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耀 輝
(1.渭南師范學院 莫斯科藝術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2.西北大學 中東研究所, 西安 710069)
論黎巴嫩政治現代化中的人口因素
胡 耀 輝1,2
(1.渭南師范學院 莫斯科藝術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2.西北大學 中東研究所, 西安 710069)
摘要:黎巴嫩政治現代化具有教派政治和現代民主政治共存、政治體制的不穩(wěn)定性、國家認同的不確定性等特征。黎巴嫩政治現代化之所以具有這樣的特征,根源在于人口因素,即人口數量的變化和發(fā)展,對黎巴嫩政治發(fā)展有重大影響。人口普查和統(tǒng)計的結果,確立了黎巴嫩國家教派分權的政治體制、黎巴嫩人和黎巴嫩國家的認同意識、黎巴嫩公民資格的標準以及議會選區(qū)代表的人數分配。因此,從人口角度考察黎巴嫩政治現代化的發(fā)展進程,亦有著重要意義。
關鍵詞:黎巴嫩;政治現代化;人口因素;黎巴嫩人
人口因素是實現黎巴嫩政治現代化的前提和基礎,它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深刻影響著黎巴嫩的政治結構。黎巴嫩人口具有數字政治化的突出特征,從一定程度上講,人口的發(fā)展和變化對政治現代化具有重大影響。
一、黎巴嫩政治現代化的總體特征
黎巴嫩是中東地區(qū)唯一的一個由穆斯林和基督徒共同組建的阿拉伯國家。其國內人口主要由基督徒和穆斯林構成,是在家族和教派基礎上建立的國家。[1]8但家族和教派的大小取決于人口的多寡和地域的分布情況。1943年,黎巴嫩遜尼派和基督徒之間達成了不成文的《民族憲章》,確立了依據教派人口數量來分配政治權力的原則,最終建立了獨特的教派分權政治體制。黎巴嫩政治制度確立后,它是否為現代民主政體呢?它完成了政治現代化的歷史進程嗎?
所謂政治現代化,就是指世界自1500年以來現代化生產力導致的政治結構的根本轉變,是工業(yè)化滲透到政治領域并引起其深刻變革的過程,同時,它也代表著一種理想。[2]13顯然,政治現代化帶有目標選擇性的傾向,而不是簡單的“政治進展”“政治變化”的過程,其中存在著對一種理想模式的探索。因此,也就是說政治現代化也有可能發(fā)生倒退或停滯。而政治現代化有幾個非常明確的要素:民主政治體制的確立、實行法治、現代民族國家的構建、政治結構的分化、大眾參與普遍化、政治體系能力的增加、世俗化和理性化。這八大要素構成了政治現代化的理想模式,反映了近代以來世界政治發(fā)展的主要趨勢。因此,這八大要素可以被當作衡量政治現代化完成的標準。
依據以上八大要素,顯然黎巴嫩目前還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國家。它的政治現代化任務還遠未完成,仍存在諸多矛盾。但黎巴嫩政治現代化具有自己獨有的特征,它既不同于中東地區(qū)的大部分阿拉伯國家,也不同于西方國家。(1)它是在奧斯曼帝國封建統(tǒng)治和法國委任統(tǒng)治基礎之上實現了政治獨立,這兩種歷史傳統(tǒng)對其政治制度產生了重要影響。奧斯曼帝國的米特勒制度造就了黎巴嫩政治的多元化、多樣性發(fā)展特點,法國委任統(tǒng)治確立了黎巴嫩的民主政治體制,而這種民主政治制度建立在教派人數基礎上。顯然,黎巴嫩政治現代化具有教派政治與民主政治共存的特點。這使得黎巴嫩政治結構具備民主政治的土壤,但缺乏民主政治之實,它的政黨、政治制度與家族、教派關系密切。(2)就黎巴嫩國家政體的性質而言,目前黎巴嫩在政權建設上采取議會制共和制,議會選舉國家領導人,議會在國家政治制度中擁有最為突出的權力。*關于黎巴嫩國家政體的性質,存在一定的爭議。徐心輝所著《列國志·黎巴嫩》指出,黎巴嫩是議會制的民主共和國;王彤主編《當代中東政治制度》指出,黎巴嫩是總統(tǒng)制的共和國;金宜久、吳云貴所著《伊斯蘭與國際熱點》指出,黎巴嫩是議會民主制共和國。