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為山
展覽名稱:走向文明的自覺——袁運生藝術展
主辦單位:中國美術館
展覽時間:2017年4月4日~4月16日 展覽展廳:1號廳、6號~9號廳
展品數(shù)量:170件
中國美術的現(xiàn)代化變革,與20世紀中國文化和思想史的進程是同步的。卓有成就者,莫不是在汲取和借鑒西方經驗的基礎上,最終回歸到對中國傳統(tǒng)美術的觀照中來。出走,是歷史語境;而回歸,則是文化自覺。真正能夠在東西方文化之間自由穿行者,實現(xiàn)相生相應,尤為難能可貴。今天,中國美術館為袁運生先生舉辦展覽,旨在研究其如何在國際藝術語境下,回歸本土,發(fā)掘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造型精神,獨造新境而取得卓著成就。袁先生的藝術和求索,具有特殊而普遍的意義。
20世紀70年代末,在“文革”遺風尚存的情境下,袁運生先生便以云南西雙版納的線描人物畫和北京首都機場《潑水節(jié)——生命的贊歌》大型壁畫引起美術界和思想界的關注。之后,袁先生于1982年赴美至1996年間創(chuàng)作了大量紙本水墨綜合材料作品,歸國后承擔“中國傳統(tǒng)雕塑的復制與當代中國美術教育體系的建立”課題的研究工作。
袁運生 《抽煙斗的老農》 紙本炭筆73cm×37cm 1974 中國美術館藏
也正是在不斷反思中國當代藝術發(fā)展,重新認識中國傳統(tǒng)藝術思想和語言結構的文化語境中,才讓我們對袁運生先生的藝術有了新的認識。我們從他作品中所折射出的中國人文精神發(fā)現(xiàn),他受到美國藝術影響之后,更為清晰和明確了中國文化的審美主線,并將這種理性認識轉化為感性形式予以智慧性轉化。這種轉化使他的藝術直追源頭,而涌動著不息的生命力,并展現(xiàn)著雄強的氣度。他的作品不僅予人以強烈的情感體驗,還使我們看到他鮮明的求索軌跡。
袁運生先生的藝術生涯主要可以分為三個時期,即1982年赴美國之前可以被視為傳統(tǒng)藝術、學院藝術和現(xiàn)代藝術啟蒙的并置時期;1982年至1996年在美國接受抽象表現(xiàn)主義、行動繪畫的影響,開始創(chuàng)作大量大尺幅的與中國傳統(tǒng)繪畫有內在關聯(lián)的綜合材料作品,是融合時期;1996年歸國后,嘗試在中國傳統(tǒng)雕塑、壁畫、畫像石、畫像磚等“非書畫系統(tǒng)”的視覺空間中尋求靈感和新啟發(fā)的獨造時期。并置、融合和獨造三者相互依存,層層推進。通過展覽,我們能夠感受到其內在文化經驗和思想經驗的豐富性。
袁運生 《漁民》 布面油畫 240cm×260cm 1984 中國美術館藏
袁運生 《三個槍手》 油蠟、色彩、蛋、墨、麻紙180cm×380cm 1991 中國美術館藏
袁運生 《天祭》 布面油畫 84.5cm×101cm 中國美術館藏
袁運生先生在創(chuàng)作構思中,中國古老的神話故事一直是其源源不斷的靈感來源,這也令其繪畫中充滿了變幻莫測的構成關系和敘事線索。就像他所傾慕的墨西哥壁畫大師迭戈·里維拉的作品中所展現(xiàn)雄渾的、碩大的體量感一樣,袁運生一直在畫面中塑造著接近遠古洪荒時代中的元神形象。他孜孜以求的是在精神維度和語言表現(xiàn)力上的碰撞。事實證明,袁運生先生在美國一直在與波洛克、德庫寧等美國抽象表現(xiàn)主義大師進行“對話”,只是波洛克、德庫寧的藝術仰賴的是源于歐洲的現(xiàn)代主義繪畫的結構、空間、形體和色彩構成的經驗,而袁運生先生心中縈回的則是東方哲學的天人觀。
出生于江蘇南通的袁運生先生少年時代便受傳統(tǒng)書畫藝術的熏陶。作為中國“近代第一城”的南通,在張謇(1853-1926)先生的影響和營建之下,西學東漸的風潮不僅體現(xiàn)在城市建設,更傳遞于人們的思想之中。這座江海之城留存著中西融通的基因。該地區(qū)方言的獨特,顯示了其頑強的地方性格。在袁運生先生之潛意識深處,那些富有文化感的鄉(xiāng)民老者,那些具有土地情懷的黃牛,成為他作品的母題,也成為他追憶與懷想的精神慰藉,這種地方文化的集體記憶使得他的繪畫在深厚的歷史感之中,在交錯的時空里,散發(fā)出濃濃的鄉(xiāng)愁。歷經滄桑,油然歸真,步入自我,獨造境界。晚年的袁運生先生,生活在被中國古代石刻和畫像磚石包圍的環(huán)境之中,那飛動、悠游的瑞獸,那本然、凝定的俑子,那飄忽如絲的祥云,也使他在楚漢浪漫和盛唐之音的審美理想中遙接上古,對話現(xiàn)實。事實上,20世紀初歐洲現(xiàn)代主義藝術中的表現(xiàn)主義風格的繪畫探索,一直與中國藝術之間有著莫可明辨的淵源關系,應該說,袁運生先生在融合時期吸收抽象表現(xiàn)主義繪畫影響時,是在西方借用東方之后的再借用。毋庸置疑,根植于袁運生先生內在的中國文化經驗,與其個人的性情和文化理想,毫無罅隙地完美融合在一起,最終越過抽象表現(xiàn)主義繪畫,走向自我完善。他自信在生命意識、生存需求、宗教信仰、終極追求,在儒、釋、道文化影響之下的造型必然有著可以延續(xù)的藝術因子,這種文化的自覺也使袁運生先生的作品中洋溢著自在與宏闊。
袁運生 《黑色抽象》 紙本水墨 138cm×70cm 1982中國美術館藏
袁運生 《樂》 油蠟、色彩、蛋、墨、麻紙 240cm×240cm 1996中國美術館藏
袁運生的意義,在于使我們得出今天的創(chuàng)新是傳統(tǒng)的升華。我們討論對傳統(tǒng)文化的重新認識,反思我們多年來的文化經驗,不應該是表面的繼承,而是從造型的本體、從精神的深度去挖掘。在這個意義上而言,袁運生先生的藝術及其思想,是值得我們重新認識和繼續(xù)深入研究的藝術史個案。
最后,我謹代表中國美術館,向袁運生先生及其家屬表示感謝,感謝他們向中國美術館捐贈包括27米長的機場大壁畫稿,涵蓋其各個時期的優(yōu)秀代表作共16件。我們將珍之、寶之,并作為精神財富予以弘揚。
袁運生 《八路軍來了!我們去迎!》 麻布水墨 200cm×300cm 2016 中國美術館藏
袁運生 《大?!?麻布油彩 250cm×180cm 2012 中國美術館藏
袁運生 《海邊太極》 麻布油彩 250cm×600cm 2016 中國美術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