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我教學的啟蒙老師

◇劉 燕

孩子
——我教學的啟蒙老師

◇劉 燕

一 多元環(huán)境，為我奠定生命的底色

我出生在貴州省息烽縣的一個三線兵工廠。工廠位于山水秀麗的偏僻小山溝，職工來自全國各地，他們有不同的生活習慣、不同的方言、不同的地域文化。星光下，聽不同地方的故事、見聞是我兒時的一種樂趣。多元文化的生活環(huán)境，開闊了我的視野，也使得我的性格中多了幾分包容。

我有一位癡迷音樂的父親，他的二胡拉得非常好，并且負責工廠業(yè)余文藝宣傳隊工作。雖然是業(yè)余，但父親一絲不茍，組織排練、編寫樂曲、應邀演出，小小的我經(jīng)常跟隨在父親身邊。后來，父親專門請了一位老師教我彈琵琶。父親對我的影響，有藝術的熏陶，更有那種認真負責、執(zhí)著創(chuàng)新的精神。

二 孩子的愛，讓我進入教學的佳境

中學，我隨父母回到了江西老家，在家人要求下我報考了師范學校。師范學校寬松、自主，而且充滿藝術的氛圍令我陶醉在學習的愉悅中。1988年，我以全年級唯一地區(qū)“三好學生”的成績畢業(yè)。畢業(yè)之際，求賢若渴的江西宜春第一機械廠子弟學校陳吉生校長，排除重重阻力，使我成為當屆唯一留在城里工作的師范畢業(yè)生。他讓我從一年級起帶一屆學生，這是對我的信任，更是對我的培養(yǎng)。這樣的安排，令我對小學數(shù)學教學工作有了整體認識和全面的感知。

聽說是優(yōu)秀畢業(yè)生，學校、家長、學生都對我寄予厚望，但我畢竟只是個毫無經(jīng)驗的新教師。我常常被學生們弄得泣涕漣漣，教室內(nèi)總是上演全班孩子無辜地面對束手無策、淚水盈盈小老師的情景劇。雖然不想也不愛當教師，但責任感使我對工作從來不敢懈怠。

工作不到一年，一天，急性闌尾炎發(fā)作，我被送進廠醫(yī)院，立刻手術。出了手術室，醫(yī)生們告訴我，一年級的孩子們在手術室外守候了很久，最后在醫(yī)生“會影響老師休息”的理由下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但他們留下了一張張慰問的紙條：“老師，我們再也不惹您生氣了?！薄袄蠋?，您快點好起來吧！”……看著一張張透著稚嫩卻充滿真情的紙條,我想起那個聽我講故事時情不自禁伸手摸我臉的小女孩,她見我嚇了一跳,不好意思地說“老師，你的臉好像紅蘋果喲”；想起我戴了一個發(fā)夾，第二天，居然全班有一半女孩全部戴了類似的發(fā)夾 （還有一半據(jù)說是沒買到）；想起那個手被燙傷，見我快急哭了卻反過來安慰我的小男孩；想起被我冤枉批評，無辜地低著頭漲紅了臉，努力反思的小班長……我忽然意識到孩子們真的很愛我，在教師這個崗位上，我這個連合格都未達到的新兵卻得到了孩子們的包容和接納，收獲了人間最寶貴、最純真的情感。這場意外的病，讓我愛上了這幫小毛孩，愛上了教師這個職業(yè)。

