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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訓衰落原因試析

      2017-03-11 12:34:49張國良
      武陵學刊 2017年2期
      關鍵詞:語源訓詁同源

      張國良

      (湖南商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長沙 410205)

      聲訓衰落原因試析

      張國良

      (湖南商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長沙 410205)

      聲訓在兩漢時期達到鼎盛,而后逐漸衰落,如今已少有學者使用聲訓解釋詞語。從傳統(tǒng)語文學角度分析,聲訓在發(fā)展中受到經(jīng)學、訓詁學、語音學、詞匯學和詞典編纂等多方面的影響,再結(jié)合現(xiàn)代語源學發(fā)展和人類認知行為的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聲訓的衰落乃至消失不僅是語言發(fā)展的結(jié)果,也是學科建設的必然結(jié)果。

      聲訓;經(jīng)學;雙音節(jié)化;語源學

      聲訓是配合孔子正名思想而發(fā)揮儒家學說的主要工具之一?!傲髑筚E,例啟于周公,乾健坤順,說暢于孔子。仁者人也,誼者宜也,偏旁依聲以起訓;刑者侀也,侀者成也,輾轉(zhuǎn)積聲以求通?!盵1]聲訓的使用在先秦已經(jīng)十分普遍,主要供諸子用來“依聲立說”。西漢學者繼承了聲訓之法,解釋“那些帶有神秘色彩的名詞”[2],此類聲訓集大成于東漢班固《白虎通》。古文經(jīng)學家也使用聲訓釋詞,聲訓正式進入語言學研究領域。鄭玄提出“就其原文字之聲類,考訓詁”的訓詁理論,劉熙《釋名》大量使用聲訓展示語源推求的結(jié)果。聲訓于此臻于鼎盛。

      自魏晉起,聲訓初衰。僅劉勰《文心雕龍》使用聲訓解釋文體名,尚有前代正文訓詁遺風。雖然孔穎達疏經(jīng)注、顏師古注《漢書》、徐鍇注《說文》等也使用聲訓,但無論是數(shù)量還是主動意識都無法與先秦兩漢相比。入宋之后,聲訓持續(xù)衰落。王安石著《字說》,王圣美提出“右文說”,把“字源”研究引入“詞源”研究的層面,聲訓的純粹性受到負面影響;且宋代學者所用聲訓多引自故訓而無所創(chuàng)新,聲訓逐漸失去了生命力。清代古音學研究的成果被廣泛應用于訓詁,“因聲求義”的提出客觀上促進了語源學的研究,學者也多使用聲訓展示語源研究的結(jié)果,王念孫疏證《廣雅》、段玉裁注《說文》、郝懿行注《爾雅》、錢繹注《方言》等使用聲訓尤多,且多為學者就詞自釋而非循古,聲訓一時復興。近現(xiàn)代,科學語源學學科的建立,使語源的研究逐漸有了成熟的指導理論、系統(tǒng)的術語和嚴密的論證方式,不再使用聲訓作為語源研究結(jié)果的主要表述形式,聲訓之法逐漸退出訓詁行列。

      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學者們對聲訓理論和具體聲訓語料都進行了多樣的探索和研究,但由于受到訓詁學學科研究視野和方法的制約,相關研究并沒有妥善地解釋聲訓為什么會衰落乃至消失。故今從縱橫兩方面梳理聲訓發(fā)展的脈絡,探討其衰落的過程和原因,以便讀者對聲訓和聲訓史有一個更加全面而深入的了解。

      一、今文經(jīng)學的衰落,導致聲訓使用量減少

      漢初經(jīng)學昌明,武帝“罷黜百家,表彰六經(jīng)”,立五經(jīng)博士,至光武帝時博士已有十四家之多。諸家經(jīng)學窮訓詁、究典章、宣大義微言,仍多用聲訓立說。同時期之子、史亦然。如:

      (1)《春秋繁露·楚莊王第一》:“舜時,民樂其昭堯之業(yè)也,故《韶》。韶者,昭也?!?/p>

      (2)《春秋繁露·深察名號第三十五》:“王者,皇也;王者,方也;王者,匡也;王者,黃也;王者,往也。”

