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作文，你攤上事兒了！

黃秀妹

江蘇省溧陽市第二實驗小學

剛寫下這個題目，也被自己嚇了一跳，感覺自己太離經(jīng)叛道了，感覺自己這次可能真攤上事兒了，一定會被編輯和讀者笑話?？紙鲎魑淖鳛楹饬亢⒆觽兞曌魉降囊话褬顺撸趺磿偵鲜聝耗?？可是二十多年一線小學語文教師的教學經(jīng)歷卻告訴我：考場作文，愛你真的很難，很難……

一、考場作文，你讓孩子習慣了謊言

由于寫作目的不同，學生作文已逐步分離為課堂作文和考場作文。相對于考場作文，課堂作文孩子們是比較喜歡的。例如，以下是我班蘇教版（國標本）六年級下冊課堂作文訓練內(nèi)容，以及孩子們喜歡這些題目的原因（原因是根據(jù)孩子們作文自評總結(jié)而來）。

通過上面的表格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這學期我班孩子們共寫課堂作文14篇，由于這些作文題目比較貼近學生的生活，再者在教學中教師注重創(chuàng)設各種情境，因此孩子們寫作積極性非常高，習作是言由心生，因此說謊率非常低。

反觀我們六年級下冊出現(xiàn)的考場作文題目（以下為部分考場作文題目）：

1.在你的成長的歲月中一定收到過各式各樣的禮物，可能是影響你的一句話、一段樂曲，可能是一本你盼望已久的書……挑出一件你認為珍貴的禮物介紹一下，并告訴我們禮物的由來以及你認為它珍貴的原因。

2.童年的我，有時候會做一些自作聰明的傻事，那時候可不知道，現(xiàn)在想起來真好笑。有一次，我模擬大人“種豆得豆”，竟然種下了糖，當然沒有長出一棵掛滿糖果的小樹……你想想看，你做過哪些傻得有趣的事？寫出來試試，說不定讓你感到有趣呢？

孩子們看到這兩個“陽春白雪”的作文題目，很多立刻陷入了迷茫之中，因為一部分同學雖然禮物收到過很多，但是上升到“珍貴”層面值得書寫的又有多少；自作聰明的傻事不是所有孩子都曾經(jīng)做過，即使做過在短時間內(nèi)未必能想起……但是由于考場作文必須得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快速完成，為了保險起見，因此很多孩子無奈地選擇了一條穩(wěn)妥的捷徑——造假編故事。比如第二道作文題目，班級有六位同學選擇了為寫好作文而喝醉的蠢事（希望像李白一樣斗酒百篇），有四位同學寫了偷吃白糖結(jié)果誤吃鹽的傻事……事后和孩子們舉行交流，他們說看到作文題目，想不起生活中曾做過哪些傻事了，但是以前看過類似的作文，于是就虛構(gòu)到自己身上了 。

據(jù)統(tǒng)計，我班83.3%的孩子承認自己考場作文的大部分是虛構(gòu)的，10.8%的孩子表示自己考場作文小部分是虛構(gòu)的，只有5.9%的孩子明確表示考場作文沒有虛構(gòu)。面對考場作文題目，我想孩子們的選擇也許也是無奈和痛苦的。因此，考場作文，我想對你說：“愛你，真的很難，很難……”

二、考場作文，你讓習作缺少了靈動

接下來，我們再看考場作文的一些“細則”：

1.文章中不得出現(xiàn)真實的學校和姓名，學校一律以“東方小學”代替，姓名一律以“小紅”“小明”代替。

2.作文字數(shù)為450字左右。（六年級）

3.把題目《那是一次_______的嘗試》補充完整，寫一篇記敘文。

……

這些條條框框的考場細則，我們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但是現(xiàn)在我們靜下心來認真想想，這些考場的細則其實是讓孩子們的考場習作戴著鐐銬跳舞，這樣的考場作文不知會失去多少靈動呀！

例如讀了第一條細則，我忽然想起一則笑話，說小學生最熟悉的朋友的是“小紅”“小明”，因為他倆是小學生作文中出現(xiàn)最多的人物。當然出于試卷后期批閱的考慮，人物、學校不得出現(xiàn)真名無可厚非，但是這樣“俗氣”的名字在文章中出現(xiàn)，會讓考場習作瞬間“失色”不少，難道我們習作中的名字不能“與日俱新”，或是讓孩子們自由發(fā)揮？

