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詩歌的發(fā)展從《詩經(jīng)》《楚辭》《漢樂府》詩集,到唐詩、宋詞、元曲,再到現(xiàn)代新詩以及當下的詩歌。在歷史的長河中,中國歷代詩人繼承與創(chuàng)新,因襲與嬗變,讓中國詩歌源遠流長三千多年。遠的不說,單就新詩而言,近百年來中華民族的每一個重要的歷史時刻,都有詩人在吶喊、在呼號、在歌唱。然而近百年來,新詩又常常遭遇質(zhì)疑和詰難,至今仍在爭議聲中步履蹣跚。
從1917年《新青年》雜志刊出胡適的《白話詩八首》算起,中國現(xiàn)代新詩到今年已經(jīng)走過了整整一百年的歷程,我把這一百年間發(fā)展的新詩歌稱為“百年新詩”?;厥仔略姲l(fā)展的這一百年間的詩壇,我百感交集。第一,回首百年,新詩高峰疊翠,其中不乏眾多經(jīng)典之作。第二,中國新詩百年發(fā)展史,其實就是一代又一代詩人從草根走向主流的蝶變成長史。第三,隨著網(wǎng)絡(luò)化,新詩民主化時代正在或者已經(jīng)到來,人人心中都有一首詩,偉大的作品、偉大的詩人化繭成蝶,呼之欲出。
一.中國百年新詩發(fā)軔于“五四”新文化運動
中國百年新詩發(fā)軔于“五四”新文化運動。1917年2月《新青年》刊出胡適的《白話詩八首》,被公認為是中國新詩的起點?!皟芍稽S蝴蝶,雙雙飛上天”,從遙遠的古體詩時代一下子飛到了白話詩的新時代。1920年胡適出版《嘗試集》,中國新文學史上第一部白話詩集誕生。不過真正讓后人記住的不是這首《兩只蝴蝶》,而是另外一首《希望》,后來由詩而歌改名為《蘭花草》,經(jīng)由臺灣青春小歌后卓依婷深情演繹,流傳甚廣。
后來又有人提出不同意見,說中國新詩的開端和起點不是胡適而是魯迅。并舉魯迅的散文詩集《野草》開篇《秋夜》的第一句:“在我的后園,可以看見墻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為佐證。說如此分裂與重復(fù)的句法才更像一首新詩。這純屬是某些人的個人之見,這樣的言論里其中大約隱含著對胡適新詩的失望。
至此,中國百年新詩大體可分為五個時間段:新文化運動啟蒙期、建國前后的革命英雄主義浪漫期、“文革”后的朦朧蘇醒期、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詩歌狂熱期以及從新世紀前后綿延至今的草根網(wǎng)絡(luò)期。無論是文化啟蒙、謳歌革命、關(guān)注時代主題還是注重個人感受,新詩高峰迭起,一波又一波,優(yōu)秀詩人和優(yōu)秀作品不斷涌現(xiàn),匯成浩瀚壯觀而又不免泥沙俱下的新詩海洋,引起文學界一陣陣感嘆。
在“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特殊歷史時期,中國詩人們批判社會的種種腐朽,呼喚人性的自由解放,鼓動民眾順應(yīng)時代變革,用光明驅(qū)除一切黑暗。這一時期的詩人以胡適為開端,以郭沫若、徐志摩、冰心等詩人為代表,他們充當了中國新詩啟蒙的先行者。
郭沫若的詩歌《鳳凰涅槃》激情澎湃、斗志昂揚,極富批判思想和啟蒙意識,彰顯強烈的革新精神。民主戰(zhàn)士聞一多,倡導(dǎo)新詩格律化,主張“戴著鐐銬跳舞”,讓新詩不失音樂之美。其代表作《七子之歌》《死水》都是詩人拍案而起、為民主殉難的詩作。新月派徐志摩,一生為愛癡狂,一首《沙揚娜拉》,“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再一首《再別康橋》,“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掀起波光瀲滟,激起心緒漣漪,仿佛戀愛中的徐志摩喃喃私語。寂寞又彷徨的戴望舒創(chuàng)作的詩歌《雨巷》《我的記憶》開啟了現(xiàn)代詩派,而詩人卻淪落為寂寞暗夜的太息者和哀怨人。冰心的《繁星》《春水》一掃陰郁之氣,其詩歌句式短小,靈光乍現(xiàn),粗看不成體制,細讀充滿火花,還真如天上的繁星,一閃一閃亮晶晶,又像解凍的春水,叮叮咚咚,讓人情思環(huán)繞,怦然心動,自成一片天地。這種泰戈爾似的奇妙短章,也告訴著后人作詩其實也并非什么難事,絕非難上加難,只須敢于提筆,捕捉一個個靈感而已。
