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生中國形象認知研究

哈嘉瑩+尚曉燕

自中國提出“一帶一路”倡議以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生數(shù)量明顯增長，“2015年，在生源排名前15的來源國中，除了韓國、美國、日本、法國、德國五個國家，其他國家均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① 2016年4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關于做好新時期教育對外開放工作的若干意見》，明確提出實施“一帶一路”教育行動，設立“絲綢之路”中國政府獎學金，每年資助一萬名沿線國家新生來華學習或研修。來華留學事業(yè)是中外友好交往的橋梁，同時也是一種獨特的戰(zhàn)略資源。作為未來的“知華派人士”，“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生是未來推動“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力量，也是向沿線國家傳播中國形象的意見領袖。作為溝通中外的橋梁人群，研究他們對中國形象的認知具有十分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本研究選取國家形象中最直觀也是最易被識別的物質文化形象作為考察對象，于2016年10月—12月期間，對北京市高?！耙粠б宦贰把鼐€國家來華留學生進行認可度調查，期望從中發(fā)現(xiàn)問題，并尋求解決方案。

一、研究設計

（一）深度訪談確定測量目標

本研究首先采用深度訪談的研究方法，采訪北京市高?！耙粠б宦贰毖鼐€國家來華留學生。根據(jù)研究問題與訪談的結果確定調查目標。包括飲食、景點、城市、人物、藝術、運動、醫(yī)藥、服飾、顏色、節(jié)日、動物共11項物質文化測量目標。

（二）問卷調查設計

為確保調查結果的嚴謹和準確，調查問卷設計為紙質問卷，分別發(fā)放給北京市高?！耙粠б宦贰毖鼐€國家的來華留學生。調查問卷采用李克特五度量表（非常同意、比較同意、說不清楚、不太同意、很不同意）調查對代表中國的物質文化形象的認可態(tài)度?？紤]到被測對象是外國人，我們在提問的方式上進行反復推敲，并委托專業(yè)的翻譯公司將問卷翻譯成英、俄、土耳其三種語言，并請留學生幫助閱讀問卷，直到確認所有的文字能夠被讀懂為止。為了取得良好的測量效果，對一些抽象的問題配上了彩色圖片幫助理解。

（三）樣本的選擇

本次調查覆蓋“一帶一路”沿線16個國家，主要以亞洲地區(qū)國家為主，其中包括中亞五國（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庫曼斯坦、烏茲別克斯坦）、東南亞七國（泰國、老撾、柬埔寨、越南、緬甸、東帝汶、印度尼西亞）、南亞兩國（斯里蘭卡、巴基斯坦），以及俄羅斯、土耳其兩個地區(qū)大國。此次調查共發(fā)放調查問卷300份，回收問卷283份，經(jīng)過嚴格的篩選，最后得到有效問卷203份。受訪對象中，男性119人，女性84人，平均年齡24歲，來華時間均為一年以上。

二、研究結果

（一）最熟悉與最被認可的中國物質文化形象為傳統(tǒng)物質文化

從調查結果看（見表1），每一項測量目標中排在前三位的仍然是我們十分熟悉的傳統(tǒng)上代表中國的物質文化形象，雖然也出現(xiàn)了一些能夠體現(xiàn)當代中國精神的新物質文化形象，如景點中的鳥巢、城市中的三亞，但增添的新元素數(shù)量十分有限。（統(tǒng)計結果是按照持“非常同意”和“比較同意”態(tài)度的人數(shù)占所有參與調查總人數(shù)的百分比，從高到低排列）

（二）“一帶一路”沿線不同地區(qū)與國家對中國物質文化的熟悉與認可度呈現(xiàn)出復雜局面

對比“一帶一路”沿線不同地區(qū)與國家對中國物質文化形象的認可度，呈現(xiàn)出以下特征（統(tǒng)計的百分比數(shù)據(jù)是不同地區(qū)和國家中持“非常同意”和“比較同意”態(tài)度的人數(shù)所占該地區(qū)參與調查的總人數(shù)的百分比）：

1. 不同地區(qū)與國家對中國物質文化形象的認可帶有明顯的地緣烙印

如對于城市形象的認可度調查中，中亞五國與土耳其由于在地理位置上靠近新疆，對于烏魯木齊的認可度明顯要高于南亞和東南亞，分別占77%和63%；在飲食形象上，由于飲食特點不同，南亞、東南亞對于西紅柿炒雞蛋的認可度較低，分別占22%和32%，大多數(shù)選擇的是“說不清楚”；而大盤雞在土耳其留學生中認可度較高，占75%，是因為他們在土耳其新疆人開的餐廳中吃到過這道菜，印象深刻；再比如人物形象，“孫悟空”的形象在東南亞地區(qū)認可度遠遠高于其他地區(qū)和國家，占96%，與這個地區(qū)華人眾多以及國產(chǎn)電視劇在東南亞的傳播不無關系。

