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記憶和文化符號
——論老鄭州街巷中的地名文化

郭西梁

（信陽師范學院文學院，河南 信陽 464000）

在社群研究中，如何更好建設、融合新社群關系，有語言學家認為可以通過方言解決，認為快速融入的方法是使用當?shù)胤窖裕灿衅渌I域學者給出的不同的解釋和解決的方法，比如文化背景、生活習慣、宗教信仰、自然環(huán)境等方面。這里，筆者提到的是集體記憶理論（collective memory）和文化符號（cultural symbol）。街巷是社群聚居區(qū)，而集體記憶、文化符號是研究社群關系的重要的支點，因而在街巷文化研究中具有極大價值。

1 集體記憶和文化符號理論在地名文化中的體現(xiàn)

哈布瓦赫是法國涂爾干學派第二代成員中的重要人員，對集體記憶的論述具有開創(chuàng)性地言論。根據(jù)他的研究，集體記憶是社會心理學研究的一個對象，廣義而言，“集體記憶”就是一個具有自己特定文化內(nèi)聚性和同一性的集體對自己過去的記憶?！盵1]人們通常是在社會之中才獲得記憶的，也正是在社會中，他們才能進行回憶、識別和對記憶加以定位[2]。而記憶是一切的基礎，談論任何問題都要建立在雙方知道且記得話題相關事項的基礎之上。群體的記憶是通過個體來實現(xiàn)的，一個人經(jīng)歷過且記得的一切事件構成了這個人對自我的印象，進而構成個人的身份認同。記憶依賴于社會環(huán)境，過去不是被保留下來的，而是在現(xiàn)在的基礎上被重新建構的，集體記憶可用以重建關于過去的意象，這對傳統(tǒng)街巷文化生活的傳承和建構有重要的指導作用。

關于文化符號，法國當代社會學家布爾迪厄認為：文化是一種整體的生活方式的觀念。人類生存的本質特征是我們理解自我與本我、小我與大我、個我和世界關系的必經(jīng)之途。葉舒憲提出一套文化研究和解釋的理論系統(tǒng)，命名為“文化符號學”。根據(jù)此理論，劃分為大、小傳統(tǒng)：將先于文字和外于文字記載的傳統(tǒng)作為大傳統(tǒng)，將文字傳統(tǒng)作為小傳統(tǒng)[3]。街巷中的地名文化，既有文字記載的內(nèi)容，又有先于和外于文字記載的部分（口述、民俗等），是文化的原型編碼，也是研究街巷文化的重要內(nèi)容。

2 老鄭州街巷中的文化符號和集體記憶

文化符號、集體記憶蘊涵著文化的精神內(nèi)涵和內(nèi)在本質。在街巷文化中，地名文化作為一種重要的符號，以建筑、民間傳說、風俗等形式直觀地展現(xiàn)出來，并傳承至今，成為地區(qū)文化發(fā)展的動力，也是對外宣傳文化軟實力的重要內(nèi)容。隨著城市的發(fā)展，鄭州市內(nèi)地名變化較大，但地名文化符號卻依然有著強勁的生命力，突出了其作為文化符號的作用。筆者選取老鄭州有代表性的地名為例，分3類闡釋如下。

2.1 關于建制、樹木等類的地名文化

(1)祭城?！凹馈弊?，作“祭祀”時讀（jì），作“姓”時讀（zhài），而只有在作老鄭州地名時讀（zhà）。祭城地名的來歷，與周公有關。武王之后，由于成王年幼，周公攝政平叛內(nèi)亂，把其一子封于（ zhài），“”原在洛陽附近，是京畿之地，后東遷至鄭州，封地為“祭”。因是諸侯之地，俗稱“祭城”，也就是現(xiàn)在的祭城鎮(zhèn)?？赡芤虻赜蚍窖跃壒剩凹莱恰钡摹凹馈弊x作（zhà）。祭城的“祭（zhà）”成為鄭州地區(qū)獨特的讀音（圖1）。

圖1 祭城社區(qū)

