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發(fā)展學生時空素養(yǎng)

關鍵詞 時空素養(yǎng)，內涵，深度教學

中圖分類號G63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0457-6241（2017）21-0042-08

依據《普通高中歷史課程標準（征求意見稿）》對時空觀念的表述，可以理解為以下幾層意思：注重時間順序與空間要素；歷史時間與空間有多種方式；歷史時空與歷史（包括歷史事件、人物、現象）的聯系（當然包括特定的時空）；依據時空理解歷史上的流變與多樣、局部與整體；歷史時空意識（最后一點特指認識現實的時空意識，其實也包括認識歷史的時空意識，只是因前面已涉及）。

征求意見稿側重從學生具體感知時空素養(yǎng)角度列出了五點內容，如果便于清晰認識時空素養(yǎng)，似可分為：（1）時空是認識歷史的工具（時間序列、空間要素、時空定位）；（2）時空自身具有多樣性并反映歷史流變；（3）時空與歷史的復雜聯系；（4）學習者要形成歷史時空意識。如果這種劃分具有合理性的話，第（1）點是大家耳熟能詳的，第（4）點重在通過前三點的習得而養(yǎng)成，因此，本文重點探索第（2）（3）點的教育意蘊。

一、如何理解歷史時間的內涵與價值

（一）歷史時間的內涵

哲學家奧古斯丁說：“時間究竟是什么，沒有人問我，我倒清楚，有人問我，我想說明卻又茫然無解。”①由此說明，人們要認識到時間的深刻內涵并非易事，如何理解歷史時間內涵呢？

胡塞爾指出時間就是意識自身的存在形式，意識和時間是二而一的。海德格爾指出：“時間概念的歷史也就是時間之發(fā)現的歷史和關于時間的概念式解釋的歷史，或者說，這一歷史也就是追問存在者之間存在的歷史，是嘗試通過存在者之存在去揭示存在者的歷史，這一歷史就由關于時間的各種理解所構成，由時間現象的概念成型的各個階段所構成。因而更確切地說，時間概念的歷史最終就是沒落的歷史和有關存在者之存在的科學探索所應有的根本問題遭到歪曲的歷史：一種喪失可以徹底地重提存在的問題并重新開掘出它的最初基礎的能力的歷史，而這樣的無能為力就植根于此在的存在之中?！雹诤５赂駹枏娬{人們理解時間不是“自明”的，應注重時間的“此在”，時間應具有理解歷史的“奠基性作用”，而不是理解歷史的“外在標畫”，這就很好地審視到時間自身的意義。時間具有自然時間與意義時間兩個時間系統（從另一個視角還關涉歷史學家的歷史書寫時間），在此，從“運動”“心靈”“社會”視角來理解歷史的意義時間。

1.“運動”時間：歷史時間具有流變性

傳統時間觀認為時間是自然時間，其哲學基礎是機械決定論，這種時間觀念認為時間是純粹客觀的，它忽視了時間本身充滿生命力量的因素。其實，時間既是一種自然存在，也是一種社會歷史現象，作為一種社會存在的時間，當然有其自身演變的歷史。

時間具有變動不居的社會屬性，因此要拋棄宗教神學時間、循環(huán)時間與線性時間等機械時間論觀點。正如馬克·布洛赫說：“人類的時間不會千篇一律地永恒不變，也無法像鐘表計時那么劃一死板”，“這種真正的時間，實質上是一個連續(xù)統一體，它又是不斷變化的”。①在理解時間本身具有變化的社會屬性時，不能簡單地把時間作為敘述歷史的工具，也就是說時間在作為時間順序（歷史編排意義）時是工具，而時間本身還承載著社會意義，二者應表里相融。因此，對時間本身的理解，既不是簡單的機械性的，也不是工具性的，時間總是和具體的運動分不開，相互具有規(guī)定性。

