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2日,宜興市博物館正式開館,作為開館之展的“紫泥清韻 皇家品位——故宮博物院珍藏宜興紫砂回鄉(xiāng)展”牽動了眾多陶藝愛好者的心。宮廷紫砂如此大批量地出宮展覽尚屬首次,而明清紫砂相隔百年溯源省親也頗令人感慨。我和老師沙志明先生有幸受邀觀展,近距離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珍藏,也是機緣殊勝,格外高興。
此次回鄉(xiāng)展精選了130件(套)清宮舊藏紫砂器,整個展覽參觀下來,很令人贊嘆,也仿佛縱覽了從明至清的紫砂發(fā)展史。
宜興紫砂原本是從鄉(xiāng)土工藝中誕生,經(jīng)當?shù)氐哪芄で山持值玫教釤?。又因文人士大夫的關(guān)注參與而得到升華,奠定了“世間茶具稱為首”(清·林古度《陶寶肖像歌為馮本卿金吾作》)的極高地位。繼而許多外地工匠也為紫砂所吸引,紛紛來到宜興投身陶藝創(chuàng)作。如此博采眾長,豐富了紫砂的造型和工藝,其風靡之勢很快上達天聽,在明晚期進入宮廷。
故宮博物院的清宮舊藏紫砂器,總體來看,清三代御制器水平最高,因康雍乾三代帝王都嗜好飲茶,皇帝親自過問紫砂器的制作。在此期間,紫砂工藝與別種工藝相互借鑒融合,在造型上有陶仿瓷,亦有瓷仿陶;在裝飾上,有髹漆、琺瑯彩、粉彩、描金、泥繪……宮廷紫砂由鄉(xiāng)土本色轉(zhuǎn)為富麗華貴、精致典雅,對民間紫砂工藝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和促進。
其中,康熙朝的琺瑯彩紫砂器,既顯露出紫砂本色,又點綴琺瑯彩花卉,藝術(shù)水準很高(惜乎一批完整器現(xiàn)藏臺北故宮博物院不能完璧展覽);雍正朝御制紫砂器由華麗向本色過渡,重視造型與泥質(zhì);乾隆朝的泥繪紫砂器十分雅致,但其滿彩紫砂則面目全非,有失紫砂之特性與功能。至嘉道以后,內(nèi)憂外患頻仍,國力大衰,宮廷御制漸成絕響,此時紫砂器以文人士大夫定制為主力,造型向樸素簡雅發(fā)展,文化內(nèi)涵增加,因此三代以后的宮廷用器已向民間紫砂漸漸靠攏,無甚差別。
在此次展覽中,有一件紫砂器令我格外關(guān)注,就是邵元祥款“醇邸雅玩”紫砂提梁壺。大約七八年前,我曾在《故宮收藏——你應(yīng)該知道的200件宜興紫砂》(王健華主編,紫禁城出版社 2007)一書中,看到對此壺的介紹:
宜興窯邵元祥款詩句提梁壺(圖1) ,清光緒,高20、口徑11.8、底徑12.3厘米。扁腹,曲彎流,拱橋式提梁高聳,圓蓋有鈕,平底內(nèi)凹。底中心鈐“荊溪”“邵元祥制”二方形印章款。蓋面鈐刻篆書“醇邸雅玩”四字款。壺兩面鐫刻篆體詩文,一面為“虛則有容,滿復不溢”,旁有落款“己丑仲夏月適園主人清玩”;另一面為“潤溥園中,斟酌而出”,落款為“繆嘉玉謹題”,并鐫“嘉玉”“石農(nóng)”兩印章款(圖2)。
此壺造型淳樸,形體碩大,為清末仿名家邵元祥所作。詩句為光緒時人繆嘉玉所題??娂斡袷鞘艽褥蠖鲗櫟呐嫀熆娂无サ陌?,擅長書法繪畫,曾被醇親王載灃請進府內(nèi)做學館先生。此壺是醇親王府茶膳房的日常沏茶用器。
在這兩段文字中,有兩處需要糾正:
一、壺身一面的銘文應(yīng)為“潤溥寰中”,而不是“潤溥園中”,一字之差涵義有天壤之別;
二、繆嘉玉不是被醇親王載灃請進府內(nèi)做學館先生,而是被載灃的父親——醇親王奕譞請進府中做先生,教的學生正是載灃。清代的規(guī)矩,皇族子弟六歲上學讀書,繆嘉玉題刻此壺在光緒十五年(1889),其時載灃虛歲七歲,正是讀書年紀。
繆嘉玉,字石農(nóng),生卒年不詳,云南昆明人,善詩文精繪畫。從他妹妹宮廷畫師繆嘉蕙生于1841年推斷,繆嘉玉應(yīng)是道光中期生人,他在光緒二年(1876)中了舉人,但仕途不順,一直做小官,醇親王奕譞看中其學識人品,延至府中教王子讀書。
另外,我對書中將此壺斷代為清光緒年間的仿品產(chǎn)生疑問。這種壺的造型,宜興人習慣稱為“旭茂提梁”,在沙志明先生的紫砂藏品中,既有邵旭茂提梁壺,也有邵元祥側(cè)把圓壺,因此我對這兩位名家的作品比較熟悉。而故宮藏的這把邵元祥款提梁壺,從造型和局部特征看,很有可能是邵元祥原作,但僅憑書上的圖片尚無法確認。獲悉此壺也在這次展覽之列,令我解謎之心又起。
在宜興市博物館,我對展臺上的邵元祥款提梁壺觀察良久。實物展現(xiàn)出了圖片無法傳達的細節(jié)和信息,壺的神韻也乍然顯現(xiàn)(圖3)。直觀此壺,泥色紅中透紫,砂粒隱隱,敦龐扁圓的壺身與上方拱式提梁虛實相應(yīng),短頸、平蓋、葫蘆鈕(有些書籍稱為菌鈕,我認為葫蘆鈕更為貼切)。壺流三彎委曲有致,流根至流口富于變化,中部壯碩,流口緊峭,弧線優(yōu)美且極具張力,壺流的這種態(tài)勢正是邵元祥鮮明的個人特征。壺蓋邊緣做出一道規(guī)整流暢的翻線,使單調(diào)的平面產(chǎn)生變化,增加了立體感。
蓋面上有一方碩大醒目的印款:“醇邸雅玩”,這種留款方式在紫砂器上并不常見。一般印款多是鈐在蓋內(nèi),也有在子口的,蓋面上有款也多是刻字,偶爾可見花器在蓋的葉或莖上鈐一小印,既有標識之意,也有藏謎之趣,但像此壺這樣將大且直白的印章款落在蓋面,十分反常,也有些破壞美感(圖4)。
仔細觀察后我更加確信這應(yīng)該是邵元祥的作品,但壺身銘文卻是光緒十五年,而資料記載邵元祥是清乾隆年間人,這就矛盾了。
在宜興陶瓷行業(yè)協(xié)會編印的《宜興陶藝人物錄》中,有關(guān)于邵元祥及其傳器的記載:
邵元祥,生卒年不詳,清乾隆時宜興人?!蛾柫w砂壺圖考》記載:“元祥制壺堅結(jié),式度近亨裕、亨祥,而精細不逮。披云樓藏中壺一柄,底鈐邵元祥制篆文方印……朋輩家多有藏器,印章相同而形式不一,制工則如出一手也。”香港茶具文物館藏邵元祥提梁圓扁壺一具,壺身高21.1、寬20.7厘米,鼓腹、三彎流、菌鈕,鈐“荊溪”“邵元祥制”“元祥”三印,均為篆文。《宜興紫砂》著錄南京文物商店藏元祥大圓壺一具,形制圓渾樸實,底鈐“荊溪”篆文圓印,“邵元祥制”篆文方章,前者在上,后者在下。邵元祥傳世之壺,大抵有中壺與大壺兩類,中者均為傳統(tǒng)的側(cè)提式,大者則有側(cè)提與提梁兩式。器表修飾并不特重明針打磨功夫,但在器型掌握上自有意趣天成的自信。