國共內(nèi)戰(zhàn)時期,光未然的《黃河大合唱》,田漢的《義勇軍進行曲》,尤其是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我深愛這土地》,這些詩歌語調(diào)鏗鏘,筆力雄渾,謳歌時代,汪洋恣肆,有一種獨特的散文之美。臧克家號稱泥土詩人,善于抒寫農(nóng)村題材,篤定生活是詩的土壤。賀敬之的詩歌《回延安》融合了陜北民歌信天游的形式,語言質(zhì)樸,生活氣息濃厚,感情熾熱,極富音樂之美。這一時期的革命浪漫主義詩歌大多為工農(nóng)兵題材,以抗戰(zhàn)為主題,彰顯了革命英雄主義精神。
總體來看,從白話詩誕生至新中國成立,若論新詩之最高成就者,還屬毛澤東。有人認為,毛澤東的詩歌皆為古體,似乎稱不上“新詩”。然而“新詩”之以為新詩者,并不完全是由于詩歌形式上拘泥于古體或自由體,語言上是使用文言或白話。應(yīng)該說新時代的人所作的新時代的詩,皆可歸位于“新詩”。
其后改革開放,上世紀80年代國內(nèi)掀起詩歌狂潮,朦朧詩異軍突起。然而此時的朦朧詩終歸是有些“朦朧”,其詩歌內(nèi)容大多晦澀,傳遞的情緒是灰色的,讓人直呼看不懂。80年代的朦朧詩大約是中了西方詩的流毒,比如穆旦等人的翻譯詩就有這種毛病。翻譯詩象征寓意駁雜,極不適合國人口味。
朦朧詩的真正代表,當屬席慕容和舒婷。細看舒婷之詩,說朦朧其實并不朦朧,同時代的年輕人大多還是能會其意的?!峨p桅船》《致橡樹》風靡一時,并非晦澀到讓人讀不懂。倒是同時代其他更多的詩人,走入了朦朧詩晦澀的死胡同。
某些朦朧詩晦澀到讓人看不懂,約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有意為之,所謂曲意難解,說白了就是不愿與你凡夫俗子為伍;另一種是無意為之,說白了就是詩人自己并未將詩歌的思想捋順,而詩歌意象還不夠鮮明,表達還不夠到位,心里也想說得明白點,可是詩做出來卻不是想象中的樣子。詩人自己一本糊涂賬,大眾自然不買賬。
但是,卞之琳卻是個意外,他一心追求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結(jié)合,一生作詩不過五千余言,算得上一個字斟句酌、惜墨如金的苦吟詩人。其《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堪稱新詩錘煉字句的絕佳典范。
大約同一時代的臺灣新詩的代表人物余光中、鄭愁予、洛夫等人,他們強調(diào)“橫的移植而非縱的繼承”,然而最后都回歸了傳統(tǒng)。余光中后來更是宣稱“我的血脈中有一條黃河的支流”,此生“要做屈原和李白的傳人”,其代表作《鄉(xiāng)愁》哪里還看得見西方詩的影子?完全是古典的音樂詩,情深意長,音韻動人。
80年代的代表性詩人北島、顧城以斗士姿態(tài)走上詩壇,又隨之淹沒于汪洋大海。原本艱難曲折的生動故事,卻釀成難以諒解的人生事故。北島的那首《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道出了一個有著極重自卑感的斗士內(nèi)心躑躅的英雄情結(jié),可是漂泊流浪的心卻再也回不去。顧城的那句“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因其不健全的人格和詩格自然被遺忘殆盡。
接下來有一位詩人,號稱“北大三杰”的海子,在此須要提一提?!懊娉蠛#号ㄩ_”,多么美好的理想,多么美好的憧憬,多么美好的詠嘆!可惜詩人總是缺什么寫什么,心中怎么渴望嘴里怎么呼喊。海子終其一生并未遇見春暖花開,臨終也不是面朝大海,而是選擇了一處關(guān)隘。山海關(guān),天下第一關(guān),真是頗具新詩的意境和象征。面對關(guān)隘,相信海子內(nèi)心也彷徨過、猶豫過、忐忑過。海子面對的是關(guān),這個關(guān)生死重重,到底該過該留,該進該退,該生該死,可以想象,海子的內(nèi)心是絕望的!最后海子以死成就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首悲愴的詩!