在人類學中，一般把時間分成循環(huán)時間和線性時間。在古代多采用循環(huán)時間，具有周期性，無論是中國、印度，還是古希臘、古羅馬都是如此，比如四季循環(huán)、白天與黑夜交替，這種自然的節(jié)律對古人的時間觀影響很大。所謂線性發(fā)展的時間在古代不占主導地位，線性時間觀主要產生于古羅馬基督教，呈現的是基督救贖人類的時間觀念。由此，時間就呈現直線的形狀。這種線性的時間觀最終得以確立下來，有幾個事件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一是機械鐘的發(fā)明，人們對時間一去不返有了更直觀的感受。機械鐘的時間是超越自然時間的，擺脫了自然循環(huán)。二是牛頓理論，即絕對時間的觀念。三是受啟蒙運動進步觀念影響，具體體現就是理性的、不斷發(fā)展的思想。啟蒙思想家認為，歷史就是人類從愚昧開始，到理性不斷發(fā)展的過程，這一不斷進步的過程要求用線性的時間來體現，使理性向著未來無限地發(fā)展進步。②值得注意的是，中世紀的時間觀也存在問題，張正明認為：“中世紀神學史觀打破古希臘‘循環(huán)論歷史觀，確立了目的論史觀和線性時間觀。中世紀結束時的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開辟了理性主義時代，歷史哲學家開始以各種抽象的時段（時代）概念來描述人類的歷史進程。但也帶來了消極的影響——‘反歷史的18世紀。19世紀被稱為‘歷史學的世紀，其鮮明特征是：普遍的理性，同一的線性時間觀。”③因此，進入現代社會，尤其是當今社會，人們認為，人類歷史中的時間不僅是一條線，而是具有多樣性與復雜性，人類時間存在多重時間和節(jié)奏，一些領域變化很快，而一些領域變化很慢，而且不同時間之間相互影響，形成彼此互動的關系。

馬克思說：“時間是人類發(fā)展的空間?！雹茈S著社會的發(fā)展，人們對時間的觀念與利用發(fā)生了巨變，鐘表作為時間表征的工具也在不斷演變，日晷被稱為“最早的鐘表”，是古代比較普遍使用的計時工具。中世紀末期，機械鐘在西歐流行，最初的機械鐘只有時和刻。近代早期，在伽利略等人研究的基礎上，發(fā)明了游絲，鐘的精確度提高，制造出懷表?！?7世紀中葉，惠更斯成功發(fā)明第一部鐘擺，人們開始了精確時間的計量。時鐘技術的發(fā)展把時間從人類的事件中解開，從而使時間獲得了外在性的特征”。⑤鐘表的發(fā)明具有精確性，時間抽象化了。21世紀初，隨著信息技術的發(fā)展，具有計時、信息處理、導航、監(jiān)測等多種功能的智能手表出現。

時間作為一個范疇，自身有其內在的演變邏輯，時間觀念在發(fā)展過程中，大致經歷了具體時間知覺、抽象時間概念以及多樣化時間觀念三個階段。⑥歷史時間呈現出豐富的時間形態(tài)，包含著社會變遷，內含著歷史變化。雅克·勒高夫指出中世紀存在禮拜時間、圣日年歷等多種時間，所有的時間“都與不同的形象和神化相關”，“與末世時間，世界末日和最后的審判，甚至時間本身的終結也即來世混合在一起”，因此中世紀的人們實際上在“創(chuàng)造一種關于來世的新空間和時間”。①要真正理解歷史時間，就應把握時間本身的變化邏輯，發(fā)掘時間本身深受社會發(fā)展的影響，從而摒棄時間是冰冷、機械的潛意識錯覺，堅守時間是具有社會價值屬性的，發(fā)掘時間自身演變的意義，切實認識不同時期歷史時間的價值。endprint

