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東野語》中的親屬稱謂語研究

呂玲娣

（阜陽師范學(xué)院 文學(xué)院，安徽 阜陽 236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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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東野語》中的親屬稱謂語研究

呂玲娣*

（阜陽師范學(xué)院 文學(xué)院，安徽 阜陽 236041）

摘要：親屬稱謂是人們?cè)诩彝?nèi)部和親屬往來中相互關(guān)系的標(biāo)記，用以別長幼、分尊卑和辨親疏?！洱R東野語》作為宋人筆記名著之一，其親屬稱謂語數(shù)量眾多，這些親屬稱謂語不僅僅是簡單的稱呼符號(hào)，也從一個(gè)側(cè)面反映了宋代家庭、親族中人與人的相互關(guān)系，有助于我們了解宋代的社會(huì)風(fēng)貌。

關(guān)鍵詞：齊東野語；血親；姻親；稱謂語

筆記，又稱“漫錄”“隨筆”，雜記體之一。筆記大都出自當(dāng)時(shí)的文人之手，涉及的范圍和生活面廣，用的基本上是文言，但口語色彩較強(qiáng)，作者并不刻意為文，而隨手記述生活中的所見所聞和所思所感。王瑛在《唐宋筆記語詞匯釋》前言中指出，所謂“筆記”或“筆記小說”是一個(gè)傳統(tǒng)的概念，其內(nèi)容和形式都相當(dāng)駁雜，除了考據(jù)辨證之類的學(xué)術(shù)文字以及記載歷史瑣聞和掌故的稗官野史之外，還包含“殘叢小語”式的故事傳說和一定數(shù)量的具有現(xiàn)代意義的小說［1］。唐宋時(shí)期，筆記已進(jìn)入成熟階段，宋代周密所著筆記小說《齊東野語》是宋人筆記中的代表之作，成書于1291年，共二十卷，書中所記多宋元之交的朝廷大事，很多可補(bǔ)史籍之不足。《四庫全書總目》如是評(píng)價(jià)：“以《齊東野語》名，本其父志也。中頗考證古義，皆極典核。而所記南宋舊事為多?！比纭袄钊寄薄岸似饺肼濉薄岸?jiān)濉钡榷际呛苡袃r(jià)值的資料。本文將以中華書局出版的宋周密撰，張茂鵬點(diǎn)校《齊東野語》為研究對(duì)象，對(duì)其中的親屬稱謂語進(jìn)行系統(tǒng)的整理和研究。

王琪在《上古漢語稱謂研究》中提到：“親屬稱謂是指以本人為中心而確定的家庭成員及與家庭成員有關(guān)聯(lián)的親戚的稱謂，它包括血親和姻親。”［2］據(jù)此，我們將《齊東野語》中的親屬稱謂語分為血親稱謂語和姻親稱謂語進(jìn)行分類考察，并對(duì)其中若干個(gè)特殊的稱謂語進(jìn)行訓(xùn)釋。

一、血親稱謂

血親是指與自己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屬，《齊東野語》中血親稱謂約有107個(gè)，分別是：

（一）對(duì)長輩的稱謂

1.父系親屬的稱謂語

《齊東野語》中父系親屬的稱謂語共計(jì)35個(gè)，其中關(guān)于祖先的稱謂有“世祖、先祖、烈祖、祖宗、父祖”5個(gè)，曾祖父的稱謂只有“曾大父”1個(gè)，祖父的稱謂有“祖父、大父、祖”3個(gè)，祖母的稱謂有“祖母、太母”2個(gè)，父之伯父的稱謂有“伯祖”1個(gè)，父之叔父的稱謂有“族叔祖”1個(gè)，父親的稱謂有“父、慈父、生父、大人、家君、爺、翁、后父、先人、先子、先君、先君子、皇考、烈考”等14個(gè)，父之兄弟的稱謂有“伯父、叔、季父、仲父、族伯、族叔”6個(gè)，父之姐妹稱謂有“姑、堂姑”2個(gè)。下面將父系親屬各個(gè)稱謂語的使用頻率列表如下：

