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玉兔與蟾蜍

【摘要】有關月亮的神話傳說，最美莫過于嫦娥奔月，月中玉兔，日日握杵為嫦娥搗藥。玉兔和蟾蜍從形象來看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但追根究底，“據(jù)聞一多先生考證，月亮中的‘嫦娥’‘玉兔’，實為‘蟾蜍’之語訛”。

【關鍵詞】古代文學；玉兔；蟾蜍

【中圖分類號】G643 【文獻標識碼】A

考月中陰影，古者傳說不一?！短靻枴范?，先秦之說，無足征焉。其在兩漢，則言蟾蜍者莫早于《淮南》，兩言蟾蜍與兔者莫早于劉向，單言兔者其莫早于諸諱書。由上觀之，傳說之起，諒蟾蜍為最先，蟾與兔次之，兔又次之。更以語音訛變之理推之，蓋蟾蜍之蜍與兔音近易混，蟾蜍變?yōu)轶竿?，于是一名析為二物，而兩設蟾蜍與兔之說生焉，其后乃又有舍蟾蜍而單言兔者，此其轉相訛變之跡，固歷歷可尋也。

屈原的《天問》對月亮的圓缺循環(huán)發(fā)出疑問：“夜光何德，死則又育？厥利維何，而顧菟在腹？”《淮南子·精神》篇有“日中有烏而月中有蟾蜍”（蟾蜍：蝦蟆）。漢代劉向的《五經(jīng)通義》也說：月中有兔子和蟾蠩。古代傳說月中黑影為蟾蜍，是后羿妻姮娥奔入月中的化身?？梢姽糯裨拏髡f留下的記錄，蟾蜍確實很早。

民間因蟾居月宮，把月亮叫作蟾宮。從上古文化風俗觀念來看，聞一多先生說得很有道理。把月中陰影想象為具有旺盛生殖能力的蛙類之蟾蜍，反映了我們祖先企盼在生產(chǎn)力低下、人類生存條件很惡劣的情況下繁衍發(fā)展的強烈愿望?！稜栄拧め岕~》：“蟾諸（蜍）在水者黽?！薄墩f文解字》：“黽，蛙黽也?！眲⒅净壬诜治觥霸小钡淖中窝葑儠r，說到“孕”在古代的字書《玉篇》作“”，字形從肉從黽表義；《集韻》又作“”，從女從黽表義。這兩個“孕”的異體字，都有共同的部分“黽”，而“黽”在甲骨文中正是大腹四足的蛙形。從古人的月陰想象和“孕”字的歷史變體中，我們可以看到古代生育文化和蛙崇拜之間的關系。人們很早就注意到蛙類旺盛的生殖能力，一場雨后，池塘會誕生許多小蝌蚪，正代表了早期人類希望種族發(fā)展壯大的需求。

隨著時代的變遷，生存環(huán)境的改善，我們祖先的審美意識也有了變化，不再只是以能生育為美，更追求形象美和精神美。從蟾蜍生發(fā)出玉兔和嫦娥的聯(lián)想，是通過古代字音間的同音現(xiàn)象而引起的。蟾、蜍、嫦、兔，這幾個字的上古聲母相同，都是t-（上古無zh- ch- sh-，這組聲母后來才從t-組分化出來。廣東的方言也多沒有這組聲母）；加上蟾、嫦，蜍、兔韻部也相近，漢語音同音近字?；ハ嘟栌?，后人稱同音通假。通過字的語音系連，蟾蜍變蟾兔；月亮的清輝如玉映照而聯(lián)想變音玉兔，干脆把月亮就叫作玉兔?！墩f文解字》：“月，闕也，太陰之精?！睗h族傳統(tǒng)文化意識里男為陽女為陰，于是由蟾蜍又分化出美麗的嫦娥仙子，后來還加上吳剛和桂樹，使月亮的神話變得愈來愈美麗，蛻變?yōu)橄胂笾械娜碎g仙境。這樣的認識變化也符合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中人們對美感的認識和精神

需要。

從現(xiàn)實意義來說，中秋節(jié)的月亮崇拜，形成于農(nóng)耕文化中慶賀豐收的農(nóng)事節(jié)日，因為此時大田秋熟，人們期盼五谷豐登，生活美滿，遂于月亮最圓時對月祭天，表達“花好月圓，人壽年豐”的美好愿望。

古人的天文知識很發(fā)達，常觀天象以比陰陽，則日為陽月為陰，用來象征人間的男為陽女為陰，所以古代文獻中月亮常跟女性和生殖聯(lián)系在一起，一方面觀察到月亮跟地表的潮汐變化有密切關系，另一方面認識到月亮陰晴圓缺的周期基本與女性周期性的生理現(xiàn)象時間相吻合，因此把女性的這種生理現(xiàn)象稱為“月水”“月信”等。在中醫(yī)學上則以“蛙口”“蛤蟆口”稱女性的外生殖器，除了形象之外，跟前面提到的“孕”異體字形也有關聯(lián)。蛙黽之所以跟古人的生育文化產(chǎn)生聯(lián)系和聯(lián)想，全在于它們旺盛強大的生殖能力的象征意義，符合那個時代人們對種族繁衍發(fā)展的

愿望。

月亮陰晴圓缺的盈虧變化，也讓我們祖先很早就利用它來確定形成日期年歲的日歷，即一直在民間沿用到今天的農(nóng)歷。據(jù)王國維先生考證，青銅器銘文中記載的周初紀日法，正是按月亮盈虧規(guī)律來規(guī)定的，每月分為四期，每期七、八日，從月初到月末的特定日子分別稱為初吉、既生霸、既望、既死霸。他第一次解釋了銘文中這些紀時詞語的特定意義，為青銅器銘文的釋讀做出了貢獻。

可見，月亮從古以來就跟人們的生產(chǎn)生活息息相關，正是在這個基礎上，它開發(fā)了人們想象的空間，使得世世代代不斷疊加著美好的愿景和夢想，承載著許多相同追求而獲得廣泛的共鳴。比如“嬋娟”，既是對美女的稱呼，又用來指稱一輪明月，跟上古的神話傳說一脈相承，跟傳統(tǒng)的天人合一觀念也相吻合，如蘇軾的《水調(diào)歌 頭·明月幾時有》：“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痹诿耖g傳誦而經(jīng)久不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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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郭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