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福建教會學校建筑的折衷主義
——原華南女子文理學院及福建協(xié)和大學校舍建筑研究

文‖景獻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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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福建教會學校建筑的折衷主義
——原華南女子文理學院及福建協(xié)和大學校舍建筑研究

文‖景獻慧

【摘要】福建教會學校建筑是中西文化相結合的產物，體現(xiàn)著明顯的折衷主義特色，是教會為了緩解中西文化矛盾和差異所采取的以傳教為目的的調和手段。本文以原華南女子文理學院和福建協(xié)和大學為例，對福建教會學校的建筑特色加以分析，著重闡述了福建教會學校建筑的折衷主義風格所產生的原因、背景、特點及影響。

【關鍵詞】福建教會學校；建筑；折衷主義

圖1　原華南女子文理學院

福建是西方教會在中國開展教育最早的地區(qū)之一。但福建教會學校的發(fā)展過程并不是一帆風順的，最初的教會學校招生十分困難，人們對西洋人和西洋建筑的排斥似乎并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改變的。教會在經歷了一系列的挫折后，開始采取一些折衷的手法用以緩解這種矛盾，這種折衷主義在建筑上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

“如果說教會大學是中西文化碰撞交流的產物，那么教會大學建筑便是中國傳統(tǒng)建筑與近代西方建筑折衷融合的結果。教會大學所開創(chuàng)的中西合璧式建筑形式，在中國近現(xiàn)代建筑史上有相當重要的地位，被視為中西混合建筑式樣和中國傳統(tǒng)古典建筑復興的代表?！保?］10119世紀末20世紀初正是西方建筑折衷主義風格盛行的時期。在西方，為了彌補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在建筑上的局限性，一些設計師對歷史上的各種風格進行自由組合，形成折衷性質的建筑風格。這種建筑思想對教會來說，是在表面上緩解中西文化矛盾和差異的最有效和直接的調和手段。所以這一時期中國的教會學校在經歷了之前的純西洋建筑風格之后，開始進入了折衷主義時期。但這種折衷主義事實上并不完全等同于西方意義上的折衷主義風格，而是在中國當時特定歷史環(huán)境下所產生的一種獨特的建筑風格，是東西方建筑風格的折衷。

事實上，由于中國幅員遼闊，從南到北，從沿海到內地，各地的建筑形態(tài)有著極大的差異，所以為了更好地與所在地區(qū)的建筑文化環(huán)境相適應，以便緩和當?shù)厝嗣駥ξ鞣阶诮痰呐懦?，這一時期的中國教會學校建筑較多地受到當?shù)亟ㄖL格的影響，采用西方的建筑模式和中國地方建筑模式相結合的設計形式，以此與當?shù)氐慕ㄖh(huán)境相融合，為其傳教創(chuàng)造便利條件。因此雖然這一時期中國的教會學校建筑整體上都具有這種折衷主義的風格特征，但各地的建筑則各有特色。如江浙一帶的建筑大多帶有江南園林及民居的特色，而福建的教會學校則體現(xiàn)著明顯的福建地域特征。在此本文僅以原華南女子文理學院及福建協(xié)和大學的校舍建筑為例對福建教會學校建筑的折衷主義風格及其產生的原因、影響進行分析。