表一

父70次 　慈父1次爺1次 　翁1次先君8次 　先君子3次叔3次 　仲父1次姑2次 　堂姑2次

（1）大父

大父獨(dú)逃空谷，晝伏宵行。（卷十二，221頁）

“大”通“太”，清江沅《說文釋例》：“古只作‘大’，不作‘太’?！兑住分髽O’，《春秋》之‘大子’‘大上’，《尚書》之‘大誓’‘大王王季’，《史》《漢》之‘大上皇’‘大后’，后人皆讀為太?！薄按蟾浮币徽Z是對(duì)祖父的敬稱，《漢書·鄭當(dāng)時(shí)傳》：“知交皆大父行?！碧祁亷煿抛ⅲ骸按蟾?，謂祖父也?！薄按蟾浮边@一稱謂首見于先秦，如《韓非子·五蠹》：“今人有五子不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孫?！焙蟠杂醒赜?，如晉葛洪《西京雜記》卷六：“說其大父為廣川王中尉，每諫王不聽，病免歸家?！碧祈n愈《昌黎文鈔卷十三·墓志銘》：“大父巨敖好讀老子、莊周書，為太原晉陽令?！彼紊鄄疁亍渡凼下勔婁洝肪矶骸俺?，康節(jié)先公一下侍立左右，伯溫方七歲，大父鐘愛之，亦立其旁。”清劉大櫆《阮君墓志銘》：“然吾父痛先大父之早卒，大母之苦節(jié)?！?今廣東潮州、汕頭等地區(qū)仍稱祖父為“大父”，翁輝東《潮汕方言·釋親》：“男子稱父之父為大父?！?/p>

（2）太母

傅伯壽草《立后制》有云：“洪惟太母，念我文孫。美其冠于后庭，俾之見于內(nèi)殿?！鄙w紀(jì)實(shí)也。（卷十，175頁）

“太母”是宋代對(duì)祖母的稱呼，有時(shí)專指帝王的祖母。宋陸游《老學(xué)庵筆記》卷四：“太母，祖母也，猶謂祖為大父。熙寧、元豐間稱曹太后為太母。元祐中稱高太后為太母，皆謂帝之祖母爾?！币嘧鳌按竽浮保稘h書·文三王傳》：“梁平王襄，母曰陳太后，共王母曰李太后。李太后，親平王之大母也?！碧祁亷煿拧稘h書注》：“師古曰：大母，祖母也。共王即李太后所生，故云親祖母也?！焙蟠嘤醒赜?，如《舊唐書·憲宗皇后郭氏傳》：“后歷位七朝，五居太母之尊?！泵鳒@祖《嶺春賦序》：“至十余歲，補(bǔ)弟子時(shí)，常臥其肘。以是外出夜夢(mèng)，常惟夢(mèng)太母耳。”清歐陽厚均《先祖先祖妣焚黃祭文》：“惟我太父太母昔在乾隆年間以先考之貴，曾拜儒林即太安人之命?！?/p>

（3）先子

及先子守臨汀日，鈐下一老兵素愿謹(jǐn)，忽垂泣請(qǐng)告曰。（卷四，67頁）

“先”是對(duì)已去世者的尊稱，《論衡·四諱》：“死亡謂之先?！薄跋茸印笔侵竿龈福秶Z·楚語上》：“二先子其皆相子?！比龂f昭注：“二先子，謂椒舉之父伍參，聲子之父子朝也。”又《孟子·公孫丑上》：“或問乎曾西曰：‘吾子與子路孰賢？’曾西蹴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鼻褰寡ⅲ骸胺Q‘先子’者，謂父，非謂祖父也?！薄跋茸印背Ｓ糜谧苑Q已去世的父親，如宋梅堯臣《酒病自責(zé)呈馬施二公》詩：“我無文章留，何可事悲觴，況承先子戒，宜不著口嘗。”明都穆《聽雨紀(jì)談》：“今人稱先子先君先人為父?！鼻逋醴蛑妒孪壬鷤髀浴罚骸拔嵯茸又眯忠?，年三十有七。”

