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和脈訣圖要俗解大全》勘誤舉隅*

遼寧中醫(yī)藥大學(沈陽，110032)

馬 丹 傅海燕△

《王叔和脈訣圖要俗解大全》(以下略稱為《俗解大全》)為明代熊宗立編撰，成書于正統(tǒng)二年(1437年)，目前國內(nèi)可見版本為鄭金生主編的《海外回歸中醫(yī)善本古籍叢書》中所選日本國立公文書館內(nèi)閣文庫藏明正德四年(1509年)陳氏存德堂刊本。[1]我們在整理明代醫(yī)家聶尚恒編撰的《醫(yī)學匯函》(崇禎戊辰1628年原刻躍劍山房本)[2]時發(fā)現(xiàn)，該書收錄了《俗解大全》。通過兩書比對，可以用《醫(yī)學匯函》勘誤補正《俗解大全》的一些誤字和脫文，同時可以補充鄭金生在?？薄端捉獯笕窌r需要的證據(jù)。

改正誤字

1.《俗解大全·診候入式歌》例一

左心小腸肝膽腎。膽，都敢反。腎，時忍反。左手脈有三部，寸部、關部、尺部也。寸部，心脈、小腸脈所出；關部，肝脈、膽脈所出；尺部，腎脈、膀胱脈所出。不言膀胱者，歌之包包不盡也。[1]351

“歌之包包不盡”，《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診脈候入式歌》作“歌之句包不盡。”[2]90

校注：此段為診脈歌訣，為了歌訣前后字數(shù)相應，在第一句歌訣中未能收入“膀胱”，同時解釋說

“不言膀胱者，歌之句包不盡也”，即因為字數(shù)限制，尺部膀胱不能盡收一句當中。《俗解大全》“歌之包包不盡也”，語義不通?！熬洹迸c“包”形近，“包”為“句”之誤。

2.《俗解大全·診候入式歌》例二

下焦在臍上一寸，主出而不納。[1]355

“下焦在臍上一寸”，《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診脈候入式歌》作“下焦在臍下一寸。”[2]92

校注：《靈樞·營衛(wèi)生會》云：“下焦者，別回腸，注于膀胱而滲入焉。故水谷者，常并居于胃中，成糟粕，而俱下于大腸而成下焦。滲而俱下。濟泌別汁，循下焦而滲入膀胱焉。”[3]50故下焦在臍下。《圣濟總錄·三焦門·三焦統(tǒng)論》：“論曰三焦有名無形，主持諸氣，以象三才之用，故呼吸升降，水谷往來，皆待此以通達，是以上焦在心下，主內(nèi)而不出，中焦在胃脘，主腐熟水谷，下焦在臍下，主分別清濁。出而不內(nèi)，統(tǒng)而論之?！盵4]991《古今醫(yī)統(tǒng)大全·卷之二十四·嘔吐噦門》亦云：“上焦在胃口，上通于天氣，主納而不出。中焦在中脘，上通天氣，下通地氣，主腐熟水谷。下焦在臍下，下通地氣，主出而不納?！盵5]901故“臍上”作“臍下”，“上”為“下”之誤。

3.《俗解大全·診候入式歌》例三

蓋腎脈傳于心，心當傳肺，肺秋適旺，旺者不肯受邪，心復欲還腎，故留滯而為積。[1]359

“蓋腎脈傳于心”，《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五臟六腑》作“蓋腎病傳于心”。[2]95

校注：此段文字源于《難經(jīng)·五十六難》，論述了心之積伏梁的形成原因：“腎病傳心，心當傳肺，肺以秋適王，王者不受邪，心復欲還腎，腎不肯受，因留結為積，故知伏梁以秋庚辛日得之?！盵6]76心之積伏梁的形成原因是腎病邪氣上傳于心而成，心的邪氣無以傳于肺，滯留于心，日久成積，多在秋季庚辛日金氣旺盛之時發(fā)病。《脈經(jīng)·卷六·心手少陰經(jīng)病證第三》[7]222、《備急千金要方·卷十三·心臟·心臟脈論第一》[8]458引用此言均作“腎病傳心”，故“腎脈”當為“腎病”之誤。