圖2　福建協(xié)和大學

一、折衷主義建筑風格的探索——華南女子文理學院

華南女子文理學院創(chuàng)建于1908年，是由美國基督教會“美以美會”經過多年的醞釀在福州創(chuàng)辦的第一所教會女子大學。福建在女子高等教育方面可以說在當時是處于全國領先地位的。華南女子文理學院在當時與南京的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是中國最早的兩所女子教會大學。1908年，華南女子文理學院預科成立，由程呂底亞擔任院長。學院預科先租賃倉前山倪厝弄的一處房子為校舍。在經過三年的準備工作后，開始了新校園的建設工作。新校園地址設在福州倉山（現(xiàn)為福建師范大學校部，圖1），1911年，大學彭氏樓（Payne Hall）舉行奠基儀式，標志著女大校舍正式開工建造。校舍的建造歷時三年，到1914年，四座校舍相繼投入使用，分別為行政樓、彭氏樓、學生宿舍樓、谷蓮樓。整個校舍共占地42畝，面積達28126平方米，可謂福建有史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教會學校。在結構上，學院的整體建筑均不超過三層，主樓和側翼樓之間以走廊相連接；在形式上，整體構成仍然保持西方建筑的造型模式，墻身及基座皆為西洋樣式，圓拱、窗洞及券柱式外廊也都顯示出西方建筑的特點，但在一些具體的細節(jié)方面，則采用了中國建筑的傳統(tǒng)方式。事實上，對于這一時期的西方建筑師及傳教士來說，中國傳統(tǒng)建筑最明顯的特征似乎就是屋頂?shù)脑O計。華南女子文理學院的屋頂全部采用了閩南風格的坡屋頂，正脊彎曲，屋角及正脊兩端翹起。這種設計形式很容易被當?shù)匕傩账邮堋Ａ硗?，室內外都采用紅磚墻，墻面不加任何粉刷修飾，均為磚石本色，這和傳統(tǒng)閩南民居的紅磚墻極為相似。在閩南人的心里，紅色象征著熱鬧、漂亮，是一種喜慶色，所以閩南民居全部采用紅色的磚石做外墻。華南女大在外墻磚的使用上完全符合了當?shù)厝说膶徝佬睦恚@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人們對西洋建筑的排斥情緒，開始逐漸接受西方教會及其所創(chuàng)辦的學校。應該說，華南女子文理學院的中西合璧式的建筑風格是較早的中國傳統(tǒng)建筑與近代西方建筑相結合的有益嘗試。

當時的教會大學建筑的設計者們大多是受歐美流行的古典折衷主義影響的工程設計人員，他們在傳教士的要求下，在對中國古代傳統(tǒng)建筑風格粗略了解的情況下進行了東西方建筑相折衷的初步探索。但是由于他們缺乏在中國長期生活的經驗，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了解及認知是極為膚淺的。應該說他們在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妥協(xié)的同時，并沒有真正地了解中國建筑的精髓。所以他們對教會大學的設計常以西洋式的構圖及造型為主并加上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局部構件或細部處理。以華南女子文理學院的設計者為例，美國建筑師畢奇先生并沒有來過中國，他對中國文化及建筑的了解僅僅來源于當時華南女子大學建筑工程的負責人程先生。程先生在回美國休養(yǎng)的期間與畢奇先生進行了詳細的溝通及卓有成效的合作。事實證明，雖然他們的合作有著過于牽強的痕跡，但我們不得不承認，他們的設計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是中西建筑風格相結合的一次成功的嘗試。平心而論，這種帶有折衷性質的設計雖然在今天看來并不完美，并沒有體現(xiàn)出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精髓，但在當時的社會背景及建筑藝術的發(fā)展情況下，西方建筑師能夠在短時間內將西方建筑的設計手法同中國傳統(tǒng)的民族形式建筑結合起來的確是富有創(chuàng)意及活力的。

二、更為成熟的折衷主義建筑——福建協(xié)和大學校園

相對于華南女子文理學院在折衷主義建筑風格方面的初步探索，福建協(xié)和大學校園的建筑無論是在設計上，還是在建筑施工上，都呈現(xiàn)出更加成熟的折衷主義風格。這一時期，一些西方建筑師們在經歷了幾年的嘗試及實踐鍛煉之后，在對中國傳統(tǒng)建筑文化更加了解的基礎上，設計了一批質量較高的中西合璧式的折衷主義建筑。福建協(xié)和大學的校園建筑正是在這種背景下產生的。

1911年，由世界基督教大會推舉的高等教育委員會會長高綽博士來福州，與福建基督教六公會聯(lián)議創(chuàng)辦大學，1915年校董事會成立，推選莊才偉為首任校長，校名定為福建協(xié)和大學，英文名為Fukien Christian University（福建基督教大學）?！罢麄€學校是由福州的三所學院聯(lián)合而成的，這三所學院分屬于不同的公會，包括美以美會的英華書院、英圣公會的圣三一書院、公理會的格致書院，屬于英美教會聯(lián)合辦學的情況，是根據(jù)1910年的愛丁堡傳教士會議的指示而組建的?！保?］1916年初，福建協(xié)和大學在租用福州倉前山觀音井街上的俄商茶行作為教室后開始正式招生。1919年，在學校理事會成立之后，開始了新校園的建設。新校園設在福州魁歧鄉(xiāng)，位于鼓山腳下，面對閩江，環(huán)境極為優(yōu)美，特別適合作為大學校園。到1925年，文學院、科學館及大小30座校舍先后落成。整個修建工程無論在風格上還是在規(guī)模質量上在全國都是頗有代表性的（圖2）。