(2)熊兒橋?！多嵵葜尽罚骸靶軆簶蛟谀铣遣好耖T外”“州南城外有橋曰熊兒，其來久矣”。民間流傳，此橋為明末石柱劉村（今新圃東街）熊兒所修。熊家弟兄熊大和熊二，家貧無以為生，熊二到城內(nèi)南門東拐張監(jiān)生古敦府中當家人，改名熊兒。熊兒年老后，將積攢的銀錢捐修一座磚橋，百姓感其德，遂名“熊兒橋”（圖2），橋下的河隨之叫“熊兒河”。

圖2 熊兒橋

(3)北城門外搖錢樹（紫荊山）?！多嵖h志》：“紫荊山乃北城門外崇圣寺后舊城故址”。 紫荊山系商代舊城址的一部分，現(xiàn)城墻埋入地下，1958年建立紫荊山公園。民間流傳，北門外的大沙崗上有許多紫荊樹，遠看像小山一樣，所以被稱為紫荊山。沙崗上卻有一顆榆樹，每年結出的榆錢，一串串像銅錢一樣，吃到嘴里黏糊糊、甜絲絲，榆錢成熟落地變成銅錢，解救窮苦人。春節(jié)時，家家戶戶要燒香，來到紫荊山沙崗裝香爐，這里的沙土粒大，并有紅、黃、藍、綠各種顏色，閃爍發(fā)光，不斷有人從沙堆里見到銅錢。

2.2 關于人物、傳說類的地名文化

(1)漁夫冢。鄭韓故城東，有一條河叫黃水河，河東面有兩座大墳墓，叫作漁夫冢（現(xiàn)西亞斯校園內(nèi)）。傳說春秋時期，楚國大將伍奢因忠諫得罪楚平王，與長子伍尚雙雙被殺。其二兒子伍子胥懷抱太子幼兒被楚兵追捕到鄭國黃水河邊，被鄭國漁夫父子趁天黑搭救，漁夫不留姓名，不收酬金，依然打魚為生。幾年后，伍子胥做了吳國大將軍，報父兄之仇興兵伐楚，追殺楚王于鄭國城下。鄭國無計退兵，漁夫之子挺身而出，以當年之事說退吳兵，挽救了國家。漁夫死后，鄭國為了紀念其功績，修筑大墓，當?shù)厝朔Q為“漁夫?！薄?/p>

(2)船城的傳說（管城），傳說很久之前，縣官在坐堂。忽然間天搖地晃，他急忙到海灘寺求助，法僧說：管城本是一個船城，頭在西尾在東。因漂泊到嵩山腳下碰到巖石走不動了，所以一直搖晃。必須用鐵錨鎮(zhèn)住，方能平安無事?？h官立即命令鐵匠鑄造一個千金鐵錨放在大堂上，大堂果然不再搖晃。至今在民間流傳的歌謠中仍可聽到：“管城像只船，塔兒是桅桿，鐵錨放大堂，縣城不搖晃”。

(3)代書胡同。老鄭州裴昌廟街與營門街的連口，舊時是監(jiān)獄，又因這條街有司衙，當?shù)厝罕姺Q這條街為老司衙門。法院西街（裴昌廟街東）的南面，管城街路西有一條小胡同叫“代書胡同”，但其原名叫“黃殿坑東沿”，其改為代書胡同的原因？這就跟代書胡同的傳說有關了。民間傳說中，黃殿坑四周住的都是窮苦人，有些是從黃河以北逃來的難民，有些是小商小販，也有拾破爛、要飯的。在黃殿坑東住著一家姓巴的私塾先生，誰家有紅白喜事，寫訃告、祭文、傳啟庚帖，都請他代寫。后來地方法院建立，打官司的人多了，大家都找巴老先生代寫，人多之后，寫狀紙便形成了一種職業(yè)。附近代人書寫狀紙的人日漸多，在門前掛著“代書處”的牌子，黃殿坑東側便漸漸變成了“代書胡同”。

2.3 關于風水、風俗類的地名文化

(1)“三山不顯，五門不照”。老鄭州城流傳著這樣的風水觀念。“三山”是指北門外的紫荊山、泰山廟和城隍廟的屋山?！叭健辈凰愀?，所以稱為“三山不顯”?！拔彘T”在《鄭縣志》記載：“……城門有五：東為寅賓、西是西城、南曰阜民、北者拱辰、東南為迎恩”。五門中只有東西兩門相對，其余均不照。南門偏西、北門居中，所以“五門不照”。