2.“心靈”時間：時間充滿生命力量

時間具有主觀性?？档聦r間問題進行了革命性的闡發(fā)：取消了時間作為自在存在者的地位，使之成為人的內在感性形式，時間只是人的時間。時間耗散結構理論指出了事物中存在著一個內部時間?！斑@個時間與以往經典科學作為外部幾何參量的時間不同……它表征系統作為活的有機體的產生和消亡和演化的過程。時間的推進就是生命的展開。時間是內在于生命結構中的，是實在的。絕不是人和自然在時間之中，而是時間在人和自然之中”。②因此，要從人的生命對于時間感受視角審視時間的意義。人類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時間價值觀念。俞金堯先生認為，在不同時代，人們對時間的態(tài)度是不同的。在古代，人們更多是適應自然的時間，按照自然的節(jié)奏來安排自己的生活、工作，時間觀念不強，自由度也比較大。人們對時間的認識很有限，記憶中的時間也就幾代人。但到了城市社會，對時間的要求就高了。在現代社會，人類的生產發(fā)展了，人們擁有的時間本來應該更加富裕了，但是，大家反而覺得時間越來越不夠用。③以至于今天，人們從心底吶喊“時間去哪兒了”，反映了緊張的社會節(jié)奏和人們的焦躁心理。

以上是不同時期人們的時間心理不一，而在同一時期，不同社會群體的時間心理差異也很懸殊。知識分子時間注重閑暇閱讀，個體支配較強，工人時間注重時間規(guī)范，農民時間如上所說鄉(xiāng)村時間，鄉(xiāng)村時間較為自由，時間控制較弱，但一旦面臨農忙節(jié)令，又顯得十分繁忙。在同一時期，不同處境的地域或國家也有不同的時間心理，例如，在改革開放初期的蛇口提出“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口號，這是改革開放以來最響亮的口號，被譽為“沖破思想禁錮的第一聲春雷”，在當時對國人思想產生了巨大影響，從而改變了人們的時間觀念、效率觀念。所以，關注心靈時間，就要注意時間感知與經驗、時間加速的復雜性，注意時間與特定人群與特定區(qū)域的關系。

還有，個體的感覺時間也不同?，F代腦科學研究表明，生物體內沒有專門感覺和測量時間的器官。因此生物對時間的感覺和測量只能是綜合的生理和心理過程，越高級的大腦對時間的感覺越復雜也就越模糊，越低級的大腦則相反，它們因結構簡單、功能單一，對時間的感受越精確。④人的大腦復雜程度、多元智能、社會經驗的差異影響著人對時間的感受。而且，人在不同時期對時間的感受也殊異，“在兒童身上存在著一種早期的對速度的直覺，它與時間的持續(xù)無關，只是根據一物追趕另一物的過程中出現的純粹是關于其先后次序的概念，而對時間的直覺則似乎總是與速度關系特別是與同時性關系聯系在一起”。⑤因此，應依據人身處的境遇分析人的心理時間，正是如此，面對同樣一件事情，有的人急于求成，有的人保守不前。

個體或群體的時間心理不僅具有多樣性，而且具有互動性，彼此關聯與影響，大家都進行時間競爭，如美蘇爭鋒一定程度上就是對時間的爭奪；當然，也可能在消極方面顯得過于休閑，出現懶散的時間心理。

