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鹿

許敬山

機動車成了堵塞交通的罪魁禍首。

我沮喪地鳴著汽笛，敲打著方向盤時，看到一輛自行車從眼前駛過，不由自主地想起童年的自行車。那輛笨重的大金鹿自行車。

我出生在上世紀六十年代末，童年時已是七十年代初期了，充滿了困苦和歡樂。我生活在竹簾鄉(xiāng)。雖然是鄉(xiāng)政府所在地，但鄉(xiāng)里汽車很少見，只是鄉(xiāng)政府有一臺鴨蛋綠的帆布篷的北京吉普車，再就是朝發(fā)夕往于城鄉(xiāng)之間的客車。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農(nóng)村有了摩托車。但很少，街上看不到。自行車才是人們代步的主要交通工具。以至于成為那時男女結婚彩禮中不可缺少的大件之一。

名牌自行車有鳳凰和永久，這種名牌的自行車多數(shù)人連想都不敢想，就是大金鹿牌子的，一般人也是買不到的。

那是經(jīng)濟匱乏年代，買啥都要票，買糧要糧票、買布要布票，買自行車也要票。鄉(xiāng)干部按照上班年限排號領票。票有了，還得想辦法籌錢。一輛自行車100多塊錢，而那時月工資只有30多塊。這點錢除了一家人的生活開銷，每月剩不下幾塊錢，要想買自行車只能四處借錢。

老爸不知托了鄉(xiāng)里哪位主要領導才弄到一張車票，又借了好幾家錢，才買回一輛大金鹿牌的自行車。

剛買回家的那天，我被這輛大金鹿牌自行車震住了，兩只圓圓的車圈上鍍著銀粉，顯得锃亮。老鷹式的車把，硬牛皮的車座子……看著這輛自行車就感覺結實耐用。

老爸愛惜地給車座戴上座套，車大梁用塑料布包了起來，怕被刮掉漆。

老爸說，這車大梁粗、車架結實，馱東西多，也方便。

我年齡小，不會騎自行車。開始學騎車時，用一只腳踩在腳蹬上，支撐著身體重心，另一只腳在地上用力向后撐，人隨著車的慣力向前滑行。

車子溜得熟了，開始練“掏襠”?！疤鸵d”就是將右腿從車大梁底下伸過去，踩住右側的腳蹬子，人直立，車子向右傾斜，這樣無論車往哪邊倒，都能用腳著地，不會摔著。

“掏襠”熟練了，開始試著騎大梁。騎大梁是左腳踩在腳蹬上，抬起右腿上梁，只要騎上了就摔不著。

騎穩(wěn)大梁就可以馱人，載物了。于是在人多的時候就想推出大金鹿自行車顯擺。有時會叫上兩個愛湊熱乎鬧的小伙伴，前邊的坐大梁，后邊的坐在車后座架上。我緊蹬幾步，往上一躥，穩(wěn)穩(wěn)坐在車座上。

騎大金鹿自行車去松花江邊看對岸的大砬山;去村外看碧綠的田野;去縣城逛百貨……那時的感覺就是爽！

爸爸偶爾也會高興地對我說：馱著爸爸去兜兜風！

我馱著老爸興奮時，也忘不了摁響自行車的車鈴聲。

冬天，我騎著大金鹿去馱燒火柴;春天，我騎著大金鹿去挖野菜;夏天，我騎著大金鹿馱上老爸去地里拔草。

最難忘的是秋天。秋天的田野是金色的。我將大金鹿停在新收割的稻田里，支好了，先騎上猛蹬幾下，讓車輪飛轉(zhuǎn)。媽媽和弟弟把稻谷分成小捆，往飛轉(zhuǎn)的車輻條上搭，一粒粒水稻從車輪飛下來。

我望著金燦燦的水稻樂著。

那時誰家若有一輛大金鹿牌子的自行車，比現(xiàn)在有一臺奔馳，或?qū)汃R汽車還風光。

自行車是那個年代萬能的交通及運輸工具。在我家它還是打谷場上一臺水稻脫粒機。

望著這臺大金鹿，時光已經(jīng)過去四十余載了。它承載過我們一家人的生活，也承載過我心中無數(shù)個歲月。

回想起那臺大金鹿自行車，這是難以割舍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