(2)桑林祈雨。商湯時期鄭地連年大旱，到第七個年頭，井干河枯，樹木莊稼都旱死，民眾受到饑荒威脅。湯王非常著急，親率群臣到汜水的桑林禱雨。湯王手捧三足鼎，把自己作為祭品，跪在地上向上天懺悔自己的過錯，以六件事責備自己，求告上天降雨，搭救萬民，并剪下自己的頭發(fā)指甲焚燒，以示對自己的懲罰。湯王的誠心感動了上天，頓時雷聲隆隆，大雨傾盆而下。百姓們高興地在雨中又唱又跳，湯王命伊尹把百姓的歌舞記錄整理，取名“桑林舞”。

3 地名文化符號背后的集體記憶

個體和群體、社會以及時代精神氛圍，能提供給一個人重建記憶的方法，并鼓勵進行特種形式的回憶。哈布瓦赫指出：存在著一個所謂的“集體記憶”和“記憶的社會框架”。個體記憶置身于這個框架（集體記憶），特定的記憶能否被回憶起和以什么方式被回憶起、被講述出來，都取決于這個框架。很明顯，老鄭州街巷中的地名文化符號就是一個“框架”。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與傳承面臨挑戰(zhàn)，老鄭州街巷中的地名文化作為文化符號和社群中的“集體記憶”亟須重視與構建。作為民眾生活中的地名文化，它和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但隨著工業(yè)化、城鎮(zhèn)化的發(fā)展，人們生活方式悄然變化，地名背后的文化符號和集體記憶正逐漸失去其賴以生存和發(fā)展的空間。對“集體記憶”的構建和保護需要得到重新認識，鑒于此類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傳承過程中的口頭性，亟待對其搜集、整理。

文化符號背后的集體記憶具有很強的“教化”作用，它服務于穩(wěn)定并傳達社群的形象，每個群體都把自己的整體意識建立于集體記憶中。關于老鄭州街巷文化，近年來逐步引起了社會的重視，并引發(fā)了一系列討論。如“鄭州祭城路更名”[4]、“鄭州地鐵站名之爭”等。老街老巷在城市日新月異的發(fā)展和變化中，其地名文化也在改變，但地名承載了集體記憶和文化符號早已成為不可替代的地方文化，發(fā)掘地名文化，在老街老巷中覓蹤憶舊，更能凸顯城市發(fā)展中的文化底蘊和文化魅力。老城市大小街巷的名字從何而來，老街巷背后的歷史故事、風物傳說是否還有人說得清楚？老街老巷雖然在城市的發(fā)展中歷經(jīng)滄桑變化，但正是文化符號和集體記憶為城市的歷史做了一個見證，為城市文化的內(nèi)涵凸顯精神內(nèi)核。

4 結束語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與傳承面臨挑戰(zhàn)，老鄭州街巷中的地名文化作為文化符號和社群中的“集體記憶”亟須重視與構建。記憶是生動的，總隨著環(huán)境的改變而變化，除了古跡、建筑外，老街老巷也是存留城市集體記憶的重要載體。作為文化符號的老鄭州地名背后蘊含著豐富的文化資源，在現(xiàn)代化進程中塑造社群文化要重視文化符號，思考地名文化如何與新社群進行融合，傳承傳統(tǒng)、創(chuàng)造新價值。因此，發(fā)掘這些文化符號和文化符號背后的集體記憶，能讓市民更加了解和熱愛城市，對新社群建設影響重大。

[1]郭西梁.試論集體記憶在高校班集體思想建設中的作用[J].成功:教育,2013(20):232-233.

[2]莫里斯·哈布瓦赫.論集體記憶[M].畢然,郭金華,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69.

[3]葉舒憲,章米力,柳倩月.文化符號學:大小傳統(tǒng)新視野[M].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11-12.

[4]韓景瑋.鄭州市民狀告政府請求恢復原“祭城路”路名[N].大河報,2016- 02- 03(A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