學院派詩人王家新、西川、歐陽江河、臧棣等人因崇尚西方現(xiàn)代主義而走向先鋒探索,其詩頗多意象和象征,當然,后來他們的詩歌語言也有適度口語化。大約是學養(yǎng)太深,他們的詩如佛、如道、如理,凡人一般參不透。譬如西川的詩歌,他的詩歌里蘊含著復(fù)雜的思想、含混的意識、駁雜的散文化傾向,這讓他的詩歌更加晦澀難懂。然而詩不就是給普通讀者看的么?難道只給心儀的師友們看?筆者認為詩歌還須反映普通人的情感,普通人的遭遇,普通人的夢想。通俗易懂的、膾炙人口的詩歌才能流傳開來。詩歌界曾有一段公案,證明筆者所言非虛。
有很多人看不起那個掀起過詩歌風暴的汪國真。歐陽江河曾說:汪國真的詩全都是“假詩”,汪國真的詩歌對中國當代詩歌唯一的作用就是阻礙,對學生是一種毒害,是一種“惡趣味”,他羞于被稱為汪國真同一時代、使用同一語言的詩人。更有甚者,說汪國真的詩歌是“生命能夠承重之輕”,是文化貧瘠的反映,直斥汪國真的詩歌為垃圾,為不入流。這些話惡劣到極致。不過有一點歪打正著說對了:今后寫詩還真就像吃喝拉撒睡,絕不是什么神秘莫測的事。
毋庸諱言,學院派詩人的學術(shù)精神無疑是值得尊敬的,可是他們評論汪國真的詩歌的這些話卻顯得極為可疑。就像中國房市的專家和股市的大咖,總也號不準房市或股市的脈。我的意思是說,這些學院派詩人并沒有哪一首可稱之為經(jīng)典的詩讓讀者記住他,更不要提引領(lǐng)時代風尚。
汪國真的詩歌簡短而寓意明晰, 昂揚而又超脫,清新的筆法和細膩的感情比之前的“朦朧詩”更淺吟低唱,更通俗易懂,20多年來一直倍受大眾喜愛。筆者身邊至今還有不少人以汪國真的詩歌作為自己的座右銘。當年,汪國真的詩集銷量總版印數(shù)超過600萬冊,說他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似乎一點也不為過。“汪國真現(xiàn)象”為時代創(chuàng)造了大量的讀者、作者和詩歌愛好者?!巴魢鏌帷狈Q得上那個時代經(jīng)典的文化符號之一。此后的余秋雨、于丹、易中天甚至還有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莫言都沒有達到當年汪國真的熱度,更何況當下流行的韓寒、郭敬明等人。
當今詩歌某種程度上被邊緣化了,用汪國真的話說,“觀眾已經(jīng)走光了,演員還在臺上裝腔作勢”。不得不說,一些裝腔作勢的主流派對新詩在一定程度上的邊緣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第一,一些裝腔作勢的主流詩人沒有比別人更高明,更沒有寫出一批質(zhì)量口碑俱佳的作品來;第二,他們走入了小圈子,也根本沒有口傳心授,用過硬的作品教育讀者怎樣去讀詩,怎樣去作詩;第三,他們看不起汪國真不就是看不起廣大的年輕讀者么?現(xiàn)在追看“中國詩詞大會”的,有幾個不是當年汪國真詩歌的粉絲?
很遺憾,在汪國真之后,中國詩壇再無人接下他手中的接力棒。“現(xiàn)在的讀者不是不喜歡詩,而是不喜歡那些裝腔作勢的詩”?!吧羁痰?、崇高的、有水準的 ”詩歌,看來還是用淺顯易懂的漢語表述出來為最好。俞伯牙和鐘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子期病逝,伯牙摔琴,知音不再,弦斷有誰聽?其實俞伯牙那首曲子,凡人也是能夠聽懂的,鐘子期不就是一個樵夫嘛!《高山流水》至今滿大街流傳,幾乎人人耳熟能詳。當年伯牙毀琴燒譜,成就一段曲終人散的佳話,蓋因慕名清高不肯“同流合污”者也。今人還有誰欲東施效顰耶!
如今,一大批卓有成效的詩人,寫出了一大批膾炙人口的口語化新詩。他們各有所長,各有風格,各有自己賴以成名的代表作,目前都已走上詩壇主流地位,領(lǐng)導(dǎo)或主導(dǎo)著一席之地。他們經(jīng)過艱難摸索,經(jīng)歷過崇拜洋詩的先鋒時代,又逐漸回歸到中國古典詩詞文化里去尋找和汲取營養(yǎng)。以筆者有限的視野和觀察,特選取幾個尚在主流大門內(nèi)外徘徊的草根詩人,我們姑且稱之為后起之秀,譬如扎根于彩云之南的雷平陽,珠三角的打工詩人鄭小瓊,長三角臺州灣的柯健君,山西太行山的勘探詩人張二棍,中部已然崛起然而始終搖搖晃晃的余秀華。
在此,筆者想著重說說鄭小瓊。鄭小瓊的打工詩就像“五金廠的鐵一樣冰冷”,然而卻自有溫度。數(shù)千萬打工仔、打工妹比之全國的中學生、大學生,他們的群體也不算小。對于打工者的經(jīng)歷、經(jīng)驗、故事、心事來說,有太多的角度可以供詩人入詩。然而鄭小瓊步入詩壇也有好多個年頭了,詩集也出了十多本了,卻一直沒能大紅大紫,雖有一方話語權(quán),終因?qū)W歷、見識、思考之短板,并未邁入真正的主流。
寫詩最關(guān)鍵看發(fā)軔期和成熟期。鄭小瓊在發(fā)軔期獲得追捧,在成熟期相對來說受到主流詩壇的關(guān)注度不夠。鄭小瓊的詩歌,缺失進一步深挖的自覺性,缺失為打工群體代言的擔當胸懷,缺失主流詩壇的專家會診。當然,主流詩壇對鄭小瓊的關(guān)注和幫扶也不夠,一首歌已唱完了,捧哏還沒登場。難道要留作蓋棺定論嗎?