（4）家君

昱曰：“家君欲與君結(jié)交，何為見拜？”（卷九，156頁）

“家”是謙辭，對(duì)別人稱說自己親屬中的長輩或年長者?！熬保墩f文》：“君，尊也?！薄吨芤住ぜ胰恕罚骸凹胰擞袊?yán)君焉，父母之謂也。”此處“君”指父親。“家君”即家父，是舊時(shí)對(duì)別人稱自己父親的謙稱，清周魯《類書籑要》：“自稱父曰家君、家大人、家尊、家嚴(yán)、老父?！鼻辶赫骡牎斗Q謂錄》卷一《對(duì)人自稱其父·家君》：“《西京雜記》：成帝好蹴踘，群臣以為勞體，非至尊所宜。帝曰：‘可擇似而不勞者奏之。’家君作彈棋以獻(xiàn)。注： 家君，歆 （劉歆） 謂向 （劉向） 也?！薄凹揖敝t稱父親歷代皆有運(yùn)用，如南朝宋范曄《后漢書·列女傳·袁隗妻》第七十四回：“孔子大圣，不免武叔之毀；子路至賢，猶有伯寮之訴。家君獲此，固其宜耳?！碧仆醪峨蹰w序》：“家君作宰，路出名區(qū)?！彼蝿⒊轿獭端{(diào)歌頭》：“見說東廂諸少，正擁家君勝會(huì)，二八舞歌鐘?！泵魇┠外帧端疂G傳》第二十八回：“且請(qǐng)少坐，待家尊出來相見了時(shí)，卻得相煩告訴?！?/p>

2.母系親屬的稱謂詞

《齊東野語》中母系親屬的稱謂詞共計(jì)18個(gè)，其中關(guān)于外祖父的稱謂有“外大父、外祖”2個(gè)，母親的稱謂有“母、老母、生母、慈母、娘子、娘、母夫人、令堂、先妣、養(yǎng)母、后母、繼母”12個(gè)，母之兄弟稱謂有“元舅、舅氏、舅、諸舅”4個(gè)。下面將母系親屬各個(gè)稱謂語的使用頻率列表如下：

表二

（1）娘子

子以書白云：“有如吝小費(fèi)，則大人承事，娘子孺人，遼乎邈哉！” （卷十三，246頁）

娘，《玉篇·女部》：“娘，女娘切，少女之號(hào)。”假借為母親，《古今韻會(huì)舉要·陽韻》：“娘，母稱曰娘?！碧扑螘r(shí)用“娘子”指母親，為古方言。如唐牛肅《紀(jì)聞》：“昏后，休貞醒，繞床有聲曰：‘哥哥去娘子?！錃q，休貞母卒?！碧婆峋亍稌鴥x》：“與妻書某狀通幾娘子足下，于禮亦似未妥?！彼嗡抉R光《司馬氏書儀》卷一：“古人謂父為阿郎，謂母為娘子。故劉岳《書儀》上父母書稱阿郎娘子?！钡澳镒印币辉~所表“母親”義在后代逐漸消失，主要指稱“妻子、主母、年輕女子”義，故清梁章鉅《稱謂錄》卷二云：“［娘子］溫公《書儀》：‘古稱父為阿郎，母為娘子?！逗阊凿洝吩疲褐鼙卮蟆恫枭絾涀Ｎ摹贩Q‘皇妣安人王氏，二十七娘子。’此稱其母為娘子，然殊不莊重，故后世罕用之?！?/p>