      (3)《史記·律書》:“牛者,冒也。言地雖凍,能冒而生也?!?/p>

      (4)《淮南子·天文訓》:“指寅,則萬物螾螾也……指卯,則茂茂然?!?/p>

      西漢后期,今文經(jīng)學開始朝著神學化發(fā)展。隨著皇權的集中,統(tǒng)治者逐漸不能容忍今文經(jīng)學家對政治的干預和批判。東漢建初四年,漢章帝為加強中央集權,召集諸經(jīng)學者(包括今、古文經(jīng)學家)會于白虎觀講論經(jīng)學。白虎觀會議討論的內(nèi)容被班固記錄下來,即《白虎通》。《白虎通》以今文經(jīng)學為基礎,對上自“三綱五?!毕碌交閱始奕⒌?,對有關漢代社會政治、思想、倫理的詞語進行了全面的解釋,最終確立了維持封建社會運行的基本意識形態(tài)。這些或充滿神秘色彩或內(nèi)涵豐富的詞語,大多數(shù)仍采用聲訓來進行訓釋,總數(shù)超過200條。如:

      (5a)《太玄·玄文》:“冬者,終也?!?/p>

      (5b)《尚書大傳》卷一:“冬,中也。物方藏于中也?!?/p>

      (5c)《白虎通·五行》:“冬之為言終也?!?/p>

      (6a)《獨斷》卷上:“婦人,伏于人也?!?/p>

      (6b)《白虎通·三綱六紀》:“婦者,服也。以禮屈服也?!?/p>

      “冬”《太玄》訓為“終”,《尚書大傳》訓為“中”,二說不同,《白虎通》定為“終”;對“婦”的訓解,舍《獨斷》“伏于人也”而不取,而訓為“服也”,是為了更符合儒家的“三綱五常”。所以說《白虎通》表面上是調(diào)和諸家經(jīng)學分歧,實際上是在章帝“稱制臨決”下確立一套社會規(guī)范。此后學者對《白虎通》所釋之詞不敢輕易提出異議,今文經(jīng)學再無明顯發(fā)展;甚至古文經(jīng)學家也深受《白虎通》的影響,鄭玄注經(jīng)、許慎著《說文》、劉熙著《釋名》等都抄錄了其中的部分釋詞。

      此外,讖緯之學消失,聲訓失去了一種重要的載體。讖緯依附今文經(jīng)學而生,自西漢末年影響漸大。其內(nèi)容雖神秘駁雜,但離析章句、解釋詞語和今文經(jīng)學如出一轍。七經(jīng)讖緯頗雜聲訓,如《詩含神霧》:“故詩者,持也,以手維持也。”《禮含文嘉》:“神農(nóng),神者,信也;農(nóng)者,濃也?!薄兑浊彾取罚骸柏哉?,掛也,掛萬物,視而見之?!薄洞呵镌贰洞呵镎f題辭》所用聲訓均多達30余條,數(shù)量可觀。由于讖緯充斥著濃重的神學迷信色彩,魏晉以后屢遭禁止,到宋代已經(jīng)消失殆盡。聲訓亦由此而失去了一種焉附的主體,使用量自然也就減少了。

      二、鄭學地位下降,導致聲訓理論影響力降低

      西漢末年興起的古文經(jīng)學,繼承了經(jīng)學的傳統(tǒng),也使用聲訓釋詞,且重心逐漸轉(zhuǎn)向普通詞語。學者使用聲訓的主動意識明顯加強。鄭玄倡導從字音釋義,提出“就其原文字之聲類考訓詁、捃秘逸”的理論,并在注經(jīng)中使用聲訓。如:

      (7)《周禮·考工記》:“竑其輻廣以為之弱,則雖有重任轂不折?!编嵭ⅲ骸叭?,菑也。今人謂蒲在水中者為弱2,是其類也。”

      (8)《周禮·秋官》:“薙氏下士二人,徒二十人。”鄭玄注:“書‘薙’或作‘夷’。鄭司農(nóng)云:‘掌殺草。’故《春秋傳》曰:‘如農(nóng)夫之務去草芟夷蘊崇之。’又今俗間謂‘麥下’為‘夷下’,言芟夷其麥以其下種禾豆也。玄謂‘薙’讀如‘鬀小兒頭’之‘鬀’,書或作‘夷’,此皆翦草也。字從類耳?!?/p>

