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社會語言學的角度看呂村集村時間詞語的使用情況

張新穎

摘 要：本文依據(jù)社會語言學理論，以呂村集村時間詞語為語料，通過調查問卷法，了解到呂村集村時間語詞的使用情況，發(fā)現(xiàn)呂村集村方言時間詞語正在發(fā)生著變化以及方言時間詞語的變化是受到被調查者的年齡、職業(yè)、受教育程度以及語言能力等因素的影響而產生的。

關鍵詞：呂村集村 時間詞語 社會語言學

引 言

呂村集村，隸屬于河南省安陽縣，距離安陽市區(qū)約有26公里。既不屬于方言島也不是多民族聚居的多語言地區(qū)。這里所用的安陽方言屬于晉語的“邯新片獲濟小片”。

由于普通話在全國各地的普及與推廣，城市地區(qū)的經濟發(fā)展、工作要求以及素質教育等因素都催促著人們學習、掌握、運用普通話。這使得城市居民在語言運用上不論是語音還是詞匯都受到了普通話的影響，安陽市區(qū)的居民語言使用情況也不例外。趙青對安陽市區(qū)的方言入聲舒化現(xiàn)象進行了調查，對新老派入聲舒化的不同情況進行了描寫、統(tǒng)計及規(guī)律總結，他認為“安陽市區(qū)方言古入聲的舒化既具有晉語的一般規(guī)律，同時也受到普通話的影響，在不同的年齡人群有不同的表現(xiàn)”。蘇欣提到沒有舌尖后音的安陽方言中有了舌尖后音的趨勢，主要體現(xiàn)在青年人的口中；安陽方言中的入聲舒化現(xiàn)象的不同也主要體現(xiàn)在新老派的使用不同；方言中的兒尾音也趨向于兒化音，主要是因為青年人受普通話的影響。方言擁有著自己的語音、詞匯、語法等要素組成的完整語言體系。它的變化情況，不僅僅表現(xiàn)在語音上，還體現(xiàn)在詞匯的使用情況上。從安陽方言的研究現(xiàn)狀上看，有涉及詞匯的研究，像《安陽方言詞例釋》（郭青萍，1986）、《安陽方言特色語氣詞研究》（張麗，2012）等。但這些詞語方面的研究大多屬于傳統(tǒng)方言學范疇，并沒有體現(xiàn)出安陽方言詞語的使用變化情況。本文依據(jù)社會語言學理論，以呂村集村方言的時間名詞為考察對象，展開對其使用情況的調查研究。

一、調查概況及樣本構成

（一）調查內容設計

本次調查是在2017年1月到2月的寒假期間開展的。在調查語料方面，筆者從《老安陽話》中選出來了所有表示時間的語詞，共45個。但這一調查中的語料是從這45個詞語中選出9個典型的時間詞語。由于這些詞語在方言中并沒有其本字，因此《老安陽話》這本書里記錄下來的也都是同音字，分別為擦黑兒、倦忙、見天、立地、相才、陽兒、坐底兒、走馬得、于今。針對這9個時間詞語的使用情況，專門設計了封閉式的調查問卷，主要從知曉度（知道、不知道）、使用率（不用、偶爾會用、經常會用）以及使用者平常在表達某個意思時經常選用的詞語這三個方面展開了調查。在調查對象的確立方面，考慮到年齡、性別、職業(yè)、受教育程度等因素會使人們的語言和語言交際行為產生不同的特點。因此，在這次語言調查中，區(qū)分了20歲以下、21歲至35歲、36歲至50歲、51歲至65歲、66歲及以上五個年齡組，每個年齡組中的被調查者具有不同的性別、不同的職業(yè)、不同的受教育程度，盡量全面考慮到不同的受社會因素對語言使用的影響。