（2）母夫人

陸務(wù)觀初娶唐氏，閎之女也，于其母夫人為姑姪。（卷一，17頁）

“母夫人”應(yīng)為“母”和“夫人”二詞組成的一個(gè)復(fù)合詞?！澳浮保坠俏淖窒衽与p膝下跪，兩點(diǎn)如乳。許慎《說文解字》：“母，牧也。從母，像懷子。”故“母”有“牧”即養(yǎng)育一義，從而形成“母親”這一稱謂，如《詩經(jīng)·邶風(fēng)》：“有子七人，莫慰母心。”“夫人”是婦人的尊稱，如《史記·刺客列傳》：“市行者諸眾人皆曰：‘夫人不聞與？何敢來識(shí)之也？’”“母夫人”是對(duì)別人母親的尊稱，該詞首見于漢代，如司馬遷《史記》卷三十三·魯周公世家第三：“立太子同，是為莊公。莊公母夫人因留齊，不敢歸魯?！焙蟠Ｒ?，唐韓愈《唐故江南西道觀察使太原王公神道碑銘》：“公諱仲舒，字弘中。少孤，奉母夫人家江南?！彼螐埿⑾椤陡呤汤煞蛉四怪俱憽罚骸笆汤赊皶r(shí)，子長尚幼，凡子長學(xué)行卓然，能自揭立不墜其家聲，母夫人實(shí)教之?！鼻逋跏康潯冻乇迸颊劇肪矶ふ劗愐唬骸八螒検估笊眩ㄧ┯资?，每憶母夫人形容，輒泣下。”“母夫人”亦作“母君”，如宋范仲淹《鄠郊友人王君墓表》：“今殿中丞致仕，母君隨居鄠郊?！庇帧昂蟾心妇裕瑑o俛一進(jìn)，遽以不壽”。

（3）舅氏

又嘗聞舅氏章叔恭云：昔倅襄州日，嘗獲試針銅人，全像以精銅為之，腑臟無一不具。（卷十五，251頁）

“舅氏”是親屬關(guān)系字“舅”后附加上“氏”而構(gòu)成。“舅”是對(duì)母親兄弟的稱呼，《爾雅·釋親》：“母之昆弟為舅，母之從父昆弟為從舅?！薄墩f文·男部》：“母之兄弟為舅，妻之父為外舅?！薄抖Y儀·喪服》：“舅，傳曰：何以緦？從服也?！睗h鄭玄注：“舅，母之昆弟。”“氏”附加在“舅”之后是標(biāo)明“舅”為外姓，原屬何家族，《詩·秦風(fēng)·渭陽》：“我送舅氏，曰至渭陽?！碧瓶追f達(dá)疏：“謂舅為氏者，以舅之與甥氏姓必異，故《書》《傳》通謂為舅氏?！彼沃祆浼瘋鳎骸熬耸?，秦康公之舅，晉公子重耳也?！薄熬耸稀笔欠Q呼自己母親的兄弟，即指舅父。清郝懿行《證俗文》卷四：“舅曰舅氏，母曰母氏，并見《詩經(jīng)》?！鼻尻懸詼彙独鋸]雜識(shí)》卷二：“若稱舅氏為舅父，則史記已有之。稱外舅為丈人，外姑為丈母，則柳子厚文已有之?！贝朔N稱謂歷代皆有運(yùn)用，如《左傳·僖公二十四年》：“所不與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唐李康乂《資暇集·渭陽》：“徵舅氏事，必用渭陽，前輩名公，往往亦然?！鼻鍎⒋髾湣都谰耸衔摹罚骸熬S年日月，劉氏甥大櫆，謹(jǐn)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舅氏楊君稚棠先生之靈?！?/p>

（二）對(duì)平輩的稱謂

《齊東野語》中對(duì)平輩的稱謂共計(jì)16個(gè)，其中關(guān)于兄弟的稱謂有“兄、長兄、次兄、哥、哥哥、大哥、三哥、三十哥、君兄、后兄、弟”11個(gè)，姐妹的稱謂有“姊、皇姊、妹、女弟”4個(gè)，姑之子的稱謂有“表弟”1個(gè)。下面平輩親屬各個(gè)稱謂語的使用頻率列表如下：

