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絮語

尹世昌

生日面

小時候，除盼過年就是盼過生日了。

我家不管誰過生日都離不開吃面條生日面。

每到我和弟弟、妹妹們的生日時，母親就早早開始準備，買這個弄那個。面條則由母親親自搟、親自煮，甚至還給伴醬澆上鹵，我們只需端起碗來

吃。

舊歷九月廿四日是我的生日。母親頭一天就告訴我：“明天是你的狗插尾（音Yi）（北京土語），你去買肉、打黃醬，咱們吃炸醬面！”說起買東西，我最喜歡買什么芝麻醬、黃醬、韭菜花之類的，因為從胡同口的油鹽店往回走的路上，我可以邊走邊盡興地舔碗邊……

母親抻面時，我們最愛在一旁圍觀。只見她先在面盆里來回地揉，揉得差不多了放一邊，讓面“醒”一會兒，再將面團放在面板上摔幾下，弄得桌子吱吱作響。然后開始用搟面杖來回搟，越搟越快，越搟越薄，再甩再抻，越抻越長，越抻越細，最后像一條條白絨線似的下到鍋里，此時母親早已滿頭大汗了。

經(jīng)過三次點水，母親將熱氣騰騰的面條盛在碗里，放上肉丁炸醬和黃瓜絲、芹菜丁、豆芽菜等面碼攪拌在一起，我們看著爽極了，聞著香極了，吃起來美極了。

母親幾十年來心甘情愿地為孩子做面條，無怨無悔。她做生日面流汗，她高興；她看著我吃面冒大汗，她更高興。在我的美好記憶中，仿佛生日就是面條，面條就是生日，有母親才有我的生日，生日吃面離不開母親，就那么簡單。

如今過生日已今非昔比，內(nèi)容繁雜多了，也更與時“猛進”了?，F(xiàn)在過生日吃蛋糕，開party，菜品也越來越豐富，可我還是惦念小時侯母親的手搟面。雖然現(xiàn)在買什么都非常方便，可我卻怎么也吃不出當年母親做出的那種美美的、暖暖的味道了。

扔牙根

正是換乳牙的年齡，一日，我的一顆牙掉了，上面還沾著血絲。驚恐萬狀的我跑到母親那里：“媽，快看！”母親指著牙根說：“沒關(guān)系，以后你要長新牙了。”接著母親問我是上牙還是下牙，我張開嘴讓她看：“噢，是下邊的?！彪S后她把父親叫過來將牙根放在他手上。父親拉著我的手來到院子里對我說：“世昌，你看著啊?！闭f罷，只見他胳臂一甩，把那顆牙扔到房上去了。

后來我才知道，凡掉下來的“下牙”要扔房上，而‘士牙”就扔地溝里。何故？我讓母親給我解釋，她說：“祝愿上邊的牙好好地向下長，下邊的牙好好地向上長，長成齊齊整整的好牙多好啊。”我高興地點點頭。又一次，二弟在吃飯時崩掉了一顆上牙，巧的是同嘴里的飯菜一起吃進肚里，這下把他嚇壞了，哭訴著說：“怎么辦哪！”母親安撫他：“不怕，隨著糞便會排出來的，正好扔在地溝里。”二弟一夜沒睡好，次日清晨他把我叫醒，同他一起進胡同廁所，我只好不情愿地拿根木棍兒緊跟其后，不得不在他便后翻來倒去，最后看到了那顆牙，二弟總算放心了。他笑了，我可遭罪了，我對他講：“幸好你掉的是上牙，要是下牙我怎么把你的牙往房上扔??！”

爛手指

暑期里趕上連雨天，我和弟弟、妹妹們只--得躲在房間里寫作業(yè)或下棋玩。一旦雨停了，立刻跑到院里踩水嬉戲。

突然，世娜妹指向偏東南方的天空：“快來看，彩虹當空掛嘍！”順著她的手指，果然一道五顏六色的彩虹像一條綢帶彎彎地架在天穹，彩虹輝映著湛藍的晴空，如同一幅最美麗的畫卷，加上還有零星的雨滴，更有些詩情畫意，妙極！妙極了！我們興奮地歡呼著、跳躍著，不時地指指點點。忽然，聽到母親從屋內(nèi)傳來喊聲：“把手放下，不許亂指！”

我們一下子呆在那里，面面相覷。母親望著我們幾個萌萌傻傻的樣子，拉著妹妹的手：“小娜，不能指呀！”“為什么？”她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母親?！罢l指誰爛手指頭！”“?。　贝蠹也患s而同地看著自己的一雙手指。這時，我問母親：“真的嗎？”母親嚴肅地說：“不讓你們指，就不要指?！蔽覀冋驹谕ピ?，望著漸漸淡去的彩虹無聲無語，雙手老老實實地背在身后。以后，我們每遇到雨后虛幻的彩虹，天上彎彎的彩橋美景，只好默默地盡情觀看，誰也不敢用手指，因為怕爛手指頭。到底是什么原因，直到今天我也弄不明白。

北京人，誰知道是怎么回事，請您告訴我。

（編輯·宋國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