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超
(解放軍國際關系學院 二系,江蘇 南京 210039)
以人為本
——翻譯的社會學研究的發(fā)展與走向
楊 超
(解放軍國際關系學院 二系,江蘇 南京 210039)
翻譯社會學研究以具備完整身份的譯者及其在真實社會環(huán)境中的翻譯實踐為主要研究對象,目標是獲得對翻譯的完整、豐富的認識。介紹了翻譯社會學研究在翻譯研究文化范式內的發(fā)展脈絡,認為布爾迪厄的社會場理論是翻譯“社會學轉向”的主要理論來源,“行動主義”是翻譯“社會學轉向”研究中最近出現(xiàn)的新趨勢。翻譯社會學研究在國內剛剛起步,活躍在翻譯社會學研究領域的主要是相對年輕的學者。
翻譯;社會學;社會學轉向;行動主義
翻譯學科發(fā)展到現(xiàn)在,其定義不斷被拓展,研究對象超越了單純的語言問題,逐步向相鄰學科拓展,吸取相鄰學科的精華,使翻譯研究的跨學科性不斷增強。翻譯研究從以規(guī)定性為主逐漸兼顧描述性,從集中關注如何實現(xiàn)翻譯對等到開始關注翻譯與社會、文化的關系。自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以來,翻譯研究中的一些基本概念被重新定義,在“源語—譯者—目標語”的三元關系中,源語不復擁有神圣的、統(tǒng)治性的地位,譯者的主體性得以彰顯,發(fā)現(xiàn)譯者甚至具備操控源語,實現(xiàn)特定目標的能動性。近年來,翻譯研究的“社會轉向”是翻譯文化研究范式中的新走向。著名翻譯學者斯內爾-霍恩比(Mary Snell-Hornby)在《翻譯研究之轉向:新范式還是新觀點?》中就指出,寫作此書時,翻譯界備受關注的話題就是“翻譯的社會學研究(the sociology of translation)”,尤其是從布爾迪厄(Pierre Bourdieu)文化社會學的角度研究翻譯。[1]布爾迪厄的文化社會學以社會場理論為核心,反對在認識實踐時將主觀與客觀對立起來,認為實踐是“慣習”“資本”“場”等主、客觀因素相互作用的產(chǎn)物。
提到翻譯的社會學轉向,不可忽視奧地利格拉茲大學翻譯系米凱拉·沃爾夫(Michaela Wolf)博士的重要貢獻。沃爾夫攻讀研究生時所修專業(yè)方向為翻譯研究,攻讀博士學位時轉攻意大利語西班牙文學,博士后時研究哈布斯堡王朝的筆譯、口譯活動。近年來,她專攻翻譯的社會學、翻譯文化學研究,比如納粹集中營的口譯研究等。沃爾夫與同事福卡里(Alexandra Fukari)合編了一本在翻譯研究“社會學轉向”領域分量較重的論文集:《建構翻譯社會學》[2]。在論文集開頭沃爾夫撰寫了一章引言,題為《翻譯社會學的興起》[2],這是目前對翻譯的“社會學轉向”研究得最為清晰、準確的一篇重要論述。
從社會學的視角觀察翻譯現(xiàn)象能夠幫助我們“把譯者和翻譯研究工作者看作在社會中具有建構作用同時又被建構的主體”[2]。譯者被看作是翻譯行為的主體,他們既受各種社會因素制約,又對社會發(fā)揮著建設作用。翻譯本身是一種被社會約束的活動,在這種活動中,不同的機構、行為主體參與其中。譯者與由社會法律、風俗習慣、文化傳統(tǒng)等組成的社會網(wǎng)絡發(fā)生動態(tài)的聯(lián)系,產(chǎn)出以譯文為核心的文化產(chǎn)品,并對社會文化產(chǎn)生特定的影響。社會學轉向是在翻譯研究的文化范式內發(fā)生的。沃爾夫認為,翻譯的過程受到兩個層面因素的影響:第一個層面是文化,文化是結構性的,包括權力、國家利益、宗教、經(jīng)濟等;第二個層面是社會,社會與參與翻譯過程的行事人相關,這些人將文化的結構持續(xù)地內化,按照他們自己的文化價值體系和意識形態(tài)行事[2]。這種分類是為了介紹上的方便。事實上,文化與社會總是相互聯(lián)系、水乳交融的,文化與社會本質上都以“構式(construction)”的形態(tài)存在著,“文化創(chuàng)造了社會的結構,并被現(xiàn)存的結構改造”[2]。翻譯研究的社會學轉向本身就是建筑在“文化轉向”的基礎之上。從社會視角看翻譯,自然離不開對“意識形態(tài)”“權力關系”“全球化”等問題的關注。筆者認為,社會學轉向仍屬于文化范式這個大范疇內的理論拓展。
