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豐敏
“東方第一大港”,曾有“市井十洲人”“漲海聲中萬國商”之盛景
泉州已被列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先行區(qū),而唐垂拱二年(公元686年)建造的開元寺作為泉州申遺的遺產(chǎn)點之一,也重新被世界所關注。
泉州最早開發(fā)于周秦兩漢,公元260年始置東安縣治,唐朝時為世界四大口岸之一,被馬可·波羅譽為“光明之城”,宋元時期為“東方第一大港”,曾有“市井十洲人”“漲海聲中萬國商”之盛景。
泉州和福州的名稱曾交替使用
隋朝開皇九年(公元589年),福建歷史上首次出現(xiàn)“泉州”名稱,是福州地區(qū)的名稱。隋大業(yè)二年(公元606年),泉州(即如今的福州地區(qū))改名為閩州。唐太宗繼位后全國州縣合并為省,地理區(qū)劃分為十道。福建屬嶺南道,下轄泉州(治所在今福州)、豐州(治所在今泉州)。
公元700年,今天的泉州市區(qū)設置武榮州,轄南安、莆田、龍溪、清源四縣。武榮州的州衙在哪里呢?據(jù)考證是今天泉州市鯉城區(qū)的中山公園舊體育場一帶。當時州衙前開辟南大街為市。州衙旁建造了六曹都堂署及參軍廳。不久后,該地區(qū)建造了一座城,名為唐城。此后武榮州脫離了福州管轄,而那時福州的名稱仍是“泉州”。
唐景云二年(公元711年),武榮州改稱泉州,隸屬閩州(福州)都督府。泉州建制自此始。此后凡稱“泉州”,即指今之泉州。天寶元年(公元742年),唐朝廷下詔改州為郡,泉州易名清源郡。乾元元年(公元758年),清源郡復為泉州,從此泉州不再易名。
由此可知,在明朝前,泉州的曾用名有南安郡、豐州、武榮州、清源郡。而福州的曾用名更多,有泉州、晉安郡、閩州、豐州、長樂府、福建路、福安府等。
福州和泉州的名稱交替使用問題,導致后代學者考證泉州歷史時出現(xiàn)了不少麻煩。
比如,德國學者恩勒特撰寫的《走近泉州》中說:“……‘云山百越路,市井十洲人……泉州的居民至今以此詩句為驕傲——我這么說要冒著在那里不受待見的危險——它所描寫的是否真的是這個城市,這一點也不確定。因為很遺憾當時城市的名稱變化無常,有可能這里所說的是省城福州,而不是我們諾伊施塔特的伙伴城市,但這并不一定意味著當時泉州的狀況與此不同。可以肯定的是,到9世紀中葉,福州已經(jīng)是這個地區(qū)的政治中心,但此后泉州迅速發(fā)展起來,到10世紀末,泉州港至少已經(jīng)成為這個地區(qū)最大的港口,甚至可能是中國南部最大的港口。”
宋元時期繁盛起來
2017年5月初,筆者到泉州后渚港參觀,從鯉城區(qū)的水門巷沿江一路來到后渚港,在此處的海邊,看到一塊石碑上寫著“馬可·波羅出航處”。
1291年,意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奉忽必烈之命,率十四艘四桅十二帆的巨船從泉州的刺桐港(今后渚港)揚帆出海,護送闊闊真公主去伊利汗國完婚。完成任務回到泉州后,馬可·波羅從刺桐港返回歐洲,結束了東方的旅程。
在《馬可·波羅游記》中,他說,泉州港與埃及亞歷山大港齊名,被譽為“東方第一大港”,是當時世界性的經(jīng)濟文化中心。
在后渚碼頭工作的戴師傅告訴筆者,泉州之所以能有宋元時期“東方第一大港”的美稱,與10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貿易通商,與泉州港特有的優(yōu)良自然條件是密不可分的,“泉州灣適合避風、避浪、避水流,能安全停泊,曾以四灣十六港聞名于世,如今又開發(fā)了湄洲灣肖厝深水良港,是非常好的貿易港口?!?/p>
馬可·波羅是在元初來到泉州的。泉州為何在宋元時期突然繁盛起來?
這或許與科技的發(fā)展有關。元朝歷史記載中提到了海上指南針的運用及航海技術的發(fā)展。但其實不僅如此,其興盛或許與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貿易中斷有關。
據(jù)歷史記載和國外專家分析,海上絲綢之路的結束源自幾種情況,而唐朝安祿山叛亂和黃巢起義導致正常有序的貿易環(huán)境被破壞,也是原因之一。
黃巢起義令唐朝唯一設置市舶司(海關)的廣州和福州都飽受戰(zhàn)爭之苦,而位于臺灣海峽的深水良港城市泉州從此獲得外國商人的青睞。
在《唐書》和《宋史》中,都有外國商人和印度佛教僧侶從泉州坐船返回家鄉(xiāng)的記錄。
南宋時,宋朝廷設在杭州,靠近杭州的泉州作為獨立的備選港口在國際市場上有了更穩(wěn)固的地位。
泉州港“失而復得”
繁榮的經(jīng)濟促進了泉州城市區(qū)域面積的擴展。早在公元1000年左右,泉州的新城墻總長度已達到10公里,城門從四座變?yōu)槠咦?;各種宗教組織在泉州建寺,到1009年,這里已經(jīng)有了清真寺和阿拉伯建筑風格的伊斯蘭教寺。不僅如此,1138年到1151年間,泉州建造了一座長達2070米、總重量達25噸的花崗巖石橋,名為“安平橋”。直到20世紀,它一直是中國最長的橋梁。
可另一個問題是:泉州為何在明以后開始衰敗呢?