鄭小瓊的詩歌若能站在打工者角度,除描摹抒寫之外,還能承載著社會學的思考,成為打工一族真正的代言人,那么她的詩歌流傳必定更廣,社會影響必定更大。推而廣之,在我們這個時代,偉大的詩人,偉大的作品,常常就是這樣擦肩而過或者偃旗息鼓的。
余秀華的詩歌是赤裸、坦率的,她寫詩毫無顧忌,其詩歌中頗多出格之語,并借此走紅詩壇。有人謾罵她的詩大部分都是艷詩,甚至是“蕩婦體”。余秀華毫不在乎,“蕩婦就蕩婦”,更顯出詩人的可貴與堅守。筆者以為,余秀華詩歌提振人心,這是在于她拖著一身病軀堅持發(fā)出自己的聲音!那首最引人注目也最讓人詬病的《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其實寫得很好。那個“睡”字如果換成一個“愛”字,有何不可?一個“愛”字見怪不怪,但一個“睡”字卻驚世駭俗,石破天驚!
二.何為主流?何為草根?
不管從作者、讀者、評者哪個角度看,中國百年新詩都是蔚為壯觀的。中國新詩的百年發(fā)展史,其實就是一部草根詩人走向主流詩壇的蝶變成長史。
何為主流?何為草根?所謂主流與草根之稱謂,實屬強加于人的一種勉強。正如太極之陰陽,手掌之兩面,彼此彼此,互為依存,而絕難割裂開來。主流詩人都是從草根詩人一步一步崛起的,崛起之前的主流詩人誰沒做過草根詩人?現(xiàn)在的問題是,隨著網(wǎng)絡(luò)詩歌的快速崛起,主流詩歌壓不住草根詩歌,草根詩歌卻很有顛覆主流詩歌之勢。
所謂主流詩人,第一,他們身處主流,居于主要城市,身為主流人群(作協(xié)派、學院派、媒體派等),處于廟堂之高,而非江湖之遠;第二,他們擁有一方主流陣地(報刊、出版社等),主流渠道(紙質(zhì)媒體、電子媒體、網(wǎng)絡(luò)媒體、教科書等),哪怕一個小小的區(qū)域,小小的平臺,小小的陣地,最關(guān)鍵的是主流詩人手中有筆,可判生死,府中有糧,餓不著凍不著;第三,他們開口必為主流話語,以期發(fā)出主流聲音。除此之外,其他的大抵都算作非主流的草根派。
所謂草根者,非主流也。非莖非葉,非花非果,不過草芥之末。荒野田邊,河坡溝岸,偏僻蹊徑,磚石墻角,野蠻生長,比比皆是。當春破土而出,臨冬枯萎入泥。盛時疾風勁吹,敗時零落凋蔽。白居易的詩歌“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說的就是草根。然筆者所言之草根,并非原上之根深葉茂者?!半x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有草葳蕤而為草原,絕非一般草根。真正的草根,往往是土生土長的,自生自滅的,偶爾開一小花,裝飾門面,點綴天涯,并不奪人光輝。
草根乃未名之末者,人微言輕,既非作協(xié)名家,亦非學院名師,更非媒體代言人,自詡草根者大多懂得夾起尾巴做人,有時心血來潮大約也作詩。我們今天所說的草根,更多的是一種譬喻,喻為散落于民間的草根詩人。正常情況下草根詩人躲藏遮掩猶未不及,何敢曝光于眾目睽睽之下?皆因當今網(wǎng)絡(luò)科技之發(fā)達。草根一派不同于主流詩人,整天穿梭于各種會場、酒場脫不開身。草根詩人身為草根,自然而然傾心于為草根寫詩,他們一般熱衷于網(wǎng)絡(luò)媒體(論壇、博客、微博、微信、QQ、APP等),因為他們實在也沒有其它的平臺可以施展自己的才華。其它地方都是主流詩人的天下。幸得網(wǎng)絡(luò)氣氛很熱烈,整天里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交流切磋,場面生動活潑比主流還主流,也因此草根的根須可以綿延不斷,不至于倒地萎頓。
現(xiàn)在主流詩壇多憂慮新詩越來越邊緣化了,草根詩人們卻說新詩早已“趕唐超宋”。君不見網(wǎng)絡(luò)詩歌有增無減,熱度正酣,何來邊緣化、小眾化、消失論的擔憂?中國歷史上有哪個朝代讓文學特別是詩歌這樣繁榮過?好像沒有。多少中文科班出身的人,或非中文科班出身的人,都對詩歌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寫詩、讀詩、愛詩正在成為一種時代風尚。種子已埋下,有苗不愁長。
