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歌曲中的江南意蘊

王芳+夏婉瑩

摘要：現(xiàn)今古詩詞歌曲引起熱潮，通過學習演唱古詩詞歌曲幫助人們學習了解中國歷史文化并進行傳承是當今傳承發(fā)展的新方式，本文以古今江南古詩詞歌曲為例進行具體分析，并選擇其中的代表性作品《楓橋夜泊》進行深入探究，分析歌曲與詩作中所蘊含的江南意蘊以及江南文化。

關(guān)鍵詞：古今古詩詞歌曲；江南詩作意蘊；古曲韻味；《楓橋夜泊》

江南，一個永不褪色的瑰麗詞語，自古以來就是文人墨客魂牽夢繞的紅塵桃源。它是三吳都會，是煙柳畫橋，是杏花春雨，是月映水中天，是畫船聽雨眠，是半壕春水一城花，是酒中倒臥南山綠，是斜暉脈脈水悠悠，是望、是知、是憶、是夢。那些傳唱不絕的名句中極大部分都是描寫江南的，文人的江南情懷一直存于心中，他們對江南的熱情從未消退。這些富有江南意蘊的古詩詞，記載了江南發(fā)展，見證了江南的一路繁榮，是江南的文化瑰寶。

魏晉之前，古詩詞為唱而作，為填曲而作，即相當于當今的歌詞，所以現(xiàn)在我們編創(chuàng)古詩詞藝術(shù)歌曲用以傳承并發(fā)展傳統(tǒng)文化不無道理。[1]江南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地位超然的地理區(qū)域，其范圍雖一直在變化，但總是圍繞著太湖流域，以金陵即現(xiàn)今南京為中心，用它的富饒秀美牽動吸引著文人墨客的心。絕大多數(shù)的詩人都心向江南，崇尚江南的自由與灑脫，以致現(xiàn)今流傳下來的古詩詞作品中很多都是描寫江南的，[2]在這種繁榮的江南詩作背景下，當代作曲家們致力于搜集古詩詞歌曲，并為一些古詩詞重新編曲，通過歌曲演唱的方式，讓世人了解江南歷史、感受并傳承江南文化，體會其中所蘊含的無限江南意蘊。

一、古今江南古詩詞歌曲佳作

現(xiàn)今，流傳較廣的古詩詞藝術(shù)歌曲佳作數(shù)量不少，[3]其中較為代表的是《清明》、《寄揚州韓綽判官》、《杏花天影》、《楓橋夜泊》等?！肚迕鳌肥翘拼娙硕拍了鞯囊皇准矣鲬魰缘钠哐越^句，其以清淡水墨色彩描繪江南清明時節(jié)春雨綿綿的景象，體現(xiàn)出作者紛亂凄迷的心境，以江南特有的煙雨蒙蒙來表達了自己的憂愁，并總體刻畫出一種朦朧迷茫的氛圍。這首詩刻畫細膩，恰到好處的體現(xiàn)了江南意蘊，“紛紛”表明春雨綿綿，“酒家”、“牧童”、“杏花村”都體現(xiàn)出了江南的秀美風景和桃源般的生活，這其中所蘊含的江南意蘊引人向往回味。而同樣是杜牧所作的《寄揚州韓綽判官》也是江南詩作，但其所表達的情感恰恰與《清明》相反?！都膿P州韓綽判官》是杜牧離開揚州后懷念揚州的同僚好友韓綽判官所作，其以懷念揚州的青山綠水，瀟灑自由為內(nèi)容，整首詩展現(xiàn)出一種灑脫俊爽，閑逸歡愉的情感?！扒嗌诫[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調(diào)”，揚州的青山隱隱朦朧，綠水千里迢迢，江南的草木在秋日已盡之時還未枯萎。這兩句描繪出一個如渲染一般的江南水鄉(xiāng)畫卷，這種清麗的景色叫人心神向往?！岸臉蛎髟乱?，玉人何處教吹簫”，夜晚明月高掛天空照亮二十四橋，你這玉人現(xiàn)今在何處教人吹簫？這兩句詩詞是對舊友的調(diào)侃，體現(xiàn)了作者對揚州生活和舊友的懷念?！都膿P州韓綽判官》是非常典型的描寫江南桃源般生活的古詩詞，其中表達了文人墨客最愛江南的情感，這份自由暢快灑脫是多少雅士為江南所傾倒的原因。相比前兩首詩，南宋詞人姜夔的《杏花天影》就顯得令人陌生一些，更為了解這首古詩詞的多是民族聲樂研究專業(yè)的學者們，《杏花天影》乃姜夔所作的一首自度曲，這是作者從漢口乘船路過南京時，北望淮楚一帶秀麗風光所發(fā)出的感慨，且這是一首思念遠方戀人的詞作，整體情感基調(diào)是略帶一些愁苦的。詩詞本身雖流傳不廣，但因其本質(zhì)為自度曲且詞中所蘊含的古韻深深吸引著音樂學者，所以，《杏花天影》在古詩詞歌曲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4]“綠絲低拂鴛鴦浦”描寫的是鴛鴦浦口，綠柳青絲飄逸低垂到水里，“金陵路”金陵便是現(xiàn)今的南京，“鶯吟燕舞”寫出了江南的春意盎然，作者看著江南美景，心中懷著對戀人“桃葉”的思念，想到兩人未分離時的景象，觸景生情，這種描寫愛情的詩作，也是較為典型的江南詩作，在江南這個柔美溫暖的桃源鄉(xiāng)，多少文人感懷愛情，作出一首又一首佳作，飄出江南意蘊。而說到現(xiàn)今傳唱最廣的、影響最深遠的、評價最為突出的古詩詞歌曲要屬《楓橋夜泊》，其巧妙的作曲構(gòu)思以及古樸素雅的曲調(diào)讓世人贊不絕口，本文將著重以《楓橋夜泊》為例，探究古詩詞歌曲中的江南意蘊。