3.“社會”時間：時間具有制度與文化屬性

時間具有制度屬性，顯示著社會秩序與權力象征。古代中國在白天與黑夜的時間分配方面，是充滿秩序感的。指導與安排社會時間是中國古代官方的重要公共服務職能，因而歷代政府既要公布歷法，還要制造時間計量工具，在白天以“圭表”“日晷”等測量日影，而在夜間和陰天以“滴漏”“刻漏”等測量水流，用以作為時間流逝的表征。從“禁宵行者”到“三更半夜”，表明傳統日夜秩序的松動，晨鐘暮鼓就是對城市時間的管理。①“由于時間在人類社會生活中具有重要意義，掌握社會時間就成為政治權力的一個象征。在古代中國……每一位新的君王登基，都要頒布新的年號，重新計算時間?！谖鞣?，修改歷法的權力歷來都屬于最高統治者，從古羅馬的愷撒、奧古斯都，到中世紀教皇格雷戈利，每一次重大的歷法改革都是在最高權威的主持或支持下進行的。格雷戈利歷從天主教世界被推廣到新教國家，也是政治力量較量的結果。近代以來，歷法革新往往成為一些國家推行新政的標志性事件，其中最突出的事件是法國大革命時期頒布共和歷，以示革命的政府與宗教的決裂。在19、20世紀，一些非西方國家在經歷重大的政治革命或改革以后，陸續(xù)采用西方歷法，比如日本（1873）、中國（1912）、俄國（1918）等國家的歷法改革，具有明顯的政治意義。”②時間秩序、時間管理方式與時間體制的變化，反映了歷史發(fā)展進程。

時間具有文化屬性。“從時間的使用習慣方面來看，不同的民族與文化，由于地理條件和人文環(huán)境的差異，他們對時間的感知也是不盡相同的，從而使得他們在計時、守時和用時習慣上也有所差異。在計時習慣上，西方人習慣把5分鐘認定為最小時間單位，而在阿拉伯國家中人們的最小時間單位是15分鐘。在偏遠游牧民族中則與這兩種用時習慣差異更大，例如在蒙古，人們把‘備馬鞍的功夫用來作計算時間的單位。在守時方面，歐美國家的人比較守時，將守時看作是一種社會美德”。③在全球化浪潮席卷之前，世界許多民族都保有各自獨特的歷法、紀年、歲時節(jié)慶，形成了富有本民族文化特色的時間觀念。這些都說明時間具有文化屬性。

總之，“時序、紀事和變遷構成時間的歷史三維性，并且三者統一于歷史的順序、真實和意義的結構中，時間由此可以看成人類社會的歷史過程”。④時間讓人類文明充盈生命活力，同一時間對當下的影響也殊異。我們應關注時間與政治、經濟、文化的互動，認識到時間內在于政治、經濟、文化活動中，形成歷史的多重結構，因此，時間是屬人的、生態(tài)的、文化的、歷史的，鮮活的時間給人無窮的遐想，離開具象的時間思考歷史等于與干尸對話，玄想玄思，既無“存在感”，也無生趣活力。

（二）時間具有評價尺度

時間具有主觀性，直接影響到人們的意識內容，從方法論角度，我們還應關注時間尺度對評判歷史的影響?！奥愤b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就說明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的看法就會變化。人們認識歷史時，歷史時間是過去時間與現實時間的連續(xù)體，甚至連接著未來，所以，利用時間尺度評判歷史事件和進程有利于我們更好地解釋歷史與價值判斷?！霸诮洕鲩L方面，工業(yè)化和現代化因其生產力迅速發(fā)展，在較短的時間里創(chuàng)造出比以往一切世代所創(chuàng)造的生產力總和還大的生產能力而獲得極高的評價?！谶@里，時間尺度越短，越是體現出工業(yè)化、現代化的創(chuàng)造性和進步性，從而獲得積極的評價。不過，現今的人們越來越意識到工業(yè)化、現代化的代價，時間尺度提醒人類，這樣的代價很高，……這種增長速度用未來的時間尺度來衡量就成了一個問題?！雹輊ndprint

二、如何理解歷史空間的內涵

“對空間的理解，在一定意義上決定了我們對社會存在的理解。作為人類存在的基本維度，空間結構和關系實質上表現的是社會結構和關系。一個社會的空間實踐及其動態(tài)過程，是在創(chuàng)造和轉化社會關系，因此，空間能夠為我們建構起基本的物質性框架，規(guī)定社會生活的基本內容?！雹倏臻g與時間一樣，也具有社會性，包括空間政治、空間經濟、空間文化、空間社會等。如何理解空間內涵呢？