      “弱1”指沒入轂中的一段車輻,“弱2”指荷莖沒入泥中的部分,二詞音同形同意義相通,鄭玄將之類比?!八S”為除草,“鬀”為剃發(fā),二詞音同意義相通,故鄭玄將之類比。如此之類,鄭玄為后學使用聲訓提供了理論指導和實踐范式。

      鄭玄注《毛詩》《禮記》《儀禮》《論語》《尚書》《尚書大傳》等,今尚存者仍有十余種。清人皮錫瑞贊曰:“以博聞強記之才,兼高節(jié)卓行之美;著書滿家,從學盈萬。咸言先儒多闕,鄭氏道備。自來經(jīng)師未有若鄭君之盛者也?!盵3]經(jīng)學一度統(tǒng)歸于鄭學。就聲訓的理論和實踐來說,晚出的高誘、韋昭、劉熙等多受鄭玄影響,尤其是劉熙《釋名》系統(tǒng)地繼承了鄭玄的學說,使用聲訓多達1298條[4],蔚為大觀。

      然而,鄭學“小統(tǒng)一”的局面并沒有持續(xù)太久的時間。就同時代而言,經(jīng)學也并非僅存鄭氏一家之說,何休《春秋公羊傳解詁》、虞粲《尚書注》、王弼《易注》和何晏《論語集解》等多與鄭說不同;稍后王肅注《尚書》《詩》《論語》《左氏春秋》和三禮等,立為官學,與鄭學爭勝。南北朝政權割據(jù),經(jīng)學亦分南北,《北史·儒林傳》:“江左《周易》則王輔嗣,《尚書》則孔安國,《左傳》則杜元凱。河洛《左傳》則服子慎,《尚書》《周易》則鄭康成?!对姟穭t并主于毛公,《禮》則同遵于鄭氏?!彪m然鄭氏經(jīng)注仍受推崇,但已淪為眾家之一,地位和影響自然不能與昔日“小統(tǒng)一”時代相比。隨著鄭玄經(jīng)注的地位下降,其提出的聲訓理論和所作的聲訓實踐影響力也逐漸降低了。直到清代漢學復盛,鄭玄被推到至高地位,聲訓才隨之短暫復興。

      三、辭書釋詞模式的改變,導致聲訓的獨特性被忽略

      不論雅書、字書還是韻書,釋義都是其重要的組成部分,“辭書的質(zhì)量取決于它的釋義。衡量一部辭書質(zhì)量的好壞,在很大程度上要看它的釋義水平如何?!盵5]漢代的四大辭書,《爾雅》《方言》偏重于直接釋義,許慎《說文解字》意在解析字形以釋本義,劉熙《釋名》目的在于推求事物的命名之由,都屬于獨創(chuàng)性釋詞行為①。但魏晉以后,受辭書的性質(zhì)和編纂目的的影響,釋詞(詞頭)以引用、匯集前代故訓為主,原創(chuàng)性的訓解越來越少,直接降低了新創(chuàng)聲訓產(chǎn)生的可能;編纂者在詞頭之下羅列被釋詞的訓釋,少則一兩條,多則三五條,舉凡雅書、字書、韻書、經(jīng)史注疏都在其引用范圍之內(nèi)。各條訓釋往往兼有聲訓、義訓或形訓,模糊了三者之間的差別,抹殺了聲訓的獨特性,使其旨趣逐漸不為人知。如:

      (9)南朝梁顧野王《玉篇·卜部》:“卦,古賣反?!吨芤住罚骸耸甲靼素裕^變于陰陽而立卦?!瘎⒃唬骸灾援嬕?,謂圖畫之也?!巴醢福哉滓坏榷?,分蓍布多則曰卦,灼龜見兆則曰兆。《說文》:‘卦,筮也?!稄V雅》:‘掛也。卦,化也。’”

      (10)唐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卷81:“諸島,刀老反??鬃ⅰ渡袝罚骸畭u,海曲山人可居曰島?!渡袝吩唬骸訊u之夷也?!夺屆吩疲骸畭u,到也,謂人所奔到也?!墩f文》:‘海中往往有山可依止曰島。從山,鳥聲?!保═54p834a)

