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記》中表音的擬聲擬態(tài)詞考察

摘 要：對日本早期純漢字書寫的變體漢文文獻《古事記》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進行調查提取的基礎上，據(jù)學界的定義和分類標準，對其進行了分類分析，認為《古事記》中的該類詞存在著ABAB型、ABB型、ABラ[la]）型、ABロ[lo]型等4種類型。并將其與古代漢語中的擬聲詞擬態(tài)詞進行對比分析，指出了二者的對應及其異同。

關鍵詞：《古事記》 擬聲詞 擬態(tài)詞 比較

引言

在《古事記》成書的年代，日本尚未創(chuàng)制出平假名和片假名，故《古事記》這一文獻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也是用表音的漢字——萬葉假名記寫的。為了揭示日本早期書面語中這一語言現(xiàn)象的面貌，本文在對《古事記》全文進行研讀調查的基礎上，提取出其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并對這些詞語按照類型進行描寫分析，進而從詞的形態(tài)和語法功能等方面與古代漢語的擬聲擬態(tài)詞進行比較分析。

一、擬聲擬態(tài)詞的定義及其類別

（一）擬聲擬態(tài)詞的定義

一般認為，表現(xiàn)人類或其他生物自然地、或借助外力地發(fā)出的聲響的詞為擬聲詞；用描寫性、象征性的方式來表現(xiàn)人類及自然界生物、無生物等的狀況、現(xiàn)象、變化、動態(tài)、成長等狀態(tài)的詞為擬態(tài)詞。由于日本擬聲擬態(tài)詞比較發(fā)達，故研究比較深入。沖森卓也（2012）對擬聲擬態(tài)詞做了更細致的劃分：擬聲詞又分為擬音和擬聲，描寫無生物聲音的為擬音詞，描寫有生物聲音的為擬聲詞；擬態(tài)詞又分為擬態(tài)（描寫無生物狀態(tài)）、擬容（表現(xiàn)生物狀態(tài)）和擬情（表現(xiàn)人的心理狀態(tài)）詞。[1]而在中國，擬聲詞這個類別是存在的，而擬態(tài)詞則被劃分到“狀態(tài)形容詞”這一類中。

（二）擬聲擬態(tài)詞的類別

現(xiàn)代日常使用的擬聲擬態(tài)詞基本詞型有單音節(jié)、雙音節(jié)、三音節(jié)和四音節(jié)的幾類，這和漢語的擬聲擬態(tài)詞是一致的，再是有的帶有后綴，這也是一致的。但是在古代日語和古代漢語中就沒有現(xiàn)代這么豐富?！豆攀掠洝烦蓵哪瘟紩r代（唐代）擬聲擬態(tài)詞的詞型有A型、AA型、AB型、ABラ[la]型、ABロ[lo]型、ABAB型、ABB型、ABC型，使用頻率最高的為ABAB型和AB型（山口仲美 2002）。[2]而據(jù)我們對《古事記》進行考察，從中提取到的擬聲擬態(tài)詞共有ABラ[la]型、ABロ[lo]型、ABAB型、ABB型等四種類型，且以疊詞之ABAB型為主。在成書早于《古事記》的中國古代漢語文獻中，擬聲擬態(tài)詞大致有單音節(jié)之A型、附加后綴（然、爾、如、若、焉等）型、AA型、AB型、AABB型、ABCD型等6種類型。

二、《古事記》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

《古事記》歌謠部分通體都是用記音漢字來書寫的，如“布由紀能……”讀為[fuyukino]。散文部分的擬聲擬態(tài)詞也用記音字書寫，如下所示，“佐和佐和”讀為[sawasawa]?！豆攀掠洝分械臄M聲擬態(tài)詞按詞的形態(tài)可以將其分為ABAB型、ABラ[la]型、ABロ[lo]型和ABB型。以下按詞型逐條列舉分析。

（一）ABAB型

ABAB型在《古事記》中是使用頻率最高的一種類型。下面分別對擬聲詞、擬態(tài)詞舉例論述。

1.擬聲詞

A.佐夜佐夜[sayasaya]