（二）樣本構成

在這次調查中，共獲取了有效樣本20份，這20份調查樣本的被調查者①基本情況為表1。

三、9個時間詞語的使用現(xiàn)狀

（一）時間詞語的變化

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表明，這9個方言時間詞語已普遍發(fā)生變化（見表2）。在知曉率上，知道這些時間詞語的人比不知道的人多，這說明這些詞語在人們日常生活中還是能夠聽到的。在使用率上，經常用這些詞語的人大體上比偶爾用的人少，而偶爾用這些時間詞語的人大體上比不用的人少（除“走馬得”），再結合換用其他詞語率（不用率和偶爾用率之和）來看（見表3），這些詞語在人們日常交際中的使用情況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從這些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中還可以看到，知道率的大小依次為：擦黑兒、走馬得（95%）>立地、相才（90%）>倦忙（75%）>陽兒（70%）>坐底兒（65%）>見天（60%）>于今（50%），換用率的大小依次為：見天、于今、陽兒（95%）>倦忙、立地、坐底兒（90%）>擦黑兒（85%）>相才（80%）>走馬得（60%）。按照常理，知道率應與換用率成反比關系，7個時間詞語大致上是符合這條規(guī)律的，但“立地”和“擦黑兒”這兩個詞語是打破常規(guī)的，這兩個詞語知道率高而換用率也高，尤其是“立地”更加明顯，這是什么原因呢？

（二）時間詞語變化與年齡、受教育程度、語言能力有關

從表3和表4綜合來看，年齡因素是影響這些方言詞語發(fā)生變化的最主要因素。在對比變化比例數(shù)據(jù)時，發(fā)現(xiàn)這9個時間詞語的變化比例大體上是65歲以下的人比66歲以上的人高。從表3的經常被使用人數(shù)及表4的各個年齡組的變化人數(shù)、變化比例可以看出：這些詞語大體上都是被66歲及以上的老年人經常使用，除了“相才”和“走馬得”一詞呈現(xiàn)了被多人經常使用及相對于其他詞語在各個年齡組的變化比例低的情況。這種被多人使用而沒有遵循老年人應該經常使用的規(guī)律的情況是可以理解的，我們從表3可以看出，這兩個詞語的知道率是比較高的，分別為90%、95%，多人經常使用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根據(jù)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的比較分析，方言時間詞語的使用變化與年齡有關。

從表2的統(tǒng)計結果，可以看出發(fā)生變化的這些詞語在選擇換用詞語時，大都是采用的是普通話里的詞語。表3中知道率與換用率不成反比關系的兩個例外詞“擦黑兒”和“立地”，它們的換用詞語也分別為“傍黑兒”“馬上”。雖然“傍黑兒”沒有采用普通話時間詞語，但它大概也是借鑒“傍晚”一詞得來的。呂村集村方言中的時間詞語普遍被普通話中的時間詞語代替的影響因素是什么呢？從介紹被調查者基本情況的表1中就可以看出，無業(yè)的只有兩個，而這兩名無業(yè)者還是70歲以上的老年人，其余人的職業(yè)分別是外出打工者、工人、公司職員、學生、教師③、本地經商者。學生從小在學校學習普通話、教師在校要求用普通話教學，使得他們換用普通話時間詞語是很自然的。外出打工者、工人、公司職員、本地經商者，他們的職業(yè)要求他們與外界人員打交道，為了更好地拉近與交談者的距離以及更加順利地與人溝通交流，他們不得不舍棄呂村集村方言，選用普通話。久而久之，在表達某一時間概念時，選用普通話詞語是很正常的。因此，被調查者時間詞語的換用與他們的職業(yè)有關。endprint

在對調查樣本整理時，發(fā)現(xiàn)受教育程度因素對方言時間詞語的變化有一定影響。表1清晰地呈現(xiàn)出被調查的20人中小學學歷2人、初中學歷10人④、高中學歷3人、大中專及以上學歷5人；這樣看來學歷低的人有8個（除去正上學的4名初中生，剩下的初中學歷6名和小學學歷2名），占總人數(shù)的40%，學歷較高的人共有12個，占總人數(shù)的60%。再結合表5的描述：整體上看，大中專及以上學歷的變化比例比小學學歷的變化比例高（高中學歷樣本呈現(xiàn)的變化比例較低是因為3名高中學歷人中有一名是老年人），這證明了學歷高的人接觸書面詞語次數(shù)多，在日常談話中會更傾向于選用書面詞語，也就是說學歷的高低影響著換用普通話時間詞語比例的高低。但反過來看，低學歷人中的初中學歷人員為何也出現(xiàn)了換用時間詞語比例高的情況呢？從表1語言能力那一欄，我們看到20名被調查者中17名會講普通話，這8名低學歷人中只有1名老年人不會說普通話。考慮到語言能力這一因素，學歷低的人選用普通話時間詞語的現(xiàn)象就可以得以解釋，即會說普通話影響他們在日常談話中無意識地借用普通話詞匯。因此，總體上看，語言能力因素相對于受教育程度因素對時間詞語變化的影響更大些。