泉州的衰敗,主要是因為港口的衰敗。盡管明朝時曾出臺對海事進行一些限制的政策,但對泉州港影響最大的是清朝的“閉關鎖國”政策。
清乾隆年間,朝廷宣布停止寧波、泉州、松江三個海關的對外貿易,只留下廣州海關允許西方人貿易。
泉州海關的何斌士說,泉州的衰敗與泉州港的衰敗呈現(xiàn)了極為強烈的正相關性,可以說,“泉州城與泉州港唇齒相依,港興城興,港亡城亡”。
1983年1月1日,泉州港正式恢復對外籍船舶開放,被國務院批準為全國24個對外開放港口之一。
截至2015年底,泉州港已與世界30個國家和地區(qū)有海運往來。而2016年至2018年的三年內,泉州市將投資300億元完成港口及配套設施建設,努力將泉州港建成海峽西岸經(jīng)濟區(qū)現(xiàn)代綜合交通運輸樞紐港。
泉州海關關長張秀清介紹說,泉州關區(qū)對外經(jīng)貿往來密切,民營經(jīng)濟非常活躍,目前泉州關區(qū)有海關注冊備案企業(yè)12000余家,各類海關監(jiān)管點23個,與世界上180多個國家有貿易往來。
“東方第一大港”的重要見證
2016年8月29日,國家文物局召開的海上絲綢之路申報世界文化遺產(chǎn)工作會議明確,泉州列入海上絲綢之路申遺的首批遺產(chǎn)點有14個,但位于水門巷的泉州市舶司遺址未列入其中。
福建市舶機構,兩宋稱提舉市舶司,元明改為市舶提舉司。明前期,市舶司的職責有四項,管理朝貢貿易、征收關稅、管理中外互市貿易、查禁民間商人的海外貿易。為了打擊走私貿易,市舶司甚至有調動軍隊的權力。
穿過狹窄的水門巷,筆者見到了久負盛名的“福建市舶司”,也見到了住在水門巷的泉州歷史學者、中國當代文博專家劉志成。
據(jù)劉志成介紹,這座建于宋朝的福建市舶司面積比開元寺更大,除市舶司的主體建筑外,還有福建市舶提舉司、倉庫、市舶司官員住宅等諸多附屬建筑。
不止水門巷,附近還有馬坂巷、舶司庫巷,這些表明了當年這里巨大的貨物倉儲量,以及往來馬車裝卸停留的繁忙景象。
到了明末,這些建筑被洪承疇占用。洪承疇拆除福建市舶司建筑時,瓦片、磚塊堆成了山。這里因此有了“洪厝山”的名稱,居民也多數(shù)姓洪。
當年市舶司外的破腹溝是一條寬闊的河流,能直通晉江。宋至明時,遠洋商船的貨物,可通過小船,沿晉江、破腹溝、水關、濠溝直達市舶司衙門報關。
滄海桑田,破腹溝如今真的成了一條狹窄又干涸的水溝,那些桑田也變成了民居建筑。如果沒有人帶路,很難找到隱藏在老城深巷、雜亂民宅中的不起眼的福建市舶司建筑。
令人感動的是,這座重要的歷史建筑能保存至今,靠的是周圍居民自發(fā)的捐款。
張秀清說,在2003年,市舶司遺址周邊的熱心居民和群眾自發(fā)組成了“市舶司保護小組”,經(jīng)泉州市政府批準,市舶司遺址交給水門社區(qū)保護小組管理,并一直延續(xù)至今。
“目前文保小組成員大都年歲已高,人數(shù)也由當時的7人到如今只剩下二三人在崗堅守,保護工作的延續(xù)面臨青黃不接的困境?!睆埿闱逭f。
筆者來這里時,見到了兩位六十多歲的老人,他們都是“市舶司保護小組”的成員,其中的吳秀滿老人曾工作于泉州海外交通博物館,退休后長期在此義務工作。
作為市政協(xié)委員,泉州海關關長張秀清2017年再次提交提案,建議將泉州市舶司保護和修繕工作列入《2017年泉州市建設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先行區(qū)重點項目》建設范疇,同14個海上絲綢之路申遺的遺產(chǎn)點或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申遺的關聯(lián)點一同進行文物本體修繕和周邊環(huán)境整治。
在他看來,泉州市舶司遺址作為全國目前唯一保留下來的“古海關”遺址,是泉州作為“東方第一大港”城市的重要歷史見證,亟需加大保護和修復工作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