曾短期出任南京、北京臨時參議院參議員,未待正式國會產(chǎn)生即脫離政界。供職商務之余,陳承澤致力于研究國語語法,兼為報刊撰寫時政論評〔29〕。
大約在1913年,鄭貞文返日途經(jīng)上海,由同鄉(xiāng)陳承澤介紹,和商務印書館的張元濟、高夢旦見面。高夢旦也是福建長樂人,與鄭貞文是地地道道的老鄉(xiāng)。到日本后不久,受商務印書館委托,鄭貞文約集在日的文元模、周昌壽、林骙、謝六逸、羅鼎等10余位同窗,利用課余時間搜集資料,編寫《綜合英漢大辭典》〔30〕。1918年鄭貞文畢業(yè)后,應張元濟之聘入商務印書館,成為理化部的一名編輯〔31〕。據(jù)《商務印書館編譯所人員名冊》所示,鄭貞文的入館時間是1918年7月2日。張元濟在日記中記載了這一細節(jié):“日本留學理科鄭君貞文,漢文極佳。與夢商,擬俟伊來滬時約與面談,再定聘用否”〔32〕;“與夢商定,聘用鄭貞文,月薪百五十元。”〔33〕150元,在當時來說已屬高薪。1916年8月28日進入商務印書館編譯所的茅盾,月薪僅24元〔34〕。對此,茅盾在回憶中多少有些憤憤不平:“……而我的,是二十四元;據(jù)他(胡雄才)說,這是‘編譯’一級最低的工資。照例,工作一、兩年,可以加薪,五元為度,如此遞加,最高可達六十元,但那時你大概已在編譯所熬上十多年。胡雄才又說,也有一進來就享受五十元以上高薪待遇的,那都是已在社會上做過事,薪水高,請他進來如果薪水低了,他肯么?但這,又要看介紹人的來頭,如果介紹人就是編譯所中的高級職員,也要看他的地位和勢力”。〔35〕鄭貞文能得到150元的工資,除了本人留學生的身份外,或許與陳、高的推薦密不可分。鄭貞文入職后,又陸續(xù)介紹一大批留日學生到館任職,如周昌壽、楊端六、何公敢、江鐵、林植夫、謝六逸等。
編譯所當時的工作條件較為艱苦,據(jù)茅盾回憶:“編譯所在長方形的三層大洋樓的二樓。三面有窗,進門先是三個會客室,半截板壁隔成,各有門窗。一道板壁把這些會客室和編輯部大廳分開。這個大廳內(nèi)有英文部,國文部,理化部,各雜志編輯部,但因各部人數(shù)多少不等,而大廳只有如許面積,不能隔成有規(guī)則形的小房,只能在統(tǒng)間混合辦事,乍一見時,大小桌子橫七豎八,挨得很緊,人聲嘈雜,倒像個茶館。編譯所所長高夢旦也擠在這“桌陣”中,并沒專用的辦公室?!?6〕盡管如此,商務印書館為許多中華學藝社社員提供了生存空間,為其展示個人才能、實現(xiàn)自身價值提供了場所。
留日學生救國團沉寂后,丙辰學社成員周昌壽、文元模充當了日本地區(qū)的通信人,楊適夷和鄭貞文則分別擔負起了北京、上海兩地的通信任務。在他們的積極努力下,國內(nèi)外社員的消息往來逐步恢復,且日漸頻繁。1919年10月,鄭貞文赴山西太原,參加全國教育會聯(lián)合會議。歸途經(jīng)過北京,與陳啟修、吳永權、楊棟林、屠孝實等社員聚集,商議整頓學社辦法,決定設機關于上海,“聯(lián)絡同志,共策進行”。在上海的王兆榮、陳承澤,在東京的周昌壽、文元模等,“咸贊斯意”,推舉鄭貞文為編輯主任。鑒于《學藝》所面臨的困境,經(jīng)與商務印書館商定,由后者負責《學藝》的印刷、代售等事宜,雙方簽訂契約。據(jù)鄭貞文回憶:
1920年,在北京及上海的社友們推我為臨時總干事,打算復興社務。我當即和商務協(xié)商,將《學藝雜志》改為月刊,年出十冊(暑期停兩個月),由學藝社負責編輯供稿,歸商務排印發(fā)行。學藝社不收稿費,亦不出印刷費,營業(yè)盈虧由商務負責。此事由張元濟、高夢旦的支持定議成約。學藝社同人公推陳承澤及我為編輯主任(陳擔任社會科學,我擔任自然科學)。……
1920年3月,恢復出版《學藝》第4號。同期登載的《丙辰學社啟事》有言:“方今百度改造,萬象更始。我輩青年,何幸逢茲盛會。爰擬自來號改為月刊,由上海商務印書館代印發(fā)行,以應時代之要求,振中邦之文化,庶幾面目重新,精神愈奮,凡我同人曷幸乎”〔37〕《學藝》首卷僅出四期,自第2卷第1號起改為月刊。丙辰學社還專門成立了學藝雜志編輯處。