      (11)宋丁度等《集韻·文韻》:“君,拘云切?!墩f文》:‘尊也。從尹發(fā)號故從口。一曰群,下之所歸也?!?/p>

      顧野王訓“卦”,引《說文》“卦,筮也”,自加按語“分蓍布多則曰卦”為義訓;引《廣雅》訓為“掛也”“化也”,引“卦之言畫也”都是聲訓,而未作區(qū)分?;哿蔗尅皪u”,引《釋名》聲訓“到也”,其他皆為義訓或形訓,也未作區(qū)分。此后《廣韻》《集韻》《玉篇》《類篇》等辭書釋義都繼承了這一傳統(tǒng),多匯集而無分辨,收錄聲訓多屬于無意識的抄錄故訓的行為。另如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張參《五經(jīng)文字》之類,或重正音,或重正字,釋義中偶見聲訓,本就是“副產(chǎn)品”,對聲訓的使用自然也不會有促進作用。

      四、詞匯雙音節(jié)化和語音演變,導致聲訓使用的可能性降低

      上古新詞的產(chǎn)生主要依靠單音節(jié)舊詞的派生和孳乳。由于漢民族思維方式具有具象性,先民在為新事物命名時會根據(jù)事物的形狀、功能、顏色等方面的某個顯著特征,對比已知事物,為具有相同特點的事物賦予一個音同音近的名字。正如劉師培所說:“蓋古人之于物類也,凡同形、同色,則其呼名亦同?!盵6]因為早期學者生活的時代,也是單音節(jié)舊詞孳乳派生音同音近新詞的時期,所以能夠切身體驗到新詞產(chǎn)生的方式和過程,使用的一些聲訓往往符合語言的實際情況。如。

      (12)《禮記·檀弓上》:“葬也者,藏也。藏也者,欲人之弗得見也。”

      (13)《孟子·滕文公上》:“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yǎng)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

      后代學者逐漸失去了對這種新詞產(chǎn)生方式的直接體驗。自東漢始,新詞的產(chǎn)生模式不再以單音節(jié)詞孳乳、派生音同音近新詞為主,而是以單音節(jié)詞的雙音節(jié)化為主要模式?!皬鸵艋牟椒臇|漢開始大大加快。到了唐代,雙音節(jié)詞為主的詞匯系統(tǒng)已經(jīng)建立,雙音節(jié)化的程度在近代漢語得到進一步的提高?!盵7]漢語詞匯雙音節(jié)化,無疑隔斷了學者對于單音節(jié)舊詞派生、孳乳音同音近新詞的直接體驗,使學者缺乏對詞語之間同源關系的感性認識,因此在探求語源和系聯(lián)同族詞方面自然不如漢代及之前的學者得心應手,從而降低使用聲訓的主動性。

      另外,漢語語音的演變,也降低了聲訓使用的可能。聲訓之所以被稱為聲訓,是因為其主要的特點之一是被釋詞和訓釋詞具有音同或音近的關系。若溯其源,正是因為被釋詞和訓釋詞具有同源關系,二者才能夠音同音近。但是語音是不斷變化的,語音的演變會導致本具有同源關系的詞語不再音同音近;甚至前代學者使用的聲訓,后代也很難認識到被釋詞和訓釋詞的音同音近的關系。如:

      (14)《說文·馬部》:“馬,武也;怒也。象馬頭髦尾四足之形?!?/p>

      (15)《釋名·釋書契》:“謁,詣也。詣,告也。書其姓名于上,以告所至詣者也。”

      上古“馬”屬明紐魚部,“武”屬明紐魚部,音同;而中古“馬”屬明母馬韻,“武”屬微母麌韻,聲韻皆不同。上古“謁”屬影紐月部,“詣”屬疑紐脂部,以現(xiàn)在的音韻學研究成果甚至沒有辦法證明二者音同音近??梢娬Z音的演變對聲訓的理解和使用造成的負面影響。兩漢之后,社會動亂,少數(shù)民族入侵,人口的流動性增大,語言的交流與融合增多,加劇了語音的演變。王力先生將公元三、四世紀作為漢語史的上古和中古階段的過渡期[8],可見這一時期的語音變化之大。語音變化越大,確定詞語之間的語音關系的難度也就越大。同源詞之間的音同音近的關系被掩蓋,給正確推求語源制造了巨大的困難,從而降低了使用聲訓的可能性。

