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體驗認知觀及應用研究

宮欽言,徐秀梅(山東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山東淄博255000)

語言的體驗認知觀及應用研究

宮欽言,徐秀梅
(山東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山東淄博255000)

體驗哲學和認知語言學從全新角度解釋了語言產生的原因和方法，提出現實—認知—語言的認知原則，解釋了語言認知規(guī)律和語言形成過程。這種新的語言形成論為外語教學提供了非常有價值的理論指導。外語教學只有以體驗哲學和認知語言學理論為指導，才能符合語言認知規(guī)律，才能有效提高外語教學質量和效率，改善外語教學效果。

體驗哲學；認知語言學；認知；外語教學

迄今為止，在語言研究領域產生過重大影響的語言觀主要包括結構主義語言觀、系統(tǒng)功能語言觀、轉換生成語言觀和體驗認知語言觀。在外語教學領域曾產生過重大影響的是結構主義語言觀和系統(tǒng)功能語言觀。結構主義語言觀指導下的外語教學采用“句型結構教學法和替換練習法”，功能學派采用“情景教學法(又叫功能教學法)，注重語言在現實交際中的具體應用”[1]64。最新的語言學理論是認知語言學，該理論以體驗哲學為基礎，從認知的本源出發(fā)，以世界—認知—語言三者的關系作為研究核心，提出全新的語言理論。這種理論對于我們理解語言產生、語言本質和語言學習和使用具有重要意義，對于外語教學有重要指導價值。本文對語言的體驗認知觀的主要原則進行分析，同時對其在外語教學中的使用進行探討，以期加深我們對語言本質的理解，提高外語教學效果。

一、體驗認知觀與語言產生原因論

體驗哲學由加州大學萊考夫教授和約翰遜教授創(chuàng)立。體驗哲學認為，人生存于這個世界，首先需要對這個世界進行體驗，人的經驗來自主體與客體的互動，心智、意義、思維都基于身體體驗。體驗之后，形成人化的認知世界，然后使用語言符號進行表征，所以，人生存的世界是人經過認知加工后的世界，語言是人認知加工的創(chuàng)造物，來自人對現實世界的體驗和認知加工。語言并非是人類生活的必備條件，因為沒有語言，人類照樣生存，但是有了語言，人類的生存增加了便利，思維水平有了提高，有利于人類在各個領域的發(fā)展。語言之所以產生，是為了滿足人類社會生存便利和更復雜的思維發(fā)展需要。人類社會作為一種群居性團體，生存的需要可分為兩個方面：第一，需要認知世界并互相交換外界的信息，諸如觀察到的現象和事件方面的信息；第二，需要表達內心的情感和要求?！芭＝蛉粘ＵZ言學派”代表人物奧斯汀經過對日常言語行為的分析，“把語言交際過程分為‘行為說話方式’(performative utterance)與‘記述式說話方式’(constative utterance)兩大類”[2]204，其中前者就是用來產生某種行為的言語，后者用來描述情況和報道事實。奧斯汀的這種分析，說明人類社會使用語言的主要用途。為滿足這種需要，人類社會需要一種工具，這種工具可以隨身攜帶，不會給人類社會造成負擔。另外，這種工具還可以進行虛擬化使用，就像人類處于現實世界之中一樣。語言正好具備了這方面的條件。語言使用便利，借助于人類大腦的認知能力，人類可以生活在一個語言虛擬世界中，從而擺脫現實世界的束縛進行信息交流。但是，語言世界本質上是一個虛擬的世界，其基礎永遠是現實世界。我們對語言世界的認知，其本質就是對現實世界的認知，因為語言來自于人類對現實世界的認知加工。

因為生存的需要產生了語言，所以，對于外語學習，學習者學習的內容應該是其在語言社團中生存所需要的內容。人對世界的認知，首先是認知自己的生存環(huán)境，滿足自己生存的需要。這些方面就是人為了生存首先進行認知的對象。生存體驗可以分為集體生存體驗和個體生存體驗。集體生存體驗所獲得的認知信息是一個語言社團全部的知識庫，體現了該語言社團為了生存與發(fā)展所進行的認知活動范圍和深度；個體生存體驗僅限于個人生活，是個人為了滿足生存需要所進行的認知。人生于世，首先是圍繞個人的生存需要對現實世界進行體驗認知，所以，在外語學習中，我們必須尊重語言學習者的個體生存需求，進行個性化外語教學，使學習者首先掌握自己生活中所需要的范疇、概念和事件認知方式，然后學習者才能有條件向集體體驗認知的知識庫發(fā)展。