表三

（1）哥哥

慶福至榻前云：“哥哥沒甚事？”福云：“煩惱得恁地?！保ň砭?，162頁）

“哥哥”即兄長，是對(duì)同輩男性的稱呼。“哥”字，《說文·可部》：“哥，聲也。從二可?！鼻宥斡癫米ⅲ骸按肆x未見用者，今呼兄為哥。”清徐時(shí)棟《煙嶼樓筆記》卷二：“俗呼兄為哥哥……《廣韻》云：‘今呼兄為哥?！泼骰史Q寧王為大哥，是則以之稱兄為最古矣?！鼻宓詾锻ㄋ拙帯肪硭摹斗Q謂》［兄弟］條：“（元典章）軍戶替補(bǔ)條亦有哥哥兄弟孩兒每語。（按）俗以兄弟二字并呼其弟，據(jù)文兄弟上先言哥哥，則此呼元時(shí)已通行上下也?！本C上可見，“哥”原為歌詠之義，唐代以后用“哥”或“哥哥”來稱呼兄長，唐宋代筆記小說中已有運(yùn)用，如唐李復(fù)言《續(xù)玄怪錄·蘇州客》：“方對(duì)食，太夫人忽眼赤，直視貫詞，女急曰：‘哥哥憑來，宜且禮待，況令消患，不可動(dòng)搖?！彼吻f綽《雞肋篇》卷中：“但仆元祐間詩賦登科，靖國中宏詞入等，尚之喚作哥哥，補(bǔ)之呼為弟弟?！?/p>

（2）女弟

侂 胄母，憲圣女弟也，其妻又憲圣女姪，最為親近。（卷三，40頁）

“弟”，甲骨文字像樹干上纏繞著繩索，商承祚認(rèn)為是“梯”之初文，引申為次第，后假借作“兄弟”的“弟”?！暗堋北局笇?duì)兄而言的同輩后生的男子，《爾雅·釋親》：“男子先生為兄，后生為弟。”如《史記·五帝本紀(jì)》：“帝摯立，不善；而弟放勛立，是為帝堯。”先秦時(shí)期也稱妹為“弟”，如《孟子·萬章上》：“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薄芭堋奔粗该妹?，《爾雅·釋親》：“夫之女弟為女妹?！彼涡蠒m注“女弟”：“今謂之女妹是也?！薄墩f文》：“妹，女弟也。”清徐時(shí)棟《煙嶼樓筆記》：“即如稱謂，一端稱男子曰兄弟，稱女子曰姊妹。而茍以兄弟稱姊妹，則必曰女兄、女弟?！睔v代文獻(xiàn)皆見，《戰(zhàn)國策·楚策四》：“趙人李園，持其女弟，欲進(jìn)之楚王。”《史記·佞幸列傳》：“延年女弟善舞?！薄稘h書·蘇武傳》：“獨(dú)有女弟二人，兩女一男，今復(fù)十余年，存亡不可知?！彼吸S庭堅(jiān)《送薛樂道知鄖鄉(xiāng)》詩：“雙鬟女弟如桃李?！鼻鍑?yán)可均《全后魏文》卷四十一：“慮兄弟五人，并各幼稚。慮身居長，今年十五，有一女弟，始向四歲，更相鞠養(yǎng)，不能保全?！?/p>

（三）對(duì)晚輩的稱謂

《齊東野語》中對(duì)晚輩的稱謂共計(jì)38個(gè)，其中關(guān)于兒子的稱謂有“子、宗子、長子、次子、第十三子、孝子、稚子、愛子、小子、庶子、諸子、兒、兒子、小兒、男”15個(gè)，女兒的稱謂有“子、女、女子、帝女、次女、第六女”6個(gè)，兄弟之子的稱謂有“姪、子姪、猶子、長姪、次姪”5個(gè)，兄弟之女的稱謂有“女姪”1個(gè)，姐妹之子的稱謂有“甥”1個(gè)，姐妹之女的稱謂有“外甥女”1個(gè)，兒子之子的稱謂有“孫、長孫、元孫、次孫、世孫、文孫、諸孫”7個(gè)，兒子之女的稱謂有“孫女”1個(gè)，兒子之孫的稱謂有“曾孫”1個(gè)。下面將晚輩親屬各個(gè)稱謂語的使用頻率列表如下：

表四

（1）宗子

唐后改適同郡宗子士程。（卷一，17頁）

宗者，族也?！白谧印北局浮俺凶谥印被颉叭鹤谥印！痹诠糯鷩?yán)格的宗法制度中，同一個(gè)祖宗的嫡系繼承為大宗，其他的皆可為小宗?！白谧印奔粗复笞诘牡臻L子，因嫡長子承大宗，族人兄弟共尊嫡長子，故稱宗子，《詩·大雅·坂》：“懷德維寧，宗子維城。”毛傳：“宗子，謂王之嫡子?！睗h鄭玄箋：“宗子，王之適子?！保ā暗铡?，古作“適”。）《禮記·喪服經(jīng)傳》：“丈夫婦人為宗子。”漢鄭玄注：“宗子繼別之后，百世不遷，所謂大宗也?！鼻辶赫骡牎斗Q謂錄卷六·長子》：“宗子，為大宗長嫡，非通言小宗也。與尋常長嫡不同。”“宗子”亦泛指嫡長子，清劉獻(xiàn)廷《廣陽雜記》卷一：“一友曰：‘公非宗子，神所依之至，在六完老先生所，若公復(fù)奉一主，是神有二矣。此禮，唯長房子得行，公奔走可也?！艛荻x之。”