進行反省，我發(fā)現(xiàn)很多問題的根源不在學生，而在我自己，我沒有把他們當孩子看。我想起自己對學生的第一次生氣、對小班長的第一次批評。小班長因為個頭高，在新生中被我指定為班長。小班長也不負所望，特別能干，進校第一天和第二天就能幫忙擺桌椅、帶隊伍，連續(xù)兩天還能幫忙將作業(yè)本安靜、迅速地發(fā)給同學們。第三天，我放心地將作業(yè)本交給小班長發(fā)，自己離開了教室。當我再返回教室，見到了震驚的一幕，只見作業(yè)本被孩子們拋來拋去，有的飛到地上，有的飛到椅子上，孩子們在教室中跑來跑去，地上的本子被踩踏著。這情景令我非常生氣，一定是小班長沒有盡到責任！我將小班長批了足足十分鐘，他漲紅了臉低頭站著聽著我的訓斥。當我讓小班長撿起散落的本子重新發(fā)放時，只見他拿著本子挨個向同學們詢問：“這本子是你的嗎？”我再次震驚了，恍然大悟：小班長再能干也只是個一年級新生啊，他識字不多，前兩天沒寫姓名的新本子容易發(fā)，可今天的本子上都寫了名字，那就不好發(fā)了！不是小班長的錯，而是我這個老師沒有把孩子當孩子看！

孩子們的寬容與愛感化了我，在反思愧疚中我更加愛他們了。這份愛讓我融入孩子們的世界里，他們和我無話不談，我成為他們最知心的朋友。我愛孩子們，孩子們也愛我，上課時，我們就像在玩一樣，沒有緊張、沒有威脅。我那時并不知道什么是課堂民主的氛圍,但在互相關愛的情懷中，我和孩子們的課堂真的是寬松、民主的。

融洽、深入的交流使我開始真正了解孩子們，也許是多元文化的成長背景幫了我，我很快學會了站在孩子的視角觀察和思考，學會聽懂孩子那不完整甚至不準確的語句背后所想表達的真實想法，學會說孩子聽得懂的話，努力用孩子喜愛的方式教學：我把應用題變成故事，把計算變成游戲……也許是因為從小受到藝術的熏陶，我總是能將學生帶入學習的情境中。我發(fā)現(xiàn)，從孩子的視角出發(fā)組織教學，在寬松、愉悅的學習氛圍中，課堂不再焦躁，孩子變得更加主動了，對知識技能的掌握也更加順暢了。漸漸地，課堂不再上演泣涕漣漣的情景劇，而是充滿了喜悅和歡笑。

三 孩子的視角，給我?guī)硪馔馐斋@

1993年，宜春市舉辦小學數(shù)學教學能手比賽。比賽采取臨時抽簽，獨立備課半天，分別采取上高、中、低段三節(jié)課的形式進行。由于所在的學校屬于廠礦學校，教研活動少，我沒見過其他學校的教師怎么上課，也不知道好課應該怎么上，于是我決定平時怎么上比賽時就怎么上，想怎么上就怎么上。高年級和中年級的課，我融入了游戲，孩子們在快樂的游戲活動中掌握新知。低年級的課我創(chuàng)設了一個童話故事情境，伴隨著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教學環(huán)節(jié)逐步展開，就連課中休息我都巧妙地將音樂與孩子們活動的韻律操融入故事情境中。孩子們進入了童話故事的世界，也進入了數(shù)學學習的世界，在輕松愉悅的氛圍中學得主動、積極。下課了，孩子們?nèi)圆辉鸽x去。

后來，當我看到“情境教學法”“愉快教學法”的時候，我才明白，教學要從孩子的需要出發(fā),讓我無意中采用了這兩種教學方法。這樣的教學方法當時在宜春還沒人使用過，它使我從眾多的參賽教師中脫穎而出，意外地獲得了一等獎（全市僅有三個一等獎）。

獨特的教學方法使我得到了關注，意外的成功使我獲得了學習的機會。我得到了江西宜春市小學數(shù)學教研員余慧芳老師的指導，余老師用三個月時間，讓三位獲得一等獎的教師每天下午跟著她聽課、評課。在這個過程中，我由開始的既不會聽也不會評漸漸學會領悟別人的教學亮點，開始整體地思考怎樣的課是一節(jié)好課。我的教學思路也漸漸由僅關注教學形式逐漸轉(zhuǎn)向形式與內(nèi)容緊密結合，突出重點、突破難點。這使我的課堂情境運用更加合理，在愉悅的氛圍中，孩子們的數(shù)學知識與技能落實得更加扎實，學習更加有效。