（一）空間位置、形態(tài)反映社會地位

空間位置反映人們所處的社會地位，例如，1943年召開的開羅會議，“三巨頭”和宋美齡共座的照片被戰(zhàn)爭信息署第一時間傳真到重慶，立刻見諸大小報端，成為中國變成世界大國的一則鐵證。美新處也多次組織開羅會議圖片展，吸引了大量中國觀眾。在昆明舉辦的一次專題展上，美新處工作人員曾描寫道：“數千人涌入我們不大的閱覽室里，觀看羅斯福、丘吉爾和委員長第一次會見的照片。到下午兩三點的時候，人群塞滿了整個房間，一列長隊沿著樓梯蜿蜒而下，整棟辦公樓看上去就像巴別塔一樣?！雹谒蚊例g與“三巨頭”共座為何引起國人的極大興趣，其價值在于彰顯了中國的大國地位。事實上，這次會議也是蔣介石第一次以大國首腦身份與羅斯福、丘吉爾共同商議戰(zhàn)爭計劃和戰(zhàn)后世界秩序，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

同樣，空間形態(tài)也反映社會階層所處的社會地位。例如，近代工業(yè)城市最突出的空間結構特征就是新型工業(yè)生產性建筑大量涌現，使得市民的生活和工作場所得以分離，從而促進了城市土地功能的區(qū)分。同時，為滿足經濟發(fā)展和市民生活需要，數目龐大的各類建筑密集交織，并由于缺乏規(guī)劃而形成極不合理的布局結構。最后，工業(yè)城市中開始出現新的社會階層居所分離現象，即工業(yè)區(qū)、商業(yè)區(qū)和下層居民集中在擁擠混亂的城市中心區(qū)，而中上階層逐漸遷至遠離市區(qū)的郊區(qū)居住。③而且，富有階層的居室是高大寬敞舒適的建筑，而貧民階層的居室是破爛低矮的建筑。

（二）空間與生產交往活動的相互影響

第一，空間活動范圍與類型影響人們的生產活動。例如，西方向外擴張的海洋活動就催生了近代的經濟制度。當時，港口城市從遠洋貿易中獲取巨利，跨海遠程運輸，不可能沒有風險；一艘出航的大船，投下的資本為數不小，其成本的回收和利潤都須在遠航歸來后才能實現。一時投入巨大資金的需求和長期的耽擱、等待，使這些海運城市中的商人逐漸發(fā)展了以銀行貸款作為基礎的信用制度以及分攤風險的保險。這兩個新興的經濟制度，毋庸置疑是資本主義發(fā)展的重要基石。④認識空間，還應關注特定空間與特定人物的特殊活動，發(fā)現歷史的殊相與特定價值，形成耳目一新的歷史見識。

第二，人類生產活動也引起活動空間范圍、空間形態(tài)與類型的變化。一是人們的空間范圍不斷拓寬，甚至是空間中心發(fā)生轉移。從西方近代看，荷蘭、英國的勝出，關鍵在于放棄了傳統的領土觀念爭奪海洋，海岸與商港成為帝國的邊界。⑤“大航海與地理大發(fā)現時代是一種典型的突破空間限制的嘗試，并且?guī)砹司薮蟮馁Y本原始積累效應；這是一次通過‘域外的空間‘生產而實現‘域內階級關系的轉變”。⑥這說明海洋擴張對近代大國的崛起至關重要，一些與海洋有關的空間如港口、臨海面積對國家的發(fā)展具有重大價值，海洋成為經濟開發(fā)與戰(zhàn)略爭奪的重要舞臺。