      人類在使用語言之初,不可能自覺地對語源進行研究,但“當語言學乃至整個人文科學進展到一定深度時,都要追問語源問題”[9]。而語言學和人文科學進展到一定深度時,可能已經(jīng)距離語言的產(chǎn)生、舊詞派生孳乳新詞的時代相當久遠的時間,“后人對語源的探求,也就是對原初命名理據(jù)或復合詞構詞的理據(jù)的探索,對原來就已存在的種種模式的再現(xiàn)?!盵10]聲訓就是對于舊詞孳乳、派生新詞模式的再現(xiàn)。而詞匯雙音節(jié)化和語音的演變斷絕了訓詁學家對舊詞派生、孳乳新詞模式的直接體驗,從源頭上隔斷了對同源詞之間“音近”“義通”關系的認識,無法自覺地推求語源、系聯(lián)同族詞,自然也就談不上使用聲訓表述語源研究的結(jié)果了。由此可見,語言內(nèi)部的因素已經(jīng)決定了聲訓會從東漢之后開始衰落。時至清代,學者重構漢語古音系統(tǒng),并將上古語音研究的成果廣泛應用在訓詁學上,使聲訓的使用短暫復盛。但古音學艱澀難懂,訓詁學家中也僅段玉裁、王念孫等少數(shù)碩學之士能通其精要;再加上詞語系統(tǒng)的研究在當時也只是初具規(guī)模,實踐多而理論少,所以限于當時語源學的研究水平,聲訓在清代的復興也只能是曇花一現(xiàn)。

      五、字形感知的強化,導致音義關系感知的敏感度降低

      漢代“縑貴而簡重”,經(jīng)學父子師弟授受仍以口授耳聽為主。經(jīng)師離析章句、訓詁詞語依靠口傳,則弟子受教亦以語音感知為主要途徑。詞語音同或音近的關系,在“語音感知”情境中更容易被發(fā)現(xiàn)并加以利用,所以聲訓能夠被接受并廣泛使用,與它在人類的認知行為上占有優(yōu)勢有一定關系。如:

      (16)《周禮·鳧氏》:“于上之攠謂之隧”。鄭玄注:“攠所擊之處。攠,弊也。隧1在鼓中窐而生光有似夫隧2?!?/p>

      (17)《釋名·釋形體》:“脛,莖也,直而長似物莖也?!?/p>

      “隧1”指鐘鼓因敲擊而形成的凹坑,“隧2”指甬道,二詞形音皆同,無需多言。就是“脛”(人的小腿)和“莖”(植物的莖部)在以語音感知為主的情況下,首先捕捉到的信息也當是二者有一個相同讀音(不計聲調(diào)),從而把二者聯(lián)系起來。

      這種情況在紙本書籍普及之后發(fā)生了變化?!拔簳x時代,紙張逐漸取代笨重的竹木和昂貴的縑帛,紙寫本書籍大為流傳?!盵11]紙本書籍的閱讀,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學者獲取信息的主要認知方式——從“語音感知”逐漸演變?yōu)椤白中胃兄?。學者將注意力集中到文字形體的認讀上,導致對詞語音同音近關系感知的敏感度有所下降。兩漢訓詁重章句、釋義而注音未詳,魏晉以后則音義兼顧,蓋亦由實用所需才有此變化;今人讀書,識字形知字義而不能讀字音的情況時有存在,古人也不外于是。

      從語源學史來看,也正是從魏晉開始,文字形體在語源研究中的地位明顯提高。具體訓詁實踐中,如晉崔豹《古今注·都邑》:“罘罳,屏之遺像也。塾,門外之舍也。臣來朝君,至門外當就舍,更詳熟所應對之事也,塾之言熟也。行至門內(nèi)屏外,復應思惟,罘罳,復思也。”郭璞注《爾雅·釋山》“屬者嶧”曰:“言絡驛相連屬?!倍紡男温曌帧奥暦比胧诌x擇訓釋詞;顧野王《玉篇》直接或者間接地展示具有相同聲符的兩個字的意義可以相同、相通。理論方面,晉楊泉《物理論》云:“在金石曰堅,在草木曰緊,在人曰賢?!钡谝淮螌⑷齻€同源詞(字)一起排比,指明同聲符形聲字表義的相同之處。宋代王安石《字說》以形聲為會意;王圣美“右文說”總結(jié)聲符表義的規(guī)律,等等。對于聲符和字義關系的高度關注,無疑得益于文字形體地位在認知方式中的提高。