塔伊夫協議之前,黎巴嫩國家為總統(tǒng)負責制,總統(tǒng)按照憲法條款行使行政權,總統(tǒng)是國家的實際執(zhí)政者,總理在總統(tǒng)領導下工作。塔伊夫協議后,黎巴嫩總統(tǒng)的權力有所減弱,總統(tǒng)僅成為象征性和禮儀性職務。黎巴嫩國家的實際權力已移交總理手中,內閣成為國家政權的核心。黎巴嫩總理由總統(tǒng)經與議會多數議員磋商后任命。總理就職時須向議會提出政府施政綱領,經議會審核通過后方可予以認可??偨y(tǒng)和總理的權力都受到議會的制約和監(jiān)督。顯然,黎巴嫩國家政體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已由原先的總統(tǒng)制共和國轉變?yōu)樽h會制共和國,黎巴嫩總統(tǒng)目前還享有國家元首和武裝力量最高統(tǒng)帥的職位。因此,黎巴嫩國體的性質是議會制共和國。但黎巴嫩議會長期是各教派爭奪權力的場所,而非政黨民主選舉的場所。黎巴嫩議會選舉若要實現真正的民主化,仍需進一步加強和完善依據法制下的民主選舉。(3)黎巴嫩政治體制是人為的教派分權政治模式,它是一種權力制衡的民主政體,但并非真正意義上的三權分立的民主政治體制,這種權力制衡表現出強烈的地方性,以及教派、家族、政黨對國家權力的壟斷性特點。因此,黎巴嫩要建立真正的民主政體,就必須打破教派分權的體制。而世俗化是黎巴嫩實現政治現代化的核心和關鍵,只有打破黎巴嫩教派主義的政治體制,才能建立現代世俗民主的黎巴嫩國家。(4)在黎巴嫩國家認同上,各個教派都有自己的國家觀念,黎巴嫩國家意識弱于各教派的群體意識。因此,教派認同意識的超國家化,不利于實現統(tǒng)一的民族國家。顯然,黎巴嫩只是建立了一個現代政治的軀殼,內核需要進一步完善和變革。事實上,黎巴嫩政治現代化的四大特征與黎巴嫩人口密切相關,均由教派人口因素而產生。
二、黎巴嫩人口的演變
黎巴嫩人口具有隱蔽性、敏感性和不確定性等特點。人口普查和調查的開展,有助于了解黎巴嫩人口的具體情況。黎巴嫩人口的演變,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即總人口的變化、各教派人口的變化及人口的分布特征。
1.黎巴嫩總人口的變化
黎巴嫩人口問題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其人口經歷了長期的歷史變化。人口普查是確定黎巴嫩人口的重要來源。1932年10月5日,法國委任統(tǒng)治當局曾組織過一次人口普查。如表1所示,當時黎巴嫩全國總人口為785543人。一些學者也估算過黎巴嫩人口情況,如1983年黎巴嫩人口為270萬,其中黎巴嫩人有240萬,巴勒斯坦人有22萬人及其他外國人接近8萬人。[3]此外,據黎巴嫩中央統(tǒng)計局2005年7月公布的《2004年全國家庭生活情況研究報告》統(tǒng)計,黎巴嫩人口已達到375.38萬人,另有巴勒斯坦難民約40萬人。[4]13
表1 1932—2005年間黎巴嫩三大主要教派人數比例[5]
2. 黎巴嫩各教派人口的變化
黎巴嫩人口主要由各種不同教派組成,而且各教派人口的發(fā)展和變化,體現了政治權力分配比例的變化。獨立前,馬龍派占黎巴嫩總人口的28.8%,遜尼派占22.4%,什葉派占19.6%。[6]408-4091943年獨立后,官方估算馬龍派人口自1932年人口普查以來有些增長(28.8%~30.4%),遜尼派(22.4%~21.3%)和什葉派(19.6~19.3%)卻部分程度地減少。[7]121依據1971年黎巴嫩國家計劃生育人口普查的數據,約瑟夫·夏蒙博士估算了1975年內戰(zhàn)前黎巴嫩各教派人口自然增長率:什葉派為3.8%,遜尼派為2.8%,馬龍派教徒為2.0%。[8]77-85學者索菲爾和法哈爾估算了1975—1990年內戰(zhàn)期間黎巴嫩基督徒社團與穆斯林社團人口數據,索菲爾估計穆斯林人口占到總人數的60%,法哈爾則認為穆斯林人口能占到總人口的65%。[9]內戰(zhàn)后,各教派人口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如表1反映了馬龍派人口增長迅速,從1986年占總人口比例的16%到2005年的19%。但從人口數量看,馬龍派在黎巴嫩各教派內逐漸淪為第三大社團,什葉派成為黎巴嫩最大的社團,遜尼派人數則維持著第二大社團的地位。
