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神秘事,驚現(xiàn)神秘夜!短劍飛,人頭落,憑誰論是非?
陰翳蔽日,凡眼難破局,恰似行尸走肉;
心痛魂傷,幡然悔悟,終行大義之舉!
軍人救美
1970年初秋的一個晚上,十八歲的少女裴紅徘徊在上海市一條幽靜的林陰道上,她心里很煩悶,很苦惱。本來,這個年齡的她應(yīng)該充滿幻想和激情,可是,一股“知識青年到農(nóng)村去”的潮流把她的同伴卷走了,只有她一人留在了上海灘,原因是她母親怕她這個獨生女在鄉(xiāng)下受苦而拽住了她的衣角。她像一只孤雁,沒有同伴,沒有工作,整天只能到處閑蕩,真是無聊透頂。這天晚飯時,她又跟母親拌了幾句嘴,飯沒扒上幾口就出了門。
一陣秋風(fēng)吹來,裴紅不由打了個寒噤,頭腦稍稍清醒了一些。正欲覓路回去,突然,從黑暗處鉆出兩個穿得花里胡哨的阿飛,擋住了她的去路。
“漂亮妞兒,你一個人不嫌孤單嗎?走,陪哥們兒談?wù)勑娜??!?/p>
兩個阿飛一邊嬉皮笑臉地說著話,一邊上前動手動腳。裴紅嚇得渾身直抖,不由尖叫起來。一個阿飛上來捂住她的嘴,另一個阿飛攔腰抱住她,把她往密林里拽。裴紅喊不出聲,掙扎又沒力氣,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時,驀地,一輛摩托車疾馳而來,一束強烈的燈光直射到兩個阿飛身上。
“住手!”隨著一聲斷喝,摩托車上飛身下來一個年輕英武的解放軍戰(zhàn)士。
兩個阿飛放下裴紅,掏出匕首,其中一人獰笑道:“當(dāng)兵的,你活到頭了!識趣的話,滾遠點兒!要不老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那軍人冷笑道:“嘿嘿!只怕你們沒長眼,嚇唬錯人了!”
說時遲,那時快,軍人飛起一腳,把兩個阿飛掃倒在地,然后從腰間掏出手槍,厲聲道:“你們再敢動,老子給你們來個子彈穿心!”
兩個阿飛嚇得屁滾尿流,磕頭如搗蒜道:“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大哥!請高抬貴手,饒了我們吧!”
軍人朝兩個阿飛一人屁股上踢了一腳,喝道:“這次饒了你們,快滾!下回再見到你們?yōu)榉亲鞔?,定不輕饒!”
二人摸著屁股,像驚兔一般撒腿跑了。
軍人這才扶起驚魂未定的裴紅,說:“姑娘,嚇壞你了吧?”
裴紅整了整衣裳,羞澀地道了聲謝。
軍人跨上摩托車,說:“來,我送你一程。你膽子真不小,這么晚了竟獨自一人走到這里?!?/p>
摩托車開動,軍人一直把裴紅送到了家。裴紅上樓時,才想起沒問軍人的名字,但她深深地記下了他那張英俊的臉龐。
第二天風(fēng)和日麗,裴紅決定到西郊公園散散心,掃一掃昨夜的晦氣。她一路走來,突然,一輛小轎車飛駛而至,離她越來越近,眼看就要撞上她時,小轎車猛地剎住了。裴紅回過頭,嚇得全身癱軟,一動不動地站在了那里。這時,從車上走下來一個戴著墨鏡的軍人。裴紅正準備挨訓(xùn),不料那軍人卻看著她笑了。裴紅正感詫異,軍人取下墨鏡道:“怎么,你認不出我了?”
裴紅定睛一看,正是昨晚救自己的軍人,她懸著的心落了地,羞澀地笑著,不知說什么好。
軍人笑道:“你又去哪里游玩了?”
“想到西郊公園散散心。”裴紅小聲回答。
“哈哈,正巧,我也要去那里,上車吧!”
裴紅感激地上了車。
車窗外,一排排白楊和樓房從眼前閃過,裴紅心里舒暢極了,她望著軍人說:“對不起,你看我昨夜失魂落魄的,都忘了問你這位大恩人的名字!”
軍人一笑道:“恩人可不敢當(dāng)!我姓林,叫林綱。你叫什么名字?”
“裴紅。”
二人于是閑聊了起來,不一會兒,車子就到了西郊公園。
下了車,裴紅問林綱:“你到這里來是不是有公務(wù)?我們該分手了吧?”
林綱爽朗地一笑,說:“跟你一樣,我也是來游玩的。你如果不嫌棄,我這回就自薦當(dāng)你的保鏢,陪你一游怎么樣?”
裴紅笑道:“好??!那真是我的福氣!”
二人一路賞花觀石,傾心交談。裴紅暗想,林綱風(fēng)度翩翩,開著小轎車,肯定是高干子弟,神通廣大。我剛才已向他傾訴了自己的苦衷,看他的樣子,似乎對我很是同情,我何不求他幫我找找參軍的門路?
想到這里,裴紅索性把心里的話抖了出來。
林綱聽了,不假思索道:“你想成為我的戰(zhàn)友嗎?好吧,我可以幫你活動活動?!?/p>
裴紅趁機嬌嗔道:“那你得把你的地址告訴我。要不,等會兒分手了,我到哪里去找你?”
林綱道:“對不起,裴紅同志,我們部隊是保密的,有規(guī)定不能告訴你。這樣吧,你把你的電話號碼告訴我,由我來約你。”
裴紅只好寫下了樓下門衛(wèi)室的電話號碼,說:“那我就誠心誠意地盼著你的消息啊!”
林綱點了點頭,說:“請你相信我?!?/p>
恐怖之夜
從那天起,裴紅就苦苦地等待著林綱的來電。一個星期后,林綱終于打來電話約她出去見面。
二人閑扯了幾句,裴紅就問:“我求你的事有眉目嗎?”
林綱笑道:“你不要急嘛,我又不是通天的神,說辦就能辦到的!不過,我已經(jīng)開了個頭,還需艱難開拓。你要沉得住氣,耐心等待結(jié)果吧?!?/p>
裴紅雖然有點兒失望,但轉(zhuǎn)而又為自己感到好笑:是啊,才過去一個星期就問人家結(jié)果,豈不是太性急了?再說,林綱并未食言,他正在為自己積極聯(lián)系呀!
一晃兩個月過去。這天下午,樓下傳來“裴紅,接電話”的喊聲,裴紅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下樓,拿起電話,果真是林綱打來的。
“裴紅,我弄到了兩張今晚文藝節(jié)目的票。七點半我在市委禮堂等你,給你帶來了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裴紅一聽,驚喜地問。
“對不起,見面才能談。再見!”
一個電話把裴紅的胃口吊得高高的,害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恨不得太陽早點兒下山。好不容易盼到暮色降臨,她胡亂扒了幾口飯,精心地打扮了一番才出門。
到了市委禮堂門口,一看表,剛好七點,林綱還沒到,她于是耐心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來看表演的人如潮水般涌進禮堂,裴紅睜大眼睛四處找,就是沒見林綱的影子。眼看著禮堂門口的人越來越稀少,演出就要開始了,裴紅急得直跺腳。一抬頭,她看見街對面的墻角里圍著一堆人,于是忐忑不安地跑過大街,擠進人群,朝當(dāng)中望去。
這一看不打緊,裴紅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見林綱滿臉是血地躺在地上,生命已經(jīng)垂危。裴紅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一下沖到林綱身邊,背起他就往街當(dāng)中走。正巧對面駛來一輛小車,裴紅慌忙招手攔住。
小車飛快地把他們送到了醫(yī)院。一進醫(yī)院,就從急診室里跑來幾個醫(yī)生,他們接過林綱,將他送進了急救室。
裴紅感到全身癱軟,便靠在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歇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喚把裴紅從胡思亂想中驚醒,她抬頭一看,只見面前站著一位四五十歲的解放軍首長,他面容慈祥地問:“你叫裴紅吧?”
裴紅詫異地點了點頭。
“我是林綱部隊的。我代表部隊感謝你把林綱同志送到醫(yī)院來。現(xiàn)在時間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林綱還在急救室里搶救,我們已派人在這里守候,有什么消息我們會通知你的,外面有車送你?!?/p>
裴紅聽了,只得拖著沉重的步子,無奈地走出了醫(yī)院的大門。
噩夢,一個個接踵而來,整個晚上,裴紅都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她又驚又怕,心神不寧,好不容易熬到黎明,猛聽得樓下有人喊:“裴紅,快來接電話!”這一叫,把半夢半醒的她徹底驚醒,她顧不得穿戴整齊,就沖下樓去。
給她打電話的正是昨夜的那位首長。
“是裴紅同志嗎?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裴紅的心一陣緊縮,“我們今天上午在醫(yī)院禮堂開追悼會,林綱他……”
裴紅只覺五雷轟頂,頭暈?zāi)垦?,全身顫抖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摸上樓的,一回到房中,她就蒙起被子痛哭起來?/p>
“老天爺呀,我的命怎么這么苦,林綱他是我生活的希望呀!”
淚水把被頭浸濕了,裴紅在痛不欲生中猛地想起今天上午要開林綱的追悼會,于是連忙坐起來,換了一身素服,含著眼淚往醫(yī)院趕去。
哀樂低回,攝人心魄!禮堂里站滿了默哀的軍人,前臺擺滿了花圈,花圈當(dāng)中是林綱的大遺像,整個禮堂顯得十分肅穆。
追悼會開始,那位部隊首長致了悼詞,隨后,戰(zhàn)士們依次經(jīng)過林綱的遺像。當(dāng)裴紅走到林綱遺像前時,她的眼淚如泉水般涌了出來,一時悲痛欲絕,再也挪不動半步了。
那位首長走過來,把裴紅扶到旁邊,拿起一條毛巾遞給她,說:“你把眼淚擦擦吧!林綱同志確實是位難得的好同志,我們心里也很難過……他生前曾經(jīng)向我們提出過你有參軍的想法,我們尊重死者的遺愿,準備慎重地研究一下。一旦有消息,我們會立即通知你的?!?/p>
裴紅紅腫的眼睛里猛地一閃,可她一想到這種夢寐以求的希望是林綱帶來的,她又嚶嚶地哭了起來。
回到家中,裴紅躺倒在床上,一整天精神都很恍惚。半夜時分,她好像聽到樓下有人在喊:“裴紅,下來接電話?!?/p>
這么晚了,是誰來的電話?裴紅狐疑地下樓,一拿起電話,就急不可待地問:“喂,你是誰?”
“我是林綱?!?/p>
“林綱?你……”裴紅大驚,不由倒退了一步,她懷疑是在夢中,用手擰了大腿一把,卻有疼痛的感覺。她嚇得想丟掉話筒逃跑,可對林綱的感情又拴住了她的腿,于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你不是已經(jīng)……你在哪兒?”
“我在殯儀館三樓五號房間,請你現(xiàn)在就過來一趟。”
老天,這是怎么回事?林綱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難道世上真的有鬼魂?是林綱的鬼魂在說話嗎?我去不去呢?殯儀館是多么恐怖的地方??!可不去行不行呢?如果林綱真的變成了鬼魂,我不去的話,就等于是失信于林綱,他的鬼魂會找上門來,我還能安寧嗎?嗯,只怕是林綱被送到殯儀館火化時,他突然又奇跡般醒過來了。
裴紅越想越感到蹊蹺,于是一咬牙,硬著頭皮朝殯儀館走去。
殯儀館孤零零地坐落在郊外,裴紅到達時,已是深夜,漆黑的夜空里沒有一顆星星,月牙兒也不知何時被黑云吞噬。殯儀館的大門雖然敞開著,卻沒有一個人影,只有一排排松樹像鬼影一樣在搖晃。裴紅心顫腿軟,全身冷汗淋漓,她轉(zhuǎn)身想逃,可一想到林綱,她又橫下心來,邁進了殯儀館的大門。里面黑漆漆的沒有一絲聲響,她全身像被潑了盆冰水一樣瑟瑟發(fā)抖,一直來到三樓。
三樓走廊的盡頭有一盞昏黃的燈,慘淡的燈光更增添了幾分恐怖。裴紅用手拽住衣領(lǐng),咬緊嘴唇,借著微弱的光線終于找到五號房前。
她聲音發(fā)顫地輕喚:“林綱!林綱!你在哪里?”