表示物體輕觸發(fā)出的聲音及物體晃動的聲音。例如：

（1）<原文>：布由紀能、須加良賀志多紀能、佐夜佐夜。[3]（中卷 歌謠P.266）

<日語訓讀文>：冬木の、素幹が下木の、さやさや。

<譯文>：像嚴冬的枯枝枯葉，颯颯響著[4]（P.127）

（2）<原文>：斗那加能伊久理爾、布禮多都、那豆能紀能、佐夜佐夜。（下卷 歌謠 P.304）

<日語訓讀文>：門中の海石に、振れ立つ、なづの木の、さやさや。

<譯文>：海峽的暗礁上，隨波而生的海草，晃蕩，晃蕩?。≒.147）

由上可見，“佐夜佐夜[saya saya]”在兩個例句中都為修飾語做狀語。是描寫枯樹葉搖晃摩擦發(fā)出的聲響，也可以描寫琴聲。除了表示樹木葉子摩擦發(fā)出的聲音外，還可以表示微風、細流等讓人感到清爽感覺的聲音。另外也可以表示由此引申出的狀態(tài)作擬態(tài)語。

B.佐和佐和[sawasawa]

形容人聲嘈雜喧鬧，或樹葉摩擦發(fā)出的沙沙響聲。例如：

（3）<原文>：爲釣海人之口大之尾翼鱸、佐和佐和邇【此五字以音】控依騰而（上卷P.1712）

<日語訓讀文>：釣為る海人が、口大の尾翼鱸、さわさわに控き依せ騰げて。

<譯文>：垂釣的漁人，颯颯地拉回長索，把巨口細鱗的鱸魚釣了上來。（P.45）

（4）<原文>：夜麻斯呂売能、許久波母知、宇知斯意富泥、佐和佐和邇。（下卷 歌謠 P.298）

<訓讀文>：山代女の、木鍬持ち、打ちし大根、さわさわに。

<譯文>：山城的姑娘，手拿木鍬挖蘿卜，吵吵嚷嚷挖蘿卜（P.142）

上例中，“佐和佐和[sawasawa]”均放在動詞之前做狀語。在第一處描寫拉繩索時發(fā)出的聲音。在漢語中用“颯颯”來描寫這種聲音。在第二處描寫的是人多吵鬧的狀態(tài)，漢語譯為“吵吵嚷嚷”。該詞現(xiàn)在用來形容人聲嘈雜喧鬧，或樹葉摩擦發(fā)出的沙沙響聲。

2.擬態(tài)詞

A.富良富良[holahola]

形容洞里空曠狀，空空蕩蕩。例如：

（5）<原文>：內者富良富良【此四字以音】（上卷 P.82）

<日語訓讀文>：內はほらほら

<譯文>：洞里空曠（P.29）

上例中“富良富良[holahola]”放在句末做謂語，是描寫洞里空曠的狀態(tài)，在漢語中也有類似的“空空蕩蕩”一詞來形容空闊，在譯文中并沒有一一對應將其譯出?！弗邾閇hola]」本意是洞穴，將其重疊形成「ホラホラ[holahola]」來描寫空闊之狀。該詞現(xiàn)在有四種用法，描寫火焰晃動的狀態(tài)、和服下擺飄動的狀態(tài)、變緩慢的狀態(tài)和內部空曠之狀態(tài)。由此可見，該詞從上古沿用至今，意思和用法變得更豐富。

B.須夫須夫[subusubu]

形容洞的出口狹窄，緊緊巴巴。例如：

（6）<原文>：外者須夫須夫【此四字以音】（上卷 P.82）

<日語訓讀文>：外はすぶすぶ

<譯文>：洞口狹窄（P.29）

上例中“須夫須夫[subusubu]” 放在句末做謂語，用來描寫洞口狹窄的狀態(tài)，漢語中亦可譯為“緊緊巴巴”。古語中“須夫須夫[subusubu]”亦可作擬聲詞，是指火燃燒時發(fā)出的聲音?！豆攀掠洝分腥　罢諿subu]”的狹窄之意?！豆攀掠洝分鬀]有別的出典。現(xiàn)代日語中也不存在該詞。

C.那摩那摩[namanama]