邵元祥的制壺風格非常獨特,體量大,氣勢壯,尤其是壺流、壺鋬和提梁都與眾不同,有很高的辨識度。他的制器造型與同為清初宜興名工的邵旭茂很相似,但各有特征。相比較而言,旭茂制器是肉包骨,體態(tài)圓潤,提梁與壺鋬也渾圓;元祥制器則是骨藏肉,大提梁壺的壺身上下部收束更為明顯,提梁與壺鋬外圓內(nèi)扁,壺流粗碩而富于節(jié)奏變化。兩人都用天圓地方組合印,但旭茂的“荊溪”小印是正圓,元祥的“荊溪”印是橢圓。尤為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旭茂傳器還是元祥傳器,壺身都沒有銘文(圖5、6)。
若說“醇邸雅玩”邵元祥壺是晚清仿作,竟能仿得如此神形兼?zhèn)?,那仿者也堪稱制壺高手了,又何必去仿元祥,不如仿大彬、鳴遠。當然,我們知道在清末民國有一批高手仿古,但那是市場行為,主要是古董商為了謀利請?zhí)账嚰曳伦?另外,也有文人士大夫仿古,如吳大澄請黃玉麟仿制樹癭壺,是為了贈送親朋好友。而說到此壺,誰會將一把仿品送給醇親王呢?要知道當時的醇親王可是光緒皇帝的親生父,實實在在的太上皇??!
我暗自揣測,莫非邵元祥并不是乾隆年間人?因為其“生卒年不詳”嘛;或者他極為長壽,活到光緒年間還能制壺?這也不大可能,若其如此長壽而能工,宜興史籍不可能不為他記錄一筆。那么邵元祥究竟生于何時死于何時?我困在這個疑問中找不到答案。
所謂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湊巧的是,第二天在陶瓷博物館的活動中,我遇見了潘持平老師,當即就心中疑問向他請教,沒想到潘老師開口便說:那把壺是老的,字是后刻!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全副心思都用在查找邵元祥確切生年上,竟忽略了陶刻先后的問題。就此提問,潘老師還回憶了1982年9月,他與高海庚、吳震跟隨顧景舟大師去故宮博物院鑒賞紫砂器時發(fā)生的一些有趣之事。他說,故宮內(nèi)收藏紫砂器的庫房低矮昏暗,據(jù)說原先是太監(jiān)們的住處,兩扇木門很窄,為了進出方便,故宮陶瓷組的工作人員將一件紫砂大花盆抵住門扇,潘持平只瞄了一眼,感覺異樣,便請人將花盆搬至光線明亮的天井中察看,原來是一件造型精美、氣韻豪放的菱花大盆,乾隆朝的,經(jīng)他們鑒賞后,故宮陶瓷組組長當即命人將花盆收回庫中好生保管(此次回鄉(xiāng)展中,便有這件乾隆菱花大盆)。
得到潘持平老師指點后,我查閱相關(guān)資料,找到了顧景舟大師1982年鑒賞故宮收藏紫砂器的記錄,針對這把壺,景舟大師給出的意見是:“邵元祥是明末清初人,此壺造型碩大,胎泥粗,具有明代風格。但壺身文字為后刻。適園主人是誰,不清楚。”(《紫音希聲》趙岳 徐貞 著 三聯(lián)書店出版 2015)。
關(guān)于此壺制作年代,潘持平老師認為應(yīng)在雍正后期至乾隆年間,乾隆的可能性大些。因為在雍正四年(1726),宜興縣被分為荊溪、宜興兩縣,而宜興人的地域觀念很強,在區(qū)域劃分之后,陶人便在制器上加鈐地名款以示區(qū)別。
紫砂器制作,不同的陶人有不同的風格,不同的時代也有不同的特征。就紫砂壺來說,壺的體量自明代時大彬游婁東后,便逐漸趨向小巧。雖然還有個別陶人喜制大壺,如陳用卿、方曾三,但不是主流。從清三代宮廷器也可以看出,康熙、雍正時期,紫砂壺體量并不大,而到了乾隆朝,大器又出現(xiàn)了,這與乾隆本人的個性有關(guān),比較霸氣,比較張揚,大國盛世的氣象也顯現(xiàn)在工藝制品上。這種風氣從宮廷傳向民間,因此一部分宜興陶人也順應(yīng)時代潮流,制作大壺,即如邵旭茂(圖7)、邵元祥(圖8)。