1994年，我參加江西省廠礦子弟學校教學比賽，獲得省一等獎；1995年，我參加江西省小學數(shù)學教師優(yōu)質(zhì)課評比，獲得省一等獎；1996年，我參加華東六省一市小學數(shù)學優(yōu)質(zhì)課評比，獲得一等獎。時任江西省教育學會小學數(shù)學專業(yè)委員會理事長蕭監(jiān)鏗老師評價說：“劉燕老師的課親切、自然，她的課語言美、聲音美，讓人心情美，是一種藝術的享受?！苯裉旎仡櫰饋?，當時的成功之處在于順應學生的興趣愛好，創(chuàng)設學生喜愛的教學形式，將教學形式與教學內(nèi)容巧妙、自然地結合在一起，達到學生情感與知識技能的和諧發(fā)展。能做到這一點，有賴于我從小受到的藝術熏陶，有賴于余慧芳老師的辛勤指導，有賴于我能從孩子們的視角組織教學。

1996年9月，我調(diào)入廣東省中山市楊仙逸小學任教，我親切自然、與孩子們心靈默契的教學風格引起了中山市小學數(shù)學教研員吳國輝老師和廣東省教育科學院曾令鵬老師的關注，他們不僅引領我學習先進的教育思想，不辭辛苦地指導我具體的教學設計，而且為我提供了許多學習和參與教學改革的機會。1999年，我代表中山市執(zhí)教“圓錐的體積”一課，榮獲廣東省首屆小學數(shù)學優(yōu)質(zhì)課現(xiàn)場教學評比一等獎、中國教育學會小學數(shù)學專業(yè)委員會第一屆錄像課評比一等獎。

四 孩子的立場，引我走向教研深處

2010年10月，我調(diào)入中山市教育教學研究室擔任小學數(shù)學教研員。在學校調(diào)研中，我發(fā)現(xiàn)孩子們在課堂中得不到足夠的學習機會和發(fā)展空間，老師或者不敢放手，或者不知該在何處放手。從孩子的立場出發(fā)，我和中山市的骨干教師們開始了“中山市小學數(shù)學教學要義建設”的課題研究，期望通過研究將國家課程標準的要求落到實處，讓孩子們獲得足夠的學習機會，感悟數(shù)學思想，積累數(shù)學活動經(jīng)驗。

課題研究工作使我有機會接觸到鄭毓信、馬云鵬、王永春、吳正憲、梁秋蓮等全國知名專家，在他們的引領下，我更加注重理論學習，刊物上刊登的這些大家的文章我必然追著看。比如《小學教學》常?？青嵷剐?、張奠宙等大家的文章，這些文章成為我每月期待的精神食糧。

追逐大家，不忘“小家”。如何讓大家的觀點在 “小家”——孩子們身上成為現(xiàn)實？關鍵還是要向孩子學習。2015年我設計了與眾不同的“方程”教學，獲得很好的效果和評價。該設計正是我閱讀了張奠宙、史寧中、鄭毓信等大家關于“方程”的文章，對知識本質(zhì)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后，從孩子的立場出發(fā)進行設計的。許多專家和老師聽課或閱讀了相關文章后，都評價說有深度，開創(chuàng)了“方程”教學新思路。

史寧中教授說：“數(shù)學教學活動應當秉承這樣的基本理念：把握數(shù)學內(nèi)容的本質(zhì)，創(chuàng)設合適的教學情境，提出合理的問題……”這段話中出現(xiàn)了“合適”“合理”， 什么是“合適”“合理”的？不僅與內(nèi)容相關，更與孩子相關。是否“合適”“合理”？孩子最知道。孩子——我教學的“啟蒙”老師，也必將是我教學生涯的終身老師。

（作者單位：廣東中山市教育教學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