3.黎巴嫩人口的地理分布
據黎巴嫩社會事務部的人口調查,黎巴嫩人口的地理分布如下:貝魯特省為407403人,黎巴嫩山省11454458人,黎巴嫩南方省283056人,納巴泰省205412人,貝卡省399890人,黎巴嫩北方省670609人。[10]366表2反映了2005年三大教派在各省份的人口數量分布情況。如表3所示,黎巴嫩北方省主要為遜尼派聚居區(qū),而黎巴嫩山省主要為馬龍派聚居區(qū)。黎巴嫩南方省、納巴泰省和貝卡省等地區(qū),什葉派人口占據優(yōu)勢。
表2 2005年各省份三大教派人數統(tǒng)計[5]
表3 2005年黎巴嫩各省份主要教派的合法選民人數[5]
三、人口因素對政治現代化的影響
黎巴嫩政治現代化進程中,面臨著諸多困境,如教派分權政治的弊端、民主政治的不完善、國家認同的困境、政治危機頻仍等,而要解決這些棘手的問題,需要全方位對現有政治制度進行改革。而引起黎巴嫩政治制度出現危機的因素很多,其中一個關鍵性的變量是人口因素。黎巴嫩人口的特征在于,它不僅是一個人口數據,更多地反映了黎巴嫩政治發(fā)展的現狀,即政治權力分配的人數比例、不同教派政治發(fā)展的現狀??梢哉f,人口因素是黎巴嫩政治發(fā)展中的核心問題,即政治權力按照教派人數分配的問題。
1.人口因素與國家認同
黎巴嫩國家是一個成員性的組織,它是一個以合法的形式,出于特殊的政治目的接納并控制會員的共同體。[11]1511932年人口普查,在黎巴嫩國家構建過程中起到了根本性的作用:政治代表源自人口普查的結果,它是黎巴嫩領土內個人獲得政治權利的基礎,即黎巴嫩國家公民資格權力的基礎。人口普查數據的結果,對黎巴嫩國家的認同和誰是黎巴嫩人的身份認同具有非常重要的影響。
1920年現代黎巴嫩國家形成后,國家內部就產生了以憲法和選舉所規(guī)定的人口問題,特別體現在以宗教界線分裂的國家的人口中。1932年人口普查為黎巴嫩國家構建進程提供了一種方案:黎巴嫩居民以及移民均以個人登記數進行統(tǒng)計,它成為黎巴嫩國家法定公民的基石。黎巴嫩人的認同意識基本上得到了解決,各教派對黎巴嫩人的概念基本達成一致。顯然,黎巴嫩國家的建立,更多的是一種政治妥協的產物,是一個犧牲國家整體利益基礎下的權力制衡或人為民主的國家。
1932年人口普查的結果成為一種政治化的工具,反映了黎巴嫩國家仍面臨的重大爭議問題,即黎巴嫩國家的認同問題。1920年現代黎巴嫩國家業(yè)已形成,但黎巴嫩人仍面臨著兩難抉擇:黎巴嫩是一個阿拉伯國家,或一個擁有“阿拉伯色彩”的國家?它是中東基督徒的避難所,或是一個多元化的教派共存的國家?[12]基督徒馬龍派對黎巴嫩國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它最初主張建立一個基督徒的大黎巴嫩國家。但在遜尼派穆斯林阿拉伯民族主義的壓力下,馬龍派最終與遜尼派達成了教派分權政治體制的阿拉伯國家特性。內戰(zhàn)后,馬龍派對于黎巴嫩國家的認同發(fā)生了變化。黎巴嫩社團的人口地理分布發(fā)生了重大變化,馬龍派成為黎巴嫩第三大教派社團,其原先的主導地位受到了削弱。馬龍派面臨著維持自身的主導政治地位與穆斯林平等分配政治權力的兩難抉擇,他們不得不面對自身人數居于少數派的現實。馬龍派的國家認同亦從基督徒占主導地位的國家觀念向與穆斯林共存、共處的多元國家觀念轉變。最終,迫于外部的壓力,馬龍派為維護自身的政治權力,同穆斯林達成了塔伊夫協議,維持了黎巴嫩國家的特殊性。在國家認同層面,黎巴嫩雖然確立了阿拉伯國家的特性,但各教派對國家的認可仍存在分歧。當國家威脅到教派自身利益時,各教派民眾會以維護各自教派的利益,而同國家的統(tǒng)一發(fā)生抵觸、甚至沖突。