然而里面沒有回音。
她迅速退了幾步,心想,我已經(jīng)來了,已經(jīng)喊過他了,已經(jīng)盡到責(zé)任了,現(xiàn)在就可以走了!
她轉(zhuǎn)身朝樓下奔去,誰知剛到樓梯口,卻見一個人走上樓來。她嚇得驚叫一聲,癱倒在地?;杳灾?,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問:“你是誰?”
裴紅勉強睜開眼睛,見是那位部隊首長,頓時清醒了一些,她捂住胸口道:“首長……是我,裴紅。”
首長驚異地問:“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是……林綱叫我……來的!他叫我……到三樓……五號房間,我來了,可他又不在!”
“啊,林綱?!他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首長大吃一驚,掏出手槍,“走,我們?nèi)タ纯??!?/p>
兩人一起來到五號房間門口,首長把槍遞到裴紅手中,說:“裴紅同志,你不要害怕,你不是想?yún)④妴幔课覀円呀?jīng)基本同意了。你要知道,當(dāng)一個戰(zhàn)士最重要的就是要絕對服從上級的命令?!?/p>
裴紅點了點頭。
“那好,你把門推開,再喊林綱,不管里面出來的是什么人,你都要把他打死!”
裴紅一陣驚懼,但她猛地想到這可能是首長在試探自己,便“嗯”了一聲。
“那我們開始吧!”首長很威嚴地下命令。
裴紅輕輕推開門,喊道:“林綱!林綱——”
她的喊聲剛落,一個人影突然從房間里閃了出來。裴紅嚇得尖叫一聲,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首長身上,她頓時鎮(zhèn)靜下來,緊緊握住那支槍。人影近了,裴紅定睛一看,真的是林綱。她又疑又懼,猛聽得首長在背后喊道:“快!我命令你把他打死!”
裴紅的腦子猛地一炸:老天,真要把自己鐘情的人打死?這我怎么下得了手?她想丟下手槍逃跑,猛聽得首長又喊了一句:“快執(zhí)行命令!”
執(zhí)行命令!也就是說我已經(jīng)是個解放軍戰(zhàn)士了!參軍是我夢寐以求的啊,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不能斷送了自己的前途!林綱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我只當(dāng)眼前的不是林綱!
裴紅橫下心來,眼睛一閉,朝林綱摳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裴紅還沒睜開眼睛,一雙大手已經(jīng)抓住了她,只聽有人說:“裴紅同志,祝賀你!”
好熟悉的聲音,是林綱在說話!裴紅驚奇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果真是林綱。原來他沒有死,他正活生生、笑吟吟地看著自己說話呢!
“祝賀你經(jīng)受住了考驗,你已經(jīng)有資格加入我們的隊伍了!”旁邊,那個首長也微笑著說。
裴紅這才恍然大悟,不禁又驚又喜。
神秘部隊
正午的陽光從高高的窗臺上透過窗紗,悄悄落在裴紅的臉上,像溫柔的洗臉水一樣抹去了殘留在她臉上的夢魘。她想爬起來,可疲倦慵懶的身子卻緊緊貼著床,不愿動彈。她側(cè)了側(cè)臉,躲過開始變得有些刺目的陽光,靜靜地躺著。她不是貪睡,也不是習(xí)慣在大白天睡覺,這是她工作的需要,是命令,也是被迫,因為她參加的部隊可以說是一支非常特殊的部隊。這里的生活對于她來說簡直就像萬花筒一樣變幻莫測,沒有一定的規(guī)律和模式。有時,她接連幾天不能合眼,有時,她一只眼睛在打盹,另一只眼睛卻不得不頑強地睜著;有時,她在騰云駕霧的飛機和風(fēng)馳電掣的列車上被迫小憩一會兒;有時,她也可能在風(fēng)暴大作的曠野里瞇上一陣。還有更多的時候,她則是一邊睡覺,一只手端著打開扳機的手槍!不管是在臥室里睡覺還是在公園里散步,她都不能松弛一下緊繃的弦,不能消除一絲精神上的高度緊張。此時,她置身于典雅別致的臥室里,大腦里卻浮現(xiàn)出昨夜血與火的一幕。
當(dāng)黃浦江邊海關(guān)大樓的鐘聲敲響十二點時,整個上海在昏昏欲睡中顯得更加迷蒙,更加幽深,而就在這時,裴紅所在部隊的二十五個戰(zhàn)士全部飛身下了摩托車,他們一個個腰插兩把帶有紅纓的短劍,左右手都握著無聲手槍,后腰上還插著射程遠、殺傷力強的特制手槍,悄悄潛伏在一座神秘、幽雅的花園周圍。
今夜,在花園的一棟小樓內(nèi),從北京來的幾位首長正在和自己部隊的首長商討著重要事情。雖然自己和戰(zhàn)友們并不清楚“重要事情”的具體內(nèi)容,但他們心里都很清楚,那是極高級極神圣的事情,不允許一絲雜音去打攪,不能讓一個局外人貿(mào)然闖進去。他們將誓死保衛(wèi)首長們,保衛(wèi)最高機密!
凌晨兩點剛過,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突突突”的摩托車聲,戰(zhàn)士們立刻握緊了手槍。摩托車的聲音由遠而近,開始狂躁地震動著每個人的耳膜。擔(dān)任第一線警戒的林綱猛地從冬青樹叢中跳出來,舉起雙槍,威嚴地喝了一聲:“停!”
打頭的一輛摩托車猛地剎住,后面一排數(shù)十輛摩托車隨即依次嘶叫著停了下來,從車上跳下來好多兇神惡煞、荷槍實彈的民兵。
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中年人走上前,用冷漠的眼神打量了林綱一眼,不屑一顧地叉起腰,也極其威嚴地說:“喂!你是哪個部隊的?敢擋老子們的車?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上海市民兵糾察隊的人!”
林綱也不計較對方輕蔑的口氣,他把槍插在腰間,貼近中年人,低聲但卻冷峻地說:“這附近有一個重要活動,請你們繞道走,并要保密,如果透出半點兒風(fēng)聲,對你們沒有好處!”
對方鼻子里“哼”了一聲,說:“啥重要活動?難道還回避我們?啥保密不保密的,老子們見得多了,你把證件拿出來讓我看看,別想糊弄我們!”
林綱冷笑道:“告訴你,你如果知趣,就照我剛才說的辦!你是沒有資格看我證件的,除非叫你們的司令來!”
“嘿嘿!”對方差點兒笑出聲來,“我也告訴你,我們不吃你這一套!你們算老幾?我們司令每天接待中央文革的首長都忙不過來,還有工夫看你的證件?你若是知趣,就把證件拿出來,讓我們瞧瞧,看到底是什么來頭,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說著,他一揮手。
幾個民兵上前,手持雙槍逼住林綱。
忽然,從林綱身后飛來一支帶有紅纓的短劍,刷地擦過絡(luò)腮胡子的臉,把他后面的一輛摩托車上的反光鏡“當(dāng)”的一聲打得粉碎。絡(luò)腮胡子猛吃一驚,林綱趁機上前一步,一只手狠狠地鉗緊絡(luò)腮胡子的手,一只手從后腰拔出那支特制的綠色手槍,狠狠抵住對方道:“告訴你,剛才那把短劍是對你的警告,請你不要放肆!你要知道,我后面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你若知趣,就照我說的辦,或是把你們的司令請來!如果再敢放肆,我就讓你魂歸西天!我再告訴你,我們打死你們可以不負任何責(zé)任,但你們?nèi)羰悄懜覀覀円桓姑?,那就是自尋死路!?/p>
林綱的動作和話語把對方全部鎮(zhèn)住了,他們一個個縮頭縮腦,目光里全是惶恐。
絡(luò)腮胡子身子發(fā)軟,但嘴巴仍充硬,說:“好……我這就去把我們司令請來,看看你們到底是鬼是神!弟兄們,看好他,要是他敢跑半步,就開槍,出了事我負責(zé)!”說著,他一刻也不敢停留,跳上摩托車,一溜煙地去了。
約摸半小時后,那輛摩托車又從遠處飛馳而來,在它后面跟著一輛氣派不凡的小轎車,車后又跟著幾輛摩托車,像是司令的保鏢。
車到跟前依次而停,從小轎車里露出一張滿臉橫肉的中年人的臉,他應(yīng)該就是糾察隊的司令了。司令一邊下車,一邊罵罵咧咧地說:“是哪方的神有這么大的道行,非要老子鉆出熱被窩?媽的,只怕是自找苦吃!”他一邊罵著,一邊走到林綱跟前,叉著腰,冷冷喝道,“喂,就是你嗎?”
林綱也不搭理他,泰然自若地貼近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綠色證件,讓他看了看,又對他耳語了幾句,司令的臉色頓時大變,點頭哈腰地掏出外國進口高級香煙遞給林綱。
林綱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抽煙。司令迅速轉(zhuǎn)過身,壓低聲音對部下說:“他們是在執(zhí)行重要任務(wù)!把車掉頭,快離開這里。另外,不準任何人聲張此事,誰敢透露半句,殺!”說完,他轉(zhuǎn)過身,對林綱招了招手,鉆進小轎車走了。
一大排摩托車跟在司令的汽車后面“突突”而去。
一直隱蔽在冬青樹叢中的裴紅,緊張得額頭上沁滿了汗珠,當(dāng)看完最后一幕時,她終于噓了口氣,不禁為自己部隊的神圣、崇高而感到驕傲。
天微微發(fā)亮了,裴紅得知,就在糾察隊司令知趣退走的時候,開完會的首長們連面都沒露,就直接從地道里不知鉆到何處,乘上直升機上了天空……
這是多么奇特而神秘的生活??!裴紅又一次回想起那天殯儀館的事情。
那天夜里,裴紅在殯儀館三樓朝林綱狠心地開了一槍后,林綱卻握住了她的手,興奮地祝賀她經(jīng)受住了考驗,那位首長也當(dāng)即宣布她光榮地加入了短劍部隊。她真的好興奮,仿佛進入了一個神奇的幻景,神魂似乎在飄游,腳步好像在騰云,幸虧林綱暗中攙扶著她,她才跌跌撞撞地跟著首長下了樓。小轎車已經(jīng)像一只怪獸匍匐在那里,林綱打開車門,讓她跟首長上了車,自己則坐在方向盤前,把小轎車開得飛快。
穿過一條條靜謐空曠的夜街,也不知轉(zhuǎn)了多少彎,裴紅從開始變得暗淡稀疏的路燈上,猜測出大概到了郊外。小轎車終于緩緩?fù)A讼聛?。裴紅定睛看去,前面是一扇氣派的大門,門前站著不少端著明晃晃刺刀的解放軍戰(zhàn)士。大門兩邊延伸著高大的圍墻,圍墻上面布滿了鐵絲網(wǎng)。
經(jīng)過嚴格檢查后,汽車進了大門,在林木幽深中穿行了一會兒,又進到一個有著高墻、鐵絲網(wǎng)和有全副武裝軍人把守的庭院,最后在一幢樓房前停了下來。
首長和林綱把裴紅帶了進去,在二十五號房門前止住了步子。首長在門上輕拍了幾下,門就自動打開了,一間鋪有猩紅地毯、顯得富麗雅致的房間呈現(xiàn)在裴紅面前。她躡手躡腳地跟著首長走了進去,在首長的示意下,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柔軟的沙發(fā)上。
首長坐下來后,說:“裴紅同志,這就是你在部隊的寢室,希望你能滿意?!?/p>
裴紅十分驚訝,機械地環(huán)視了房間一周。
首長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這一陣,你的精神夠緊張了吧?這也有個逐漸鍛煉、習(xí)慣的過程。你可能感覺到了,我們是一支非常特殊的部隊,所以在所有方面都是特殊的。你要有思想準備,從今以后,你就以部隊為家,和部隊生死相依。當(dāng)然,我們部隊的制度也是特殊和嚴格的,你這一段時間要學(xué)習(xí),要刻在心里。首先,是要絕對服從命令,沒有命令,任何事都不能自行決定和處理?!?/p>
裴紅從恍惚中完全清醒過來,壯著膽子問:“那我家里呢?能不能寫信?”
首長露出笑意道:“這個你放心!我們部隊會為你解除一切后顧之憂的,你參軍的事,我們已經(jīng)派人通知你家里了。因為我們是特殊部隊,所以,在通知你家里的同時,已經(jīng)將你們家搬到指定的地方生活,你不能跟家里通信,隔段時間,我們會讓你去探親的?!?/p>
“搬了家?這么快!”裴紅驚呼起來,“那……我爸爸呢?他被關(guān)押審查了,他知不知道我家已經(jīng)搬了?”