當然,網(wǎng)絡(luò)上的草根詩人,無論其人還是其詩,注水的成分也不少。新詩氣短,好作品缺失,經(jīng)典化稀有,詩作雖以海量計,大眾公認的好詩卻沒有幾首。廣泛傳播開來的更是少之又少。詩歌之美,美在遣詞造句,美在韻律節(jié)奏,美在賞心悅目的外觀形式,更美在語言文字背后的詩人的心。
人們對新詩的詰難,本質(zhì)上還是對草根派詩歌的蔑視。人們總是習慣于站在一種看似“主流”的立場來批判新詩,殊不知新詩從一出生就屬于草根派,至今也仍然是。詩壇上有大把的所謂“主流詩人”。遠的千年前,李白是個放逐者,杜甫是個落魄者,孟浩然是個隱居者,李商隱是個失意者,他們都不曾貴為主流,頂多算個門客,主流之光,曇花一現(xiàn)。近的百年前,胡適、郭沫若等人哪個不是不折不扣的草根派?因為那時還是古體詩的天下。
中國新文學史上,魯迅、巴金、老舍等名家,他們當時都是社會上并非主流的一小撮人,起初的創(chuàng)作道路都走得很艱辛,都是在各種質(zhì)疑和爭議聲中從草根步入主流的。魯迅是棄醫(yī)從文的,巴金是學外文的,老舍是從大雜院出來的,后來的莫言、余華、阿來等人嚴格來說皆非科班出生,最多算得上半路出家,他們都是一輩子自己教自己,完全靠自學,然而他們最后都成為“天生的作家”,成為天生為寫作而生的人,成為中國文學界的中流砥柱。
新時代的詩人中汪國真很有代表性。當年《詩刊》的編輯唐曉渡曾回憶說:“汪國真的詩,九個編輯里沒一個重視的?!奔幢阍诤髞怼巴魢鏌帷毕砣珖螅爸髁鳌蔽膶W刊物仍然拒絕刊發(fā)汪國真的詩作,主流文學界對汪國真的詩歌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冷漠,詩評家們也大都保持沉默。那些孤芳自賞的所謂主流,在“汪國真熱”普及新詩的過程中沾盡了風光,從而確立了自己牢固的詩壇主流地位。
汪國真的詩歌被主流派嘲笑,這與讀者反饋和市場反應(yīng)截然相反?!皼]有比腳更長的路,沒有比人更高的山”,“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我微笑著走向生活”,這樣的詩句卻并沒有幾個主流詩人吟得出。這正說明汪國真的詩歌與時俱進,而主流詩人們卻日漸疏遠了自己的核心客戶群。汪國真的詩歌的社會影響力被嚴重低估了,其所起的作用或許是莫言都無法替代的。
那些看不起汪國真詩歌的同行,我們不妨稱之為文化詩人。他們大都把詩當作文化的載體,一生堅持與詩對話,他們的智商是高的,知識是淵博的,學養(yǎng)是深厚的,然而他們并不是活蹦亂跳的、煙熏火燎的、知冷知熱的詩人。他們大約從小考、中考、高考一路過關(guān)斬將,學士、碩士、博士一路領(lǐng)先同儕,講師、教授、博導(dǎo)一生順遂無虞,沒有名落孫山的揪心,沒有饑寒交迫的窘境,沒有彈盡糧絕的考驗,書香茂盛而生活貧瘠,他們的生活就是書,書就是生活,沒有基層打拼的生死體驗,當然也就寫不出大眾喜愛的詩來。他們雖然能感受和預(yù)知,然而卻難以體驗?zāi)撤N刻骨銘心的熱愛或者痛苦。
因此,他們寫詩其實就是論詩,詩歌中多理性、多思辨,繼承了朱熹的衣缽,擅長于教誨、品評和堆砌,唯獨少了草根的生態(tài)和草香的味道。他們的詩肯定側(cè)重于詩藝,說白了就是炫技?;逎奶逎?,淺白的不屑為。然而,賦比興比不過《詩經(jīng)》,意識流比不過《楚辭》,善用典比不過杜甫,格律精準比不過唐詩,音樂傳唱比不過宋詞,輕松活潑比不過元曲,正如李太白登黃鶴樓時所感嘆:“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崩钐椎脑娞烊蝗サ耧?,他們更是學不來的。
主流詩人們正確的做法是融入草根,老老實實承認自己從前也是個草根,然后寫出一批有號召力、有影響力的作品來,扶持基層草根詩人的創(chuàng)作,踐行傳、幫、帶三部曲,提前發(fā)現(xiàn),深入挖掘,共同推動新詩向下一個百年發(fā)展。張藝謀、莫言、余華等人當年也是沒人愿意推薦,無奈只得出口轉(zhuǎn)內(nèi)銷,落得一個專門揭露國人陰暗面的禮帽。作品還是那個作品,有人開始言必稱之,鞍前馬后扶之坐莊。批判的是那批人,追捧的還是那批人。這種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墻內(nèi)開花墻外香的事,真不希望看到在家門口輪番上演。