2. 與中國物質文化的差異化程度決定認可度

有些物質文化雖然起源于中國，但由于早已融入到某一地區(qū)或國家的日常生活，或這些國家和地區(qū)與中國有相近似的物質文化，因此在代表中國形象方面認可度不高；而同樣的物質文化如果在某些地區(qū)和國家中是完全沒有或很少見，在這些地區(qū)和國家的認可度就較高。例如，對于絲綢代表中國形象的態(tài)度，由于絲綢很早就傳到東南亞國家，絲綢服飾非常普遍，因此在東南亞地區(qū)的認可度明顯低于其地區(qū)和國家，只有42%；在中醫(yī)文化中的按摩文化，東南亞的認可度也遠遠低于其他地區(qū)和國家，只有29%，也是由于按摩在東南亞并不只局限于中醫(yī)，其他國家也有屬于自己文化的按摩術；在飲食文化中，東南亞的很多國家以米飯為主食，因此對米飯代表中國形象的認可度較低，而在以面包為主食的俄羅斯和土耳其卻有著較高的認可度。

3. 不同地區(qū)與國家之間對中國物質文化的熟悉了解程度相差很大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眾多，各國之間國情差異很大，對中國的了解與熟悉程度也呈現(xiàn)出很大的不同。深度訪談與統(tǒng)計結果顯示，某些國家和地區(qū)對一些能夠代表中國的物質文化形象認可度低，并不是因為持否定態(tài)度，而是出于對中國文化的不了解與不熟悉，因此只能選擇“說不清楚”，比如在飲食形象中排名第一的“北京烤鴨”在南亞地區(qū)的認可度僅為33%，來自南亞地區(qū)的來華留學生在這一項選擇“說不清楚”的竟然占56%；節(jié)日形象中排名第二的“中秋節(jié)”，在南亞地區(qū)的認可度僅為33%，選擇“說不清楚”的占44%。在面對不同的物質文化選項時，這種認識上的模糊幾乎在“一帶一路”沿線的每一個國家和地區(qū)的來華留學生中都存在。endprint

（三）中國物質文化形象認知來源

統(tǒng)計結果顯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生中國物質文化形象認知來源依次為本國媒體68.7%、人們之間的談話和交流66.50%、中國的媒體56.40%、在中國學校的學習52.70%。這表明很多代表中國的物質文化形象在他們來華留學之前就已經(jīng)形成了。

三、討論與建議

調查結果顯示，通過對中國物質文化識別度的測量，“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生所認知的中國形象與客觀真實的中國形象之間仍存在一定的差距。這很值得我們在教育對外傳播領域就這一問題進行探索，針對調查結果，我們嘗試提出以下建議：

（一）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生傳播富有時代精神的中國形象

長期以來，傳統(tǒng)物質文化形象一直是我國對外傳播的高頻傳播符號，如今很多海外公眾對中國形象的認知仍然停留在“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這一層次上，本次調查結果也顯示出這樣的傾向性。中國是個傳統(tǒng)物質文化資源豐富的文明古國，同時也是一個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的當代大國?！耙粠б宦贰背h的提出是探索人類命運共同體和平發(fā)展的創(chuàng)新之舉，自2013年倡議提出以來，“4年來，全球100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積極支持和參與‘一帶一路建設，聯(lián)合國大會、聯(lián)合國安理會等重要決議也納入‘一帶一路建設內容。‘一帶一路建設逐漸從理念轉化為行動，從愿景轉變?yōu)楝F(xiàn)實，建設成果豐碩”。②這充分體現(xiàn)了國際社會對于中國自身發(fā)展的認同，作為“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者和引領者，中國在國際上的形象應該是一個傳承、創(chuàng)新、富有時代精神的大國形象。在這一點上，僅僅傳播傳統(tǒng)物質文化形象并不能完整地反映當代中國，中國在經(jīng)濟發(fā)展、基礎設施建設、科技創(chuàng)新領域中所取得的成績都可以凝練成新的物質文化符號進入世界公眾視野。要鼓勵“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生深入了解中國社會，體會當代中國的建設與發(fā)展成就，為來華留學生接觸中國的現(xiàn)實生活創(chuàng)造條件。對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生來說，在中國直接接觸的經(jīng)歷就是一種傳播方式。