首長笑著點了點頭,說:“嗯,你還是個孝女啊!你放心,你爸爸已經(jīng)被接出來了,和你媽媽住在一起!”
“哦!”裴紅大感意外,心中頓時涌起一股暖流,她為自己參軍能解救父親出火坑而激動,壯起膽子問,“首長,我們部隊為啥能這樣特殊?”
首長一下子嚴肅起來,說:“以后你會知道的!以后千萬要記住,一般不要問問題。要你知道的,你就知道;不要你知道的,你就不要問。”
三人一起用完了早餐后,首長指了指房內(nèi)的一個側(cè)門說:“這是洗澡間,一天到晚有熱水。你也疲乏了,洗一洗,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們也該去休息了!”說完,他就和林綱走出了房間。
裴紅洗完澡后,美美地睡下了,等到醒來時,已是下午五點。她學(xué)著首長的樣子,按了按墻上的一只綠色按鈕,十幾分鐘后,就有人給她送來了晚餐。
吃完飯,她正感到無聊,林綱敲門進來了。他在沙發(fā)上坐下,含笑問道:“你休息好了嗎?”
裴紅點了點頭。
林綱看了看手表,揚起劍眉說:“那好,再過二十分鐘,我陪你到五號首長那里去?!?/p>
“誰是五號首長?”裴紅問。
“就是考查、批準你參軍的那位首長??!他是我們這支短劍部隊的唯一首長?!?/p>
“短劍部隊?唯一的首長?他為啥不叫一號首長呢?再說為啥不稱姓,而是代號?”裴紅不解地問。
林綱笑著說:“這我也說不來,五號首長是中央直接任命的,因我們這支部隊特殊,所以一般不準稱呼姓名,都是代號?!?/p>
“那你的代號是什么?”裴紅好奇地問。
“我的代號是短劍一號。”
“一號?這么說你是第一個參加短劍部隊的?”
“大概是吧!”林綱點了點頭。
“我有沒有代號?”裴紅跟著問。
“當(dāng)然有。你的代號是‘短劍二十五’?!?/p>
“‘短劍二十五’?”裴紅眨了眨漂亮的眼睫毛,“那我就是第二十五個參加短劍部隊的了?”
林綱點了點頭。
“我們部隊只有這幾個人?”裴紅驚奇地問。
林綱閃著睿智的眼睛,風(fēng)趣地說:“人多了還能特殊?你還能住這高級的房子?”
“我們部隊到底是干什么的呢?”裴紅再也耐不住了,干脆一竿子捅到底。
林綱說:“不要性急嘛!早一點兒知道,就少一點兒神秘感!等會兒見了五號首長,你自然就會明白!”
裴紅羞澀地笑了,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不好意思地說:“林綱,昨天夜里,我朝你舉起了槍,你恨我嗎?”
“干嗎恨你?這也由不得你!這是我們部隊的特殊性造成的,這是命令!對于我們這支短劍部隊來說,就是要絕對服從命令,就算是要自己去死,也得服從!”
林綱冷峻的話讓裴紅的心猛地一顫。
林綱站起來說:“等你在這里生活一段時間后,你的心也會變得像鋼鐵一樣堅硬的!走吧,時間到了。”
裴紅跟著林綱走出房間,到了走廊盡頭一個空空如也的小房間前。
林綱按了按電鈕,地板上露出一個方口。她一言不發(fā)地跟著林綱下了地道,轉(zhuǎn)了幾個彎,最后停在一個密室門口。
聽見他們的腳步聲,密室的門自動開了,五號首長正肅穆地坐在里面。見了裴紅,他先溫和地點了點頭,說:“坐吧?!?/p>
裴紅坐了下來。
五號首長掃了裴紅一眼,開始用很嚴肅的語氣說:“裴紅同志,我正式通知你,你參加的是極其光榮神圣的‘小艦隊’,是偉大的林副統(tǒng)帥的特種警衛(wèi)部隊。你的代號——短劍二十五。我是五號首長,是林副統(tǒng)帥親自委派到上海來組建和領(lǐng)導(dǎo)‘小艦隊’的。你服從我,就是服從林副統(tǒng)帥,因為我是堅決執(zhí)行林副統(tǒng)帥布置的一切行動計劃的?!∨炾牎拿恳粋€隊員,也都是林副統(tǒng)帥親自批準選定的,而且也都與林副統(tǒng)帥有著血與肉的聯(lián)系。你可能還不知道,你的父親曾當(dāng)過林副統(tǒng)帥的警衛(wèi)員。林副統(tǒng)帥一直沒有忘記他,當(dāng)偉大的林副統(tǒng)帥了解到你父親被打成‘走資派’并被關(guān)押受審時,他立即指示將你父親解救出來,保護起來,并指示將你選到‘小艦隊’里來。你要感謝林副統(tǒng)帥的大恩大德,要堅定不移地服從林副統(tǒng)帥,要為了林副統(tǒng)帥而勇敢戰(zhàn)斗,要有為了林副統(tǒng)帥而不惜灑熱血、拋頭顱的意志和信念。為了表示對林副統(tǒng)帥的忠誠,你來宣誓吧!”
裴紅的心里頓時涌起一種巨大的激動:偉大的林副統(tǒng)帥像太陽般明亮耀眼,能參加他的特種警衛(wèi)部隊是多么幸福和光榮??!沒想到自己接了爸爸的班,可爸爸為何一直沒透露過他給林副統(tǒng)帥當(dāng)過警衛(wèi)員的事呢?可能是為了保密吧!可林副統(tǒng)帥卻一直沒有忘記他,就在爸爸受到摧殘時,就在我面臨著要下放到條件艱苦的鄉(xiāng)村時,林副統(tǒng)帥親自解救了我們。我一定要一輩子銘記林副統(tǒng)帥的大恩大德,一定要為林副統(tǒng)帥上刀山下火海。
裴紅懷著萬分激動和虔誠的心情跟著五號首長來到里面的密室,密室正中掛著偉大的林副統(tǒng)帥的畫像。奇怪,林副統(tǒng)帥的畫像旁怎么還有一個年輕軍人的畫像?
裴紅正感到蹊蹺,卻聽五號首長說:“這是二號首長,是林副統(tǒng)帥的虎子林立果同志,林副統(tǒng)帥叫他具體指揮我們這支‘小艦隊’。二號首長是林副統(tǒng)帥的化身,我們對他表示忠誠,也就是對林副統(tǒng)帥表示忠誠?,F(xiàn)在,讓我們來宣誓吧!”
裴紅莊嚴地舉起了右手……
宣誓完畢,從密室回到房間,又是深夜。裴紅極其興奮地躺在床上,她的腦子被巨大的幸福、激動擁擠得幾乎要爆炸。她思來想去,難以入睡,驀地,她頭腦里鉆出了一個怪念頭:為啥林副統(tǒng)帥的特種警衛(wèi)部隊不在北京而在上海?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她就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不敢再想了,因為她的腦海里馬上出現(xiàn)了剛才牢記的保密條例。她抬起頭看了看掛鐘,正指向零點整。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新的一天到來了,新的生活開始了!不,是特殊的生活真正開始了……
苦練絕技
“刷!刷!”兩把帶有紅纓的短劍像兩團燃燒著的火焰飛了過去,把兩只正在歡快地吃著青草的小白兔刺中了。兩只小白兔歪倒在地,痛苦地抽動著四肢,鮮紅的血液流出來,染紅了身上潔白的毛。
裴紅看著這么活潑可愛的小精靈轉(zhuǎn)眼間翻滾在血泊之中,心里不由一陣發(fā)麻、發(fā)顫。
林綱看出她神情不對,便嚴肅地說:“裴紅同志,這就是你訓(xùn)練的第一課——飛劍。這是短劍隊員最必要、最首要的一項本領(lǐng),會飛劍也是短劍隊員的一個標志,如果你過不了這關(guān),就不算是真正的短劍隊員。”
說著,林綱走過去,從血兔身上取下短劍,在草地上擦了擦,遞給裴紅。裴紅卻沒有接,仍怔怔地看著小白兔。
林綱把裴紅的雙肩扳過來,讓她面對著自己,說:“你還在發(fā)愣?這有什么?哦!你可能認為我狠心吧?告訴你,我就是有意飛刺這白兔的,就是專門刺給你看的。你以為我們飛劍是為了玩雜技?哼!我們飛劍的目標是人,是真正的人,活生生的人!你如果連這區(qū)區(qū)小動物的血都受不了,那還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短劍隊員嗎?來吧,接劍!”
裴紅只好接過短劍。
林綱跑到前面不遠的一棵老槐樹前,用粉筆在樹上一邊畫,一邊說:“這是敵人的腦袋,這是他的眼睛,這是他的鼻子,這是他的嘴,這是他的心,這下邊是他的腹部,你就把這棵樹當(dāng)作企圖害我們林副統(tǒng)帥的敵人吧!要穩(wěn)準狠地向他飛劍!”
畫完,林綱走到裴紅身邊,掰開裴紅的手,說:“這樣拿劍,你飛飛看?!?/p>
裴紅把嘴唇抿成個“一”字,飛出了短劍,短劍輕飄飄地落到大槐樹旁。
林綱拿過另一把短劍,說:“飛劍時,眼要直視目標,在飛出去的一剎那,手腕要有力,要果斷!你看我的!”說著,將劍飛出,正刺中“敵人”的心口。
林綱跑過去,把兩把短劍撿回來,遞到裴紅手中,說:“再來吧!”
裴紅這次果斷地接過短劍,認真地練習(xí)了起來……
練了一天,她的胳膊發(fā)脹發(fā)酸了。
晚飯后,她正想好好休息一下,林綱又來了,說:“走,我們到練習(xí)場去!”他見裴紅沒吱聲,看出她有些不快,便笑了笑,說,“不要緊張嘛!今晚不是要你再練,而是要你去看飛劍表演!”說著,他硬把裴紅拉到了訓(xùn)練場上。
裴紅這才看到,沒有出外執(zhí)行任務(wù)的十幾個短劍隊員都在場。他們見了裴紅,都笑著點了點頭。然后,他們結(jié)束了嘻嘻哈哈,一個個像正式登臺表演一樣,神情專注地抽出短劍,冷峻地把一支支短劍飛了出去。每一支飛出的短劍都是那么神速有力,十分精準,簡直分不出高低。裴紅看得眼睛發(fā)直、發(fā)呆,驚嘆不已!她暗下決心,既然隊友們都是這么嚴肅慎重地對待飛劍,那我也一定要飛出同樣的功夫,絕不能給“小艦隊”丟臉!
有了這樣的信念,第二天,裴紅練飛劍也就十分有勁了,她一劍又一劍,不停地像流星一般射出去。一天下來,她的手腕腫脹得酸疼,拿筷子時輕飄飄地拿不住。她咬咬牙,吃過晚飯,又一個人在月光下偷偷地練了起來。
不出幾天,裴紅飛出去的劍開始變得有準頭了。林綱高興地夸她并不比男隊員差。
五號首長過來看了看裴紅練飛劍,也連聲稱贊,并對林綱說:“明天可以提前練習(xí)新項目了!”
五號首長走后,裴紅問林綱:“練習(xí)什么新項目?我飛劍的本領(lǐng)還不扎實呢!”
林綱說:“不是別的項目,還是飛劍,但目標不再是固定的大槐樹,而是活動的物體!”
第二天,林綱牽來了幾只狗,把它們用長繩拴在大槐樹下。狗是很靈敏的,大概意識到有殺身之禍,林綱一松手,它們就奔跑起來,然而跑不了多遠,就被無情的繩索拽住。狗開始發(fā)慌發(fā)急,上躥下跳,狂吠咆哮。
林綱把一大堆短劍甩在裴紅面前,冷峻地說:“開始吧,認準目標!”