再讀第二條考場作文的字數(shù)要求，更是讓孩子們“聞風喪膽”?？记?，語文老師會提醒孩子們：“考場作文盡可能寫到最后一兩排，否則字數(shù)太少會扣分?！笨贾?，監(jiān)考老師會提醒孩子們：“考場作文不得添紙，不得寫在密封線內(nèi)！”因此，考場作文雖說是450字左右，但是讓孩子們把一篇習作字數(shù)精確地控制在“誤差一兩排左右”的確有很大的難度?；仡櫤⒆觽兤匠５拇笮∽魑挠柧殞ψ謹?shù)的要求則不是非常嚴格，很多優(yōu)秀的孩子習作經(jīng)常是達到六七百字，多者甚至達到八九百字左右，因此很多優(yōu)秀的孩子寫考場作文正當文思如泉時，內(nèi)容正是跌宕起伏處，“ 驀然回首，已達最后一排處”，于是不得不緊急草草結(jié)尾，讓老師讀來感覺意猶未盡……

我們再來看第三條細則“寫一篇記敘文”，有孩子問：“老師，《那是一次_____的嘗試》我可以寫一篇童話故事嗎？”我們老師一定會毫不猶疑地解答：“記敘文！記敘文！記敘文！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其實細想，這篇習作寫成童話故事難道真的不可以嗎？為什么我們的考場作文不能“百花齊放”呢？

讀著這些考場作文的細則，我們不禁感嘆：平時大小作文教學，我們總會鼓勵孩子們盡可能發(fā)散思維，盡可能寫出具有靈動的佳作；可是一到考場作文，我們總會千叮嚀萬囑咐，看清題目要求，切勿走題，要走穩(wěn)妥路線……

三、考場作文，你讓教師戴上了枷鎖

百度“考場作文技巧”，我們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有近七百萬的相關搜索結(jié)果；淘寶、書店，各種“考場作文技巧”的書籍更是比比皆是。當我們細細研讀“考場作文技巧”這些信息（或是翻閱這些書籍時），我們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考場作文”的技巧研究已經(jīng)到了一定的高度，包羅萬象，細致入微——有的認為考場作文需“適當克隆和抄襲，考前備料攢信息”，有的提出考場作文需“考試作文五六段，篇幅爭取要寫滿”，有的指出考場作文需“開頭結(jié)尾要簡練，最好首尾兩行半”……

更有夸張者，筆者曾聽過一位考場作文“專家”為孩子們講授的“考場作文指導課”，臺上，專家為我們津津樂道地傳授起了考場作文 的“萬能開頭”——“童年像一輪明月，像皎潔的月光，曾引起人們多少美好的遐想。童年像許多美麗的星星，像漂亮的白云，今天，我們就來摘下一朵白云，和大家分享一下吧！”臺下，孩子們更是“嘖嘖稱嘆”“恍然大悟”——考場作文開頭原來可以這么簡單，如“作文公式”可簡單代替……

除了百度、作文書籍、作文“專家”，為了讓我們的孩子在考場作文中能“一戰(zhàn)成名”，我們的語文老師也不惜“粉墨登場”，開始了考場作文教學之路——卒章顯志、承上啟下、開門見山、動靜相襯、虛實相生、托物寓意、詠物抒情……

這些考場作文技巧的傳授，讓孩子們一下子對考場作文產(chǎn)生了畏懼，在“得作文者得天下”的令旗下，孩子們膽戰(zhàn)心驚地不敢逾雷池半步——醒目的題目，精彩的開頭（兩排半，作文水平不好的模仿萬能開頭），一件小事（三小節(jié)左右，有時可以借鑒一些范文），點題的結(jié)尾（兩排半）……這樣的考場作文教學不但給自己戴上“枷鎖”，還為每一位孩子戴上了“枷鎖”。

寫到這兒，忽然明白了，其實考場作文本身沒有攤上事兒，而是部分考場作文命題的脫離實際、考場作文細則的僵化、考場作文教學的過度“挖掘”攤上了事兒，讓孩子們“望而生畏”，只要解決了這些問題，其實……想到這兒，天邊飄來五個字“這都不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