（二）引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生認知完整真實的中國形象

中國是個幅員遼闊、民族眾多的國家，中國形象的內涵是極為豐富的，這一點往往是外國公眾意識不到的，他們認為自己知道的有關中國的一鱗半爪就代表中國形象?！耙粠б宦贰毖鼐€國家與我國國土相接或距離相近，從問卷調查以及訪談結果來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來華留學生中存在著以偏概全認知中國的“刻板印象”，這些“刻板印象”往往在來中國之前就已經(jīng)形成了。比如，中亞的一些國家和土耳其的來華留學生會把新疆的情況認知為中國形象；南亞、東南亞國家也會把中國東南沿海地區(qū)或當?shù)厝A人帶去的中國地方習俗認知為中國形象。除了地緣因素外，長期以來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的一些國家民間往來稀疏，彼此之間缺乏溝通與相互的熟悉。另外，在亞洲范圍內的“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信息化水平普遍偏低，某些國家甚至信息十分閉塞，也是以偏概全認知中國形象的原因。對來華留學生來說，在中國的親身經(jīng)歷與直接接觸會帶給他們很多新信息，這些新信息會引導他們重新認知中國。在深度訪談中，不少來華留學生已經(jīng)意識到真實的中國形象并非他們原來的印象。比如，中國很大，風景優(yōu)美的地方很多，并不局限于他們所了解的幾個旅游景點；再比如，中國的菜系很多，不同地域的人有不同的口味，這也遠遠超出了他們原來對于中國飲食的理解。甚至還有不少留學生在來華之前帶著很多對中國的負面刻板印象，來華以后也有所改變。

（三）提高教育質量，加強“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教育的公共外交意識

國際教育一直是各國實施公共外交的重要內容之一。在歐美國家，教育對于推進一國國際影響力的作用早已被認識并付諸實踐了。早在1945年，美國負責文化事務的助理國務卿威廉·本頓就明確地指出：以人員、圖書、藝術等手段進行文化交流是一種“慢媒介”，培養(yǎng)外國留學生的主要作用是“影響精英人物”③ 。比起這些歐美國家，中國在教育公共外交方面的意識還有待強化。調查結果顯示，“一帶一路”來華留學生獲取中國物質文化形象的來源一項，“在中國學校的學習”排在最后一位，確實值得我們思考。在訪談過程中，很多“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來華留學生反映，中國學校的教材在介紹中國文化方面相對滯后，趕不上中國快速的發(fā)展；一些課程的教學方法和教學手段陳舊，不吸引人。提高來華留學教育的教學質量是實現(xiàn)教育外交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如果僅僅把招收來華留學生理解為產(chǎn)業(yè)創(chuàng)收或完成教育計劃，損害的不僅是中國的教育聲譽更是整個國家的形象。要改善教材內容、改進教學方法、完善服務管理，培養(yǎng)“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生對中國的好感，使他們不僅成為未來的“知華派”還要成為未來的“友華派”。

（四）針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生有計劃、有組織、多渠道傳播中國形象

對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教育，可以從國家戰(zhàn)略層面制定具體、詳盡、富有人情味的規(guī)劃，從來華留學之前，到來華留學期間，再到歸國后的跟蹤服務，根據(jù)“一帶一路”沿線不同國家來華留學人員的需求，在不同階段統(tǒng)籌安排不同內容，引導他們了解中國、認知中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來華留學生在華留學期間，應不僅僅拘泥于課堂與教材，要采用視頻、社交媒體、互聯(lián)網(wǎng)資源等信息傳播方式，幫助他們了解中國的社會生活，以彌補課堂學習的局限。要為來華留學生直接接觸中國社會創(chuàng)造機會，鼓勵來華留學生與中國的年輕人交往互動，組織留學生參與中國的社會公益活動，形成政府部門、教育機構、民間組織協(xié)調互動，多渠道全面立體地介紹中國。

（本文系對外經(jīng)濟貿易大學協(xié)同創(chuàng)新項目研究成果，項目批準號：201504YY003B）

「注釋」

①王耀輝、苗綠：《中國留學發(fā)展報告（2016）》，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年版，第117頁。

②《習近平在“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開幕式上的演講》，“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官方網(wǎng)站：http：//www.beltandroadforum.org，查閱日期：2017年6月28日。

③弗蘭克·寧柯維奇：《美國對外文化關系的歷史軌跡》（錢學存譯），《編譯參考》1991年第7期，第32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