裴紅的心也開始發(fā)狂地跳,她拼命地想鎮(zhèn)定下來,卻難以做到。她的手不停地顫抖,但她還是服從了林綱的命令,飛出了劍,然而,她接連飛出幾支劍,卻連根狗毛也沒擦著。林綱在旁不住地提醒她:“鎮(zhèn)靜!不要發(fā)慌!要屏住氣息,眼要準,手要快。你前面的不是狗,而是敵人……”
終于,裴紅的一支短劍飛中了一條狗,那狗卻沒倒下,而是帶著短劍發(fā)瘋地打轉(zhuǎn),時而發(fā)怒地咆哮,時而痛苦地呻吟,鮮紅的血流得到處都是。裴紅的心又開始顫抖起來,但不管怎樣,訓(xùn)練是不可終止的。她一連這樣訓(xùn)練了幾天,漸漸地,那狂奔亂竄的狗不再使裴紅的心急劇亂跳,那凄厲的嘶叫也不再使裴紅心驚肉跳,那四濺的鮮血也不再使裴紅感到心顫發(fā)麻。連裴紅自己也感到驚奇,自己的心竟然變得如此冷靜、發(fā)硬了。
最后一次,那唯一剩下的滿是傷痕的狗,居然發(fā)瘋地掙斷了很粗的繩索,紅著眼向裴紅和林綱沖來。林綱迅速舉起了槍,就在那一瞬間,裴紅飛出寒光閃閃的短劍,使發(fā)了瘋似的狗在離他們十幾步遠時倒下了。
林綱脫口而出道:“好!飛得好!”
裴紅的飛劍終于過關(guān),然而,更嚴峻的考驗還等著她。
早晨,瑰麗的陽光射了進來,在裴紅的眼前飛舞著,裴紅的心情十分愜意,她將兩把帶有紅纓的短劍擦得亮閃閃的,插在苗條的腰間。昨天,林綱告訴她,今天是她練習(xí)飛劍的最后一天,從明天起,就開始訓(xùn)練射擊了。裴紅整了整軍裝,英姿颯爽地正要出門,卻不想五號首長進來了,他看了一眼精神抖擻的裴紅,高興地說:“嗯,不錯,很有我們短劍部隊的氣質(zhì)!”然后走近裴紅,拍著她的肩膀,“裴紅同志,我來通知你,今天對你可是一個嚴峻的考驗,希望你能挺??!”
“今天不是練飛劍嗎?”裴紅很驚詫。
“是練飛劍,但也是執(zhí)行一個重要任務(wù),我們要處決一個犯人?!?/p>
“處決犯人?我……這……”裴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蔽逄柺组L點點頭,“這是一個判了死刑的犯人。他惡毒攻擊偉大的林副統(tǒng)帥,是萬惡的敵人!我們挑你來執(zhí)行判決,一是檢驗?zāi)泔w劍的本領(lǐng),二是鍛煉你的意志,三是讓你用實際行動向林副統(tǒng)帥表達忠心!”
裴紅機械地點著頭,發(fā)怵地跟著五號首長來到訓(xùn)練場。今天的陽光格外好,樹林在清風(fēng)中發(fā)出陣陣沙沙聲,不遠處,一只好看的鳥兒在樹梢上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地叫著,可裴紅卻無心這一切,她的大腦里一片空白。然而她還是看見了,林綱正在把那個臉上蒙有黑布的人綁在那棵老槐樹上。犯人沒發(fā)一聲,他的嘴巴已經(jīng)被死死地塞住,但四肢卻動了動,表明是一個活人。裴紅心悸了,全身發(fā)麻,沁出冷汗,要不是五號首長在旁,她真想拔腿逃跑,可是,她的腳一動也不動。
林綱走過來,握住她的手,關(guān)切地說:“裴紅同志,你不要緊張,不要害怕!我們每個短劍隊員都執(zhí)行過這種任務(wù),而且以后也要經(jīng)常執(zhí)行這樣的任務(wù),過了今天這一關(guān),你就會釋然的。你想想戰(zhàn)場上的那些女戰(zhàn)士,她們還不是要親手殺死敵人?很多女公安人員還不是要執(zhí)行槍斃犯人的任務(wù)?”
裴紅連連點頭,但心卻仍然亂跳個不停。
這時,五號首長走過來,把三支短劍遞到裴紅手中,莊嚴地說:“短劍二十五號同志,我鄭重宣布,由你來執(zhí)行這項光榮而嚴肅的政治任務(wù)——處決膽敢攻擊林副統(tǒng)帥的敵人!這是三支短劍,請你一定在三劍之內(nèi)完成任務(wù)。”
裴紅接觸到了五號首長那十分冷漠的目光,她鎮(zhèn)定了些,向首長敬了個禮,然后轉(zhuǎn)身面對著前面不遠處的那個犯人。她握緊短劍,看準目標,可她的心又驟然慌亂起來。她再次努力使自己鎮(zhèn)靜,心想,這是在執(zhí)行任務(wù),我面前的這個人是判了死刑的犯人!想著想著,她抿住了嘴唇,把劍用力飛了出去,那劍卻落空了。她有些不安地瞥了瞥林綱和五號首長,見他們?nèi)圆粍勇暽囟⒅胺?,她不再猶豫,又舉起了第二支短劍。就在短劍即將飛出的瞬間,那個犯人動彈了一下,裴紅的手一抖,劍又落空了。她十分懊喪,抓起第三支劍盯住犯人,心想,這回?zé)o論如何也要刺中他,這是命令,這是任務(wù)!眼前的人不就是敵人嗎?他不就是惡毒攻擊林副統(tǒng)帥的敵人嗎?林副統(tǒng)帥可是我們一家的救命恩人哪!
這樣想著,她咬著牙,定住神,用力飛出了最后一劍。
“唰”的一聲,那支短劍正中犯人的心口,犯人頭一歪,死了。
五號首長上前握住裴紅的手,說:“很好,裴紅同志,你干得很漂亮!”然后,他走過去,拔出那支短劍,血如噴泉般從犯人身上涌出。
裴紅轉(zhuǎn)過身,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裴紅開始學(xué)習(xí)射擊、開車、埋雷、排雷、無線電發(fā)報、破譯等,甚至學(xué)習(xí)了駕駛飛機。
軍令如山
裴紅開始正式和短劍隊員們一起外出執(zhí)行任務(wù)了。短劍部隊的一切行動都是極其隱蔽和極其神秘的,裴紅暗暗感到蹊蹺:在她所執(zhí)行的任務(wù)中,沒有一次是直接保衛(wèi)林副統(tǒng)帥,多數(shù)是暗殺、抄家、綁架一類的地下活動。
一個深夜,一架直升機把短劍隊員們帶到一個丘陵起伏的山岡。他們摸著黑,跌跌撞撞地奔到一片叢林中。林綱先派出幾個短劍隊員在四處匍匐警戒,然后對其他短劍隊員傳達了五號首長的命令:“下面是一條公路,我們分成兩隊,分別埋伏在公路兩邊。太陽升起來后,將有一個車隊經(jīng)過這里,五號首長命令我們,將車隊上所有的人打死,不能留一個活口。你們以我開槍的信號為令?!?/p>
短劍隊員們聽了,沒有一個表示異議,自動按照平常分的小組潛伏起來。
山林重歸靜寂,又聽見了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和小蟲的幽鳴聲。夜幕逐漸退去,山林從模糊的一片變得有輪廓了,天邊開始現(xiàn)出一抹微紅。漸漸地,這微紅像紅色的染料浸在碧波里,蔓延開來。
就在裴紅抑住心跳,靜待太陽從紅霧中跳出來時,一陣微微的馬達聲隨風(fēng)傳來。她回過神,順著山坡下公路的一端向前望去。遠處出現(xiàn)了幾粒黑點,像幾粒芝麻。隨著馬達聲越來越響,那幾粒游動的黑芝麻又變成了幾只螞蟻。終于,一隊車輛真實地進入了視線,前面兩輛是吉普車,后面的兩輛也是吉普車,當(dāng)中夾著一輛銀灰色小轎車。
車隊越來越近,已經(jīng)看得見吉普車上坐滿了荷槍實彈的解放軍戰(zhàn)士,小轎車內(nèi)則坐著一個微微發(fā)胖的老年軍人。驀地,裴紅發(fā)現(xiàn)那個老軍人好面熟。她的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著,很快想起來,他不是前兩年常在報紙上出現(xiàn)過的為全國人民熟悉敬仰的大將軍嗎?
“難道我們今天的任務(wù)是為了伏擊這位戰(zhàn)功赫赫、令日寇和蔣匪軍喪魂失魄的革命功臣?”
裴紅剛剛想到這里,林綱的槍就響了。立刻,槍彈和手雷就像狂風(fēng)暴雨一樣向車隊傾瀉。車隊上的警衛(wèi)部隊肯定沒有想到在這和平年代的青天白日里,會遭到一支強大武裝的突然襲擊,他們來不及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血肉橫飛了。
一場伏擊戰(zhàn)只花了不到十分鐘。林綱帶領(lǐng)短劍隊員們迅速查看了現(xiàn)場,見沒有一個人活下來,便趕忙集合隊伍,向山岡上爬去。
直升機已在那里轟響,短劍隊員們一一爬上去,直升機迅速飛上了天空。
坐在直升機上,裴紅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剛才,她隨同伴們一起到公路上查看現(xiàn)場時,特地看了看那個老將軍,不錯,確實就是那位大將軍,他沒有閉上雙眼,眼里仍然射著令人發(fā)寒的目光。為什么要害死這個開國功臣呢?過去好像聽爸爸說過,這位將軍生性耿直,是個火爆脾氣,不用問就能猜到,這位大將軍肯定是林副統(tǒng)帥的反對派!難道就不能用和緩一些的方法來對待這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戰(zhàn)功卓著的老將軍?裴紅心里隱隱有些難受了,可一回到駐地,她就強迫自己把這件事徹底忘掉。
在裴紅和短劍隊員們一起出外執(zhí)行了十幾次任務(wù)后,這天晚上,裴紅被五號首長召到密室。一見面,五號首長就說:“裴紅同志,你明天就不和短劍隊員們一起出外行動了,你單獨有任務(wù)?!?/p>
“什么任務(wù)?”
五號首長一笑,說:“看電影。”
“看電影?這叫什么任務(wù)?”裴紅大感詫異。
“對,就是看電影!看外國進口的內(nèi)參片!”五號首長像故意逗裴紅一樣,不管她的神色,仍嘿嘿笑道。
“為什么?”
“來,你先坐下,聽我慢慢說?!蔽逄柺组L拍了拍裴紅的肩膀,裴紅坐下后,五號首長沉吟了片刻,用很親切的口吻說,“裴紅同志,你是我們這支‘小艦隊’中唯一的女性。我們挑選你參加‘小艦隊’,除了你的勇敢、聰明勝于一般女性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你長得很美,有一種能吸引天下男人的魅力!”
想不到一貫嚴肅的五號首長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裴紅的臉刷地紅了,心一陣狂跳。她悄悄瞥了一眼五號首長,見他仍正襟危坐,一派肅然的神情,不覺放下心來。
五號首長繼續(xù)說:“為什么要說到這些呢?因為對敵斗爭是復(fù)雜的,是千變方化的,有時為了刺探那些謀害林副統(tǒng)帥的敵人的秘密活動,我們不得不利用你的美貌來進行這方面的工作。這是一種對敵策略,是一種對敵斗爭的需要……嗯,對我的話,你理解了其中的含意嗎?”
裴紅很明白五號首長話里的意思,但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她有些失態(tài),有些惶惑。
五號首長見她沒吱聲,掃了她一眼,提高聲音道:“嗯,我們這樣想,也是經(jīng)過慎重考慮的,也是二號首長的指示。你要是實在不愿意也可以,但我們又得重新挑選一個姑娘,又得經(jīng)過許多考驗、訓(xùn)練。然而,最近有一個緊急任務(wù)就不得不落空了!裴紅同志,你看如何?”
裴紅心里盡管有些不樂意,但她心里是十分理智的。她清楚自己曾宣過誓,要堅決服從命令。自己在短劍部隊已經(jīng)呆了一年多,也清楚地知道不服從命令的后果。
于是,她抬起頭說:“我堅決執(zhí)行五號首長和二號首長的一切命令!請首長直接把任務(wù)交給我吧,我明天就去完成!”
五號首長笑了,說:“不用著急嘛,你明天還是先看看有關(guān)方面的電影。我們雖是革命戰(zhàn)士,但有些外國女間諜的方法、手段、經(jīng)驗,對我們的對敵斗爭也有參考價值。這也是一種學(xué)習(xí)嘛!這些影片是二號首長最近特地從國外進口的,連一般的中央首長都難看到!”