之后,丙辰學社選定鄭貞文、王兆榮為駐滬干事,吳永權、楊棟林為北京干事,許崇清、白鵬飛為駐日干事?!秾W藝》為此登載“特別啟事”:“此后凡有關于本社一切事務,望即就近與上列諸君接洽”〔38〕。鑒于商務印書館與丙辰學社建立起合作的關系,兼之鄭貞文等上海社員的多方奔走,1920年9月丙辰學社租賃閘北區(qū)寶通路順泰里三弄18號,正式成立了上海事務所,推舉鄭貞文、周昌壽為干事。事務所附設圖書閱覽室,“樓下閱報,樓上閱書”。丙辰學社為何將上海事務所租定在“閘北區(qū)寶通路順泰里”?關于這個問題,有必要在這里進行簡要分析。
閘北區(qū),地處上海中心城區(qū)北部,東與虹口、寶山為鄰,西與普陀、寶山毗連,南隔蘇州河與黃浦、靜安兩區(qū)相望,北與寶山區(qū)接壤。上海開埠后,新閘及老閘的北面也開始發(fā)展,閘北之名旋即出現(xiàn)。1899年,上海地方紳商為應對租界的大規(guī)模擴張,決定加速發(fā)展閘北,閘北遂逐漸成為上海華界的中心。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爆發(fā),則為中國民族工商業(yè)提供了一個難得的發(fā)展機遇,中國資產(chǎn)階級迎來了“黃金時期”,在上海最明顯的表現(xiàn)即為華界閘北地區(qū)的崛起。華界因地價低廉,房租也低,房捐稅率雖與租界相當,但實際數(shù)額則低很多。華界之中,閘北與南市相較,地價、房租、房捐都更低廉。此外,閘北的區(qū)位亦更為有利,與南市僻居一隅不同,閘北東、南、西三面被公共租界包圍,與滬東、滬西工業(yè)區(qū)毗鄰,遂使之成為“中等以下社會”居地之首選。閘北吸納人口最突出時期為20世紀20年代初,此時上海地價暴漲,逼使居住租界的中下層居民紛紛遷到閘北、虹口一帶〔39〕。1922年《申報》以“閘北添筑大批房屋”為題進行了報導。其中有言:
年來上海人口,以各地人士俱來謀生之故,日益增多,加以去年交易所發(fā)生,房屋價格,增加倍蓰,交通便利地點,房價尤為昂貴,一般市民之覓屋者,遂均以閘北、新閘、虹口等處為尾閭。各資本家迎合時機,在過去一年中,所造新屋甚多。即以閘北寶興路一帶而論,新造房屋,有兆豐里、海原坊及市房等六區(qū),天通庵路有協(xié)隆里、浙江里、源源里、滋德里四區(qū),約共四百幢以上。閘北青島路本有繼成里,亦有百余幢,業(yè)主為徐春榮,近徐又在青島路清云橋相近,建筑一極大之里,占地約二十余畝,所造房屋,共有三百余幢,已于本月初動工,約至來春,可以竣工。按本埠最大之里,寶山路有鴻興坊,新閘路有新康里,哈同路有民厚里,法大馬路有首安里,均有數(shù)百余幢。此里一成,其范圍當不下于上述四里也?!?0〕
作為上海居民主要居住形式的里弄,在民國年間增長很快。1909年,閘北一帶僅有里弄30條,1911年為39條,到1926年已達到721條,比1911年增長了18倍。而這與閘北地區(qū)交通的日益便利密不可分。從1900年閘北工程總局成立始,便著手開辟道路。為了打通和南部租界以及縣城的交通,在東部修筑了寶山路,走向基本和淞滬鐵路平行,為閘北東部的南北干道。后又修建了新大橋路、新閘橋路、海昌路、寶興路。民國后,又修建了寶昌路、寶源路、寶通路、虬江路等多條馬路,這些馬路的建造進一步加強了區(qū)域內(nèi)部的交通聯(lián)系,使閘北的內(nèi)外交通問題得到了基本解決。寶通路建于1915年,幾年后順泰里(1920)、華益新村(1920)等里弄在這條路上落成。順泰里,后改名樂善里,共有4個弄堂口,至今仍坐落于上海寶通路上。問起弄堂里面的住戶,幾乎沒有人知道中華學藝社,但個別的老住戶還能依稀記起位于弄堂北邊不遠的商務印書館〔41〕。
關于順泰里的具體變遷,筆者掌握的資料并不完整。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很多的名人曾在這個弄堂居住過,如茅盾、葉圣陶、瞿秋白、王伯祥、顧頡剛等。1923年10月31日,《顧頡剛日記》載:“文學研究會租寶山路順泰里一弄一號房屋,留集會處外,轉租與伯祥,圣陶,六逸,重九弟?!薄?2〕陳布雷在回憶中寫道,“六月應商務印書館之聘,赴滬任《韋氏大學字典》編譯之職,馮君蕃五所介紹也。既至滬,與蕃五同寓于寶山路順泰里,每日入所工作七小時”〔43〕1923年4月,中共中央機關由北京遷到上海,瞿秋白隨之來到上海,主編中共中央機關刊物《新青年》,隨后擔任上海大學教務長兼社會學系主任。1924年11月,瞿秋自與楊之華在慕爾鳴路結婚。這年年底,他們從慕爾鳴路搬到閘北寶通路順泰里12號,與沈雁冰為鄰〔44〕。如此看來,順泰里在當時聚集了眾多的知識分子,成為其或短暫或長期的安身立命之所。這些人平日穿梭于弄堂之間,酬酢往來,抒發(fā)其對日?,嵤?、國家大事的感悟,暢談其學術進益和研究心得,共享交流切磋之樂。