與華南女子文理學院的校園設計者不同，福建協(xié)和大學校園的建筑設計師墨菲可以說是西方建筑師探索中國建筑民族形式歷程中不可忽視的代表人物。墨菲1899年畢業(yè)于美國耶魯大學，從1914年開始在中國進行中西建筑的比較與設計工作。他在華其間，曾先后主持設計了南京金陵女子大學、長沙雅禮大學、福建協(xié)和大學、北京燕京大學等教會學校的校舍建筑，并因此在20世紀20年代享譽中國建筑界。他所設計的校舍建筑無不在西方建筑的基礎上扣上一個中式的大屋頂，被稱為“亨利·K·墨菲式教堂屋頂”。

1917年，福建協(xié)和大學在購買校址土地后不久，董事會聘請沙特克·赫西的芝加哥建筑公司提供校園規(guī)劃設計，但是遠在美國的公司所作的規(guī)劃完全忽視了校園的地形特點，所以校方于1919年另聘墨菲完成校園的規(guī)劃設計，墨菲沒有模仿西方大學的校園建筑模式，而是參考福建當?shù)丨h(huán)境，采用中西折衷的風格，設計了一系列帶有中式屋頂?shù)奈魇浇ㄖ?。這種墨菲式的大屋頂校舍建筑很快被當?shù)剞r民稱為“大學教堂”。［3］157這種“大學教堂”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當?shù)厝说慕邮?，在這一點上，我們只要從當時協(xié)大招生的情況上即可看出。

比較華南女子文理學院，協(xié)大的校舍建筑看起來更加中國化。女大的校舍除了屋頂極為明顯地運用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歇山頂外，其他整體構造基本上都為西式建筑風格，而協(xié)大則在運用中國傳統(tǒng)屋頂?shù)幕A上，更為注重對中國古典建筑的細節(jié)模仿，中國傳統(tǒng)建筑因素在整個設計中所占的比例大為增加。如中國式紅柱、斗拱、額匾、窗欞、門扇等的運用都是華南女大的校舍建筑中所沒有的。由此可見，墨菲的確是在對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研究方面下了一定功夫的，可以說，相對同時期的其他設計師而言，他對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了解是更為透徹的。“以往的西方建筑師多將中式屋頂和西式墻身生拼硬接，缺乏必要的過渡，看起來就像戴上了一頂不合時宜的帽子。墨菲的高明之處不在對屋頂?shù)奶幚恚菍⒅袊诺浣ㄖ捻嵨稘B入到西方墻身，或許他是第一位能理解斗拱在木結構建筑藝術造型中魅力的西方建筑師”。［2］86事實上，這種中國化的校舍建筑在當時完全合乎了教會折衷主義的建筑前提，滿足了教會對中國教會大學中國化與世俗化的要求，同時也為中西建筑文化交流打下了基礎，是中國近代建筑史上頗有代表意義的建筑實體。

結　語

整個20世紀二、三十年代，這種中西折衷建筑在教會大學里盛極一時。這種風格可以說是中國近代建筑的轉折點。從這時起，中國建筑開始不再局限于傳統(tǒng)古典建筑風格的運用了，同時也否定了全盤西化的發(fā)展，而是在西方教會的影響下，形成了外來文化和本土文化相結合的現(xiàn)象。應該說不管當時西方教會出于什么目的，他們在中國近代建筑史上所起的作用則是不可忽視的。在當時全盤西化的風氣盛行的時期，他們在一定程度上為中國本土文化的保護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并且這種折衷風格的建筑也為中國近代建筑的發(fā)展起到了重要的過渡作用，是中國近代建筑中最具有代表意義的風格之一。

參考文獻：

［1］徐以驊，韓信昌.海上梵王渡——圣約翰大學［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

［2］董黎.嶺南近代教會建筑［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05.

［3］楊秉德，蔡萌.中國近代建筑史話［M］.北京：機械工業(yè)出版社，2003.

［中圖分類號］J59

［文獻標識碼］A

作者簡介：景獻慧，福建博物院文博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