二、體驗認知觀與語言發(fā)展階段論、層次論

體驗哲學和認知語言學的原則之一就是心智的體驗性，主張認知與世界互動，這個世界首先是個體的生存世界，這個生存世界中充滿的是具體可以被感知的事物和形象，對這些事物的認知，是一個人形成基本思維的基礎，在此基礎之上才能發(fā)展至更高級的思維。同時人還認知語言，在語言社團成員尤其是父母的幫助和指導下，劃分范疇，形成概念，認知掌握動作事件的表述順序，并用語音把這些概念固定下來，就形成了語言。

體驗哲學的另一個原則是概念的隱喻性。借助于隱喻這個手段，我們的思維可以發(fā)展到另一個認知域(domain)，到達抽象思維階段；反過來說，抽象思維形成和理解的基礎是具體思維，沒有具體思維，抽象思維就不可能實現，也不可能被他人理解。

生存者和學習者的需要可分為即時需要和長遠需要兩種，即時需要是現在生存和生活所需要的內容，是為滿足現時的生存需要；長遠需要是學習者將來的生活和生存有可能需要的內容。不同階段和不同層次的人群有不同的生活內容，所以也界定了語言學習內容范圍。外語教學應針對學習者不同階段和不同層次需要提供教學內容。

另外，外語學習必須遵照認知規(guī)律，劃分為兩個層次和兩個階段，即基本思維層次和高級思維層次，具體思維階段和抽象思維階段。這兩個層次和階段是人類認知發(fā)展的必經過程，而且，其順序性不能顛倒，高級思維能力的形成必須以基本思維層次為基礎，抽象思維階段內容的理解總是以具體思維階段的認知為基礎。所以，在外語教學中，必須首先進行基本思維層次和具體思維階段內容教學，在此基礎之上才能進行高級思維層次和抽象思維階段的教學。

三、體驗認知觀與語言產生的互動論

語言外在論以結構主義語言觀為代表，認為語言可以獨立于人和世界而存在，語言是一個自治的系統(tǒng)；語言內在論以轉換生成語法為代表，認為語言產生于人的天賦能力和人類頭腦中天生的語言生成規(guī)則。無論是外在論還是內在論，都屬于“客觀主義語言觀”[3]29，都認為語言可以擺脫現實世界和人而存在。

而體驗哲學主張互動論，心智的體驗性，認為認知與世界的互動是語言產生的根本途徑，“客觀現實經過體驗和認知加工而逐步形成了語言”[4]6。人類生活在現實之中，首先對現實進行認知，形成意象圖式，進而劃分范疇，形成概念和意義，然后用語言把概念固定下來，就形成了詞匯。人按照一定的邏輯順序對概念進行排列組合，以表達更復雜的意義，就形成了句子。為了表達更大的主題，人們按照一定的邏輯順序對句子進行排列組合，就形成了語篇。

體驗哲學認為，語言不是一個自治系統(tǒng)，不能獨立于人的認知之外，也不能單單由人的大腦產生，而是認知與世界互動的結果。在這個互動過程中，認知是必不可少的因素。所以，語言既有主觀性，也有客觀性，是主觀性和客觀性的統(tǒng)一。

現實—認知—語言這三個因素中，認知是最關鍵的因素。語言學習者不僅要認知現實世界，同時還要認知語言。學習者把所認知的現實和語言建立起聯(lián)系，逐漸形成了一個語言世界，建立起符合語言社團認知模式的思維和表達系統(tǒng)。

既然語言的產生是認知與現實世界和語言互動的結果，我們的外語教學就應該根據這個原則設計符合認知規(guī)律的語言活動，讓學習者有機會認知現實和語言。學習者應該直接接觸現實世界，直接進行認知，劃分范疇、形成概念和意義；同時認知語言與現實范疇和概念的聯(lián)系，用語言把概念固定下來，形成詞匯和詞的組合。再通過與現實世界中事件的認知互動，掌握其所在語言社團的表述視角和表述順序，形成句子。