（2）猶子

后會(huì)其猶子憲使起畏義立，復(fù)詢顛末書之。（卷七，129頁）

“猶”如“同”，是相似、相同之意?！蔼q子”指如同自己之子，是古人對(duì)兄弟之子的稱呼，即指稱侄子?！抖Y記·檀弓上》：“喪服，兄弟之子，猶子也，蓋引而進(jìn)之也。”故“猶子”本指在喪服方面，對(duì)兄弟的兒子和對(duì)自己的兒子一樣，后因稱兄弟之子為“猶子”，也稱“從子”“侄子”。宋代市語亦稱侄為“猶子”，宋陳元靚《事林廣記續(xù)集·綺談市語·親屬門》：“侄：猶子。”清梁章鉅《稱謂錄·父之兄通稱》引《朱子語錄》：“今人以侄為猶子，亦可以先生為猶父矣?！薄蔼q子”指侄子在古代文獻(xiàn)中常見，如南朝梁任昉《為齊明帝讓宣城郡公第一表》：“太祖高皇帝篤猶子之愛，降家人之慈；世祖武帝情等布衣，寄深同氣?！彼挝奶煜椤都幕葜莸堋吩姡骸坝H喪君自盡，猶子是吾兒。”清馮桂芬《顧蓉莊年丈七十雙壽序》：“先生少孤，事母孝。敦友愛，撫猶子如己出?！苯窈颖鼻逶?、甘肅鎮(zhèn)原等地仍稱侄子為“猶子”，1934年《清苑縣志》：“禮稱兄弟之子曰猶子。”1936年《鎮(zhèn)原縣志》：“弟子稱師，可云猶父，師稱弟子，可云猶子。今人稱兄弟之子曰猶子，義本于此?！?/p>

二、姻親稱謂

姻親是指由結(jié)婚而形成的親屬關(guān)系，《齊東野語》中的姻親稱謂共計(jì)有28個(gè)。男性配偶的稱謂共6個(gè)，其中關(guān)于丈夫的稱謂有“夫、故夫”2個(gè)，女兒配偶的稱謂有“壻、帝壻、東床”3個(gè)；男性配偶親屬的稱謂只有關(guān)于夫之母的稱謂“姑”1個(gè)。女性配偶的稱謂共20個(gè)，其中關(guān)于妻子的稱謂有“妻、妻子、老妻、夫人、內(nèi)、內(nèi)子、安人、孺人、室、姬、元姬、寵姬、愛姬、家姬、妾、侍妾、小婦、前室、別室”等15個(gè)，兄之妻子的稱謂有“嫂、長嫂、若嫂”3個(gè)，兒子配偶的稱謂有“婦、子?jì)D”2個(gè)；女性配偶親屬的稱謂只有關(guān)于妻之父的稱謂“外舅、婦之翁”2個(gè)。下面將姻親各個(gè)稱謂語的使用頻率列表如下：