形容心不在焉，不甘愿。例如：

（7）<原文>：爾、稍取依其御琴而、那摩那摩邇【此五字以音】控坐。（中卷P.244）

<日語訓讀文>：爾くして、稍く其の御琴を取り依せて、なまなまに控きて坐しき。

<譯文>：于是天皇慢騰騰地把琴拉了過來，無精打采地彈著。（P.116）

由上可見，“那摩那摩[namanama]”一詞放在動詞前面做狀語，描述天皇彈琴時不在意的狀態(tài)。漢語譯文用“無精打采”一詞來描述這種狀態(tài)。漢語中描述這一狀態(tài)還經常用到“心不在焉”一詞?！哎圣蕙圣轠namanama]”在《古事記》中的意思是“不熟”，在現(xiàn)代語中是指“沒有煮透”。該詞現(xiàn)在也有兩個用法，一是表示非常新的，還未經歷過很長時間的；二是表示不成熟，半途而廢。

D.須久須久[sukusuku]

形容走路很快，步履矯健。例如：

（8）<原文>：須久須久登、和賀伊麻勢婆夜、許波多能美知邇、阿波志斯袁登売。（中卷 歌謠P.262）

<日語訓讀文>：すくすくと、我がいませばや、木幡の道に、遇はしし嬢子。

<譯文>：我卻步履軒昂，在那木幡道上，遇見一位姑娘（P.124）

由上可見，“須久須久[sukusuku]”在此處做狀語，描寫走路很快的狀態(tài)。在漢語中譯為“步履軒昂”不僅表示出了走路迅速，而且表明了走路時的精神狀態(tài)?！挨工工痆sukusuku]”一詞現(xiàn)在仍在沿用，意思也表示茁壯成長，雖然詞型和詞義都沒有發(fā)生變化，但使用頻率很低。

（二）ABロ（lo）型

這種類型的詞在《古事記》中只有擬聲詞用例。

A.許袁呂許袁呂[koworokoworo]

形容攪動含鹽的海水發(fā)出的咕嚕咕嚕的響聲。例如：

（9）<原文>：鹽許袁呂許袁呂邇【此七字以音】畫鳴而引上時，自其矛末垂落之鹽、累積成嶋。（上卷，P.30）

<日語訓讀文>：塩こをろこをろに畫き鳴して、引き上げし時に、其の矛の末より垂り落ちし塩は、累り積りて島と成りき。

<譯文>：咕嚕咕嚕地攪動海水，提起矛時，從矛頭滴下來的海水，積聚成島。（P.4）

由上可以看出，“許袁呂許袁呂[kowolokowolo]”在句中做狀語，描寫攪動海水的聲音，漢語中則用“咕嚕咕?！眮砻鑼戇@種聲音。“許袁呂許袁呂[kowolokowolo]”是“許呂[kowolo]”的疊音詞，袁[wo]是長音補助，現(xiàn)在作為修飾語也會用“クルクル[kulukulu]”來修飾攪動的聲音。除《古事記》外沒有別的用例。該詞與山口所述ABロ[lo]型逐漸消失的變化趨勢相符。

（三）ABラ（la）型

這種類型在《古事記》中只出現(xiàn)擬聲詞用例。

A.母由良[moyula]

形容搖動玉串而發(fā)出的琮琮響聲。例如：

（10）<原文>：即其御頚珠之玉緒、母由良邇【此四字以音】取由良迦志而（上卷，P.52）

<日語訓讀文>：即ち其の御頚珠の玉の緒、もゆらに取りゆらかして

<譯文>：于是取下脖子上戴的玉串，搖動得琮琮作響（P.15）

由上可見，“母由良[moyula]”放在動詞前做修飾狀語，描寫搖動玉串而發(fā)出的聲音，漢語中則用“琮琮”一詞來描寫這種聲音?！度毡竟耪Z辭典》的解釋如下：母[mo]是虛詞接頭詞，由良[yula]即揺れる（搖晃）的轉音，通過搖晃的動詞形式轉音加接頭詞來描寫搖晃的聲音。

B.訶和羅[kawara]