沃爾夫介紹了文化轉向中的一些觀點與社會學轉向之間的繼承關系[2],筆者在此做一簡要的歸納、評析。以伊萬-左哈(Even-Zohar)為代表的多元系統(tǒng)理論(the Polysystem Theory)認為,翻譯文學在譯入語文化的多元社會文化體系中爭奪文學經(jīng)典的地位。多元系統(tǒng)理論為翻譯的社會學研究提供了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這種多元體系的動態(tài)關系背后的驅動力是什么?以圖里(Gideon Toury)為代表的翻譯規(guī)范(translation norm)理論認為,翻譯規(guī)范決定源語與目標語之間的關系。譯者通過反饋(feedback)過程將規(guī)范內化(internalization),這是個社會化的過程。筆者認為,這種規(guī)范內化的過程與布爾迪厄社會場理論中的慣習(habitus)概念類似。對規(guī)范的“內化”“重建”,以及翻譯過程中各個行事主體的協(xié)商技巧等,都需要放在社會語境中深入考察。赫曼斯(Theo Hermans)對翻譯規(guī)范的概念做了進一步發(fā)展。他重點關注意識形態(tài)、權力等與規(guī)范的關系,強調應建構一個理論框架,對翻譯規(guī)范進行實證式的研究,探索社會、意識形態(tài)等對翻譯規(guī)范的影響。這種理論推進實際上也指向了翻譯的社會學研究。勒菲維爾(Andre Lefevere)的改寫(rewriting)概念認為,翻譯過程中的文本層面和文化層面都存在操控性的干預。改寫這一概念的內涵實際上汲取了布爾迪厄對文化資本這一概念的論述。文化資本是譯文在特定文化中傳播的驅動力量。此外,功能主義學派關注翻譯過程中的一系列參與者,包括發(fā)起人(initiator)、委托人(commissioner)等,認為由他們共同實現(xiàn)翻譯的目的(skopos)。功能主義學派研究的出發(fā)點十分接近翻譯的社會學研究,不足之處在于,目的選擇背后的社會學機理是什么這一問題沒被包含在功能主義學派的研究之中。這是翻譯的社會學研究需要承擔的任務。赫爾茲-曼塔里的翻譯行為理論模型更適合作為翻譯的社會學研究的基礎,但它的缺陷在于對社會的理解是水平式的,忽視了翻譯過程中參與者之間的等級關系。
在研究方法論上,沃爾夫將翻譯的社會學研究劃分為“翻譯行事人的社會學”“翻譯過程的社會學”“文化產(chǎn)品的社會學”等分支[2]。第一個分支關注翻譯活動的行為個體,或者從性別、職業(yè)、歷史等角度切入,或者使用布爾迪厄的理論框架,探討翻譯行事人在翻譯場內的活動。第二個分支將翻譯看作一個話語(discourse)體系,關注源語作為一種話語如何融入目標語的話語之中,這涉及翻譯規(guī)范的問題,也可放在文化資本的框架內探討。第3個分支關注譯文作為一種文化產(chǎn)品的獨特作用,比如,它對建構社會身份、社會形象、意識形態(tài)等所發(fā)揮的貢獻。筆者認為,這3個分支的劃分涵蓋了行為、行為主體、行為結果等,較為全面。當然,沃爾夫3個分支的劃分更多地是為了方便說明,實際研究中,3個分支是相互交織、融合,不可分割的。
就目前而言,布爾迪厄的社會場理論是翻譯社會學轉向的主要理論給養(yǎng),從事相關研究的其他社會學家還包括拉圖爾(Bruno Latour)等。拉圖爾的行動者網(wǎng)絡理論(the Actor Network Theory),強調人與實踐的物質性,實踐不僅包含人的參與,也包含各種物質條件的協(xié)同運作,即所謂“網(wǎng)絡”。行動者網(wǎng)絡理論在翻譯的社會學研究中應用不多,可參考《資本與行動者網(wǎng)絡的運作——<紅高粱家族>英譯本生產(chǎn)及傳播之社會學探析》[3]。