裴紅無言了,只好點頭。
第二天,裴紅就單獨被關(guān)在一個很大的密室里。密室的屏幕上不停地浮動著人影,閃著光彩。所有的鏡頭都是一些女間諜如何利用姿色來勾引男人。有些鏡頭實在太露骨,男男女女赤裸裸地一絲不掛。有的甚至播放出一些女間諜是如何跟男人性交,以使男人發(fā)癡發(fā)狂,然后毫不猶豫地被拉下水。
裴紅尚是個處女,對男女私情處在一種神秘感之中,現(xiàn)在,這層神秘的紗布猛地被揭開了,每回看到那些赤裸裸的鏡頭,她都心狂跳,全身發(fā)麻、癱軟,恨不得躺倒在地。
晚上,她躺在床上,一閉上眼,那些色情鏡頭又不停地在她眼前旋轉(zhuǎn)。她只覺得春心蕩漾,又如同心頭燃燒著一團邪惡的火,以致唇焦舌干,渾身發(fā)燥。
看了幾天的內(nèi)參片,裴紅變得萎靡不振,神魂顛倒,色魔像一個吸血鬼一樣糾纏著她,吮吸著她青春的血。她終于下了決心,要擺脫這種誘惑力太強的折磨。
她主動找到五號首長,說:“我已看了不少影片,也學(xué)會了不少經(jīng)驗,明天我就去執(zhí)行任務(wù)吧!”
五號首長現(xiàn)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說:“好!好!不過你想不想家?想不想看看你的父母?在你執(zhí)行任務(wù)前,我想讓你放松放松,和父母團聚一下!”
“那太好了,謝謝首長關(guān)心!”裴紅想不到五號首長會突然主動提出讓自己看看父母,心中的不快頓時飛到了九霄云外。
一家相聚
第二天早上,五號首長親自開著小轎車來接裴紅。
車子經(jīng)過煙囪林立的廠區(qū),穿過繁華熱鬧的街道,七轉(zhuǎn)八拐來到城市的另一頭,最后轉(zhuǎn)進一個也是重兵把守的高墻深院,在標有二十五號的平房前停下。
五號首長回過頭來對裴紅說:“到了,你下去吧!下午五點我準時來接你歸隊?!闭f完,他按了幾聲喇叭,小轎車一溜煙地去了。
聽見喇叭聲,從屋里走出來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
裴紅心里猛地一顫,熱淚奪眶而出,情不自禁地大聲叫了起來:“爸爸,媽媽,我回來了!”隨即撲進兩位老人的懷抱。
兩位老人摟著女兒,也是熱淚盈眶,他們不停地撫摸著女兒,不停地喃喃道:“小紅,真是你回來了?真是你回來了??!”
還是裴紅的爸爸首先清醒過來,他擦著眼睛說:“我們還是先進屋去吧!”
裴紅這才抬起頭,像兒時一般,一手牽著爸爸,一手牽著媽媽進了屋。屋子很寬敞,有兩間臥室,一個客廳,還有一小間書房,沙發(fā)、桌椅一應(yīng)俱有,且都是新的。
裴紅掃視了一下,問:“家里的東西沒帶來?”
媽媽一邊擦著眼睛,一邊說:“你們部隊不叫帶,只讓帶隨身換洗的衣服。嗯,那是個半夜,你出去接電話,我一覺醒來,見你還沒回,又擔(dān)心,又著急,正要出去找你,卻來了幾個部隊的同志,說你參加了林副統(tǒng)帥的警衛(wèi)部隊,說因為部隊特殊,要我搬到部隊指定的安全地方住,還說屋子里的東西不要搬,部隊里什么都有,免得驚動了鄰居們。我糊里糊涂地就跟著部隊的同志來到這里。還好,我剛到一會兒,你爸爸也被接來了,你爸爸托了你的福哇!要不,還不曉得會被整成啥樣!”說著,眼淚又涌了出來。
裴紅一邊幫媽媽擦著眼淚,一邊安慰她說:“你們生活得還好嗎?”
爸爸接過來說:“好是好,生活上需要什么都能解決,環(huán)境也安靜、舒適,就是有點兒閑,不太……自由!”
“他們不讓你們出去?”裴紅很是驚愕。
“一個月只準到街上轉(zhuǎn)兩次,還有部隊上的同志悄悄跟著!”
裴紅媽媽見丈夫的臉色不好,忙轉(zhuǎn)過話題說:“小紅啊,你們部隊在北京吧?你是不是坐飛機回來的?”
裴紅正要據(jù)實回答,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她想起來時五號首長的囑咐,不準透露短劍部隊的任何消息,便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轉(zhuǎn)過話題問:“爸爸,聽說您也當(dāng)過林副統(tǒng)帥的警衛(wèi)員?”
爸爸無聲地點了點頭。
“我以前怎么沒聽您說過?”
爸爸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說:“唉!還不是跟你一樣,有些事情是不準說出口的!”
“哦!”裴紅明白了,便不再往下問。
媽媽問:“小紅,你回來看我們一趟不容易,能不能多住幾天?”
裴紅搖了搖頭,說:“今天下午五點我就要回去?!?/p>
媽媽驚異地說:“這么快就要走?”
“我還有任務(wù)?!迸峒t小聲說,見媽媽有些黯然神傷,她忙安慰,“我以后會經(jīng)?;貋砜茨銈兊?!”
媽媽這才長吐了一口氣,說:“唉,那就好!”
時間過得飛快,下午五點一下子就到了,五號首長的車也準點開到門前,裴紅只得依依不舍地告別了父母。
媽媽哽咽著,看著裴紅鉆進小轎車,裴紅的眼睛也模糊了。小轎車開遠了,她依稀看到父母還在不停地招著手。終于,父母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了。
裴紅轉(zhuǎn)過頭來,看到了電網(wǎng)密布的圍墻和門口閃著寒光的刺刀,猛地醒悟:爸爸媽媽不就是被軟禁起來了嗎?我如果不好好干,不想法完成任務(wù),爸爸媽媽就會受到連累??!
她的心頓時猛地往下一沉。
夜夢銷魂
回到駐地,吃了點兒飯,裴紅正一個人在屋子里回味著和父母一起的美好時光,驟然,電話鈴響了,五號首長要她到二號密室。
裴紅邁進二號密室,見五號首長獨自坐在那里,就先開口道:“是不是我明天要出發(fā)去執(zhí)行任務(wù)?”
五號首長點了點頭,說:“嗯,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來,坐下,我詳細把這次任務(wù)告訴你。是這樣的,中央一個身居要職的老干部,他是個老頑固,一貫反對林副統(tǒng)帥。九大后,他仍然反對林副統(tǒng)帥作為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的接班人。全國人民本來要將他批倒批臭,可他最近卻偷偷跑到湖北的一個大山里,被他的一個手下派軍隊偷偷保護了起來。林副統(tǒng)帥本來想動用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力量和人民軍隊去消滅這個土豪的營壘,但是一怕傷害無辜,那里的戰(zhàn)士是不明真相的,是受騙的;二是怕流言過多,影響太大,就命令我們短劍隊去秘密將那個老頑固抓出來。你的任務(wù)是:想方設(shè)法混進那個營壘,偵察地形、兵力,將情報送出來后,我們派直升機去悄悄把老頑固抓回來?!?/p>
“我怎么混進那個營壘呢?有內(nèi)線嗎?”裴紅問。
“據(jù)可靠情報,里面有一個專門為老頑固治病的軍醫(yī),名叫李明瑜。他今年三十一歲了,還沒有結(jié)婚。最近,他的父母替他在上海介紹了一個對象,打電報催他回來了,但沒有談成功。李明瑜大概還要在上海呆十天左右。你要想法在這十天之內(nèi)使他愛上你,這以后就看你想什么法子,要他帶你進山了。我已給你在上海安排好了一套住宅,以便你開展工作。這些你都聽明白了嗎?”
裴紅點了點頭。
五號首長倒了兩杯金獎白蘭地,鄭重其事地站起來,說:“裴紅同志,這是你第一次單獨執(zhí)行任務(wù),來,我預(yù)祝你能順利完成,偉大的林副統(tǒng)帥和二號首長在北京等著你的捷報呢!”
裴紅頓時也涌起一種壯懷激烈的感覺,于是接過酒一飲而盡。
從二號密室回來,裴紅躺倒在床上,思索著如何跟那個從沒見過面的李明瑜混熟,如何勾住他的心。漸漸地,她的腦海里又開始浮現(xiàn)出那些內(nèi)參片中的鏡頭,那些女間諜如何用色情勾引男人的鏡頭。她不知不覺又開始神魂顛倒、春心蕩漾了,屋子里的一切開始變得虛無縹緲、模模糊糊的,只有那些赤裸裸的鏡頭在游蕩。猛地,門開了,恍恍惚惚中進來一個人,像是她如饑似渴盼望著的林綱。她激動得不能動彈,口中喃喃地說:“來吧!來吧!”
林綱也不言語,微笑著輕輕解下她的衣褲,發(fā)狂地抱住了她。裴紅只覺得全身一陣發(fā)顫,一陣發(fā)麻,一陣沉醉,似乎有點兒疼痛,但馬上就被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感淹沒了……
黎明時分,裴紅醒了。她猛地一驚,意識到自己是赤身裸體地躺在被子里。她努力回想著昨夜的情景,似乎有些模糊,像在夢中,但繼而明白,那不是幻夢,是千真萬確的,因為自己已不是處女!她嗔怪地想,林綱這家伙,事先也沒明確表示,突然就……唉,自己不是也渴望他進來嗎?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是給所愛的人的,現(xiàn)在也該心滿意足了!想到這里,她爬起來,穿好衣服,想去悄悄見見林綱。一問,才知道林綱已于黎明時分出外執(zhí)行任務(wù)去了。
裴紅只好懷著一絲遺憾,踏上了單獨執(zhí)行任務(wù)之路。
假戲真做
幾經(jīng)等待,此次任務(wù)的第一目標人物李明瑜終于從家里走了出來,裴紅喜出望外地連忙跟了上去。她一邊跟蹤,一邊尋找著能和李明瑜“相識”的機會。
李明瑜上公共汽車,裴紅也緊趕幾步上了車。李明瑜下車,裴紅也下車。他轉(zhuǎn)彎,她也轉(zhuǎn)彎,總之是形影不離。
李明瑜轉(zhuǎn)進了虹口公園,來到一個假山后面,在一片幽雅、靜謐的樹叢中坐下來,從懷里掏出一本書翻看著。
這倒是個談戀愛的好地方!裴紅暗笑,腦子里一閃,主意便來了。她從小包里拿出一本《約翰·克利斯朵夫》的書,悄悄接近李明瑜。快到他跟前時,裴紅裝作邊走邊看、很入神的樣子,把正在看書的李明瑜撞了一下,李明瑜手中的書掉在了地上。
裴紅失聲叫道:“哎呀,對不起!我都看入迷了!”
李明瑜本想發(fā)火,誰知抬頭一看,卻是個風(fēng)姿綽約的姑娘,臉上霎時浮起了笑意,說:“不要緊,沒關(guān)系!”說著趕忙去撿書。
裴紅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撿起書,飛快地瞥了一眼書名——《三家巷》,故作驚訝道:“現(xiàn)在還有這樣的書?”
李明瑜有些警惕地注視著裴紅,臉色有些緊張。
裴紅忙說:“這本書真是好看極了!我看了一遍總忘不了,還想看!”
李明瑜緊繃的臉這才松弛了下來。
裴紅注視到了李明瑜神情的變化,于是趁熱打鐵道:“這樣好的書,不知為什么現(xiàn)在不讓看了?”
李明瑜支支吾吾,不敢正面回答。
裴紅揚了揚手中的書,說:“你看,我這本《約翰·克利斯朵夫》,是寫一個音樂家的故事,很好看的,社會上不知怎么竟說是毒草,不讓看,真是讓人不理解!”
“《約翰·克利斯朵夫》!”李明瑜眼睛一亮,“這本書不是有四冊嗎?另外三冊你有嗎?”
“當(dāng)然有,在家里呢。我看過一遍,覺得不過癮,又從頭看第二遍了?!迸峒t答道。
“你……能不能……”李明瑜有些不好意思。
裴紅盯著李明瑜的眼睛問:“你想看?那正好,我想看你的《三家巷》,我們就換著看吧!”
“我想四冊都看,行嗎?”李明瑜低聲道,然后抬起頭,“我在外地工作,這次是回家探親。我在上海還有十天時間,想搶著看完。你要是愿意,后天,我給你再帶《苦斗》來,你把《約翰·克利斯朵夫》第二冊帶來借給我,行嗎?”