2.人口因素與公民政治
黎巴嫩國家的認同引發(fā)的爭端,與仍未解決的界定全體公民資格的沖突有著密切聯系。黎巴嫩人口登記和公民資格之間的關系很復雜,政治權力的分配與人口普查結果關系密切,出現了人口數字的政治化的結果。
1932年人口普查對于誰是黎巴嫩人,以及誰享有黎巴嫩的公民資格作出了法律上的規(guī)定。1932年1月15日,黎巴嫩總統(tǒng)克瑞斯·戴伯頒布第8837號法令,對黎巴嫩的居民和移民人口進行了普查。而將海外移民納入國家公民資格范圍,對各教派的公民資格代表份額產生了重大影響。如表4所示,移民占基督徒公民總數的35%,移民僅占所有非基督教徒公民總數的9%。顯然,將移民納入人口普查的對象,受益最大的是基督教徒社團,其人數有了快速增長,即基督徒移民占黎巴嫩移民總人數的85%,而穆斯林移民只占黎巴嫩移民總人數的15%。此外,移民幾乎占到黎巴嫩公民總人數的1/4,而基督徒移民接近黎巴嫩全體公民的20%,非基督徒移民僅占黎巴嫩全體公民的4%。
表4 1932年人口普查中基督徒和非基督徒的公民情況(以移民和居住為參照)[3]
①基督徒公民包括馬龍派、希臘天主教徒、希臘正教徒、新教徒、亞美尼亞人、敘利亞東正教徒、迦勒底基督徒等。
②非基督徒公民包括遜尼派、什葉派、德魯茲派、猶太人以及1932年人口普查顯示的被稱作混雜的人(居民6393人和移民1263人)。
教派社團人數及分布情況,對議會選舉、公民參政有重要影響。黎巴嫩合法的選民年齡為21歲,選民人數依據各省份分布確立。表5反映了黎巴嫩人口依據省份和選擇性的合法人群的分布情況,表6顯示了2000年和2005年黎巴嫩三大教派社團之間的合法選民數量,這與黎巴嫩21歲公民人數及公民的宗教信仰教派歸屬社團的人數相一致。
表5 1997年黎巴嫩選擇性年齡組和省份居民的分布比例[5]
表6 黎巴嫩主要教派和合格選民的年分布情況[5]
黎巴嫩合法選民的重要來源為三大教派社團的人口數量,而對黎巴嫩三大教派社團中人口進行分類就顯得尤為重要。如表7所示,馬龍派公民占黎巴嫩公民總數的22.5%,而兩大穆斯林教派——遜尼派和什葉派各占總人口的28.1%。顯然,按照教派人數劃分議會選舉的區(qū)域,遜尼派公民參與選舉的比例和人數將更多,與什葉派和馬龍派相比,在國家政治權力中將占據優(yōu)勢地位。
表7 2005年黎巴嫩三大主要教派估算人數情況表[5]
①最大人口規(guī)模=(21歲及21歲以上人口)÷(21歲及以上的人口的最低比例)。
②最低人口規(guī)模=(21歲及21歲以上人口)÷(21歲及以上的人口的最高比例)。
③范圍=最大百分比-最小百分比。這里的總人口=合法選民總人數÷21歲及21歲以上的比例。
3.人口因素與政治結構
黎巴嫩人口的變化,引發(fā)了政治結構內部權力分配的變化,同時對黎巴嫩政治穩(wěn)定帶來影響。黎巴嫩社會沿著宗教線而產生了分裂[13]72,黎巴嫩國內約有17種官方指定的教派*黎巴嫩官方認可的宗教有17種,其中基督徒的主要教派有:天主教馬龍派、希臘天主教、亞美尼亞東正教派、敘利亞天主教派、亞美尼亞天主教派、羅馬天主教派、迦勒底天主教派、敘利亞東正教派和希臘東正教派、新教、迦勒底東正教派;伊斯蘭教的主要教派有:遜尼派、什葉派、德魯茲派和阿拉維派,以及猶太教等。,大多數都屬于兩大宗教社團之一:穆斯林和基督教徒。教派在黎巴嫩社會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主要是因為教派是“最基本的社會組織,通過它來維持政治的穩(wěn)定”[14]21。黎巴嫩政治的穩(wěn)定取決于各教派人口在不同發(fā)展水平的平衡,即在三種主要派別之間即馬龍派基督徒、遜尼派穆斯林及什葉派穆斯林之間維持力量均衡。