近年來,翻譯界的許多知名研究學者應用布爾迪厄的社會學理論開展翻評學研究。加拿大康考迪亞大學法語系教授古安維克(Jean-Marc Gouanvic)早在20世紀90年代末就開始翻譯的社會學研究。他最早指出布爾迪厄社會學理論對翻譯理論研究的重要價值。古安維克認為,譯者選擇某種翻譯策略,不應看作是譯者主動遵從或打破某種規(guī)范,而應從譯者慣習的角度考察其翻譯策略,譯者及其他翻譯行事人的慣習一同構成了翻譯場的結構,同時評者的慣習又受翻譯場結構的定義與制約。[4]
加拿大約克大學格蘭登學院翻譯系已故教授西梅奧尼(Daniel Simeoni)對慣習概念的引介也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其成果集中體現(xiàn)在他的論文《譯者慣習的關鍵作用》[5]。他在此文中指出,長期以來,翻譯的慣習導致譯者愿意接受自身的從屬者地位,進而使他們的翻譯活動居于次等地位[5]。美國馬薩諸塞大學安姆斯特分校翻譯研究中心主任、教授英吉勒里(Moira Inghilleri)也是翻譯社會學研究的代表學者。她以布爾迪厄場、慣習等概念為基礎,對口譯尤其是對社區(qū)口譯開展了系列研究,她特別關注口譯員慣習的重建。她認為,在由各行事人獨特的、相互矛盾的慣習構成的動態(tài)關系中,現(xiàn)有的社會關系、社會習慣有被改變的可能[6]。筆者贊同英吉勒里在《布爾迪厄社會學與在筆譯、口譯研究中建構“目標”》[7]一文中的觀點。英吉勒認為,布爾迪厄的理論洞察力為翻譯研究文化主義、全球主義的研究范式貢獻了獨特視角,與描述學派、多元系統(tǒng)學派相比,布爾迪厄在描述翻譯行為及其產(chǎn)品的社會文化限制方面提供了一套更為強大的概念。另一位較早借用慣習、場概念研究翻譯的學者是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文化研究系的賽拉-雪菲(Rakefet Sela-Sheffy)教授,她認為翻譯場作為一個空間,包含具有層級性的各種地位,這是由其內部的規(guī)范和競爭決定的,場內有其專屬的符號資本[8]。
總之,翻譯研究的社會學轉向旨在對文化范式研究中出現(xiàn)的問題給出進一步的闡釋。要清楚地闡明這些問題,就應該以人為研究的起點與基本考察單位,這是對之前研究方法的超越。翻譯歸根結底屬于人的社會實踐活動,譯本是譯者社會實踐的產(chǎn)物。人在復雜社會關系中的位置,人勞動產(chǎn)出的產(chǎn)品,以及人的社會實踐的意義,都是社會學轉向關注的要點。目前社會學轉向主要借鑒布爾迪厄的社會學理論。筆者認為,這稍顯單一。布爾迪厄的社會學理論是一種介于宏觀與微觀之間的中觀理論,有必要引入其他層面上的理論輔助翻譯的社會學研究。
2014年,約翰·本杰明公司出版了英國海里亞特-瓦特大學的安吉勒里博士(Claudia Angelelli)主編的論文集《筆譯與口譯研究中的社會學轉向》[9]。論文集的篇首收錄了沃爾夫(Michaela Wolf)的論文《翻譯的社會學及其“行動主義”轉向》[9],這篇論文的發(fā)表時間與沃爾夫《翻譯社會學的興起》的發(fā)展時間已時隔7年,這期間翻譯的社會學研究成果不斷涌現(xiàn),也出現(xiàn)了新的發(fā)展趨勢,沃爾夫在這篇論文中對此做了重要的總結。她首先討論了“社會學轉向”是否存在的問題,她參考引用了巴赫曼-梅蒂克(Doris Bachmann-Medick)的觀點,說明翻譯研究中的社會學轉向是真實存在的。[9]沃爾夫認為,迄今以來,翻譯的文化轉向是翻譯研究中影響最為深刻的一次變革,它廣泛影響了翻譯研究中的語言學派、功能學派、描述學派等,把翻譯看作一種社會實踐,必然將參與翻譯過程的行事人推入研究者的視野,這意味著研究對象和領域的拓展,近年來有關學者們對社會學的有效吸納展現(xiàn)在翻譯學研究方法論上的精進[9]。