“行。我們后天還是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換書吧!”裴紅笑了。
就這樣,裴紅順利地認識了李明瑜。兩天后,當(dāng)他們見面換書時,他們已經(jīng)開始扯上幾句文學(xué)話題了。第三次見面時,當(dāng)李明瑜從包里拿出《清江壯歌》和《青春之歌》兩本書時,裴紅卻故作很失望地說她已經(jīng)看過了。
李明瑜有些難為情,想了想,說:“這樣吧,如果你不介意,請你現(xiàn)在跟我一起到我家里去找書?!?/p>
這正是裴紅求之不得的事,她滿懷高興,但表面上卻假裝遲疑,她想了想,說:“唉,沒書看真無聊,這一天就不知怎么打發(fā)!好吧,我只有冒昧到你家去翻翻了!”
于是,兩人邊走邊談地來到李明瑜家。
李媽媽一見兒子帶著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回來,臉上頓時笑成了一朵花,她一邊打量裴紅,一邊拎起菜籃子說:“姑娘,我去買點兒菜回來,你可不能走??!就在這里吃飯!”說著,樂顛顛地出了門。
李明瑜從床底下拖出滿滿一箱子書,裴紅興致勃勃地翻了起來。好不容易找了本中意的書,見李明瑜的媽媽還沒有回,她就有意跟李明瑜攀談。
一會兒后,李媽媽買菜回來了,裴紅忙站起身,說:“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p>
李媽媽忙放下菜籃子,上前攔住她道:“哎喲,姑娘,你就在這里吃了飯再走吧!”
“不了……謝謝伯母!”裴紅推辭道。
“哎喲!你不在這里吃飯,我就不讓你走!”李媽媽死死拽住裴紅。
李明瑜也只好在旁邊勸道:“你就吃了飯再走吧!”
裴紅于是裝作盛情難卻地答應(yīng)了下來。
吃飯的時候,李媽媽不住地往裴紅碗里夾菜,嘴里也不停地嘮叨:“唉!我家明瑜真是個好人,從小就聽話,上學(xué)又上進!唉,就是有點兒不好,不會談對象,都過三十的人了,還是單身!唉,真是急死人!”
裴紅聽了,抿嘴直笑。
李明瑜嗔怪道:“媽,您說這些干嗎?”
吃過飯,李明瑜送裴紅出來。
裴紅說:“唉,我真羨慕你,有個好家,有個好媽,而我……”說著,竟哽咽起來。
李明瑜驚愕地問:“你沒有家?也沒有媽嗎?”
裴紅凄楚地說:“我爸被當(dāng)成走資派打死了!我媽也上吊自殺了!我也被趕下了鄉(xiāng)!現(xiàn)在,跟我一起插隊的知青都找路子回了上海,就我一人還孤零零地留在鄉(xiāng)下。我這次回來,就是想找路子調(diào)回來!”
李明瑜嗟嘆道:“唉,你真是個苦命人!”
裴紅邊擦眼淚邊懇求說:“小李,我知道你是個好心人!你家里有沒有路子把我調(diào)回上海?如果你能幫忙,我會感激不盡的!”
李明瑜忙說:“我家里如果有這個能力,肯定會盡力的!只是我父親一輩子行醫(yī),人也老實,沒啥門路。而我呢,軍醫(yī)大學(xué)畢業(yè)后,又分在外地工作。要不了幾天,我就要回部隊。”
裴紅忙說:“我從小就想?yún)④?,你不是?jīng)常幫一些首長看病嗎?你能不能跟他們說說,讓我也參軍?”
“這個……我回去幫你問問吧?!崩蠲麒び行殡y,但怕裴紅傷心,就勉強答應(yīng)了下來。
第二天晚上,裴紅來到李明瑜家。李明瑜甚感意外。
裴紅神色黯然地說:“我只覺得孤單、寂寞得要命,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李明瑜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yīng)了。
兩人漫步到了黃浦江邊。
夜色蒙眬,裴紅注視著江中若隱若現(xiàn)的燈火,一副憂郁茫然的神情。李明瑜見裴紅像尊美麗的塑像一樣沉默不語,知道她心里苦悶,也只有默默地陪著她。夜,悄悄地飛到幽深,海關(guān)大樓的鐘敲響了十二點,那洪亮的聲音更增添了夜的凄清。李明瑜正想開口叫裴紅回去,突然,裴紅撲倒在李明瑜懷里,哀凄地抽泣起來,說:“小李,你救救我吧!我真的六神無主了,都快窒息死了!我真的覺得人生像一杯無味的水,沒有意思極了!如果沒有人幫我,也許……你幫幫我吧!我愿意做你的妻子!”
李明瑜緊緊地把裴紅摟在懷里,說:“裴紅,我回去后一定對首長們說說,讓你參軍。你放心,只要有我李明瑜在,我就絕不會讓你受苦,不會讓你感到孤獨和寂寞!”
裴紅這才擦掉了眼淚,癡情地望著李明瑜……
李明瑜回部隊那天,裴紅一直把他送到火車上。車站上響起了第一遍鈴聲,火車要開了,裴紅還沒有一絲要下去的意思。
李明瑜催促道:“裴紅,快下去吧,火車要開了。你的事我一定記著,到了部隊,我就給你寫信?!?/p>
裴紅卻仍然不動,依舊忘情地望著李明瑜。
站臺上響起了第二遍鈴聲。李明瑜站起身來,想把裴紅送下車。裴紅卻突然羞澀地說:“我跟你一起到部隊去吧!我一個人在上海也是無聊!”
“這……”李明瑜正不知怎樣開口,火車已經(jīng)緩緩啟動。
裴紅見李明瑜一副著急的樣子,笑了起來,說:“我不會妨礙你的!我去了,如果你們部隊不讓我進,我再一個人回來!你看,我已叫街道上打了證明,愿意和你結(jié)婚?!?/p>
李明瑜既感到意外,又感到驚喜,一把握住裴紅的手,動情地說:“裴紅,你怎么能這樣……好吧,到部隊后就暫時說是我的未婚妻。如果能讓你參軍,你依然是你,你自由;如果參不成軍,你愿意結(jié)婚,我們就結(jié),你不愿意結(jié),我再送你回上海?!?/p>
裴紅深沉地點了點頭。
火車在廣袤的江南水鄉(xiāng)風(fēng)馳電掣,第二天早上到了武昌站。李明瑜和裴紅下了火車,又風(fēng)塵仆仆地坐上了西去的列車,在整整晃蕩了一天后,夜幕降臨時,他們在一個山中小站下車了。
走出火車站,一輛有帆布篷的軍用卡車等在那里,李明瑜和司機打了聲招呼,和裴紅一起爬上了車廂。
卡車駛過湍急的小河,在彎彎的山道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又足足顛簸了兩個多小時,夜幕里才透出點點燈火。
李明瑜指著燈火對裴紅說:“那就是我們的部隊?!?/p>
裴紅嘆了口氣道:“哎,好遠啊,總算到了!”
汽車從大山的峽谷里開了進去,停在一個有全副武裝士兵把守的門崗前。李明瑜下車,對裴紅說:“我們這里制度很嚴,沒有證件不讓進。你先在外面等著,活動活動一下腿,我進去給你辦通行證?!?/p>
裴紅點了點頭,嬌嗔地說:“快點兒啊,別讓我等得著急!”
李明瑜點了點頭,掏出證件先進去了。裴紅在門外來回走動,借機觀察地形。約摸等了二十分鐘,李明瑜和一個瘦高的中年人出來了。
李明瑜對裴紅說:“這是我們部隊保衛(wèi)處的沈處長?!庇洲D(zhuǎn)身對沈處長說,“這是我未婚妻裴紅。”
沈處長上前握住裴紅的手,一邊上下打量,一邊笑哈哈地說:“好!歡迎!歡迎!”
李明瑜對裴紅說:“裴紅,你把街道上出的結(jié)婚證明給沈處長看看。”
裴紅掏出證明遞了過去,沈處長接過來看了看,對李明瑜笑道:“你這次回上海果真沒白跑,到底帶回一個這么漂亮的未婚妻!好,我就等著吃你們的喜糖!”說著,他掏出一張?zhí)貏e通行證遞給裴紅,又關(guān)切地說,“走吧,累了兩天了,快進去歇歇吧!”
裴紅就這樣混進了軍營。
第二天一覺醒來,晨曦已經(jīng)映紅了窗簾。裴紅倦慵地想再躺會兒,但窗外傳來的哨聲、口令聲促使她一骨碌爬了起來。剛梳洗完畢,就聽見李明瑜在敲門。
“裴紅,你起來了沒有?”
裴紅走過去把門打開,笑道:“我不比你這當(dāng)兵的起得晚吧!”
李明瑜憨憨地笑道:“昨夜睡好了沒有?”
“沒睡好!”裴紅噘著嘴說。
李明瑜忙關(guān)切地說:“那今天白天你再好好休息休息,我就暫不陪你玩了!我去向首長們匯報,并把你參軍的事提出來,你看行嗎?”
“行!你見了首長,要多說好話啊!”裴紅嬌嗔道。
“那當(dāng)然!”李明瑜連連點頭。
吃罷早飯,李明瑜就走了。裴紅一個人踱了出來,在大院內(nèi)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散步,眼睛卻像攝像機一樣到處轉(zhuǎn),隨時“按下快門”。這是一個狹長的山溝,山溝兩邊是陡峭的山崖,連黃羊在上面都難以站住腳,山溝里一排排的房子排得很齊整。穿過幾排房子后,有一個中型籃球場。裴紅暗喜:這籃球場正好停直升機!籃球場周圍是小賣店、俱樂部等生活用房,又無戒備,真是天助我也。裴紅喜不自勝地走過籃球場,繼續(xù)往里走。越往里走,就覺得越接近軍事重地了。好幾處房屋都有武裝士兵站崗,看來,那些是變電房、機要室、油庫、彈藥庫了。除了油庫、配電房很明顯外,另外還有好幾處戒備森嚴的房屋,具體是做什么用的沒弄明白,但裴紅心里都暗暗記下了。
裴紅繼續(xù)往里走,沒提防,遠處一個士兵端著槍吆喝她站住,她只好停下來。那士兵也不解釋,叫她折回去,或是從另一條路繞過。裴紅感到很蹊蹺,特意回頭看了個仔細。只見士兵的后面有一條小道通往里面的一個小院,小院除了周圍拉著電網(wǎng),附近似乎隱隱閃著刺刀的寒光??磥恚@是一個值得特別探究的地方。裴紅暗暗提醒自己,這里是不是指揮機關(guān)?看來不是,指揮機關(guān)不可能這么小。那會不會就是自己要尋找的那個“目標”所住的地方?
她很激動,邊想邊采了幾朵路邊的野花,裝作閑情逸致地漫步回到招待所。關(guān)上房門,她就忙著將觀察的地形繪制出一張草圖,把那些重要的目標都標上了號。剛畫好,就傳來了敲門聲,是李明瑜回來了。
李明瑜一進來,裴紅就裝作心急的樣子問:“我參軍的事有希望嗎?”
李明瑜笑道:“看你急的。我跟首長匯報了,首長問你到底是來結(jié)婚的還是參軍的?!?/p>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說要是你能參軍,我們就暫不結(jié)婚?!?/p>
“那首長是怎么回答的?”
“首長答應(yīng)考慮考慮,但他好像有些為難。”
“那怎么辦?”
“不要著急,明天該我給從北京來的一個大首長定期檢查身體,他待人很親切,沒有一點兒大首長的架子,我明天跟他說說,看他能不能幫忙!”
“什么大首長?怎么跑到這山旮旯里來了?”裴紅內(nèi)心一陣沖動,嘴里卻裝作無意地問。
“這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個大首長,連我們軍區(qū)的司令都專程來看過他幾次!”
“哦!”裴紅不再往下問了,她怕引起李明瑜的懷疑,又把話題扯了回來,“那好吧!你明天就跟大首長說說我參軍的事,聽人說,越是大首長,越是關(guān)心和同情下面的人!”
“嗯?!崩蠲麒c了點頭。
裴紅心里十分高興,看來那位大首長肯定是自己要尋找的目標。現(xiàn)在要弄清楚的是,那座戒備森嚴的院中之院是不是那位大首長住的地方。
第二天早飯后,李明瑜和裴紅閑聊了幾句,就提著醫(yī)藥箱匆匆地走了。裴紅悄悄跟在李明瑜身后,發(fā)現(xiàn)李明瑜真的進了那院中之院。那地方看上去防守得極嚴,李明瑜進小院之前,出示了幾次證件。
一直目送李明瑜的背影消失,裴紅才慢慢踱了回來。一關(guān)上門,她就極其敏捷地將地形圖標好了。
中午,李明瑜回來,裴紅忙問:“明瑜,你跟那位大首長說了我參軍的事嗎?”