二是空間形態(tài)與內涵發(fā)生變化。近代以來，城市化加速發(fā)展，出現“造城”運動，一些城市就是通過削峰填谷而建設起來的，原有的自然景觀與風水不再。交通運輸業(yè)的飛速發(fā)展也是通過架橋鋪路而形成的?？傊乩砭坝^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與此同時，人們的生活方式也隨之發(fā)生變化，城市化初期，大量人口涌入城市，隨著交通的發(fā)展，一些人又開始遠離城市嘈雜之區(qū)而居。值得注意的是，隨著現代社會的發(fā)展，人類可利用空間有限，社會空間的填充物不斷增生、密集，空間形態(tài)與關系不斷豐富與復雜，空間管制也變得愈發(fā)嚴格，人類難以回到古代地曠人稀的舒適空間中，而是強烈感受到“空間壓迫”。正是如此，城市注重公共空間的建設，例如，公園在近代得以誕生。曼徹斯特市議會撥款購買了三塊地產，分別建成女王公園、菲利普公園和皮爾公園，于1846年對公眾開放。曼徹斯特利用于1868年貸款購地建成了亞歷山大公園及阿德威克綠地公園。在伯明翰，市議會也從私人地產主手中購置土地，建成卡霍普公園、阿斯頓公園以及阿德利公園。僅卡霍普公園在1857～1858年間就接待了近100萬名游客。①

三是人類空間交往發(fā)生變化。隨著科技發(fā)展與全球化加深，時間已經把空間壓縮，距離基本上已經消失。空間結構演變的結果是“地球是平的”，人流與物流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面貌，改變了人們生產、生活、學習、思想等方式。而且，空間交往影響著地區(qū)的發(fā)展進程。例如，明清時期出現的一批杰出科學家。雖然他們的出身和經歷不盡相同：有些或與科舉無緣或摒棄仕途，如李時珍、徐霞客、宋應星等；有些或出身名門或步入仕途，如朱載堉、徐光啟等，但都有一相似之處，即他們幾乎是靠個人潛心苦讀、自學成才的。盡管他們有著獻身科學的精神和堅韌不拔的毅力，在各自領域內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但是畢竟單槍匹馬、孤軍奮戰(zhàn)，沒有形成強有力的“科學共同體”。因此他們之間缺少學術思想和成果的交流，造成視野不夠開闊，也就難于汲取別人科學思想的精華，博采各家之所長，從而突破傳統的科技體系。②

其實，認識空間與人的互動關系，還可從空間視角審視人類活動面貌，透視出歷史的時代氣象。例如，北宋時張擇端所繪的名畫《清明上河圖》，被稱為當時開封生活的寫照。若仔細看，就可發(fā)現街上馬匹極少，拉貨的多是牛、驢，說明養(yǎng)馬業(yè)很不發(fā)達；城墻上沒有哨兵，墻下本作為營房的房屋已經成了店鋪，門口卻放著武器，說明兵卒在里面或是干活或是享受。③這樣透視歷史，就會發(fā)現歷史的豐厚內涵，引發(fā)人們形成歷史智慧。

（三）空間反映區(qū)域文化

空間與人相互交織形成靈動的空間文化。一是空間區(qū)位彰顯地域特征。葛金芳認為，宋以降長江三角洲等狹義的江南地區(qū)，屬于典型的“農商社會”，江南“農商社會”有五個特征：商品性農業(yè)的成長導致農村傳統經濟結構發(fā)生顯著變化；江南市鎮(zhèn)興起，市鎮(zhèn)網絡形成，城市化進程以市鎮(zhèn)為據點不斷加速；早期工業(yè)化進程啟動，經濟成長方式從“廣泛型成長”向“斯密型成長”轉變；區(qū)域貿易、區(qū)間貿易和國際貿易擴展，市場容量增大，經濟開放度提高，一些發(fā)達地區(qū)由封閉向開放轉變；紙幣、商業(yè)信用、包買商和雇傭勞動等帶有近代色彩的經濟因素已然出現并有所成長。④endprint

二是空間限制彰顯管理與倫理文化。柏拉圖在《法律篇》中就提到，城邦禁止出殯途中有哭泣和哀悼行為。這些法令把哀悼限制在家庭居住區(qū)內，讓任何不理性的行為遠離公共場所。⑤這就顯示出西方文化的獨特性，也可看出東西方文化源頭的殊相。