社會學轉向究竟能給翻譯研究帶來怎樣的新的洞察力,這是許多譯界同行關心的問題。對此,筆者十分贊同沃爾夫的觀點。沃爾夫認為:首先,文化轉向以來,權力關系成為學者關注的焦點,通過社會學轉向,這類研究中可加入對翻譯、譯者在社會處境中的考察;其次,從社會學吸收的研究方法可以幫助我們了解翻譯表象背后的運行機制,分析翻譯策略選擇與外部條件間的互動關系;再次,這種洞察力既可挑戰(zhàn)過分強調文本理解的研究手段,也可以防止將翻譯研究簡化為僅研究外部因素[9]。
沃爾夫重點闡釋了“社會學轉向”中新出現(xiàn)的行動主義(activism)轉向[9]。行動主義指推動社會、經(jīng)濟、政治、環(huán)境等改變的那些努力。沃爾夫認為:通過翻譯研究的社會學視角,譯者在各種工作環(huán)境中的自信、自省態(tài)度進入人們的視野,傳統(tǒng)譯論要求譯者保持中立、隱身地位的觀念成為歷史,譯者要為他們的文化、社會行為負責;翻譯理論研究者不僅應吸取布爾迪厄的場、符號產(chǎn)品(symbolic goods)等概念,還要吸取他的一些政治論述,如他所倡導的做有擔當?shù)膶W問(scholarship with commitment)[9]。譯界一批學者正著重關注戰(zhàn)爭與沖突環(huán)境中的翻譯,以及全球恐怖主義語境下的翻譯,在戰(zhàn)爭、沖突、人權等領域,譯者的政治角色極其鮮明,值得理論工作者用心考察。翻譯理論工作者應沖破傳統(tǒng)思維定式的束縛,做有擔當、負責任的學術研究。翻譯理論工作者要在公共空間中發(fā)出更強的聲音,增強在大眾媒體上的存在感,不僅譯者需要現(xiàn)身,翻譯理論工作者也應加大自身參與政治生活的程度。在當今的國際背景下,翻譯與去殖民化運動,與為被邊緣和受歧視群體平權的運動等都密切相關。事實上,近年來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些由譯者組成的反戰(zhàn)組織,例如,Babels和Translators for Peace等。
國內對翻譯的“社會學轉向”的明確關注出現(xiàn)得較晚。胡牧[10]具有較強的理論前瞻性,較早地指出翻譯研究中的社會學視角是一次有益的嘗試;但胡牧在論述中沒有介紹“社會學轉向”的理論發(fā)展,且將文化轉向與社會學轉向割裂開來,忽視了文化與社會之間的密切聯(lián)系,其后續(xù)研究[11]依然維持對文化轉向的這個態(tài)度,認為文化轉向忽視了對翻譯參與者、翻譯過程、翻譯產(chǎn)品的社會性關注。胡牧的這種看法有些絕對,切斷了文化轉向與社會學轉向之間的緊密承接關系。武光軍[12]的研究介紹了翻譯社會學研究的現(xiàn)狀,他以語言學范式的觀念為衡量標準,指出翻譯社會學研究存在的幾個問題。例如,翻譯社會學研究中的離心、逐末舍本等問題。武光軍指出的另一個問題是,翻譯的社會學研究由于采用了人類學的一些研究方法,在描述上見長,但缺乏預測的能力。筆者認為,此觀點反映了武輝對社會學缺乏全面的認識,只針對某種社會學的研究手段,自然容易得出這種以偏概全的判斷。社會學是十分復雜的學科,被譽為最后的科學,它包含結構主義、功能主義、實證主義等多個流派、分支,本身就集描述與預測為一身。隨著翻譯社會學研究的不斷發(fā)展,在對研究客體描述的過程中,規(guī)律性的成分自然會不斷為人們所熟知,并形成一定的預測機制。此外,預測也不可能是絕對的,否則,絕對的對等、轉換生成語法等引發(fā)的對翻譯普遍規(guī)律的追求就能夠實現(xiàn)了。早期的語言學范式無法解釋、預測一些翻譯現(xiàn)象,才有了語言學范式中的語用學轉向和其后產(chǎn)生的文化范式,以及文化范式中的社會學轉向等。