李明瑜笑盈盈地說:“說了。我跟那位首長看了病后,閑扯了幾句,正好他問我結(jié)了婚沒有,我就把我的苦惱告訴了他。他答應(yīng)跟我們部隊的首長說說,破例收了你?!?/p>
“啊,那太好了!”裴紅表面上高興得跳了起來,內(nèi)心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當(dāng)天晚上,裴紅推說身體還未擺脫困倦,早早關(guān)燈睡了。夜深人靜時,她取出隱形發(fā)報機,在被子里向短劍部隊基地發(fā)報。真不愧是先進的發(fā)報機,不一會兒就聯(lián)系上了。裴紅忙把偵察好的地形、兵力部署、目標所在位置一一做了詳細匯報?;禺?dāng)即回電,五號首長指示:明天零點整,短劍隊員將乘直升機前往軍營行動;直升機到達前,裴紅須設(shè)法將軍營的供電系統(tǒng)破壞掉。
天亮了,有些困倦的裴紅卻沒有再睡,她爬起來,走到院子里散步。
李明瑜來后,裴紅裝作精神很好,興致勃勃地對他說:“你今天若沒事,陪我到你們大院到處轉(zhuǎn)轉(zhuǎn)吧。”
李明瑜很是樂意。
兩人吃過飯,開始在院子里四處漫游。裴紅始終含笑地跟著李明瑜,每到一處,都會有一些和李明瑜熟悉的人跟他倆開玩笑。裴紅也不惱,總是裝作一副害羞的神情,但內(nèi)心里卻隱隱有些緊張。她幾次禁不住抬頭看天,恨不能叫太陽快快下山,讓那要來的事快點兒來,好解脫這場戲。她不愿拖得太久,免得太傷李明瑜這個憨厚耿直人的心……
順利立功
夜幕終于籠罩了大地,燈火像星星一樣落滿駐地的山溝。晚飯后,李明瑜叫裴紅一起到禮堂去看文藝演出,裴紅內(nèi)心十分不想去,卻裝作很高興的樣子一起去了。
看完演出,回到招待所,已是十點半,離短劍部隊到達只有一個半小時。裴紅的心開始咚咚直跳,她還要做些準備,可李明瑜今天顯得特別興奮,他坐在裴紅房里,東扯一句,西扯一句,沒有一點兒要走的意思。裴紅只有裝作有點兒不舒服的樣子,說:“我一看電影和演出就頭暈。”
李明瑜忙站起來,說:“那你快上床休息吧!”說完就怏怏地走了。
裴紅忙關(guān)門關(guān)燈,爬上床,靜靜地躺了半個小時。四周越來越靜謐,窗外的燈火越來越稀少,連小蟲的幽鳴都清晰可聞??磥頉]有一絲異常,成功的希望近在眼前。
裴紅一陣激動,悄悄地在被子里把無聲手槍擦好,裝上子彈。當(dāng)手表上的時針指到十一點四十分時,裴紅輕手輕腳地溜出招待所大門,見無人發(fā)覺,便一頭扎進招待所門前的一片冬青叢中。
順著冬青叢,她躡手躡腳地向發(fā)電機房摸去。不一會兒,就鉆到了離發(fā)電機房只有十米遠的冬青叢中。她從樹縫中看到發(fā)電機房門前有兩個站崗的士兵,于是掏出兩支無聲手槍,對準了那兩個士兵,同時摳動了扳機。兩個士兵倒下去了,雖然聲音很響,但發(fā)電機房的機器運轉(zhuǎn)聲卻淹沒了它,因此沒有驚動任何人。
裴紅迅速鉆出冬青叢,竄進發(fā)電機房。兩個值班人員正在那里談天,裴紅徑直走了進去。
兩個值班人員同時一愣,站了起來。還沒等他們問話,裴紅的兩支無聲手槍同時射出,兩人撲面栽倒。
裴紅迅速關(guān)上發(fā)電機,燈隨之熄滅了。裴紅摸黑將發(fā)電機毀壞,隨即沖出門,已經(jīng)聽到了直升機飛臨上空的聲音。
她貓腰沖到籃球場上,見四周還沒什么動靜,就用手電筒朝天上的直升機晃了晃,直升機順利降落了。
飛機尚未停穩(wěn),林綱就從機艙里跳了出來。裴紅沖過去一把握住他的手,想說點兒什么,卻顧不上,只是沖口道:“快,跟我來?!?/p>
林綱回身對陸續(xù)跳下來的短劍隊員們說:“一組二組在籃球場周圍潛伏警戒,三組四組和我跟裴紅一起去抓‘目標’。”
裴紅隨即帶著十幾個短劍隊員迅速向那個院中之院撲去。
剛接近小院周圍,只聽一聲“口令”的喝問聲,林綱朝聲音發(fā)出的地方用無聲手槍射擊,只聽對面?zhèn)鱽怼皳渫ā钡沟氐穆曇簟?/p>
“啪啪啪”,沒想到側(cè)面突然掃來一串子彈,從林綱和裴紅當(dāng)中呼嘯穿過。林綱和裴紅同時舉槍朝那串子彈飛出的方向射擊,槍聲頓時啞了。但緊接著,小院周圍響起了零亂的槍聲。
林綱壓低聲音對短劍隊員們說:“分散向小院沖去,掃清外圍。”
短劍隊員們立時呈扇形分開,貓腰向小院沖去。他們一邊沖,一邊向?qū)γ骈_槍的地方掃射,不出幾分鐘,小院外圍的武裝就全部被肅清。
林綱帶領(lǐng)短劍隊員沖到小院門前,見院門緊閉,就甩了顆手雷把它炸開。短劍隊員們向煙霧遮掩的洞口亂放了一陣槍,沖了進去,把剩下的幾個抵抗的士兵也解決了。
林綱叫幾個隊員在小院周圍警戒,自己和裴紅帶著幾個短劍隊員沖上了小樓。
撞開那間豪華的房門,林綱和裴紅都怔住了,只見那個大首長正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聽見腳步聲,他頭也不抬,說:“是林彪那個家伙派你們來的吧?”
林綱也不答話,和幾個短劍隊員沖上去,將大首長按住,正準備堵住他的嘴把他塞進麻袋,大首長毫不畏懼地說:“不用,我跟你們走,你們盡管放心!”
一行人簇擁著大首長走出小院,整個部隊基地四處開始響起了槍聲,但槍聲很零亂,顯然是因為天黑無照明,各處士兵不知道何處出了事,于是胡亂開火。
林綱和短劍隊員們押著大首長迅速趕到籃球場。
林綱大聲喝道:“快,大家上機。”說著,把大首長推了上去。
一眨眼,直升機就離開地面,飛上了天空。
裴紅朝下面望了望,漆黑之中,只有幾處火光,像幾根燃燒的火柴一樣晃蕩著,伴著零星的槍聲傳進了她的耳朵里。她有些難過,心里說:“李明瑜同志,對不起!再見了,但愿我的所作所為沒有傷害到你!”
直升機飛到短劍部隊基地時已是凌晨,五號首長向慢慢降落的直升機迎面走來。
直升機一停穩(wěn),林綱第一個跳出來向五號首長報告:“任務(wù)已順利完成,目標已抓獲?!?/p>
五號首長喜笑顏開道:“好!干得漂亮!你派兩名隊員隨直升機把目標送到北京一號基地,二號首長派人在那里接機,你和其余隊員都先休息去吧!”
見裴紅下了直升機,五號首長高興地向前邁了幾步,用雙手握住她的手,說:“祝賀你,裴紅同志,這次任務(wù)完成得很出色!二號首長要對你特別嘉獎,明天他可能親自來。”
嘉獎對于裴紅來說真的無所謂,一回到基地,她只感到全身疲乏,想盡快休息一下,于是隨便附和了幾句,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驚人真相
整整休息了一天,到傍晚時分,全體短劍隊員接令聚集到了宴會廳。
大廳里布置得喜氣洋洋,紅花和紅標語四處可見。三張大圓桌成三角形擺開,上面擺滿了美味佳肴,還有茅臺酒和法國上好的香檳酒。
短劍隊員們剛坐下,一輛高級進口小轎車就馳進了宴會廳門口,五號首長和一個年輕英俊的軍人從小轎車里走了出來。
五號首長春風(fēng)滿面地舉著雙手,對全體短劍隊員們說:“我們偉大的林副統(tǒng)帥的接班人、二號首長林立果同志,今天親自來嘉獎大家,請大家熱烈歡迎!”
短劍隊員們立刻熱烈鼓掌。
林立果微笑著對大家招了招手,瀟灑地走到餐桌前,舉起酒杯對全體短劍隊員說:“你們昨天的任務(wù)完成得很好,幫林副統(tǒng)帥除掉了一個頑固的堡壘!林副統(tǒng)帥要我代表他向大家敬一杯!”說完,他輪流跟短劍隊員們碰杯。
當(dāng)輪到跟裴紅碰杯時,林立果很有風(fēng)度地笑道:“你就是裴紅同志吧?”
裴紅微笑著點了點頭。
“好!偉大的林副統(tǒng)帥特地囑咐我要特別嘉獎你!說你任務(wù)完成得很出色,林副統(tǒng)帥還說他將永遠記住你!”
由于有些激動,裴紅和林立果的酒杯重重地碰了一下,杯中的酒灑了出來。裴紅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說:“誓死保衛(wèi)林副統(tǒng)帥,祝林副統(tǒng)帥身體健康!”
“好!好!你的前程會是燦爛輝煌的!”林立果像是代表林副統(tǒng)帥許下了諾言,然后打了個招呼,又向其他桌子走去。
宴會完畢,林立果和全體短劍隊員合了影,然后又對他們說了幾句鼓氣的話,這才告辭。小轎車在炫目耀眼的燈光下開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從宴會廳回到房里,裴紅心里好久無法平靜。也許是多喝了幾杯酒,不免有些酒酣心熱、神魂蕩漾,她靠在沙發(fā)上,不知不覺又回味起這次單獨執(zhí)行任務(wù)的前夜,林綱對她的溫存。驀地,她想到那夜后,她還一直沒有跟林綱單獨在一起說話,于是跳起來,精心梳妝打扮了一番,向林綱房中走去。
來到林綱房門前,里面亂哄哄的,有好幾個短劍隊員正在和林綱嘻嘻哈哈地說著什么,裴紅不便推門進去,正要轉(zhuǎn)頭,里面說話的內(nèi)容卻令她站住了。
只聽二號短劍隊員說:“林綱,這是分給你的那個姐兒的房間鑰匙,其實管她是哪個房哪個姐兒,反正都是五號首長親自挑的,個個溫柔漂亮。走吧,咱們一起快活快活去。”
林綱說:“我不想去。”
四號短劍隊員說:“林綱,你裝啥正經(jīng)?走吧,這也是革命需要嘛!五號首長說這些姐們兒是特地送來慰勞我們的,好松弛一下我們緊張的神經(jīng)。”
林綱還是說:“我有點兒不舒服,不想去?!?/p>
七號短劍隊員說:“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喜歡裴紅,才不愿去的,對吧?不要緊,裴紅不會知道的!五號首長特地囑咐我們將這事對她保密?!?/p>
林綱仍然沒動。
二號短劍隊員又說:“那好,你不去,我們只好自己去了,我都等不及了!”
聽見雜沓的腳步聲出來,裴紅趕緊閃躲,等七零八落的腳步聲遠去后,她才走出來。她為剛才聽到的一切感到震驚,五號首長居然弄一些姑娘來,用肉體來慰勞短劍隊員們!這簡直不可思議,這樣的事居然發(fā)生在紅旗和革命標語鋪天蓋地的中國,發(fā)生在偉大的林副統(tǒng)帥的特種警衛(wèi)部隊里!裴紅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但轉(zhuǎn)念一想,好在林綱對自己是一片真心,這就足夠了,這就使自己晦暗的心里有了一片紅光、一股暖流。想到這里,裴紅的心里涌起一汪春潮,她不由自主地走進了林綱的房間。
“是你……裴紅!”林綱看到裴紅,既感意外,又感驚喜。
“你怎么不跟他們一起去?”裴紅略帶戲謔地問。
“到哪去?我想安靜地休息一下!”林綱慌忙搪塞。
裴紅抬起眼睛盯著林綱道:“別瞞我了,他們?nèi)サ牡胤轿抑?!?/p>
“你知道?”林綱極不自然地扭過臉。
“嗯,我剛才走到你門口時都聽到了!我問你,你們干嗎要做那樣骯臟的事?”裴紅有些慍怒。
林綱低聲道:“起先是幾個短劍隊員隨便說著玩的,誰知五號首長居然同意了,還親自到部隊醫(yī)院挑選了一些女護士過來,說我們都是高干,要她們伺候我們?!?/p>
“那你為什么不去?”裴紅緋紅著臉問。
“我覺得男女之間如果沒有感情而茍合,那僅僅是獸性的發(fā)泄,是人類情感的一種退化!”
