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杰
摘 要:東方文學的一些作品中時常會出現(xiàn)女性對于男性引誘不成便加以誣陷的文學模式,這一模式的出現(xiàn)與存在是有著極其深厚的社會原因的。首先,在男權社會中,這類母題模式顯然對其統(tǒng)治有利,成功地控制第二性在第一性心中的形象,從而為政治服務,為家教服務。其次,從女性心理層面看,女性的這種行徑不能不說明男權社會的壓抑使其心理受到扭曲,從而產生了這種反抗、報復手段。
關鍵詞:女性 引誘 誣陷 反抗
在東方文學中,有不少作品中都涉及女性對于男性引誘不成便加以誣陷的文學模式,隨著文學與社會的發(fā)展,這一文學模式已成為東方文學中的一個慣常性母題模式。在這一模式中為什么引誘者要由女性來扮演,施惡報復者也由女性來充當,原因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有著極其深厚的社會原因的。通過歷代以來的例子我們可以來探討一下這個原因,看一看男權社會中女性的心理層面。
從古至今,女性一直處于劣勢地位,尤其在古老的東方,女性一直處于第二次的被統(tǒng)治地位。在社會生活中如此,在文學中也大多如此。
三國時期吳國的康僧會譯《六度集經(jīng)》卷四“法施太子本生”,寫道佛的前身是太子,名為法施,善行良德。有一次和相國一起去朝見國王,被王的寵妾看中,于是被其拉扯,他用力掙扎才得以掙脫。于是欲先行離去,便拍了一下相國的頭與其招呼欲先行。誰知相國的帽子便被拍掉了,更沒想到的是相國是個光頭,于是惹得朝堂上的姬妾們一陣譏笑。因此王妾因淫邪未遂而銜怨在心,相國也因此而憤恨太子。后來王妾抓住機會向國王哭訴著進了讒言:“妾雖微賤,猶是王妻,太子不遜,有欲于妾?!眹跗鸪醪恍牛捎趯欐膶掖慰拗G,國王只得將太子遠派邊地為王。王妾猶不解恨,“妾殊懷怨,與相為奸,謀除太子”,于是便假托國王的命令讓太子自挖眼珠。奸計得逞后,王妾對著眼珠罵道:“不從吾欲,鑿眼快乎?”再來看《封神演義》第十九回“伯邑考進貢贖罪”。姬昌之子邑考進朝歌進貢以救贖其父,卻因外表非凡被紂王妻妲己看中,設計欲留邑考。便以教授琴技為由,左右勾引,但邑考只言琴而不色,并正色奏言,痛說妲己,使得妲己深恨,欲將其置于死地。于是妲己上奏紂王誣陷邑考調戲于她,紂王欲查明此事,妲己卻百般挑唆,終至將邑考剁成肉醬,做成餅喂食其父姬昌。由此可見,早期東方的文史故事中,女主人公地位都較高,是國母或國王寵姬,而到了后期敘述中,母題中的女主角的層次地位發(fā)生了改變,壞女人的形象在地位上的轉變,有著明顯的男權文化的意味。前者表現(xiàn)的是上層女性因獵物未能如愿收入囊中而依仗有權勢者來對獵物進行誣陷打擊,這種手法有時也成為其政治斗爭的一個手段,不僅為一己私利尋了仇同時還達到了一定的政治目的,可謂一箭雙雕。后一類女性,有不少則是本居于下層的妾婢了。從政治色彩上來說漸趨淡薄,但就反映女性大眾化的人性要求的成分上來說則逐漸加強了。
例如,在公案小說的包公系列故事中,講到開封府有錢人家吳十二的妻子謝氏,容貌美麗且頗諳風情。她曾多次借機挑逗勾引丈夫的好友韓滿。一次吳十二不在家,韓滿前來,于是謝氏就挽留置酒笑陪。借著酒酣情熱,謝氏進而持杯挑逗,剛直的韓滿對其厲言斥責,起身便走。等到吳十二回府,謝氏卻惱羞成怒地反咬一口,說韓滿輕薄于她,讓吳十二心下生疑。幸得韓滿自此與吳約定不在其家相晤,并坦誠相勸“門戶自宜謹密,”吳十二這才釋疑。故事最后謝氏竟與仆人通奸,謀害了吳十二,直到吳十二的鬼魂顯形,才由韓滿代其伸冤報仇。
此情節(jié)與偉大的通俗小說名著《水滸傳》中的情節(jié)相似。小說第二十四回中,便寫到潘金蓮因怨構陷小叔武松,起因就是潘金蓮主動“勾搭”不成,反遭武松斥責后怨憤在心,于是她淚眼滂沱地在武大面前反誣小叔武松一口。可武大并不相信。眾多作品中的反誣慣技在這里竟然沒有能夠生效。然而正是這一預伏的“草蛇灰線”,在后面余脈千里,既觸發(fā)了下面情節(jié)發(fā)展——如情欲不滿足的潘氏終究與西門慶發(fā)生了性糾葛,引出了一串故事;從而更加全面地展現(xiàn)了武松、武大、潘金蓮等人物的形象性格,為其人物形象的塑造增光添彩,可以說這是創(chuàng)新性地運用了傳統(tǒng)母題的模式。
在另一部尚具雛形的公案小說中,也有此母題。說是艷婦陳氏,是三姓婢所生,嫁給魯宜后,“見明估英俊,累欲私之。且明估素性端方,凜然難奪,屢拂其意,心稍怨之”,一次趁著明估從其門口路過,他就招手試意,明估以為有他事,走近前來,尚未交談,忽然后面其夫魯扭結其手,說他要強奸陳氏。在公堂上陳氏說:“小婦正在門內,明估沖擊強抱行奸,不從喊叫,偶遇夫回,方才放手,不然幾入虎口矣?!笔苄毯螅愂喜懦姓J是誣陷。盡管其中有借此賴賬的因素,但是陳氏與夫合謀的這場誣陷案,在陳氏這里,動機主要還是當初的私之不成而積怨泄憤。