1972 年,霍姆斯(James Homes)在第三屆國際應用語言學大會上宣讀了《翻譯學的名與實》[13]一文,明確指出了翻譯的社會學研究作為一個研究領域的合法地位。王洪濤[14]被這篇文章所啟發(fā),從名與實的角度辨析了“社會翻譯學”的建構。王洪濤認為,從名稱上看,社會翻譯學的提法更能強調它是屬于翻譯研究學科內部的一個研究分支,這比翻譯社會學的提法更加清楚明確。筆者贊同這種觀點,但也認為,無論是社會翻譯學還是翻譯社會學目前所指向的都是翻譯研究內部的一個研究視角。社會學理論界目前沒有將有關翻譯社會學這部分研究成果納入其學科的訴求。另外,翻譯研究在許多大學仍然只是語言文學框架內的一個研究方向。在這種現(xiàn)狀下,能不能稱之為“學”還不確定。王洪濤認為,社會翻譯學之名能否確立還需要更多的學理分析與判斷。筆者認為,這一點還需要歷史與實踐的檢驗與確定。筆者傾向于使用“翻譯的社會學研究”來指代“社會翻譯學”或“翻譯社會學”,目的在于更準確地體現(xiàn)其現(xiàn)在所處的發(fā)展階段。在“實”的方面,王洪濤從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兩個層面進行了論述。研究對象為翻譯與社會之間的互動關系,研究方法則可從社會學那里借鑒統(tǒng)計分析、社會調查和個案分析等多種方法[14]。傅敬民[15]從歷史的、非歷史的角度回顧了翻譯研究的社會學轉向,他以社會學中的功能主義學派為例,說明翻譯研究在借鑒社會學方面,還有許多工作要做,還有許多盲點,因為社會學這門相對成熟的學科,其理論涵蓋面較廣,復雜程度較高。
以上屬于對翻譯的社會學研究較為宏觀的理論思考。近年來,國內也有一些從不同的具體視角切入翻譯的社會學研究的理論成果。例如:2003年,楊柳[16]借用布爾迪厄的社會場理論研究了翻譯文化生產(chǎn)場內資本占有與翻譯話語權力建構之間的關系,重點討論了我國翻譯學科的建設問題;李紅滿[17]介紹了布爾迪厄的社會學理論對翻譯社會學的建構價值,此外還簡要介紹了沃爾夫的《建構翻譯社會學》[17];邵璐[19]詳細介紹了布爾迪厄的理論與翻譯研究相關的系列概念;任文、徐寒[20]介紹了布爾迪厄社會學理論中的系列概念在社區(qū)口譯中的應用;覃江華[21]介紹、評論了英國翻譯理論家謝爾蓋·圖勒涅夫(Sergey Tyulenev)的新書《翻譯與社會導論》。根據(jù)覃江華的介紹,筆者認為這本書的新意在于提出了一些新的概念,如代際翻譯(intergenerational translation)、翻譯交際事件模型(TCE)等。該書還詳細介紹了如何開展一個社會學的研究項目,以及一些具體的研究方法,但這種導論式的介紹在一般的社會學書籍中比較容易獲得。
將布爾迪厄慣習等概念結合譯本研究的成果也有一些。例如,駱萍[22-23]從場、慣習等視角分別研究了胡適的詩歌英譯,以及魯迅早、中、晚期的翻譯實踐活動。近年來我國的碩士、博士論文中也出現(xiàn)了少量使用布爾迪厄理論研究翻譯的成果[24-25]。類似的研究還有一些,這些研究同質化較強,在此不一一介紹。總之,翻譯的社會學研究在國內剛剛起步,成果也算不上眾多。國內活躍在翻譯的社會學研究領域的主要是相對年輕、資歷較淺的學者。這也吻合這個研究方向發(fā)展較晚,觀念相對創(chuàng)新的客觀事實。
翻譯的社會學研究與翻譯研究的文化范式密切相關,是對文化范式內相關研究的進一步拓展,使除文本之外的更多的元素被納入翻譯理論考察的范疇。翻譯研究社會學轉向的核心在于把翻譯看作一種人的社會實踐活動。因此,譯者的主體性就不再局限于文本間轉換的狹窄層面上,譯者成了有血有肉的社會自然人,這是研究視角的重大轉變。社會學,尤其布爾迪厄的社會場理論之所以可被借鑒,在于譯者被看作是真實的社會自然人,而不再是實現(xiàn)對等的文本間轉換的工具。翻譯的社會學研究是一個新興的研究視角,需要調整、充實的空間還很大,許多年輕一代的學者正在為此不懈努力著。未來這個研究方向能否羽化成蝶,進一步發(fā)展為社會翻譯學,還是個未知數(shù)。但這個獨特的視角已經(jīng)鼓舞了一批學者,承擔起“做有擔當?shù)膶W問”的責任,努力使翻譯研究成為一門深入?yún)⑴c社會政治生活,具有高度社會存在感的學科。
[1] SNELL-HORNBY M. The turns of translation studies:new paradigms or shifting viewpoints? [M]. Amsterdam: 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2006.