二、代表作《楓橋夜泊》的特色江南意蘊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薄稐鳂蛞共础?，這首安史之亂之后創(chuàng)作的羈旅詩，在“愁”的基調(diào)下清晰直觀的描寫了夜半來到寒山寺的情景。描繪出一幅江南水鄉(xiāng)夜晚景象的畫卷。這首詩是較為直觀易懂的寫景詩，“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可以說這首詩將大部分筆墨都用在描寫景物上，并且是以直接描寫的方式較為完整的刻畫了當時的情與境，月亮已落下，烏鴉啼叫霜寒滿天，作者對著江邊楓樹和漁火憂愁入眠。姑蘇城外的寒山寺在夜半時分敲鐘，鐘聲傳到了客船里。這首詩直接點明情感為“愁”，而其寫景體現(xiàn)出一個“靜”字，以靜來突出其愁緒與寂寥。詩作全篇塑造了一種夜深人靜，山水幽暗，江楓漁火，唯有寺中肅穆古樸的鐘聲一聲接著一聲不斷鳴響的凈空氣氛。與大多數(shù)描寫江南蒼翠柔美溫暖富饒的古詩詞不同，《楓橋夜泊》反以夜晚幽深靜謐的江南水鄉(xiāng)景色為內(nèi)容來寫愁，而這份幽遠寂寥的意境正是《楓橋夜泊》被改編為現(xiàn)代古詩詞歌曲后影響深遠的原因。

三、古詩詞歌曲《楓橋夜泊》的詩性創(chuàng)作

由黎英海先生創(chuàng)作的古詩詞歌曲《楓橋夜泊》可以說是中國現(xiàn)代古詩詞歌曲的里程碑式作品，[5]其原詩以愁寫江南、以夜畫江南、以鐘響江南、以霜靜江南的獨特刻畫視角為歌曲奠定了一個較為古樸素雅但又大氣的旋律基調(diào)。[6]從曲譜中可以看出黎英海先生的很多巧妙的構(gòu)思，古詩詞歌曲，其本體落在歌曲二字，歌曲，為歌者唱誦給他人聽，那么歌曲首先要重點突出的就是能“聽”到的部分。本首詩詞中最引人的能“聽”到的部分即為“夜半鐘聲”，所以本首歌曲在配樂時，最低旋律聲部一直有一個低音和弦，按照節(jié)奏如鐘聲一般不斷奏響直到歌曲結(jié)束。從整體來說，是這個“鐘聲”和弦一直掌握著，凝聚著這首歌曲。這個在詩中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與空遠禪意的鐘聲，是作者在歌曲里最想讓人聽到的部分。不斷敲響的蒼涼回蕩的鐘聲為典雅古樸的江南風景增添了一絲禪意，凸顯一番大氣。endprint

歌曲《楓橋夜泊》的伴奏上下聲部音區(qū)相距甚遠，上方高音聲部總是在歌詞句尾快速加花過渡，仿佛是輕撫箏類樂器而留下的清脆音響用以襯托歌者清亮的嗓音，而下方低音聲部則基本只演奏“鐘聲”以及用以呼應上方高聲聲部的短暫音型復制，整體較為簡潔明晰。這種上方清麗下方悠遠、直接素雅并無繁復的組合風格也非常完美的體現(xiàn)出了原詩中所表達的意蘊，并展現(xiàn)出其所描繪的幽淡古樸的江南。為了符合原詩深遠的意境并凸顯其中若有所悟的禪意，本首歌曲的速度非常慢，歌者猶如念白一般，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頗具氣勢的將詩句唱誦出來，為了體現(xiàn)“詩”這個體裁且展現(xiàn)出原詩中所表達的江南意蘊，歌者演唱每一句詩詞都帶有抑揚頓挫，并且遵循朗誦詩句時的停頓進行適當?shù)睦L或加緊字詞及尾音，最后在句尾作特殊顫音處理以模仿古琴韻味。