主流詩人內(nèi)部也常常有不同的聲音。譬如對新詩的開創(chuàng)者胡適,有些人奉若神明,有些人不以為然,有些人就很看不起。不過這些人品評新詩臧否人物,面子上驚濤駭浪,里子上輕描淡寫,激不起什么醒目的水花。
紛紛擾擾的新詩紛爭,歸根結(jié)底是話語權(quán)之爭。作者、讀者、編者、評者各有各自的立場,各有各自的圈子,各有各自的利益,人人都想當老大,讓別人服從自己的意志,但總?cè)鄙佼斃洗蟮娘L范。老大要么扶持人,要么發(fā)現(xiàn)人,要么領(lǐng)導(dǎo)人,要么服務(wù)人,可是這種瞻前顧后樂相馬、俯首甘當孺子牛的老大到現(xiàn)在還沒出現(xiàn)。
其實,遵從格律是好詩,自由灑脫也是好詩;西洋詩意象優(yōu)美,中國詩意境更美;主流詩人寫得一首好詩,草根詩人偶爾也有上佳的發(fā)揮。格律并非好詩的唯一標準,語言也并非好詩的唯一標準,好詩的唯一標準是詩意,詩人心底的詩意,讀者讀到的詩意,二者缺一不可,缺一不成其為詩意。新詩詩意之美可大可小、可遠可近、可內(nèi)可外、可虛可實、亦明亦暗、天地寰宇、包羅萬象,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可以極大地滿足詩者、讀者、編者、評者的各自審美。
然而詩意并非詩藝。新詩要表達大眾理想還是個人理想?新詩要走入大眾化還是小圈子?新詩要走入更加廣闊的空間還是死胡同?這不是一個選擇題,也不是一個填空題,而是一個權(quán)衡兼顧的論述題。無論現(xiàn)實主義還是浪漫主義,無論主流詩人還是草根詩人,一首新詩問世,其詩意或詩藝的強弱好壞,唯一的裁判是讀者,不是詩人自己。一個詩人無權(quán)評判自己的作品,正如一個人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你的詩意好,讀者有感覺;你的詩藝好,讀者有感受,二者必居其一。如果詩意或詩藝并未捂熱,讀者毫無體驗,任你孤芳自賞,敝帚自珍,讀者現(xiàn)在看不懂,將來也不會看。你的付出只能默默地壓在箱子底。
雖然詩意并非詩藝,但是詩人的詩意卻要借重于詩人的詩藝得到自由任性的發(fā)揮。李白的詩意好,“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一讀就能感覺到。賈島的詩藝好,埋頭琢磨“僧敲月下門”還是“僧推月下門”,結(jié)果沖撞了韓愈的儀仗,也因而有了“推敲”之佳話。杜甫詩意與詩藝俱佳,“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讓人嘆為觀止。
詩意可捕捉,詩藝可修煉,當今看不明白的詩歌生態(tài)更讓人擔憂。新詩已被逼上全面深化改革的風口浪尖。若不傷筋動骨,肯定收效甚微。絕非巡視整改就可輕易收兵。第一,新詩的產(chǎn)出模式不妨借鑒供給側(cè)改革。主流詩人占據(jù)著詩壇的主流陣地,草根詩人活躍于網(wǎng)絡(luò)平臺,是他們順其自然的發(fā)展還是彌合邊界?鼓勵發(fā)展還是橫加阻攔?質(zhì)疑詰難還是容錯糾偏?放開詩歌創(chuàng)作的數(shù)量還是錘煉詩歌的質(zhì)量?這些問題看起來涉及主流非主流話語權(quán)之爭,其實顯現(xiàn)了體制機制之利弊。新詩盤子已經(jīng)很大了,體制機制幾十年不變,主流詩人有壟斷之弊(最為詬病的是小圈子生態(tài),新詩發(fā)表和出版主要看誰的臉熟),草根詩人有拼湊之嫌(主要存在粗制濫造、急功近利等毛病),這些問題根深蒂固,難以撼動。供給側(cè)改革的妙處,在于淘汰落后產(chǎn)能,扶持有創(chuàng)新活力的經(jīng)典品牌。作為新詩最大產(chǎn)出量的主流派和草根派,按圖索驥不難藥到病除。