三是空間心里反映人們的心理歸屬。人們的空間感知存在家鄉(xiāng)世界與異鄉(xiāng)世界之別，也存在相應的心理特征。南北戰(zhàn)爭時，美國紐約有位將軍脾氣不好，動不動就打罵仆人，仆人只好跑路。一個名叫丁龍的中國人來到將軍家，將軍照樣打罵，丁龍也跑了。后來將軍家失火，丁龍得知消息趕來了，將軍很詫異，問他為什么還會來，丁龍說：“聽說你房子被火燒了，正要人幫忙。我們中國人相傳講孔子忠恕之道，我想我應該來?！睂④姼尞悾瑔柖↓埵欠褡x過書，為何知道幾千年前孔子的話。丁龍說他都沒讀過書，他是通過代代口傳知道的。將軍很感動，要丁龍留下。再后來丁龍要死了，把工錢全部退給將軍，說他就一個人，不需要錢，以前吃住都在將軍家，所以死前把錢還給將軍。將軍徹底嘆服：“中國社會怎么會出這樣的人？”丁龍死后，將軍向哥倫比亞大學捐款，要哥大設立中國文化教授席位，名之曰“丁龍講座”。①從此可知，人們在不同的地域空間生活，存有獨特的文化心理。就是在一個國家也有不同的區(qū)域文化，譚其驤教授指出：“中國文化有地區(qū)性，不能不問地區(qū)籠統地談中國文化?！雹?/p>

（四）空間意識反映歷史進程

在古代，空間關系反映血緣關系的變化，例如，春秋時期，軍隊數量較少，軍事行動范圍比較狹小，以車陣的沖擊戰(zhàn)為主，短時間內即可決出勝負。戰(zhàn)國時期，由于封建制度逐步確立，加之科技進步和農民成為士兵的主要來源，軍隊數量猛增，軍事行動范圍擴大。從而，戰(zhàn)爭方式由春秋時期的車陣戰(zhàn)轉變?yōu)閼?zhàn)國時期徒兵、騎兵的野戰(zhàn)和包圍戰(zhàn)了，戰(zhàn)爭也具有了運動性和持久性。③春秋初期受周禮影響，戰(zhàn)爭情況是“節(jié)日定地，各居一面，鳴鼓而戰(zhàn)，不相詐”。④這種采用“結時定地”的列陣作戰(zhàn)方式，對地形有很高的要求，一般是地勢平曠，山區(qū)、丘陵沼澤等向來被兵家看做是戰(zhàn)車的“死地”，春秋末期，守戰(zhàn)爭禮反而常吃敗仗，迫使各國摒棄戰(zhàn)爭禮，“結時定地”的列陣作戰(zhàn)方式逐漸被拋棄。春秋是野戰(zhàn)，戰(zhàn)國很重視攻城（城市戰(zhàn)略地位提高）。

在中世紀，空間關系反映權力空間的轉變。例如，中世紀法國的空間組織呈現多元化形態(tài)。宗教空間、封建空間和王國空間都經歷了以人際關系為基礎的組織形式向以地域為基礎的組織形式的過渡，教會、領主和王權等權力都有一個類似的地域化過程，其邊界意識和空間管理實踐也隨之發(fā)展。⑤

在近代，人們的空間意識得以進化。哈貝馬斯在《公共領域》指出，公共領域是指介于國家與社會之間、公民參與公共事務的場域，它由三個要素組成：公眾、公共輿論、公眾媒介和公共場所。明中后期，人們更加重視“公共空間”，由于信息的發(fā)達，分散在不同地域的人往往能夠依據共同的興趣結成一個個人際交往圈，在交往圈中通過講學、互訪或者書信來探討共同的話題，進行理性溝通。⑥近代以來，人們更加重視“公共空間”的素養(yǎng)，更加注重“公共空間”對社會的推動作用。