為何在作品中,女性被描寫成如此形狀,女性為何會以殘酷的方式報負,這不能不與當時的社會觀念聯(lián)系起來看。在印度,早期的佛教提倡出家止欲,歧視婦女,把婦女形容為罪惡的淵藪。世俗社會也是以男性為中心,印度的《摩奴法典》規(guī)定:“婦女少年時應該從父,青年時從父,夫死從子,婦女始終不應該隨意做主。”這與中國古代的倫理觀是極為相似的,所謂“三從四德”也即如此。因此可將這一觀念看作是東方文化在文學中的一個集中表現(xiàn)??墒沁@一母題模式很容易讓人產生一個偏見:所謂“最毒婦人心”。認為“女性惡”??墒俏覀儾还苁菑臍v史紀實還是從文學創(chuàng)作方面來看待這個問題,都要與社會聯(lián)系起來看。在男權社會中,這類母題模式顯然對其統(tǒng)治有利,成功的控制第二性在第一性心中的形象,從而為政治服務,為家教服務。
歷史地來看待這一母題,這一情形確實是存在的,或為政治目的,或為個人情欲,總之,我們不能否認它的存在。但是有沒有從女性的心理層面去分析其原因呢?綜合上述例子,綜合歷史、社會的規(guī)范觀念來看,這種現(xiàn)象到底是女性的墮落呢還是女性的反抗呢?
首先,我們先從那類位置較高的女性心理來看。這類女性身處高位,但其高位是依仗其夫的,整天看著男人操縱權柄,而自己雖近在咫尺,卻無法掌握其權。這就使女性在心中無意識地產生一種嫉妒心理:為何男性可以控制這個社會,而女性卻不可。歷史上有竇太后、呂后、武則天、慈禧,她們奪權奪勢,為的恐怕不光光是滿足自己的權力私欲吧,心底總會有一些為女性爭權的念頭吧?尤其是武則天,作為大周的皇帝,興女學,立女官,不以性別論事,只以才能論人,這種思想在古代怕是不能容的。她們有的成功了,有的卻無法成功。畢竟這類胸懷大志的女性是少數(shù)的,因為古代文化上對女性的封閉造成了女性知識上的貧乏,因此,出現(xiàn)了另一種發(fā)泄嫉妒,尋找心理平衡的方法。那以引誘男人成功而作為戰(zhàn)勝男人的方法??墒沁@種方法一旦不成功,還代表了整個女性向男性挑戰(zhàn)的失敗。因此無論是從女人的自尊還是從其處境,還是從其戰(zhàn)略意義上來說,失敗都是殘酷的打擊,是對整個女性整體的打擊。這類女人或是國母或是國王寵姬,她們都是女性中的佼佼者,她們的失敗不僅代表的個人,還代表了整個女性的失敗。因此,她們必然要將其失敗的事實掩藏起來,消滅掉,甚至將其向男性權力挑戰(zhàn)的行徑抹掉,所以“他”是決對不能放過的,因為“他”的存在將直接揭露“她”的失敗。所以在此些母題模式中,女性總是殘酷地將對方趕凈殺絕。
其次,古代女性“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能抗拒命運,自主選擇。她們不能拒絕自己的男人。可是她們也是人,也想擁有這種自主的選擇權,于是她們偷偷地背著自己的男人,背著社會選了起來——引誘。滿心的期盼與興奮卻被男人的拒絕而打得粉碎,同時還要受到事機敗露受社會的責罰的威脅,因此只能鋌而走險先行一步處置了“他”以掩人耳目??墒桥巳绾尾拍芴幹玫昧肆獗人?,權力比她大的男人呢?只有通過借助法律,社會道德的力量了,因此只能反咬一口,以身為證了。這一招往往都會成功的,因為男權社會為了要維持其固有的壓抑女性的道德法則,就必定不允許任何人去觸犯他,哪怕是男人也不行,而且此類事情也只能由男人去擔責任去犯錯,一旦觸犯者成了女性,那就說明了此規(guī)則的不成功。所以在這方面,女性往往是處在安全位置的,試想有哪個男性會同情自己的同類去侵犯自己所定的規(guī)則呢?女性侵犯它只能表示不遵守,而男性同類侵犯則是從質上說明它的不合理,孰輕孰重,不言而喻。所以女性利用這一點從容易使男性站到同情相信她的一邊來,是安全的報復手段。所以女性的這種反誣陷的手法不能說是女性的墮落,大抵上只能說是利用自己的劣勢地位,利用自己的弱點去保護自己。
總的來說,女性的這種行徑不能不說明男權社會的壓抑使其心理受到扭曲,從而產生了這種反抗,報復手段,這在那個時代,那個社會形勢下是一種偶然,也是一種必然。我們要從社會等多層面去考慮去看待,不能輕易下結論。所以此種女性行為不能反映整體女性的反抗手法,古有花木蘭從軍,有女官女吏,這些也是一種反抗,其心理是與引誘一致的,都是一種反抗,只不過有些是無意識的反抗罷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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