那么,一把制作于乾隆年間的紫砂壺,何以百年之后要添加題刻?結(jié)合壺身銘文內(nèi)容來看,其中大有深意。經(jīng)多方查閱資料,證實適園主人即醇親王奕譞。
愛新覺羅·奕譞(1840—1891),字樸庵,號九思堂主人、退潛主人、適園主人。道光皇帝第七子,咸豐皇帝異母弟,光緒皇帝親生父,宣統(tǒng)皇帝親祖父,同時也是慈禧太后的親妹夫。咸豐帝駕崩后,奕譞與恭親王奕訢配合慈禧發(fā)動辛酉政變,得到重用,“迭授都統(tǒng)、御前大臣、領(lǐng)侍衛(wèi)大臣,管神機營。同治三年(1864)加封親王銜”(《清史稿·列傳》)。奕譞是輔佐同治的中堅力量,是慈禧處理國務(wù)的重要倚靠,若非突如其來的變故,他的政治生涯會大放光彩,大清歷史也或許將改寫。
1874年,同治帝駕崩,身后無子,慈禧突然決定,讓奕譞的兒子,剛剛四歲的載湉入宮繼咸豐之位登極。這一消息如晴天霹靂,奕譞當場伏地痛哭。他深知慈禧心狠手辣、喜怒無常,對待親生兒子同治帝尚且專橫獨斷,更遑論他人?慈禧之所以選擇這樣年幼的孩子承繼大統(tǒng),就是要大權(quán)獨攬,繼續(xù)垂簾聽政。奕譞明白,兒子當皇帝絕非好事,更怕日后發(fā)生什么不測。經(jīng)過深思熟慮,奕譞決定退身避禍。在光緒帝登極之初,他便上奏太后,稱舊疾發(fā)作,請求辭去一切職務(wù),得到慈禧批準。同時,他又上一道密奏給慈禧,言明日后皇帝親政時,若有大臣議論皇帝親生父的稱號,可出示此奏折給皇帝和大臣們看,以防發(fā)生明世宗議禮之亂。
考慮到位于太平湖畔的醇親王府是皇帝的出生之地,繼續(xù)作王府使用不合禮制,他自費在京城西南(今西單商場附近),買了一處舊宦的宅邸及周邊房舍,在此營構(gòu)園林,以作隱居之用。這一處別墅,即是適園。適園中建有“退庵”“陶廬”“修褉亭”等建筑,充分表明奕譞的退隱之心。他還在自己的書桌上放置了一架欹器。所謂欹器即座右銘之濫觴,“老子曰:三皇五帝有戒之器,命曰侑卮,其沖即正,其盈即復。”(《通玄真經(jīng)·守弱》)這器皿空的時候傾斜,注水一半則端正,水滿則傾覆。醇親王用它來時刻警醒自己,居安思危。
1888年,天津梁時泰照相館出版過一冊《醇親王奕譞及其府邸》影集,在這本影集中,有醇親王奕譞與家人攝于適園的珍貴照片(圖9、10)。
醇親王隱居在適園,希望藉此遠離政治漩渦,向外界尤其是向慈禧表明自己無意權(quán)力斗爭,無政治野心。然而樹欲靜風卻不止,光緒十年(1884),中法在越南開戰(zhàn),恭親王因辦事不利被罷去一切職務(wù),為了大清江山,奕譞不得不出面周旋,為國分憂,他建議成立海軍,并參與了北洋水師的建立,光緒十一年(1885)受命總理海軍事務(wù)。也是他,在朝廷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建鐵路時,率先表態(tài),力促中國鐵路建設(shè)。在晚清亂世飄搖之際,奕譞臨危受命,發(fā)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但他始終如履薄冰,一面為朝廷效命,一邊小心提防慈禧的猜忌和懷疑。慈禧賞給他一頂杏黃轎,他推辭不掉,便收在那里,一次也沒坐過。