總之，空間本身就是一部歷史，經歷著政治、經濟、社會的變化。空間因人類而具有變動性與社會性，諸如空間位置（包括地理位置、自然地理；地理不平衡，如世界中心）、空間形態(tài)、空間范圍與空間擴張、空間地理重組與人類空間聯合（如區(qū)域組織、戰(zhàn)略集團等）、空間類型（如海洋文明與大陸文明）、空間內容（填充物）、空間關聯（如地緣政治，又如近代“分離的空間”愈發(fā)明顯），以及一切生產性要素在空間的游動，如果就人而言，還有公共空間與私人空間的差異，這些視角都構成空間的復雜因素，需要通過空間場域審視歷史活動，進而形成復雜的空間構造物。例如，?？聡@知識、空間和權力揭示出資本主義社會空間通過權力對真理生產的支配，從而實現話語的生產、積累、流通，進而達到鞏固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目的。這種對社會空間進行微觀權力的分析就頗具歷史解釋的力度。

三、發(fā)展學生核心素養(yǎng)的教學反思

按照迪爾凱姆的觀點，所有的象征性思想，都導源于社會組織，尤其是時空概念，它并非康德所強調的不變、普適的人類精神范疇，而是一種典型的社會創(chuàng)造物。①歷史時空因素具有復雜的社會性與變動性，歷史教學欲著力發(fā)展學生核心素養(yǎng)，就應直擊歷史，設身處地，進行歷史想象，將自己放入歷史之中，“神入”歷史時空之現場，進入歷史的情況，進入歷史的時間，進入歷史的空間，然后由此想象當時可能發(fā)生的一切，進行同情之切身化理解。因此，不應將這些學科核心素養(yǎng)抽離出來，只是作為學習工具，而應融入歷史理解中，并且學科核心素養(yǎng)應成為學生的學習對象，成為學生獲得意義性理解的有機組成部分，才會讓核心素養(yǎng)的內涵充盈起來，展示出核心素養(yǎng)的認識意義與價值，也才會真實、扎實地發(fā)展學生核心素養(yǎng)，讓這些核心素養(yǎng)深入學生心靈之中。

歷史教學應聚焦學科核心素養(yǎng)，推動我們走向學科覺醒。應深度思考學科教育的目標是什么，價值在哪里，達成的路徑是怎樣的？這需要我們深度探究學科素養(yǎng)的構成要素，明了每一要素的層次與組織結構，以及各要素之間的內在聯系，揭示出知識的思維方式，更加準確地把握教學的深度和廣度，從學科內容和對學生核心素養(yǎng)的要求的雙重視角詮釋教育目標，這樣才會有力發(fā)展學生的核心素養(yǎng)。

而且，學科核心素養(yǎng)的培育離不開學生整個身心的內在卷入，教學的難點與焦點就在于此，教師怎樣影響并喚醒學生，直接影響著學生核心素養(yǎng)的生成與建構，以及與此伴生而來的學生創(chuàng)造性品質的培育。教師應引導學生循序漸進，堅持為理解而學，為思維而學，引領學生為高層學習奠定知識基礎，以及意義理解與自主思維的基礎，并將基礎層面的學習伸入到深層學習狀態(tài)，著力培養(yǎng)學生問題解決的能力和批判創(chuàng)新思維的素養(yǎng)。課堂的對話與合作是基礎，學生在學習中通過人際關系，運用書本、電腦等工具，重視偶然性、重視多樣的發(fā)展方向與機會，使得課堂成為播撒思考的種子、展開交流的場所。這就需要我們重新檢視自我教學行為的合理性，剔除隨意耗散的教學行為，堅持在揭示出知識內核基礎上，實施“簡而多”的意義性教學。

【作者簡介】郭子其，中學特級教師，正高級教師，四川省成都樹德中學歷史教師，主要研究方向為高中歷史教學與教師專業(yè)發(fā)展。

【責任編輯：李婷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