遷回上海后,丙辰學社立住了腳,其各項事業(yè)得以次第展開,學社規(guī)模不斷壯大。1923年,改組為中華學藝社。1928年12月3日,中華學藝社舉行創(chuàng)立二十周年紀念會,會后籌建建筑新社所被提上了日程。1930年1月,中華學藝社購得法租界的愛麥虞限路〔45〕土地“二畝有奇”,開始建筑新社所。之所以選擇法租界,因其具有多方面的優(yōu)勢:其一,法租界的治安狀況、市政設施、交通位置、醫(yī)療教育等方面,明顯比上海其他地區(qū)有優(yōu)勢;其二,法租界標榜言論自由,對進步言論一般不予干涉,為許多新知識分子向往之地;其三,法租界的地價比公共租界低,這也是資金緊張的中華學藝社考慮的重要因素之一,“以1930年為例,這年法租界舊區(qū)每畝估價為100,524元,公共租界中區(qū)為132,451元。”〔46〕
中華學藝社委任社員柳士英為建筑師,負責新社所的建筑設計兼監(jiān)督工程。柳士英早年留學日本,1920年畢業(yè)于東京高等工業(yè)學校建筑科,回國后于上海參與組建華海建筑師事務所。擁有建筑科背景、且有建筑經(jīng)驗的柳士英,可以說是新社所建筑設計的理想人選。建設新社所花費巨大,中華學藝社專門成立了由資耀華、鄭貞文、朱章寶組成的募捐委員會。據(jù)資氏晚年回憶,“在上海的同學籌劃建設一個學藝社大樓,樓內(nèi)設置圖書館、招待所等等。他們找了許多過去留學日本現(xiàn)在國內(nèi)已成名人的同學捐款,這些人中有:周作民、李銘、張公權、李燭塵、范旭東等等。他們還吁請在帝國大學畢業(yè)的日本同學捐助,特別是一些有地位的實業(yè)家的幫助。為了募集款項,總社的負責人還親自來日本找留學的同學。那時,我在東京負責接待他們,陪他們拜訪日本同學及有關人士”〔47〕。1932年“一二·八”事變發(fā)生,“當時國難臨頭,工商輟業(yè),工程至此不停頓而自停頓矣”〔48〕。位于北四川路夢拿里35號的中華學藝社社所處于交戰(zhàn)區(qū),為了安全起見,中華學藝社將一些重要文件轉移到尚未完工的新社所內(nèi)。戰(zhàn)事結束后工程繼續(xù)進行,1932年5月新社所落成。羅宗洛在《新社所落成雜感》中感慨良多:“區(qū)區(qū)一屋之微,自發(fā)議以抵落成,費時幾六載,進步不得謂非遲鈍。然以吾社經(jīng)濟之拮據(jù),社員之散漫,以言建設,本非易事。即以新社所而論,建筑及設備,所費逾二十萬元,未得政府分文之補助,絲毫之助力,一棟一瓦,一椅一桌,無不出于社友之慘淡經(jīng)營,吾儕亦可以自豪矣?!薄?9〕位于法租界的中華學藝社新社所〔50〕因其相對安全,各項工作得以繼續(xù)開展,而這種局面一直持續(xù)到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
注釋:
〔1〕《丙辰學社啟事》,《學藝》第1卷第1期,1917年4月。
〔2〕〔37〕《丙辰學社啟事》,《學藝》第1卷第4號,1920年3月。
〔3〕《中華學藝社沿革小史》,《學藝》1933年第11卷百號紀念增刊。
〔4〕周佛海:《周佛?;貞涗洝?,臺北:龍文出版社股份有限公司,1993年,第32-33頁。
〔5〕王建輝:《中國現(xiàn)代學術文化的雙子星座——北京大學與商務印書館》,《北京大學學報》(哲社版)1999年第2期。
〔6〕高平叔:《蔡元培年譜長編》(二),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5-6頁。
〔7〕高平叔、王世儒編注:《蔡元培書信集》,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310頁。
〔8〕劉南燕:《陳啟修:第一位翻譯〈資本論〉的中國學者》(上),《前進論壇》2003年第9期。
〔9〕《陳豹隱調(diào)研提綱》,西南財經(jīng)大學圖書館藏。感謝西南財經(jīng)大學法學院魯籬教授及其研究生,幫助查閱了陳啟修的有關資料。