      “字形”地位的提高,就意味著“語音”地位有所下降,在協(xié)調(diào)字形感知和語音感知的矛盾時,語音感知不得不做出讓步。作為聲訓中特殊的一類,同字為訓的消失,就是語音感知向字形感知妥協(xié)的一個有力證據(jù)。如《易·序卦》“蒙者,蒙也,物之稚也”,《孟子·滕文公上》“徹者,徹也”,《釋名·釋書契》“籍,籍也,所以籍疏人名戶口也”等,此類聲訓尋常可見。而魏晉之后,新創(chuàng)聲訓中使用同字相訓的情況就極少見到了。同字為訓,多由于聲調(diào)或者詞性不同,所以能取之為訓,尤其在聲調(diào)方面,即使具體音讀不能確知,但必定是有分別的,否則不便于“耳治”。但“這種方法總是有背于以已知釋未知的訓詁原則,所以僅行于口耳相傳的說經(jīng)時代,后來一到筆下就漸漸廢棄了,因目治不便也。”[12]同字為訓的情況,其存在是因為在“語音感知”條件下可以區(qū)分被釋詞和訓釋詞的語音差異,而其消亡則是由于在“字形感知”條件下同形字無法起到解釋的作用,所以學者棄之不用。

      六、近現(xiàn)代語源學學科的建立和完善,導致聲訓最終消亡

      近代以來,傳統(tǒng)小學走向科學語言學道路,訓詁學中的語源研究成了新興的課題。黃侃明確把探求語源當作“訓詁學”的重要組成部分:“訓詁者,用語言解釋語言之謂……以求語言文字之系統(tǒng)與根源是也?!盵13]因為聲訓本質(zhì)上是展示被釋詞的語源,因此開啟了從語源學角度研究聲訓的新時期?,F(xiàn)代語源學學科的建立和完善,促進了對聲訓理論的研究,但也致使聲訓的使用最終消亡。

      (18)黃侃《釋獸音訓》:“彙,毛刺。彙之為言也。,眾也。又言也,草木孛之皃。皆肖多刺之狀。孫注‘櫟其實梂’云:‘有梂彙自裹,以其象比彙耳。’”

      (19)楊樹達《積微居小學述林·釋坻》:“《說文》十四篇下部云:‘陼,如渚者陼丘,水中高者也。從,者聲?!ó敼徘?。)《字通》作‘渚’?!夺屆吩疲骸≈拊讳?。渚,遮也。體高能遮水,使從旁回也?!闯蓢浴凇尅尽?,義為近之。愚謂渚之言著也。《國語·晉語》云:‘底著滯淫。’韋注云:‘著,附也?!兑磺薪?jīng)音義》三引字書云:‘著,相附著也?!菊?,言水之所附著也?!?/p>

      黃侃、楊樹達的語源學研究仍然帶有清代乾嘉學者治小學的遺跡,考字(詞)之同源、推求語源多用聲訓來表述其結(jié)果,以“之言”作為術語,每條之下附有意義相通的考證。

      上世紀80年代以來,王力、陸宗達、王寧等學者先后提出一系列語源研究的理論和方法,語源學基本理論體系建構逐漸完成,現(xiàn)代語源學成為一個獨立的學科。“詞族”“根詞(語根)”“同根詞”“同源詞”“源詞”“派生詞”等術語為學界接受,在具體研究中使用逐漸規(guī)范。另外,語源研究的論證方面,也形成了一套嚴密的推求語源、系聯(lián)同族詞操作范式。

      (20)王力《同源字典》論證“斯”和“析”同源:

      sie斯:syek析(支錫對轉(zhuǎn))“斯”“析”都是劈柴的意思,二字同源?!墩f文》:“斯,析也?!薄对姟り愶L·墓門》“斧以斯之”傳:“斯,析也?!薄墩f文》:“析,破木也?!薄对姟R風·南山》:“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小雅·小弁》:“伐木掎矣,析薪拖矣?!薄蹲髠鳌ふ压て吣辍罚骸捌涓肝鲂?,其子弗克負荷?!盵15]