4.《俗解大全·診候入式歌》例四

心脈急，主腸中受風熱而痛疼，故小便不通。小腸，心之腑，心之熱邪，干于小腸故也。[1]360

“干于小腸”，《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診脈候入式歌》作“下于小腸”[2]96。

校注：心與小腸相表里，心有熱邪，下移于小腸，故小便不通?！度该苑健ぞ硭摹ば”恪方忉尩溃骸靶∧c為受盛之腑，傳導水液，若始覺小便微澀赤黃，漸漸不通，小腹膨脝，由心經(jīng)蘊熱，傳于小腸，小腸熱，則滲于脬中，脬辟而系轉，診心脈大而牢，蒻葉散，或石葦湯主之。”[9]102故“干于小腸”當作“下于小腸”?！案伞迸c“下”字形相近，乃為形近致誤。

5.《俗解大全·診候入式歌》例五

肺之積，名曰息賁，左右脅下，大如覆杯，以春甲乙日得之。[1]369

“左右脅下”，《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診脈候入式歌》作“在右脅下。”[2]100

校注：本句源于《難經(jīng)·五十六難》：“肺之積，名曰息賁，在右脅下，覆大如杯?！盵6]77言肺之積，在右脅下。同篇言“肝之積，名曰肥氣，在左脅下，如覆杯，有頭足?！盵6]77可見左脅與右脅分屬肝與肺?！睹}經(jīng)·卷六·肺手太陰經(jīng)病證第七》引用《難經(jīng)》之言：“肺之積，名曰息賁，在右脅下，覆大如杯。”[7]248故“左右脅下”當作“在右脅下”，“左”與“在”，字形相近，“左”為“在”之誤。

補充脫文

1.《俗解大全·脈賦》例一

若心見緩、肝見洪、肺見沉之類，此子扶養(yǎng)于母，是生之道，雖病易瘥。[1]334

“生之道”，《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脈賦》“生”前有“相”字。[2]86

校注：肝脈洪，心脈緩，為肝木生心火，五行相生之象，即便生病預后也較好?！睹麽t(yī)指掌·卷一·經(jīng)論總抄》對此總結說：“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也。相生者，謂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也。相克者，謂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也。相生者吉，相克者兇。如心見沉細，肝見短澀，腎見遲緩，肺見洪大，脾見弦長，皆遇克也。心見緩，肝見洪，肺見沉，脾見澀，腎見弦，皆遇我之所生也?！盵10]13本句“生”之前，脫“相”字，當據(jù)《醫(yī)學匯函》補。

2.《俗解大全·脈賦》例二

期門二穴，婦人屈乳頭向下盡處骨間，丈夫及乳小者指為率。[1]349

“丈夫及乳小者”，《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診脈法》“者”后有“以一”二字。[2]89

校注：本文言期門穴的取穴方法婦人與男子及乳小者有別，男子及乳房小的人以一指作為比率?！镀諠健ぞ硪话偃恕T·傷寒咳逆》記載期門穴的取穴方法亦為：“丈夫及乳小者，以一指為率?！盵11]1249可見《俗解大全》“者”后脫“以一”二字，當據(jù)《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診脈法》補入。

3.《俗解大全·診候入式歌》例三

經(jīng)曰：肝者東方木也，木者，春萬物始生。其尚幼小，意無所親，去太陰尚近，離太陽不遠，猶有兩心，故有兩葉，亦應木葉。[1]351

“木者，春萬物始生”，《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診脈候入式歌》作“木者春也，萬物始生”。[2]90- 91

校正：本句源于《難經(jīng)·四十一難》：“肝者，東方木也，木者春也。萬物始生，其尚幼小，意無所親，去太陰尚近，離太陽不遠，猶有兩心，故有兩葉，亦應木葉也?！盵5]63因此《俗解大全·診候入式歌》“木者，春萬物始生”之“春”后脫“也”字，標點亦出現(xiàn)錯誤。當補為“木者春也，萬物始生”。

4.《俗解大全·五臟六腑》例四

心脈弦，乃肝邪干心，為乘子，謂之虛邪。[1]361

“為乘子”，《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五臟六腑》“乘”前有“母”字。[2]96

校注：依據(jù)五行相生規(guī)律，木生火，木為火之母。肝屬木，心屬火，肝為心之母臟。肝之邪氣擾心，為母氣乘子。故本句“肝邪干心，為乘子”有脫文，應補作“為母乘子”。