[2] WOLF M,FUKARI A.Constructing a sociology of translation [C]. Amsterdam: 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2007.
[3] 汪寶榮. 資本與行動者網(wǎng)絡的運作——《紅高粱家族》英譯本生產(chǎn)及傳播之社會學探析 [J]. 編譯論叢,2014,7(2):35-72.
[4] GOUANVIC J M. A bourdieusian theory of translation, or the coincidence of practical instances: “field”,“habitus”,“capital” and “illusio” [J]. The translator, 2005, 11 (2): 147-166.
[5] SIMEONI D. The pivotal status of the translator's habitus [J]. Target, 1998, 10 (1): 1-39.
[6] INGHILLERI M. Habitus, field and discourse: interpreting as a socially situated activity [J]. Target, 2003, 15 (2): 243-268.
[7] INGHILLERI M. The sociology of bourdieu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object” in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ing studies [J]. The translator, 2005, 11 (2): 125-145.
[8] SELA-SHEFF R. How to be a recognized translator: rethinking habitus, norms, and the field of translation [J]. Target, 2005, 17 (1): 1-26.
[9] ANGELELLI C V.The sociological turn in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ing studies [C]. Amsterdam: 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2014.
[10] 胡牧. 翻譯研究:一個社會學視角 [J]. 外語與外語教學,2006(9):48-55.
[11] 胡牧. 翻譯研究:超越文化轉向 [J]. 江蘇社會科學,2011(4):176-181.
[12] 武光軍. 翻譯社會學研究的現(xiàn)狀與問題 [J].外國語,2008(1):75-81.
[13]HOLMES J. Translated! papers on literary translation and translation studies [C]. Amsterdam: Rodopi, 1988.
[14] 王洪濤. 建構社會翻譯學:名與實的辨析 [J]. 中國翻譯,2011(1):11-18.
[15] 傅敬民.社會學視角的翻譯研究:問題與前瞻 [J]. 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6):101-111.
[16] 楊柳. 文化資本與翻譯的話語權力 [J]. 中國翻譯,2003(3):8-10.
[17] 李紅滿. 布迪厄與翻譯社會學的理論建構 [J]. 中國翻譯, 2007, 28 (5): 6-9.
[18] 李紅滿. 探索翻譯研究的社會學途徑——評介 Michaela Wolf 與Alexandra Fukari 的《建構翻譯社會學》[J]. 中國翻譯, 2008, 29(6): 30-33.
[19] 邵璐. 翻譯社會學的迷思——布迪厄場域理論釋解 [J]. 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3):124-129.
[20] 任文,徐寒. 社區(qū)口譯中的場域、慣習和資本——口譯研究的社會學視角 [J]. 中國翻譯,2013(5):16-22.
[21] 覃江華. 西方翻譯社會學研究的最新進展——《翻譯與社會導論》述介 [J]. 上海翻譯,2015(1):89-94.
[22] 駱萍. 翻譯規(guī)范與譯者慣習——以胡適譯詩為例 [J]. 西安外國語大學學報,2010(6):75-78.
[23] 駱萍. “場域—慣習”論下魯迅的翻譯實踐活動 [J]. 外國語文,2013(3):110-113.
[24] 鄢佳. 布爾迪厄社會學視角下的譯者葛浩文翻譯慣習研究 [D]. 濟南:山東大學, 2013.
[25] 彭郅潔. 場域—慣習視閾下的譯者抉擇 [D]. 上海:上海外國語大學, 2012.
HUMAN-ORIENTED——THE DEVELOPMENT AND TREND OF SOCIOLOGICAL STUDY OF TRANSLATION
YANG Chao
(NanjingInternationalStudiesUniversity,Nanjing210039,China)
The main research object of the sociological study of translation is the study of translators as human beings with full identities, as well as their practice of translation in the real social environment, which is conducive to a complete and full knowledge of translation. The paper introduces the development venation of this new academic perspective within the cultural paradigm of translation studies. Bourdieu's social field theory is the main theoretical support for the "sociological turn" of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Activism" is the new trend in the recent research. Translation theorists should break through the shackles of traditional thinking and do responsible research. The sociological study of translation has just broken the ice in China and young scholars are more interested in it.
translation; sociology; sociological turn; activism
2017-02-02
楊超(1979-),河南鄭州人,博士,講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
1673-1751(2017)03-0104-06
H059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