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主席阿來的一段話或許很有代表性:“四川人口多,寫作資源很豐富,四川的文學不應(yīng)該是目前這種狀況。從各方面的條件來講,四川出好作品好作家的可能性很大,但這好像還只是一個期許、一個愿望。還有一件事情更令人沮喪。就是一些真正寫作的人,卻疏離于作家協(xié)會這個機構(gòu)。原因自然很多。作家協(xié)會一些工作人員從事于文學工作,但本身對文學沒有熱愛,既缺乏服務(wù)熱情,又沒有與作家們展開文學對話的能力,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或者是最重要的原因。”這段話說到文學生態(tài),當然也包括新詩生態(tài),實在引人深思。
第二,新詩的評價模式亟需改變。目前有學院派、作協(xié)派、媒體派、草根派四類詩評人員,但是隊伍不整,中青年骨干尤其匱乏。詩壇名宿大多老了,除卻清談幾聲,并無精力發(fā)現(xiàn)新人,提攜后輩,或者真刀真槍上陣,做出幾首像模像樣的經(jīng)典評論文章來。自新世紀網(wǎng)絡(luò)詩歌崛起后,詩評更是嚴重失語。讀者在網(wǎng)絡(luò)上的即時點評,要么流于簡單,要么過于隨意,批評聲音不大,社會反應(yīng)不熱烈,完全得不到詩評家們的關(guān)注和引導(dǎo),也無形中抑制了新詩的發(fā)展。詩評理念也須與時俱進。肯定主流詩歌,呵護草根詩歌,提攜新人,獎掖新作,這些是基本態(tài)度。重點解決詩歌創(chuàng)作人才儲備不夠、詩歌研究不夠等問題。如果詩評家們能變馬后炮為馬前卒,相信更能切準新詩的脈搏。詩評家們也須傳幫帶,道理再簡單不過,弟子不必不如師,雛鳳清于老鳳聲。新詩下一個百年究竟怎樣發(fā)展,詩評家的筆桿子責任很大。
第三,還有一個詩人的收入問題。草根詩人羞于談?wù)撌杖?,這與主流詩壇長期以來的引導(dǎo)有關(guān)。有人站著說話不腰疼,認為:寫詩切忌急功近利,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貧??墒乔遑毑⒉皇遣莞娙说膶@?。寫詩也是一門職業(yè),求生存、保飯碗、謀生計的手段。如果一個可憐的詩人,整日吟詩作賦,半夜想吃一碗面而不得,餓著肚子豈能作出好詩來!在我們這個時代,詩人窮困潦倒就是時代的悲哀。因此草根詩人也要講成功學。吃飽飯才是硬道理!由此說來,詩人專業(yè)化,創(chuàng)作職業(yè)化,作品市場化,將是中國新詩下一個百年的不二選擇。
三.人人心中都有一首詩
伴隨著網(wǎng)絡(luò)化普及,新詩早已天翻地覆。全球化和地球村的出現(xiàn),讓小小寰球正在變成一個人人可以把玩的“地球儀”。中國百年新詩再出發(fā),網(wǎng)絡(luò)草根詩人已崛起,小圈子變成大生態(tài),人人心中都有一首詩。新詩民主化時代款款而來,偉大的作品、偉大的詩人化繭成蝶,呼之欲出??梢灶A(yù)言,偉大的作品和偉大的詩人,將來一定來自網(wǎng)絡(luò)。
草根詩人誰不渴望遠方的功名?詩人的功名就是寫出一首好詩,成為一個好詩人。寫詩最需要自由創(chuàng)作精神。從草根詩人的身份一躍而為主流詩人,或許一首好詩就夠了。在新時代下,生活為詩人提供創(chuàng)作的素材,不平凡的經(jīng)歷給詩人提供創(chuàng)作的靈感,好詩借助各種機緣,借助某一個人某一時刻的靈光乍現(xiàn),會突然噴薄而出。應(yīng)該說網(wǎng)絡(luò)鋪就了一條通往自由的創(chuàng)作捷徑,接下來就是靜靜期待。中國新詩剛剛走過第一個百年,大放光芒可遇不可求,但是已經(jīng)為時不遠。
時代變遷,詩歌演變,人人預(yù)感到偉大的詩歌時代即將到來。主流詩歌與草根詩歌,詩人對于新詩的題材選擇,蘿卜白菜,各有所愛,甚至存在巨大分歧。新詩應(yīng)彰顯個人好惡,還是大眾精神?詩性即人性,詩情即世情,詩意即民意。不管主流詩人還是草根詩人,詩人應(yīng)更多扎根于時代,扎根于民眾,扎根于漢語,反映大眾情懷和人類關(guān)切的問題。新詩目前的不足就在于缺失與外在世界的聯(lián)系,過于沉湎自我?!靶略娨欢ǔ潭壬习炎约哼吘壔耍驗樵娙藗儧]有大聲音、大境界、大作品來喚醒民眾對詩歌的注意?!保ㄖx冕)毫無疑問,新詩應(yīng)是一種構(gòu)建、一種自覺、一種創(chuàng)造。然而,目前仍有大量的新詩寫作停留在“卿卿我我”的氛圍之中,而無法進入真正的經(jīng)典創(chuàng)造。