形容金屬器相撞發(fā)出“嘎啦”的響聲。例如：

（11）<原文>：繋其衣中甲而、訶和羅鳴（中卷P.272）

<日語訓讀文>：其の衣の中の甲に繋りて、かわらと鳴りき。

<譯文>：鉤著了他衣下的鎧甲，發(fā)出了訶和羅的響聲。（P.130）

可見“訶和羅[kawara]”在此處做狀語，描寫鐵鉤碰到鎧甲發(fā)出的聲音，為擬聲詞。鄒有恒等（1979）的漢語譯文中直接用“訶和羅”而未翻譯，但在注解中解釋說：“訶和羅，日語讀音卡瓦拉，形容金屬器相撞的嘎啦響聲?！睗h語中描寫這種聲響多用“嘎啦”一詞?！洞筠o林》中收有該詞條，解釋為表現(xiàn)堅硬物體相互碰撞發(fā)出的低沉聲音，用例只有《古事記》一例。

（四）ABB型

這種類型在《古事記》中只出現(xiàn)擬態(tài)詞用例。

A.登遠遠登遠遠[towowotowowo]

形容樹枝等柔韌彎曲的狀態(tài)，彎彎曲曲。例如：

（12）<原文>：打竹之登遠遠登遠遠邇【此七字以音】、獻天之眞魚咋也。（上卷P.112）

<日語訓讀文>：打ち竹のとををとををに、天の真魚咋を獻る。

<譯文>：把盛菜的竹案壓得彎彎曲曲地獻給你吧?。≒.45）

由上可見，“登遠遠登遠遠[towowotowowo]”在此例句中做補語，補充說明竹案被壓而彎曲的狀態(tài)。漢語中有“彎彎曲曲”一詞與之對應?！暗沁h[towo]”」是由“撓[tawa]”音變而來，再在疊尾詞中插入長輔音形成的。該詞繼《古事記》之后在《萬葉集》中也有用例，也形容樹枝彎彎曲曲的狀態(tài)，但使用了不同的記音漢字「等乎ゝ」來記錄。這則體現(xiàn)了日語中用不同漢字記寫同一發(fā)音的語言現(xiàn)象。

三、古代漢語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

王冠華（2005）認為：在漢語語法中只有擬聲詞，沒有擬態(tài)詞，取而代之的是形容詞，且擬聲擬態(tài)詞或被統(tǒng)稱為象聲詞。丁聲川（2007）則進一步指出：在漢語中狀態(tài)形容詞用以描繪人或事物的狀態(tài)或情態(tài)，或擬聲。

綜合以上兩種意見，本文采取丁聲川關于古代漢語擬聲擬態(tài)詞的觀點。另外，因《古事記》是日本人在學習吸收漢文化之后撰寫而成，所以只有712年之前的漢文獻才可能對它的書寫方式及風格產生較大影響。在成書早于《古事記》的中國古代漢語文獻中，擬聲擬態(tài)詞大致有單音節(jié)之A型、附加后綴（然、爾、如、若、焉等）型、AA型、AB型、AABB型、ABCD型等六種類型。以下對這6種類型做簡單舉例說明。