1889年,醇親王府發(fā)生了三件大事:一者,慈禧結(jié)束訓政,光緒帝正式親政;二者,醇親王奕譞五十大壽;三者,位于后海邊的新醇親王府落成(即今宋慶齡故居所在地)。三喜臨門,自是非比尋常。在這樣一個特殊的背景下,為了以示慶賀,而在一把乾隆年間邵元祥制大提梁壺上加以題刻,就顯得合情合理了(此壺是他人向醇親王獻禮,還是原本就在醇親王府中,尚待考證)。
繆嘉玉顯然非常了解醇親王低調(diào)謹慎的行事風格,他的題刻也是含而不露,字字雙關(guān)。壺身一面銘文:“潤溥寰中 斟酌而出”,“潤”有滋潤、滋養(yǎng)之意;“溥”有普遍、廣大之意;“寰中”有宇內(nèi)、天下之意(與醇親王的身份和功績暗合);“斟酌”有度量、謀劃之意。表面上看,文句切壺切茶,更深的涵義則是對醇親王奕譞品格與功德的贊頌,稱頌醇親王深謀遠慮、為天下蒼生造福之功。另一面的“虛則有容 滿復不溢”,字面上看亦指茶壺可容納茶湯,但茶壺裝滿了水沒有不溢出的,唯有人的胸襟和涵養(yǎng)可以無限包容,滿而不溢,這依然是在贊揚醇親王居高位而不驕,位人前而后我的修養(yǎng)。
紫砂陶刻大都是先刻后燒,很少燒成后再刻。陶刻濕坯時,尚且要根據(jù)干濕度、泥色、泥質(zhì)和壺型來巧作安排??痰侗《h利,刀口有一定斜度,刻時以刀就壺,捻管轉(zhuǎn)刀,因砂泥柔軟而能刻削自然、走刀流暢,易于表現(xiàn)書法或飄逸、或剛勁的瀟灑之美,也能夠表現(xiàn)出水墨的濃、淡、枯、濕等效果。而燒成之后再刻則有諸多不利,一來燒成后的紫砂器質(zhì)地堅結(jié),刻刀口刃須厚,走刀滯澀,不能良好表現(xiàn)書法的靈動;二是紫砂泥中含有砂粒,燒成后刻,一遇崩砂即成瑕疵。何況這是一把老壺,稍不順利便可能前功盡棄。
此壺的后刻尚稱佳作,字體嚴謹規(guī)整,并無蛇足之感,一方面是因為刻者技藝高超;另一方面,歸因于很巧妙地選擇了篆書字體。篆書的筆畫線條粗細一致,瘦勁挺拔,直線較多,沒有波磔,方便于成壺的刻繪。這把壺,如果仔細觀察,還是可以發(fā)現(xiàn),在某些筆畫交錯的地方出現(xiàn)細微的崩砂現(xiàn)象,好在并不明顯。
此壺刻成一年半后,醇親王奕譞因病而逝(亦有傳說其被慈禧毒死),享年五十一歲,謚號曰“賢”,他的八歲兒子載灃承襲了王爵。又十七年后,光緒帝駕崩,慈禧故伎重演,命載灃不滿三歲的兒子溥儀入宮繼位,即宣統(tǒng)皇帝,這是中國封建史上最后一任皇帝。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fā),清王朝覆滅,皇帝遜位;1924年,遜帝溥儀被逐出紫禁城;1925年10月10日,故宮博物院正式成立。
這一紫砂提梁壺,曾經(jīng)宜興名工妙手摶制,輾轉(zhuǎn)百年進入王府,曾經(jīng)傾出香泉佳茗,亦曾寄托滿腹辛酸,而今傾出的,是一段家國故事,歷史煙云,令人讀之不盡,觀之興嘆!
【本文作者系宜興陶瓷(紫砂)文化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