綜上所述，方言時間詞語的變化是與年齡、語言能力、受教育程度這些因素有關，但最主要的因素是年齡因素，從統(tǒng)計結果中就可以看出66歲以上的老年人變化比例最低，其他年齡組的變化比例相對較高。其次是語言能力因素，從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可以看出，語言能力因素與受教育程度因素相比，語言能力因素對方言時間詞語的變化有比較大的影響。語言能力提供了人們日常談話中多使用普通話的可能性，從而影響方言時間詞語的變化。最后是受教育程度因素，學歷高的人接觸的書面語次數(shù)多，普通話詞語自然會成為他們口中的常用詞語。

三、語言態(tài)度

語言態(tài)度是指人們對某種語言或方言的價值和行為傾向。為進一步分析方言時間詞語發(fā)生變化的原因，對調查者還進行了語言態(tài)度方面的調查，其調查結果如下：

從表6可以看出：在情感評價的選擇上，覺得方言“好聽、親切”的人數(shù)相對較多，當加上選擇“都一樣”的人數(shù)時，選擇方言和普通話的結果基本持平，看來情感方面的因素對時間詞語變化的影響沒起多大作用。但我們從功能評價這一方面看，結果顯示選擇普通話的最多。在被問到“你在教孩子說話時，你會選擇普通話、方言還是普通話和方言？”這個問題時，只有1個老年人選擇的是“方言”，4個人選擇的是“都會”，15個人選擇的是“普通話”。語言使用與語言態(tài)度密切相關，語言態(tài)度影響著語言使用、制約著語言的演變。大多數(shù)人認為普通話用處多，這勢必使他們在日常談話中更傾向于使用普通話詞匯，久而久之普通話的時間詞語就會成為他們口中的常用詞匯，自然會出現(xiàn)方言時間詞語使用變化情況的出現(xiàn)。加上如果只教孩子普通話的情況發(fā)生并且持續(xù)下去的話，方言萎縮現(xiàn)象出現(xiàn)的概率就比較大。

結語

通過這次關于呂村集村方言時間詞語的調查，發(fā)現(xiàn)這9個時間詞語發(fā)生了普遍變化：有的詞語知道率95%，但是已經發(fā)生了60%的變化率，像“走馬得”。有的詞語知道率90%、95%，但是在總樣本中換用率為90%、85%，像“立地”“擦黑兒”。有的詞語變化更大，50%的人已經不知道，只有年齡較大的人才知道，像“于今”，只有一個66歲以上的老年人會說，其他19個人完全不用。從這些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中可以預測到：有些方言時間詞語在方言中會逐漸消失。也許會覺得危言聳聽，但在本次調查中對被調查者語言態(tài)度的調查結果可以佐證這一預測的可信性。語言的變化以及人們語言態(tài)度的形成到底是怎么產生的？每一個語言變化都有其相應的社會原因。最主要的外在原因是普通話的推廣，人們覺得普通話用處多，能滿足他們與外界溝通交流的要求。被調查者呈現(xiàn)的不同語言變異情況的內在原因是與他們的年齡、職業(yè)、語言能力及受教育程度的等因素有關的。本次調查顯示：呂村集村時間詞語變化的最主要的內在原因是被調查者的年齡因素、語言能力因素及受教育程度因素，其中，受教育程度相對于語言能力因素對時間詞語變化的影響較小。

① 20位被調查者分別為：劉文田、張?zhí)┥?、宋書芩、張士平?6歲—）；張海民、劉玉榮、王青葉、宰漏只（51—65歲）；張海平、張利霞、張海軍、吳麗娜（36—50歲）；程朋、程欣、張佳豪、張靜云（21—35歲）；張哲峰、郝志軒、宋志健、張衡（10—20歲）。

② 總數(shù)為每個年齡組總數(shù)4人。

③ 教師中包括一名退休教師。

④ 包括4名10—20歲的初中生。

⑤ 總數(shù)為每個學歷的人數(shù)。

⑥ 為使表格具有整齊性，將教孩子說方言、普通話還是方言和普通話都會的“都會”歸入“都一樣”選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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