（一）A型

這種類型一般為擬聲詞，語法功能主要是作謂語。例如：

后稷呱矣。（《詩·大雅·生民》）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詩·邶風·擊鼓》）

（二）附加后綴型

附加后綴型一般為擬態(tài)詞，語法功能可作謂語、狀語、補語、定語等。具體可分為A+然、A+爾、A+如/若、A+焉。例如：

郊邑正自飄瞥，林岫便已皓然。（《世說新語·言語》）

蠢爾蠻荊，大邦為讎。（《詩經·小雅·采芑》）

榮如辱如，有機有樞。（《漢書·敘傳》）

我馬維駱，六轡沃若。（《詩經·小雅·鹿鳴之什》）

美哉輪焉，美哉奐焉。（《禮記·檀弓下》）

（三）AA型/AA+然（爾、如、焉）型

這種類型既可為擬態(tài)詞，亦可為擬聲詞，其語法功能可作主語、謂語、狀語、補語、定語等。例如：

眼爛爛如巖下電。（《世說新語·容止》）

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洗焉。《孟子·卷三·公孫五上》）

故騷騷爾則野，鼎鼎爾則小人，君子蓋猶猶爾。（《禮記·檀弓上》）

余一人無日忘之，閔閔焉如農夫之望歲，懼以待時。（《春秋左傳·昭公三十二年》）

以上例子中的AA型均為擬態(tài)詞。

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世說新語·容止》）

處所多霜雪，胡風春夏起，翩翩吹我衣，肅肅入我耳。（《后漢書·列女傳·董祀妻》）

何意多所短，不復得作聲，但應諾諾，遂不復注，因作《道德論》。（《世說新語·文學》）

媒人下床去，諾諾復爾爾。（《玉臺新詠·古詩為焦仲卿妻作》）

以上例子的AA型“肅肅”是描摹風聲的擬聲詞，“諾諾”是具有描繪謙卑恭順之情態(tài)作用的擬聲詞，“將將”是狀摹佩玉因撞擊而發(fā)出的響聲，屬于擬聲詞。

（四）AB型

在中國古達漢語文獻中有雙聲疊韻和非雙聲疊韻的AB型，如“琳瑯”“飄瞥”“瀟灑”“蹉跎”“紛紜”“婆娑”“蕭索”“寂寞”“狼藉”等擬態(tài)詞，以及“咄嗟”“蕭瑟”“咍臺”“轟隱”等擬聲詞（丁聲川，2007），且它們的語法功能主要是作謂語、狀語、補語、定語等。

（五）AABB型

這種類型一般為擬態(tài)詞，其語法功能也是作謂語、狀語等。例如：

復問會“卿何以不汗？”對曰：“戰(zhàn)戰(zhàn)栗栗，汗不敢出?！保ā妒勒f新語·言語》）

太尉答曰“誠不如卿落落穆穆?！保ā妒勒f新語·賞譽》）

劉伶身長六尺，貌甚丑傾，而悠悠忽忽，土木形骸。（《世說新語·容止》）

（六）ABCD型

這種類型一般為擬聲詞，其語法功能是作主語。例如：

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琵琶行》）

此外，在成書晚于《古事記》的中國古代漢語文獻資料中，還有ABC型（如“滴溜撲”）、AAB型（如“嗚嗚咿”）、ABB型（如“撲騰騰”）、A里（哩）BC型（如“吸里忽剌”）、ABAC型（如“嗚哩嗚喇”）、ABBC型（如“支楞楞爭”）、ABCB型（如“哩連啰連”）（王冠華，2005）。

四、《古事記》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與古代漢語的異同

由于《古事記》由變體漢文書寫，其用詞難免受漢語影響。綜上分析，其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與古代漢語的擬聲擬態(tài)詞即存在著差異的地方，也有著相似性。以下就兩者的異同點加以分析。

（一）概念、歸屬上的差異

擬聲詞均為模擬動物（包括人）或自然界聲音的詞。漢語中的擬聲詞屬特殊詞類，也有歸屬于嘆詞的，而日語的擬聲詞屬于副詞類。

擬態(tài)詞是將包括人在內的一切事物的狀態(tài)或樣子，通過聲音描寫性或象征性地表現(xiàn)出來的詞。日語中的擬態(tài)詞屬副詞類，而在漢語語法中，擬聲擬態(tài)詞被統(tǒng)稱為象聲詞，漢語中只有擬聲詞，沒有擬態(tài)詞，取而代之的是狀態(tài)形容詞，使用較多的是帶疊字詞尾的詞。

可見，漢日語法對擬聲擬態(tài)詞在概念上均所含有關于事物狀態(tài)的描摹性，而在歸屬上則具有分立和通稱的區(qū)別，以及對它們語法特性之從屬、次要、修飾性詞類的認同感。

（二）形態(tài)類型上的差異

《古事記》散文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從形態(tài)類型上可以分為ABAB型、ABラ[la]、ABロ[lo]型、ABB型四種。而《古事記》之前的古代漢語文獻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從形態(tài)類型上則可以分為A型、附加后綴（然、爾、焉等）型、AA型、AB型、AABB型、ABCD型6種。