〔10〕常裕如:《著名經(jīng)濟學家陳豹隱的主要學術活動與學術思想》,《四川財經(jīng)學院學報》1982年第1期。
〔11〕〔23〕〔24〕〔26〕〔27〕吳虞:《吳虞日記》上冊,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354、321-322、326-327、351、349-350頁。
〔12〕郭沫若:《創(chuàng)造十年》,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25頁。
〔13〕陳豹隱:《思想改造運動檢討書》,西南財經(jīng)大學圖書館藏。
〔14〕《北京大學日刊》1917年12月25日。感謝陳拓兄提供相關線索。
〔15〕《北京大學日刊》1918年1月20日。
〔16〕劉會軍:《陳豹隱傳》,長春:吉林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28頁。
〔17〕《大專學校教職員履歷表》,西南財經(jīng)大學檔案館藏。
〔18〕江天鐸(1880—1940),廣東花縣人。1907年畢業(yè)于日本早稻田大學?;貒笤吻逋t例局纂修。1910年任京師高等警察學堂教習,講授律例等課程。1912年后,當選執(zhí)業(yè)律師公會會長、眾議院議員。1917年后,任北京政府農(nóng)商部次長及代理部長、水利局總裁、揚子江水道討論委員會副委員長等。1922年至1924年3月,任北京民國大學校長。1926年任內(nèi)務部次長。次年到上海執(zhí)律師業(yè)。1940年拒任偽華北學院院長職。同年病逝。參見周川主編:《中國近現(xiàn)代高等教育人物辭典》,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2年,第164頁。
〔19〕蕭志仁(1884—1939)字子敬,號一鳴,又號九嶷山樵。寧遠人。1902年(光緒二十八年)成縣學生員。入兩湖優(yōu)級師范,結識黃興、宋教仁等,加入同盟會。1911年參與策劃辛亥武昌起義,并參加保衛(wèi)漢口、漢陽之戰(zhàn)。起義后,任旅鄂湖南中學校長。1913年任湖南強國工藝廠協(xié)理。次年赴日本東京法政大學肄業(yè)。1917年歸國,與龔昆竹、黃佑昌、侯凝等人先后創(chuàng)辦北京《輿論報》、天津《正議報》。因撰文評議金佛郎案、曹錕賄選案,被曹囚于西苑,得馮玉祥援救獲釋。旋任北京警官學校教授、中國大學教授10余年,繼任福建省禁煙局科長。1929年任湖南省清鄉(xiāng)司令部參議。因不滿國民黨統(tǒng)治,于1930年辭職回鄉(xiāng),任寧遠縣教育局長。見《湖南歷代人名詞典》編委會:《湖南歷代人名詞典》,長沙:湖南出版社,1993年,第402頁。
〔20〕《北京大學日刊》716號(1920年10月14日)、889號(1921年11月11日)、1139號(1922年12月25日)。
〔21〕君毅:《丙辰二月寄懷重氏》,《學藝》第1卷第2期,1917年9月。
〔22〕都伯約即都懷堯,丙辰學社創(chuàng)始人之一,與吳永權為四川同鄉(xiāng)。
〔25〕民國初年的北京法政專門學校是由三所學校合并組成的,一是1905年由京師大學堂法律館奏辦的法律學堂,二是1906年由進仕館改辦的法政學堂,三是1909年清政府度支部設立的財政學堂。1912年5月,北京政府教育部令這三所學校合并為一,定名為國立北京法政專門學校,派邵章為校長。詳見吳惠齡等編:《北京高等教育史料》(第一集),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2年,第299頁。