由于人對現實的體驗和認知加工產生了語言，在此過程中，人的認知活動處于核心地位：人既是現實世界的認知者，也是語言的認知者和學習者。所以，在外語教學中必須順應語言認知形成原則，把人的作用放在核心位置，按照誰學習外語，誰進行認知的原則，確立并堅持外語學習者的主體性原則，讓外語學習者成為真正的學習主體，讓他們成為現實的認知者、外語的使用者，充分發(fā)揮他們的認知能力。

四、體驗認知觀與語言的內容論

體驗哲學和認知語言學強調體驗，同時強調體驗是依靠我們的身體和大腦進行的。這種體驗首先是生活中具體可感知的事物和形象活動。

現實世界范圍廣大，但并非所有內容都需要學習者去體驗，而實際上學習者也沒有能力去體驗現實世界中所有的內容，所以，體驗的內容必然表現出選擇性。首先應該選擇的是學習者日常生活方面的內容。因為語言與認知同構，語言相似于人對現實的認知，所以，怎樣生活，就應該怎樣學習，外語教學的內容必須與學習者的生活需要緊密相關。體驗哲學強調人類對于世界的認知主要是通過自己的身體和大腦進行的，是人類身體和大腦對現實的感知。生活中充滿的具體可感知事物和形象活動，都是外語教學的首要內容。關注生活，描述生活事件，表達內心情感，使學生掌握日常生活的范疇、概念、構式，是外語教學應該重視的教學活動。在教學中應該創(chuàng)造活動，讓學習者身處其中進行感知，才能最大限度地順應語言形成的本質規(guī)律。

中國的外語教學的缺陷首先是遠離學習者的生活和生存；其次是沒有創(chuàng)造符合認知規(guī)律的活動讓學生進行體驗認知，所以學生不能形成外語思維方式。這種教學方式造成的后果之一表現在詞匯使用上：我們的學生經常會編造出一些英語中并不存在的表達，這種現象一方面說明人的認知在語言學習上的創(chuàng)造性(盡管這種創(chuàng)造性在中國的外語教學中往往被忽視，甚至遭到壓制)；另一方面更說明學習者并沒有真正地掌握外語民族體驗現實的認知方式，所以不能形成符合英語思維習慣的范疇、概念以及信息表述順序，造成不地道的英語表達。后果之二是時態(tài)使用錯誤。中國學生在講英語時，經常使用動詞原形，而忘記了英語動詞的時態(tài)標記。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不在學生，而在于我們的外語教學方法。在教學中，我們沒能讓學生直接體驗事件中動作詞匯的時間意義，所以學生在表達時往往忘記動作的時間標記。此外，我們的詞匯教學往往選擇的是核心詞匯，但人的生存中所需要的詞匯往往沒有成為學習的內容，尤其是那些形成具體思維的詞匯，這些詞匯是將來通過隱喻進行思維的基礎，可是學生們并沒有掌握，因此，造成學生外語思維的缺陷，沒有為將來的思維和語言發(fā)展奠定良好基礎，所以我們的外語教學才會出現事倍功半的效果。

五、體驗認知觀與語言產生的方法論

體驗哲學認為，人類體驗是以對現實進行認知，形成意象圖式，劃分范疇，形成概念和意義的方式進行的。“人類在體驗的基礎上通過認知加工對現實世界進行范疇化，獲得了范疇，每個概念與一個范疇相對應，同時形成意義，然后將其固定于詞語之中”[5]21。范疇化和概念化是人類認知的主要活動。范疇和概念是人類對現實世界進行認知加工的主要內容之一。

范疇和概念具有整體性和獨立性，可以單獨拿來使用，進行交際和功能實現。概念中的內容組合依靠的是范疇之間的關系或聯(lián)系，這些范疇具備同現關系，即出現一個范疇往往同時出現另一個范疇與之相配。在現實的交際中，大的概念單位往往是使用最為頻繁的認知單位和語言單位。大的概念單位在語言中一般體現為短語。這種短語常常被稱為語塊(chunk)?！罢Z塊……是由一組詞匯粘合在一起形成的大詞(big word)或短語”，“語塊是有結構的單位，……被當做整體單位來學習、使用”[6]53?！罢Z塊在語言習得中處于中心地位”[7]36，所以，在外語教學中，除了重視單個詞的教學，更多的注意力應該放到短語方面。