可以稱之為經(jīng)典的新詩,到底是思想性(詩意)高于藝術(shù)性(詩藝),還是藝術(shù)性(詩藝)高于思想性(詩意)?這是一對天生的矛盾。反正能讓大眾滿意的詩歌自然會是好詩,否則讀者不會買賬。詩是酒,卻非酒,而是酒香。詩是花,卻非花,而是花香。酒香和花香給人的都是一種感覺,有一見如故的感覺,一見難忘的感覺,一見鐘情的感覺。能讓人們愛上“你”,“你”就風華絕代。
顯而易見,創(chuàng)出經(jīng)典才是草根詩人走向主流詩壇的必由之路。中國古代有悠久的詩歌歷史,有豐富的詩學形態(tài),有百讀不厭的詩歌名篇,有光耀古今的詩歌大師,中國新詩可吸收古體詩的精華,將古典詩境與當下情緒結(jié)合起來。中國新詩也可吸收外國詩的精華,乃至散文、小說、音樂等等所有人類精神財富的精華,融會貫通,為我所用,既自由創(chuàng)作,又自我規(guī)范,集大成者,出大作品。中國新詩沒有傳統(tǒng)非傳統(tǒng)之分,更沒有主流非主流之分,只有起步早晚之分,經(jīng)典與否之分。所謂經(jīng)典都是詩人們在創(chuàng)作實踐過程中逐漸產(chǎn)生的。“音樂性與節(jié)奏感是新詩要守住的一條紅線”,思想和情感的獨創(chuàng)性表達更是一種不可或缺的審美追求。一首一首詩歌被詩人寫出來,匠心獨運,喜聞樂見,大浪淘沙始到金。
如果說音樂是有性格和色彩的,那么作為音樂的主體——歌詞(新詩的另外一種形式),也是中國新詩創(chuàng)作應(yīng)該重視和借鑒的。遺憾的是現(xiàn)在洋洋大觀的新詩竟然趕不上幾首經(jīng)典的歌詞。胡適的詩歌《希望》遠不及一首《蘭花草》,十首“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也比不上一首“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可是人們在談?wù)撔略姷捻嵚珊凸?jié)奏時,常常忘了提及歌詞。新詩趕不上流行音樂,著實讓詩人們汗顏。竟然還有人對鮑勃·迪倫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驚詫莫名。
不可否認,鮑勃·迪倫把民謠變?yōu)橄目棺h詩和揭示現(xiàn)實的寓言詩,開啟了新的詩篇時代。
新詩蹣跚走向經(jīng)典化的征程是艱辛而漫長的。一首詩作被稱為“經(jīng)典”,與其說需要經(jīng)過時間的洗禮和歷史的沉淀,不如說這是一場新詩場域內(nèi)各個話語權(quán)主體抗衡和搏殺的持久戰(zhàn)。草根詩人正走在成名成家的路上,尤其需要得到作為主流之一的詩評家們的持久關(guān)注和激發(fā)。詩人發(fā)自內(nèi)心的創(chuàng)新意識和創(chuàng)作成果蝶變演化,與當下的文化語境、詩歌語境、批評語境相結(jié)合,新詩的語言、句式、意象、意境、音韻、節(jié)奏完全可以嬗變到讓人心動。
現(xiàn)在是孕育新詩的最好時代。中國夢時代賦予了詩人絕佳的創(chuàng)作機遇。人們對過去懷念和依戀,對未來向往和恐懼,這個時代有著寫不完的詩歌題材。詩人們要么贊,要么勸,望聞問切,記錄描摹。
中國新詩走到今天,網(wǎng)絡(luò)詩歌大量涌現(xiàn),幾乎人人都會寫詩。作者、讀者、編者、評者、愛好者,新詩人口暴漲。隨著老一代詩人慢慢故去,新時代人人都會上網(wǎng),人人心中都有一首屬于自己的詩。人人有詩的時代正在來臨或者說已經(jīng)來臨。至少他們筆下無,心中有。詩歌的民主化時代來了,浩浩蕩蕩,勢不可擋。人們心底的那首詩,要么你來觸碰,要么自我燃燒。那些草根詩人們,必將爭先恐后開出五彩繽紛的小花。而這些小花之中,必有幾朵格外令人賞心悅目,格外令人流連忘返,光耀詩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