5.《俗解大全·五臟六腑》例五

實夢腰難解，虛行溺水湄。腰，腎之所系，腎實則精血。故夢腰重；腎虛則夢跋涉溺水也。[1]366

“腎實則精血”，《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五臟六腑》“精血”后有“留滯”二字。[2]99

校注：本段言人體臟腑的虛實不同而致夢境不同。脈訣中“實夢腰難解，虛行溺水湄”源自《內(nèi)經(jīng)》?！鹅`樞·淫邪發(fā)夢》言：“腎氣盛，則夢腰脊兩解不屬?！盵3]77《素問·方盛衰論》言：“腎氣虛則使人夢見舟船溺人?！盵12]200“腎氣盛”指腎之邪盛，精血留滯不通，故當據(jù)《醫(yī)學匯函》補充“留滯”二字。

補充證據(jù)

1.《俗解大全·診候入式歌》例一

“水攻因伏，牽牛湯瀉則令安?！编嵶ⅲ骸霸`作‘濡’，據(jù)《醫(yī)要集覽》所據(jù)《脈賦》改?！盵1]336

《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脈賦》作“牽牛湯瀉則令安?！盵2]87

校注：牽牛湯以牽牛、白檳榔為主治療水氣腫滿。牽牛，苦寒，有毒。瀉水通便，消痰滌飲，殺蟲攻積。白檳榔，苦辛微溫。驅蟲消積，下氣行水，截瘧。故牽牛湯的功效以瀉為主。鄭金生研究員在點校本句時，依據(jù)《醫(yī)要集覽》所據(jù)《脈賦》將原文的“濡”改作“瀉”?！夺t(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脈賦》正作“瀉”，為此處?？碧峁┝俗C據(jù)。

2.《俗解大全·診候入式歌》例二

“三部者，寸關尺也。人之一身，自頭至足，分作三停，為三部，以印寸關尺也?！编嵶ⅲ骸啊恪鳌摺?，據(jù)文義改。”[1]353

“自頭至尺”，《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診脈候入式歌》作“自頭至足”。[2]92

校注：“人之一身，自頭至足”，義明理清，“自頭至尺”誤?！白恪?、“尺”二字形近而訛，鄭注據(jù)文義改，《醫(yī)學匯函》為此處?？碧峁┝俗C據(jù)。

3.《俗解大全·診候入式歌》例三

“肺臟有風必發(fā)瘡，浮于面，致鼻流清涕，吐唾稠濃也?！编嵶ⅲ骸俺頋猓涸瓰槟。瑩?jù)歌括補?！盵1]370

《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診脈候入式歌》作“吐唾稠濃也”。[2]159

校注：此書“稠濃”原為墨丁，鄭金生點校時據(jù)歌括補充為“稠濃”，《醫(yī)學匯函》為此處增補提供了證據(jù)。

4.《俗解大全·七表脈》例四

“血氣壅滯，則芤脈見于寸部?！编嵶ⅲ骸败颐}：原作‘花我’，無意義，據(jù)文義改?！盵1]377

《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七表脈》作“芤脈見于寸部”。[2]165

校注：本句為熊宗立為脈訣“寸芤積血在胸中”所作釋語，言“血氣壅滯，則芤脈見于寸部。心主血，肺主氣，血積于胸間，必嘔血而喘急。”鄭注據(jù)文義改，《醫(yī)學匯函》為此處校勘提供了證據(jù)。

5.《俗解大全·五臟六腑》例五

“三部脈浮，乃肺受邪，必惡壯寒熱?！弊ⅲ骸皭海涸`作‘慢’，據(jù)歌括文義改?！盵1]370

《醫(yī)學匯函·王叔和脈訣·五臟六腑》作“三部脈浮，乃肺受風邪，必憎壯寒熱。”[2]159

校注：本句為熊宗立為脈訣“壯熱惡寒皮肉痛”所作釋語，三部脈浮，為肺受風邪，《俗解大全》脫“風”字?！皭簤押疅帷保斨浮皭汉畨褵帷?，鄭注言“惡”為“慢”之誤，二字字形和讀音均不同，有失牽強?！夺t(yī)學匯函》作“憎”，與“慢”字形相近，“慢”為“憎”之形誤，為此處校勘提供了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