《古事記》散文中擬聲擬態(tài)詞最典型的形式當屬ABAB型，并且使用頻率最高。而《古事記》之前的古代漢語文獻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最典型的形式當屬AA型，使用極其廣泛和活躍，其AB型和AABB型尚處在定型和初步發(fā)展階段，普遍使用于隋唐之后，發(fā)達于元代北曲，以至于現(xiàn)代漢語也較為常見。其中《古事記》中ABAB型的擬聲擬態(tài)詞對譯漢語，有AABB型和AA型兩種，且以前一種為主。

可見，《古事記》散文和《古事記》之前的古代漢語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的類型都還是相對單一的，均仍處于逐步發(fā)展和豐富化階段。其中《古事記》時期的日漢擬聲擬態(tài)詞的類型不可一一對應，即彼此不盡相同。

（三）語法功能上的差異

語法功能即所析詞一般在句子結構中承擔何種句法成分?！豆攀掠洝分蠥BAB型的擬聲擬態(tài)詞主要有謂語和狀語兩種語法功能；ABラ[la]和ABロ[lo]型的擬聲詞僅有狀語一種語法功能，ABB型擬態(tài)詞則僅有補語一種語法功能。而《古事記》之前的古代漢語文獻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的語法功能有主語、謂語、定語、狀語、補語、賓語。

可見，《古事記》中擬聲擬態(tài)詞的語法功能相對單一，結構位置相對固定，一般置于動詞謂語前或后，僅有作主要性成分謂語和修飾性或補充性成分狀語、補語這樣3種語法功能，而古代漢語文獻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的語法功能較為豐富、多元，結構位置也較為靈活，既可位于動詞謂語前后，也可位于名詞主語前等，且有主語、謂語、賓語、定語、狀語、補語這樣6種功能，這或許與漢語中擬聲擬態(tài)詞具有爭議性的歸屬問題相關。

（四）表達效果上的相似

《古事記》和古漢語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在表達效果上是相似的，即均使人物的動作、情態(tài)、性格等更加生動化、形象化；也均使事物的聲響、發(fā)展態(tài)勢等更加直觀化、可感化；另外也都有進一步渲染氣氛，烘托環(huán)境的作用；雙關諧語有時也均使作品中各色人物心理活動的表現(xiàn)和刻畫更加傳神化、含蓄化等。

五、結語

主要對《古事記》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在提取的基礎上，按照類型進行了分析整理。進而從詞的形態(tài)和語法功能等方面與古代漢語的擬聲擬態(tài)詞進行了粗略的比較分析，明確了各自在歸屬、形態(tài)、語法功能方面的不同特點，也發(fā)現(xiàn)了兩者在表達效果上的相似性?！豆攀掠洝纷鳛槿毡咀钤绲奈墨I，其中的擬聲擬態(tài)詞雖然為數(shù)不多，但足以反映日語中這類語言現(xiàn)象之歷史久遠，亦可窺見其演變規(guī)律之一斑。從語源方面探究日語對漢語的吸收發(fā)展，還有待于今后繼續(xù)探討。

注釋：

[1]沖森卓也：《「オノマトペ」.『日本語ライブラリ— 語と語彙』》，朝倉書店，2012年版，第76-80頁。

[2]山口仲美：《『犬は”びよ”と鳴いていた―日本語は擬音語·擬態(tài)語が面白い』》，光文社，2002年版，第25-40頁。

[3]本文所引用的原文、訓讀文，依據(jù)山口佳紀等《古事記》，小學館出版于1997年。

[4]呂元明譯，本文所引用的譯文引自鄒有恒：《古事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下同。

參考文獻：

[1]鄒有恒、呂元明譯，安萬侶.古事記[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

[2]山口佳紀等.古事記[M].小學館，1997.

[3]沖森卓也.『日本語ライブラリ— 語と語彙』[M].朝倉書店，2012.

[4]山口仲美.『犬は”びよ”と鳴いていた―日本語は擬音語·擬態(tài)語が面白い』[M].光文社，2002.

[5]王冠華.中日古代擬聲擬態(tài)詞之對比研究[J].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報，2005，（6）.

[6]丁建川.《世說新語》名詞、動詞、形容詞研究[D].濟南：山東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7.

（張娟 山西太原 山西大學外國語學院 03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