四、古詩詞歌曲《楓橋夜泊》的江南古韻

《楓橋夜泊》的主旋律遵循古詩朗誦規(guī)律，朗誦中，“月落烏啼”要字字逐漸拉緊加強，在“啼”字進行留韻延長，因仿照這一朗誦音韻，歌曲旋律設(shè)置上即從“月”到“啼”逐字升高音高、拉緊節(jié)奏、增強音響，并在“啼”字音尾作減緩顫音留韻，而到了全曲高潮“夜半鐘聲”，旋律音高跳躍跨度加大，并在“聲”達到全曲最高最強音。因唐代以來，古琴大規(guī)模流行開來并確立了較為完善的體系，所以從唐代開始，古琴有了專有的記譜法，人們對于古琴的承認與推崇促使古琴繁榮發(fā)展。古琴是一種非常能體現(xiàn)古韻的樂器，又因其歷史悠久，文人字畫中總能看到吟詩撫琴的形象，而詩詞在早期就是為了唱所創(chuàng)作的，所以，在現(xiàn)代的古詩詞歌曲演唱中，[7]歌者總是要適當?shù)募尤胍恍┕徘俚捻嵨?。歌曲《楓橋夜泊》中按照詩詞的抑揚頓挫共設(shè)置了九個長尾音，依次在“啼”、“天”、“火”、“眠”、“蘇”、“寺”、“半”、“聲”、“船”。其中，作古琴韻味尾音顫音處理的是“啼”、“天”、“眠”、“船”，這四個字分別是詩詞開頭、第一句結(jié)字、第二句結(jié)字和詩詞最末。所謂模仿古琴古韻的顫音處理，即為加大顫音音高晃動區(qū)間，放慢顫動頻率，造成帶有略微離調(diào)色彩的波浪音響效果，這種音響效果與古琴的尾音顫動音響效果非常相似，為歌曲極大的增加了江南意蘊。而歌曲中第三句詩詞結(jié)字為做旋律變化，進行了直接果斷的音高下落變動而非游移的顫音晃動，從而避免了一味地重復，為歌曲增添一點變化性，并作為一個暗處推動與“夜半鐘聲”這句明處的高潮相呼應。

《楓橋夜泊》這首詩雖然立題新穎，視角獨特，但并不難懂，其寫作中沒有添加過多哲理性字詞，多為直觀明了的景物描寫與直接點明的情感意境，所以古詩詞歌曲《楓橋夜泊》的主旋律及其伴奏也并無難懂之處，在寫作中沒有加入抽象性的旋律，也沒有將節(jié)奏寫的過于自由，整體歌曲風格是非常簡潔古樸直接明了的。作者直接按照詩詞本身的抑揚頓挫的節(jié)奏進行編曲，直接在伴奏下方聲部模仿鐘聲回蕩，直接在句尾字詞加上古韻顫音。因《楓橋夜泊》是黎英海先生運用西方作曲體系混以民族調(diào)式所創(chuàng)作出的古韻現(xiàn)代古詩詞，所以其歌曲旋律古樸又新穎。正是因為黎英海先生創(chuàng)作的歌曲《楓橋夜泊》不僅旋律清麗大氣富有禪意，而且極度貼合原詩所展現(xiàn)的意境與創(chuàng)作想法，很好的用音樂描繪出了一幅詩人所想的江南水鄉(xiāng)畫卷，所以這首歌曲才會影響深遠，地位超然。

古詩詞歌曲的道路還很漫長，古詩詞歌曲的發(fā)展還處于一個探索的階段，通過學習演唱古詩詞歌曲可以幫助人們了解江南歷史，走進當年繁華的江南，體會其中的深遠意境，進而傳承并發(fā)展江南文化，使其繼續(xù)繁榮進步，留下芳華。

參考文獻：

[1]楊麗莉.地域文化對江南民歌風格形成的影響探究[J].音樂創(chuàng)作，2012.

[2]宋雪梅.論古詩詞聲樂作品的藝術(shù)魅力[D].陜西師范大學.2010.

[3]劉士林.江南文化與江南詩學筆談[J].江蘇大學學報，2004.

[4]馮曉玲.古曲《杏花天影》解析與演唱微探[J].黃河之聲，2014.

[5]王國儉.黎英海古詩詞藝術(shù)歌曲《唐詩三首》演唱研究[D].浙江師范大學，2011.

[6]劉士林.在江南發(fā)現(xiàn)詩性文化精神[J].文化藝術(shù)研究，2008.

[7]李雯睿.古曲之韻，韻從何來？——論如何表現(xiàn)中國古詩詞歌曲演唱的韻味[D].武漢音樂學院，2014.

作者簡介：王芳（1974―），女，江南大學人文學院音樂系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民族聲樂演唱與教學；夏婉瑩（1997―），女，江南大學人文學院音樂學（師范）15級本科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