“那你對誰有感情呢?”裴紅情不自禁道。
“我……”林綱遲疑了一下,見裴紅正用期待的眼神望著自己,遂沖口而出,“直說了吧,我喜歡你?!?/p>
裴紅頓時像觸電一般撲倒在林綱懷里,顫抖著說:“你真是個傻子!你對我早已有了愛的表示,還用得著說嗎?”
“愛的表示?你早已看出我內(nèi)心的感情了啊?”林綱驚喜地問。
裴紅嬌嗔地捶了林綱兩下,說:“你是裝糊涂還是開玩笑?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我對你怎么了?”林綱有些茫然。
裴紅一下從林綱懷里掙脫出來,急得滿眼淚花道:“你……你怎么不承認?你把愛都給了我……你都不記得?”
林綱終于明白了裴紅的意思,也急得要跳起來,說:“你到底說的是哪個晚上?”
“就是我這次單獨出去執(zhí)行任務(wù)的前夜,你不是到我房里去了嗎?”裴紅抿住嘴唇問。
林綱大感驚愕,說:“那天晚上我沒有到你房里去?。 ?/p>
“你沒去,那是誰去了?”裴紅難受地嚶嚶哭了起來。
林綱冷靜地在屋子里轉(zhuǎn)了幾個圈,問裴紅:“你那天到五號首長那里去領(lǐng)任務(wù)時,他給你喝了什么沒有?”
裴紅止住哭,低聲說:“他敬了我一杯香檳酒。”
林綱猛地一拳擂在桌子上,罵道:“媽的,我明白了!好個五號首長,太沒有一點兒人性,都吃到窩里來了!”
裴紅膽戰(zhàn)心驚地忙上前捂住林綱的嘴,惶惑不解地問:“你怎么敢罵五號首長?他怎么了?”
林綱壓低聲音,憤懣地說:“告訴你,裴紅,你上了他的當(dāng)!那天他給你喝的酒里摻進了從法國進口的春藥,喝了那種春藥后,人的大腦就會麻木,腦子里幻化出來的人影全是自己所愛的人。五號首長曾得意地跟我介紹過這種春藥,說是以后為特殊任務(wù)準備的,想不到他居然……”
裴紅也明白過來了,她撲在林綱懷里痛哭起來,感到受到了極大的羞辱,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一貫尊重和服從的五號首長居然這樣下流、骯臟、無恥!
林綱看著哭得十分凄楚的裴紅,怒火越燒越旺,他猛地推開裴紅,從抽屜里抓出一把手槍,像頭發(fā)了狂的公牛吼叫道:“老子這就去干掉他!”
裴紅驀地清醒過來,她沖上去把林綱抱住,壓低聲音道:“林綱……你不能……這樣太危險……”
裴紅的話使林綱冷靜了下來,他略沉思了一會兒,說:“你說得對,我不能太冒險,我得好好盤算一下,不僅要報仇,還要活命。這不僅是為我想,還要為你想,要為我倆以后美好的生活想……”
“為我?林綱,我已經(jīng)不值得你愛了?!迸峒t又抽泣起來。
林綱把裴紅摟在懷里,撫慰她說:“裴紅,不要說糊涂話了!你受騙不正是因為愛我嗎?忘掉那一幕吧,我會永遠愛你,永遠保護你的!我想好了,從今以后,我要積極做準備,搞一架飛機,或是弄兩個出國簽證,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干掉他,然后我倆一起飛到國外去!”
裴紅把林綱抱得更緊了,兩人的淚水流在了一起,兩個人的心也跳在了一起。短劍部隊那神圣的光環(huán)在兩人心中瞬間變得那樣丑惡,那樣虛偽,那樣陰暗,他們心中那曾賴以生存的信念完全崩塌了……
陳前倒戈
又是一個漆黑之夜,短劍隊員們?nèi)蔽溲b出發(fā)了。汽車穿過夜幕,默默地飛馳。車上的隊員們都感到了這次任務(wù)的緊急性和神秘性。昨晚臨睡前,誰也沒有聽到任何風(fēng)吹草動,他們都是在睡夢中被急促的鈴聲叫醒的。更令人驚異的是,此次五號首長隨車一起同行,這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事,五號首長以往每次行動都是在基地遙控指揮。
汽車漸漸把一片燈火的上海拋在了遙遠縹緲處,在如墨潑漆染的夜色中只開著小燈穿行,微弱的光線快速地游弋著,遠處一列火車滾過,昏昏沉睡的大地在震顫。
裴紅悄悄挪到林綱身邊,附在他耳邊問:“你知不知道這次的行動是什么?”
林綱向坐在駕駛室里的五號首長瞥了一眼,也附在裴紅耳邊說:“這次行動很蹊蹺,以往每次行動之前,他都要跟我先透個風(fēng),這次卻沒有??磥恚@次行動關(guān)系重大,要不,他不會直接指揮。昨夜我……”林綱正要說下去,汽車陡然剎住,隨即關(guān)上了燈。
濃濃的夜色里,只聽五號首長壓低聲音命令道:“全體下車?!?/p>
林綱和裴紅隨著其他短劍隊員輕盈地跳下了車。
五號首長掃了一眼站得整整齊齊的三排短劍隊員們,用極其威嚴的聲調(diào)說:“現(xiàn)在,我宣布開始這次行動。前面幾十米處是鐵路,一組到鐵路那邊莊稼地里潛伏警戒,二組在這邊潛伏警戒,凡有進入警戒線內(nèi)的一律用無聲手槍干掉。三組跟我來?!?/p>
林綱一直是直接指揮短劍隊員的,裴紅屬于機動人員,沒有編到組,所以,他倆不用問,就隨著三組跟上了五號首長。
一到鐵路線上,五號首長就站住了,他從一個小包里拿出三顆定時雷,嚴肅地說:“這三個雷我已定了時間,每隔二十根枕木埋一顆,就埋在枕木下面,要埋得不露一點兒痕跡?!闭f到這里,他看了看夜光表,“現(xiàn)在離最近的一列火車通過還有四十五分鐘,一定要在這個時間內(nèi)完成這次行動。”
說完,他把定時雷分別交給林綱和另兩名隊員。
林綱接過雷,認得這是一種國外最先進的定時雷,它看似小巧玲瓏,卻十分靈敏,爆炸威力巨大。
林綱和裴紅來到最前端,他叫裴紅警戒,自己開始用手在枕木下面掏洞埋雷。他動作麻利,一會兒就把雷埋好了。見還沒有集合返回的動靜,他就和裴紅一起來到鐵路邊的一片叢林里坐了下來。
裴紅見四下靜寂無聲,往林綱懷里靠了靠,小聲問:“林綱,我們?yōu)樯兑▏业蔫F路?那影響是不是太大了?”
林綱蹙緊眉頭說:“還不是為了炸死一個妨礙林副統(tǒng)帥的大人物!”
裴紅倒抽了一口冷氣,說:“看這回的陣勢,要炸的只怕是專列,不是元帥就是副總理之類的大人物!”
林綱沒有吭聲,仰頭看著漆黑的夜空。
裴紅用手肘碰了碰林綱,說:“你在想啥?”
林綱嘆了口氣,說:“我想,唉,我們只怕要成為歷史的罪人?。俊?/p>
裴紅一陣惶惑,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林綱附在裴紅耳邊說:“告訴你吧,我猜這次可能是炸……”他在裴紅手掌心寫了個字。
“毛……”裴紅失聲驚叫起來。
林綱忙捂住她的嘴。
裴紅自感冒失,小聲說道:“你這是在瞎猜吧!不可能的,林副統(tǒng)帥不是毛主席最親密的戰(zhàn)友嗎?不是毛主席親自選定林副統(tǒng)帥作為接班人的嗎?”
林綱說:“我起先也不敢相信,但越想昨天晚上看到的,就越感蹊蹺,越覺得像是炸毛主席……”
“昨夜你看到了什么?”
林綱抬頭向四周望了望,盡量壓低聲音說:“昨晚夜深的時候,我做了個噩夢,驚醒后,我心跳得慌,便坐了起來。正巧看見一個人影從我窗外閃過,好像是五號首長,我見他鬼鬼祟祟的,怕是又要去害你,就躡手躡腳地跟了過去。沒想到五號首長轉(zhuǎn)了個彎,下到了地下室。由于他很慌張,竟連門都沒顧得上關(guān)。我悄悄從門縫里望去,吃了一驚,林立果不知何時來了。他不跟五號首長搭話,只掏出筆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句,遞給了五號首長。五號首長接過紙條,頓時現(xiàn)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失聲叫道:‘炸毛……’一句話沒說出口,就連忙掏出打火機把那張紙燒了。我剛才又仔細琢磨了一下,我想除了毛主席外,不管是炸誰,五號首長都不會這么心驚!”
裴紅聽了林綱的分析,有些相信了。她驚恐得全身發(fā)顫,擔(dān)心地說:“林綱,如果真是炸他,那不就像剛才你所說的,我們豈不成了歷史的罪人?”
林綱又嘆了一聲,說:“是?。《?,從歷史上看,每一個靠陰謀上臺后的政權(quán),總會為了滅口而去干掉一批知情人。我們無疑也有這樣的風(fēng)險!”
裴紅更害怕了,著急地問:“林綱,那你說我們怎么辦?”
林綱正在沉吟,只聽一聲鳥叫,那是短劍部隊集合的信號。
林綱站起身來,果斷地說:“裴紅,我看這樣,你先回去,我去快速地把定時雷卸下來,然后等我們一回到基地,就悄悄把五號干掉,再遠走高飛!”
裴紅說:“我跟你一起去卸定時雷吧!”
林綱說:“不,那樣容易引起他的注意。你到集合地點,如果五號問你,你就說我不放心,再檢查看有沒有留下什么痕跡?!闭f完,他頭也不回地向鐵路奔去。
裴紅只好獨自來到集合地點,其他短劍隊員也都到齊了。
五號首長問裴紅:“林綱呢?”
裴紅裝得很沉穩(wěn)地說:“他說想再檢查一下,看留下什么痕跡沒有?!?/p>
五號首長命令短劍隊員:“你們先上車,我也再去看看?!闭f著,就向鐵路奔去。
裴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趕忙悄悄地跟上了五號首長。
林綱已迅速地把兩個定時雷卸下來了,正在摸最后一顆雷時,驀然見一個人影在靠近自己,遂忙喝問:“誰?”
五號首長答道:“是我。”他邊回答,邊用手電筒照過去。
亮光從林綱頭上移過,照到了地上卸下來的兩顆雷上。
五號首長大驚道:“林綱,你想干什么?”說著,他舉起了無聲手槍。
就在五號首長的子彈即將射出去的一剎那,只聽“啪”的一聲輕響,裴紅在后面搶先摳動了無聲手槍的扳機,五號首長痛苦地倒了下去。
裴紅隨即沖到林綱跟前,急促地說:“走,快跑!”
林綱顯得十分鎮(zhèn)定,說:“你警戒,我把最后一顆定時雷也取出來。”
很快,林綱就把那顆雷取出來了。他把三顆雷放在五號首長尸體旁,拉起裴紅就跑。
跑了幾步,林綱又站住了,說:“定時雷不能留下?!闭f著,他把裴紅按倒在地,舉起無聲手槍朝定時雷射去,只聽“轟隆轟隆”連聲巨響,三顆定時雷爆炸了,一片火光中,五號首長那罪惡的尸體被炸了個粉碎。
煙云升騰中,林綱和裴紅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這時,一道閃電扯破天穹,照亮了黝黑漫長的鐵軌。隨之,一陣驚雷從天邊席卷而來。驚雷過后,一列火車呼嘯而過,平穩(wěn)安全地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