      王力先生先證“斯sie”“析syek”音近,再以故訓論證斯、析意義相同(相通),得出的結(jié)果是“二字同源”,而不再用“斯之言析”或者“斯之為言析”等聲訓形式來表述。又如王寧《漢語詞源的探求與闡釋》[16]借鑒西方語義學的義素分析法論證“稍、秒、艄、霄、鞘、梢、消、銷、削”等一組詞語具有同源關系,把這組詞語的意義分成兩個部分,前半部分用/N/表示,是詞義的類別,稱作“類義素”;后一部分用/H/表示,是詞義的共同特點,也就是造字所取的理據(jù),稱作“核義素”或“源義素”,因此得出同源詞之間意義關系的公式:Y[X]=/N[X]/+/H/。王寧先生分析同源詞的“類義素”和“核義素”,論證的結(jié)果也不再用“a之言b也”或“a,b也”等聲訓形式來表述,而是“a與b同源”“a是b的源詞”等方式表述。

      對比黃侃、楊樹達和王力、王寧的同源詞考證的行文即可看出,聲訓作為語源研究結(jié)果的展示形式,逐漸為日益嚴密、規(guī)范的現(xiàn)代語源學表述方式所取代。今人已很少使用聲訓,聲訓最終淪為“訓詁學史上的一種訓詁之條例了”[17]。

      總之,聲訓是一種傳統(tǒng)訓詁方式,而古代訓詁學基本上是經(jīng)學的附庸,因此聲訓受經(jīng)學潮流和訓詁理論的影響。聲訓本質(zhì)上反映的是單音節(jié)同源詞語之間音近義通關系,所以當語音發(fā)生變化和新詞產(chǎn)生方式變化時,單音節(jié)詞之間的同源關系難以發(fā)現(xiàn)和論證,聲訓使用的可能性就逐漸降低。聲訓還是一種展示語源的方式,隨著現(xiàn)代語源學術語的完善,聲訓的功能被完全取代,最終消失。把聲訓放到訓詁學史中,甚至放到更大范圍的傳統(tǒng)語文學中,從宏觀把握其發(fā)展脈絡,才得以看清它在歷史上受到的多重因素的影響而逐漸衰落,最終退出現(xiàn)代釋義學和語源學。

      (陳師建初教授對本文寫作進行了多次指導,謹致謝意。文中若有錯謬,均由本人負責)

      注釋:

      ①劉熙《釋名》因特定的著書目的,以聲訓作為展示語源推求結(jié)果的主要方式,所以至今若言聲訓,猶首提《釋名》。就歷代辭書的編纂來看,《爾雅》《說文》多有踵后之作,但再也沒有出現(xiàn)一本訓詁著作來繼承和發(fā)揚劉熙的語源和聲訓研究。這其實也是聲訓衰落的一個重要原因。

      [1]王先謙.釋名疏證補·序[M].北京:中華書局,2008:2.

      [2]王力.中國語言學史[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1:44.

      [3]皮錫瑞.經(jīng)學歷史[M].北京:中華書局,2011:95.

      [4]陳建初.《釋名》考論[M].長沙: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34.

      [5]趙振鐸.集韻研究[M].北京:語文出版社,2004:144.

      [6]劉師培.劉申叔遺書·物名溯源[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1443.

      [7]董秀芳.詞匯化:漢語雙音節(jié)詞的演生和發(fā)展[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02:7.

      [8]王力.漢語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2004:43.

      [9]陳保亞.語言接觸與語言聯(lián)盟[M].北京:語文出版社,1996:294.

      [10]曾昭聰.魏晉南北朝隋唐五代詞源研究史略[M].北京:語文出版社,2011:215.

      [11]張秀民.中國印刷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9.

      [12]齊佩瑢.訓詁學概論[M].北京:中華書局,2004:126.

      [13]黃侃,述.黃焯,編.文字聲韻訓詁學筆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181.

      [14]陸宗達,王寧.訓詁方法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173.

      [15]王力.語源字典[M].北京:中華書局,1982:117.

      [16]王寧.漢語詞源的探求與闡釋[J].中國社會科學,1995(2):167-178.

      [17]孫雍長.論聲訓源流[J].辭書研究,2002(3):127-136.

      (責任編輯:沈紅宇)

      H13

      A

      1674-9014(2017)02-0113-05

      2016-11-23

      全國優(yōu)秀博士學位論文作者專項資金項目“漢語語源學史研究及漢語同源詞匯纂”(200909)。

      張國良,男,江蘇徐州人,湖南商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教師,博士,研究方向為訓詁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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