表五

（1）室

我室年尚少，兒女皆童頑，四海無置錐，飄流倍悲酸。（卷十一，193頁）

“室”從宀，從至，宀指房屋，至指到達(dá)，表示人所到達(dá)、休止之所，本義為居室、內(nèi)室?！俄n非子·難三》：“管子曰：‘言于室，滿于室；言于堂，滿于堂?！逼拮右话憔幼≡趦?nèi)室，故引申指妻子?！抖Y記·曲禮上》：“三十曰壯，有室?！睎|漢鄭玄注：“有室，有妻也。妻稱室?！碧瓶追f達(dá)正義：“壯有妻，妻居中室，故呼妻為室?！蔽鲿x陸士衡《赴洛詩》：“感物戀堂室?！薄段倪x》唐劉良注：“堂謂母，室謂妻。”用“室”指代妻子這一稱謂歷代沿用，如《孟子·滕文公下》：“丈夫生而愿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為之有家?！彼乌w彥衛(wèi)《云麓漫鈔》卷十四：“李氏自號(hào)易安居士，趙明誠德夫之室，李文叔女。”宋蔡絳《鐵圍山叢談》卷六：“我有室矣?！鼻逋跏慷G《香祖筆記》卷四：“順治初，京師有賣水人趙遜者，未有室，同輩醵金謀為娶婦?！?/p>

（2）元姬

少間，公元姬林夫人因扣之，公曰：“勿輕此子，異日當(dāng)據(jù)我榻也?！保ň硎?，335頁）

“元姬”應(yīng)為“元”加“姬”構(gòu)成的詞?！稜栄拧め屧b》：“元，首也。”宋朱熹《詩經(jīng)集傳》：“元，長也?！薄凹А?，相傳為黃帝之姓，《白虎通·姓名》：“姬，姓也。”古代稱帝王的妃妾，《集韻·之韻》：“姬，妾稱?！薄稄V韻·之韻》：“姬，王妻別名，本又音基。”如《史記·孫子吳起列傳》：“孫子分為二隊(duì)，以王之寵姬二人各為隊(duì)長，皆令持戟。”“元姬”應(yīng)指僅次于正妻的妾，在妾中排在首位。后代亦有用例，如明李禎《剪燈余話》卷四：“恭維震澤新婿郎君，華陽元姬淑女，早鐘間氣，夙孕真姿?！泵骱鷳?yīng)麟《玉壺遐覽》卷二：“左華九成夫人姓范名定英，右賓元姬姓趙名約羅?！鼻逵嵴儭豆锼阮惛濉肪矶骸拔渫跷迥卸?，元姬妻胡公，王姬宜為媵。”

三、并稱

并稱是指兩個(gè)或兩個(gè)以上具有某種平行關(guān)系或至少某一點(diǎn)有著一定聯(lián)系的人的稱謂中各取其一組合而成的一種稱謂。《齊東野語》中的并稱共計(jì)33個(gè)，其中關(guān)于長輩的并稱有“父母”“伯父母”“叔父母”“舅姑”“妻之父母”5個(gè)；平輩的并稱，包括兄弟的并稱“昆弟、昆仲、兄弟、弟兄、義兄弟、外兄弟、諸兄弟、妻之兄弟”8個(gè)，夫妻的并稱“夫婦、結(jié)發(fā)夫妻、家室”3個(gè)，妻妾的并稱“妻妾”1個(gè)，哥嫂的并稱“兄嫂”1個(gè)；晚輩的稱謂有子女的并稱“男女、兒女、子女”3個(gè)；差輩的并稱有“祖孫”“父子”“父兄”“父母兄嫂”“子母”“子孫”“母妻”“妻子（妻子和子女）”“妻兒”“姑姪”“姪娣”“妻之父母兄弟”12個(gè)。下面將并稱中各個(gè)稱謂語的使用頻率列表如下：

表六

（1）外兄弟

監(jiān)雜賣場趙汝讜與夢(mèng)龍為外兄弟，知其事。（卷三，46）

“外”是指異姓的親戚關(guān)系，即女子出嫁之后所形成的親屬關(guān)系，如母親、姐妹或女兒等方面的親戚，唐杜佑《通典》卷六十八：“異姓之親通謂之外?！薄巴庑值堋币话阒腹帽硇值埽c“內(nèi)兄弟”相對(duì)而言。《儀禮·喪服》：“姑之子。”漢鄭玄注：“外兄弟也?！彼沃x深甫《慶元條法事類》卷七十七·服制門：“正服：為姑之子（謂外兄弟、姊妹）。”明邱濬《大學(xué)衍義補(bǔ)》卷五十三：“朱子語類云：‘舅子謂之內(nèi)兄弟，姑子謂之外兄弟。’”清趙翼《陔余叢考》卷三十七：“儀禮：姑之子稱外兄弟，舅之子稱內(nèi)兄弟?！钡艜r(shí)亦用“外兄弟”稱呼舅、姨表兄弟。《士喪禮》：“外兄弟在其南。”漢鄭玄注：“外兄弟，異姓有服者?！碧瀑Z公彥疏：“舅之子，姑、姊、妹、從母之子等，皆是有服者。”清李慈銘《越縵堂讀書記》：“山堂肆考云：‘兩姨之子謂之外兄弟，姑舅之子謂之內(nèi)兄弟?！雅c鄭說微異。”今西南官話、湖南臨武話中“外兄弟”指妻之兄弟或內(nèi)兄弟。