〔28〕宏觀研究,代表性著作如:〔法〕戴仁《上海商務印刷館1897-1949》(商務印書館,2000年)、楊揚《商務印書館:民間出版業(yè)的興衰》(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臺灣學者久宣《商務印書館:求新應變的軌跡》(利豐出版社,1999年)、李家駒《商務印書館與近代知識文化的傳播》(商務印書館,2005年)、史春風《商務印書館與中國近代文化》(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范軍等《商務印書館企業(yè)制度研究》(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對張元濟的研究,如葉宋曼瑛《從翰林到出版家——張元濟的生平和事業(yè)》(商務印書館(香港)有限公司,1992年)、張榮華《張元濟評傳》(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7年)、汪家榕《張元濟》(上海辭書出版社,2012年)等;對王云五之研究,如蔣復璁等《王云五先生與近代中國》(臺灣商務印書館股份有限公司,1987年)、王建輝《文化的商務——王云五專題研究》(商務印書館,2000年)、郭太風《王云五評傳》(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等等。
〔29〕岳秀坤:《“說難”不是胡愈之——兼議被遺忘的陳承澤》,《清華大學學報》(哲社版)2010年第4期。
〔30〕該書于1928年由商務印書館出版,主編為黃士復、江鐵,王云五、何崧齡、陳承澤等參與修訂。辭典1700多頁,收詞13萬余條,內(nèi)容豐富,具有較高的參考價值。
〔31〕鄭貞文:《我所知道的商務印書館編譯所》,《商務印書館九十年》,北京:商務印書館,1987年,第201頁。
〔32〕〔33〕張元濟:《張元濟日記》,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527、538頁。
〔34〕1916年7月27日,《張元濟》日記載:“星期四,用人:伯恒來信,盧鑒泉薦沈德鴻。復以試辦,月薪24元,無寄宿。試辦后彼此允洽,再設法?!睆堅獫骸稄堅獫沼洝罚?23頁。
〔35〕茅盾:《我走過的道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年,第119頁。
〔36〕茅盾:《商務印書館編譯所和革新〈小說月報〉的前后》,《商務印書館九十年》,北京:商務印書館,1987年,第144頁。
〔38〕《學藝》第2卷第5號,1920年8月。
〔39〕張笑川:《近代上海閘北居民社會生活》,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年,第199-200頁。
〔40〕《閘北添筑大批房屋》,《申報》1922年10月16日,第13版。
〔41〕2015年8月下旬,筆者在上海圖書館陳剛先生的帶領下,驅(qū)車到寶山路、寶通路一帶,找到樂善里,以及商務印書館的舊址所在地。如今的商務印書館舊址上,一幢幢的居民樓矗立在那里,看不到當年的影子。
〔42〕顧頡剛:《顧頡剛全集·顧頡剛日記卷一》,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第412頁。
〔43〕陳布雷:《陳布雷回憶錄》,北京:東方出版社,2009年,第92頁。
〔44〕熊月之:《瞿秋白與上海》,見《瞿秋白研究新探》,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529-530頁。
〔45〕1926年由上海法租界公董局修筑,以意大利國王的名字命名。
〔46〕熊月之、高?。骸吨泄病耙淮蟆钡臍v史空間》,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109頁。
〔47〕資耀華:《凡人小事八十年》,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1992年,第40-41頁。
〔48〕柳士英:《建筑社所經(jīng)過總報告》,《中華學藝社報》第4卷第6期,1932年7月。
〔49〕羅宗洛:《新社所落成雜感》,《中華學藝社報》第5卷第1期,1932年8月。
〔50〕中華學藝社新社所位于上海愛麥虞限路45號,今為紹興路7號,現(xiàn)為上海文藝出版社讀者服務部。大門東邊的墻上赫然豎立寫有“中華學藝社舊居”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