黎巴嫩的政治結構和教派社團之間關系,建立在黎巴嫩歷史上第一次亦是唯一的有效的人口普查基礎之上。1932年人口普查的結果,使1943年民族憲章成為黎巴嫩政治精英將黎巴嫩確立為一個基督徒國家的紐帶。[15]82民族憲章確立了黎巴嫩的政治結構,即教派分權的政治體制,以及按照1932年人口普查結果,依據各教派人數的大小進行政治權力的分配。因此,人口普查既提供了人口數據,又是一種政治要素,它成為馬龍派占主導地位下的政治權力分享的典型和合法性的原則,即建立在基督徒與穆斯林在政府權力、議會席位和民事服務等分配比例為6∶5基礎之上。該權力分配比例亦適用于議會議席的分配,議會中馬龍派基督教有30個代表席位,其他基督徒占有24個席位,德魯茲派占有6個席位,穆斯林社團占有39個席位。自獨立以來,盡管黎巴嫩人口結構已發(fā)生了變化,但到1989年5月之前,黎巴嫩政治結構的分配仍然保持著6∶5的比例,并持續(xù)性地決定著國內政治結構的發(fā)展。1990年塔伊夫協議對憲法進行修訂后,調整了各教派的政治權利份額,基督徒和穆斯林在政府和議會中政治代表分配比例為5∶5,馬龍派總統(tǒng)失去了很多特權,這些權力都轉移到了遜尼派穆斯林總理身上。
建立在教派人口基礎之上的黎巴嫩政治制度,本身就預示著將產生政治動蕩。政治和社會經濟因素將導致各教派社團人口的變化,從而促使各教派加快人口的增長率。教派人數增長的動力,來自于各教派欲改變現存的政治權力分配方案。而教派人數的減少,因擔心失去一些權力和特權,教派將極力維持現存的政治權利分配方案。因此,自1950年以來,黎巴嫩歷屆政府均采取了一種秘而不宣的人口政策,即不公布任何有關宗教社團人口統(tǒng)計的數據。因此,大多數有關黎巴嫩人口規(guī)模和宗教構成的公開數據都靠估算,存在未知的邊緣誤差。時至今日,自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以來,黎巴嫩是聯合國中唯一沒有組織過人口普查的成員國。在學者和政治家眼中,已達成了一種廣泛的認同,即黎巴嫩人口在穩(wěn)步增長。但是,一次新的全國人口普查,可能會沖擊和顛覆脆弱的教派政治平衡體制。然而,塔伊夫協議的簽署,打破了馬龍派在黎巴嫩國家政治權力中的主導地位,基本保證了教派政治體制的穩(wěn)定。黎巴嫩國家的統(tǒng)一和穩(wěn)定,已成為各教派的共識。當前黎巴嫩的人口事實,使得各教派只能選擇一種所有社團和公民平等地享有政治權力的模式。黎巴嫩人口隱藏在權力分配的爭論中,只要有人口普查或最新人口數據的出現,有關黎巴嫩國家的認同和政治權力代表的爭議和沖突,很可能會持續(xù)下去。
四、結語
在政治現代化進程中,教派政治體制、公民資格界定、國家認同等重大問題一直困擾著黎巴嫩。黎巴嫩人口的政治數字化,集中體現了人口對于政治現代化的重大影響。從表面上看,人口問題雖然屬于社會問題,但黎巴嫩人口已經不僅僅是一串串數字,它對于黎巴嫩國家的碎片化、社會分裂、教派分野都起著重要作用。黎巴嫩國家具有民主政治與教派并存、多樣性和自由發(fā)展的特點,但它存在于各教派人數的變化發(fā)展中。而黎巴嫩若要政治現代化,就必須打破人口對政治的消極影響,打破人口因素對于政治制度的根本規(guī)定。正如已故的黎巴嫩前總統(tǒng)查爾斯·赫盧于1941年發(fā)表聲明指出的:“像我們這樣由少數派組成的國家,已經接近平等和同樣妒忌他們的權力,沒有一個單一社團能夠實現絕對性的多數地位,不存在獨裁政權的問題,這里唯一可能的和平是在一種平衡狀態(tài)下,達成一種基于理解基礎上的合作競爭。”[16]顯然,他很早就意識到了黎巴嫩的宗教和人口引發(fā)的政治問題。黎巴嫩不同教派之間人口、社會和經濟的差異,不僅將威脅到現存的黎巴嫩政治體制,而且將對國家的整體穩(wěn)定和發(fā)展帶來沖擊。 因此,承認不同宗教社團之間的相似與差異,有助于從根本上促進未來黎巴嫩政治的穩(wěn)定。如果黎巴嫩要實現經濟—政治的穩(wěn)定和公平,它必須使自己建立在一種公認和宣稱不同教派之間的人口、社會和經濟差異基礎之上??傊?,不管人口數字游戲如何開展,它將不可避免地同黎巴嫩當前的政治現代化進程緊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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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梁紅仙】
Disscussing on Demographic Factors in the Political Modernization of Lebanon
HU Yao-hui1,2
(1. School of Humanities, Weinan Normal University, Weinan 714099, China;2. Middle East Institute, Northwest University, Xi’an 710069, China)
Abstract:Characteristics of Lebanon’s political modernization are sectarian politics and the coexistence of modern democratic politics, the political system of the instability, and the uncertainty of the national identity. The characteristics of Lebanon’s political modernization is rooted in demographic factors. The changes of population have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Lebanon’s political development. The Lebanese sectarian power-sharing national political system, Lebanon and the Lebanese national identity consciousness, Lebanese citizen’s qualification standard and number of representatives of parliamentary constituencies are depended on the result of the census and statistics. Therefo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opulation, we can also inspect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political modernization in Lebanon.
Key words:Lebanon; political modernization; population factor; Lebanese
中圖分類號:K378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5128(2016)11-0080-06
收稿日期:2016-03-03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重大項目:非西方國家政治發(fā)展道路研究(15ZDA003)
作者簡介:胡耀輝(1982—),男,陜西西安人,渭南師范學院莫斯科藝術學院講師,西北大學中東研究所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東近現代史、當代中東政治、經濟與國際關系研究。
【歷史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