（2）男女

而東坡《諫用兵之疏》云：“至于遠(yuǎn)方之民，肝腦涂于白刃，筋骨絕于饋餉，流離破產(chǎn)，鬻賣男女，薰眼折臂，自經(jīng)之狀，陛下必不得而見也。”（卷一，9頁）

“男”指兒子，《玉篇》：“男曰兒，女曰嬰?！薄稄V雅·釋親》：“兒，子也?！碧祈n愈《考功員外盧君墓表》：“男三人。”《河南少君李公墓志銘》：“公之子，男四人?！鼻辶赫骡牎斗Q謂錄》卷六注：“此皆稱子曰男也?！薄澳信奔粗竷号??！妒酚洝敳吡袀鳌罚骸胺蚱弈信?，賦之田宅，列其室屋。”唐《維摩詰經(jīng)講經(jīng)文》：“父母系心最切，是腹生之子?！馗删蜐?，恐男女之片時(shí)不安?！彼瓮醢彩督鹑A縣君吳氏墓志銘》：“夫人生男女十人，卒時(shí)，子輔國、子端和其女子七人皆已卒?！痹P(guān)漢卿《裴度還帶》第三折【叨叨令】：“為父母呵，男女皆可盡人之孝?！苯裆虾３缑鳌⒔K丹陽、浙江溫州等地仍將子女或兒女稱為“男女”。

綜上，作為宋人筆記名著之一，《齊東野語》中親屬稱謂語數(shù)量眾多，共計(jì)135個(gè)。這些親屬稱謂語不僅僅是簡單的稱呼符號(hào)，也從一個(gè)側(cè)面反映了宋代家庭、親族中人與人的相互關(guān)系，有助于我們了解宋代的社會(huì)風(fēng)貌。此外，中國封建社會(huì)家族宗法制度森嚴(yán)，宗法觀念深入人心，從《齊東野語》中親屬稱謂語的運(yùn)用情況來看，外姓稱謂語少見，如母之母、母之姊妹、父和母之兄弟姐妹配偶、弟和妹之配偶、妻之兄弟姊妹配偶等稱謂皆沒有出現(xiàn)，這一方面反映了直系與旁系、宗族與非宗族的界限分明，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對(duì)女性的性別歧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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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tudy of Relative Appellation Terms in Qi Dong Ye Yu (齊東野語)

LV Ling-di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Fuyang Normal University, Fuyang 236041, Anhui)

Abstract:The relative appellation terms are the tag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family and relatives. These relative appellation terms can distinguish old and young, superior and inferior, close and distant. As one of the classic during The Notes of Song Dynasty, the relative appellation terms in Qi Dong Ye Yu are numerous. They are not only the calling sign, but also reflect the mutual relationship between families and members of the same clan in the Song Dynasty. And these relative appellation terms can help us understand the social culture of Song Dynasty.

Key words:Qi Dong Ye Yu; bloodrelative; affinityrelative; appellation terms

中圖分類號(hào)：I207．411

文獻(xiàn)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hào)：1004-4310（2016）02-0054-06

DOI:10.14096/j.cnki.cn34-1044/c.2016.02.13

*收稿日期：2015-12-25

基金項(xiàng)目：安徽高校省級(jí)人文社科一般項(xiàng)目（2014SK012）；安徽省級(jí)精品資源共享課程“訓(xùn)詁學(xué)”課程。

作者簡介：呂玲娣（1979-），女，安徽巢湖人，碩士研究生，阜陽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yàn)闈h語言文字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