句式的形成是人類對現實進行加工后需要表達更多信息的需要。大多數情況下，句子不是由單個詞構成，而是由短語構成的，因為單個詞不能反映構句要素之間的認知和邏輯關系，而短語則可反映這種關系，且具有整體性，往往能獨立地實現一定交際功能。按照體驗哲學的解釋，人類對現實進行認知，發(fā)現并確定相關的事件活動類型和邏輯關系，按照本民族的認知模式把這些概念排列起來，以表達更復雜的思想，就形成了句子。

使用語言交際的主要單位是句子。關于句子的形成，王寅教授提出了事件域認知模型理論(Event-domain Cognitive Model)，學習者通過觀察事件，認知事件中各種要素及其相互關系和活動方式，同時在老師對事件活動的正確和地道的描述下，建立事件活動和語言描述之間的聯(lián)系，形成概念結構和句子。王寅教授強調在認知事件的過程中，“成人語言輸入在此時發(fā)揮著十分重要的引導作用”[4]241。學習者在認知事件域的過程中，符合外語民族認知模式的語言引導至關重要，因為學習者根據符合民族認知模式的語言描述，可以建立事件的描述方式，認知概念的排列組合順序，從而形成句子。在此基礎上，學習者通過學習語篇的表達規(guī)范和表達模式，可以逐漸形成使用語篇表達更為復雜和深刻的意義的能力。

句子中概念的排列順序反映了不同民族思維方式的差異。漢族人的主要思維方式是事理順序，即按照事情發(fā)展的時間順序、空間順序和因果順序進行表達；英語民族的主要思維模式屬于形式邏輯，可以不依賴于事理順序，往往采用先主后次的表達方式。這些表達方式和表述順序就是傳統(tǒng)語言學中所謂的語法。

語言中的語法本來是隱含在語言之中的，并沒有現在我們所學的形式語法。人類對于語法的掌握是根據意義表達需要而形成的，并不是相反。意義的表達形成了語法，而不是語法形成了意義。所以，在外語教學中，我們應該擺脫語法生成意義的違背認知思維邏輯的教學方法，轉而以意義的表達為中心，以概念的排列組合順序為教學內容進行教學。學會了怎么排列概念以表達意義，從而掌握了外語民族的認知方式，就是學會了語法。

語篇是更大的意義單位，也是人類認知加工的結果。人類為了表達更深刻思想的需要產生了語篇，語篇具有整體性特點。語篇的整體性是指人們在對現實經過認知加工之后表達一個整體性的主題，其各部分內容應該符合認知邏輯關系，是認知加工出來的、具有內在邏輯性的內容組合；語篇的連貫性依據的是“認知參照點(cognitive reference point)”的認知模式，“以體驗哲學為哲學理論基礎的CL認為，語篇連貫并不一定要依靠銜接手段，而主要是靠心智上的連貫性(the coherence in mental text)取得”[8]17，“一個語篇能在心智上形成一個統(tǒng)一的、可被接受的認知世界，語篇就具有連貫性”[8]22。

在外語教學中，語篇分析方法應該著重分析語篇的認知加工邏輯，探索語篇的主題如何形成，是否符合認知世界的邏輯關系。

六、結語

語言的創(chuàng)造性來自于對外語民族認知方式的掌握，包括范疇化、概念化、構式化等主要認知活動。如果外語學習者能夠創(chuàng)造出新的、地道的外語表達，那么可以認為他們已經掌握了外語民族的認知方式。體驗哲學和認知語言學為我們進行語言教學提供了全新思路。我們的外語教學應該遵循語言的本質，符合現實—認知—語言的規(guī)律，才能幫助外語學習者認知并掌握外語民族的認知方式，取得更佳教學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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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魯守博)

2017-02-21

宮欽言，男，山東青島人，山東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文學碩士；徐秀梅，女，山東臨沂人，山東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文學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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