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馬在黎明的地平線上向著太陽馳騁，輪廓一片金黃，小喬注視著馬的背影起起伏伏，蹄聲如鼓點敲擊草原，余音不絕，蕩到他的腳心、膝蓋，再到他的小腹，在那里盤桓。

小喬拉著馬頭琴，陽光打在縫隙中，和在風(fēng)里如同一群曼妙的音符舞蹈，馬兒聽到琴聲立即奔向小喬身邊。他從寬大的蒙古袍里拿出三顆泡泡糖，打開一個放在嘴里，吐出耀眼的氣泡，馬兒倒映其中。

第二天，一輛汽車和馬車停在廣袤的草原上，車上下來一群人，手里叼著煙卷，吐出絲縷白煙漫向湛藍(lán)的天空，他們竊竊私語，指點著那只馬兒。

不一會，牧場管家找來幾個馴馬師，他們手里拿著馬鞭、嚼子和套索，馬兒聞風(fēng)躍起，三根套索從不同的角度拋向馬兒的脖子，把騰空的馬絆倒在地。馬在脊背觸地的那剎那再次騰起，像一簇火焰逃遠(yuǎn)，脖子上的繩索在它的身后顫抖，一路延伸，似乎可以延展到天際，太陽猛然一躍，馬兒裹挾的那團(tuán)火焰在天邊再次被絆倒，絆倒后馬兒又撐起身子，反反復(fù)復(fù)，像夏日雷雨天草甸深處炸響的連環(huán)雷，最終馬兒跌倒。

小喬目睹了這一切，但又無能為力。

沉默，沉默在尖叫。

牧場管家走上前，牽著它上了迂腐的馬車。

“馬兒！”

馬的雙耳陡然一豎，望向小喬。

小喬將手里的絳紅色圍巾系在了馬兒的脖子上，他摸著馬的鬃毛，感受著馬背的溫度。

“馬兒，城里冷，這條圍巾會讓你暖和一些。”

“咴......咴......”

車開走了，小喬望著馬兒遠(yuǎn)去的背影，陽光打在他的脊梁上，留下斑駁的身影。

一路的顛簸，馬兒來到大都市，車水馬龍，光怪陸離，讓它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最終，它被安放在動物園里，身上掛上了“工作證”，馬背上架起馬鞍，似是城里人給它（轉(zhuǎn)下頁）（接上頁）的接待。

灰蒙蒙的清晨，小喬彈著馬頭琴，頓時天光大亮。他拿著水桶，毛刷沖洗著馬兒的圈子，他閉上眼睛，聞到草的濃香，露珠的清香以及馬兒身上飄渺的氣息。

而草原的另一邊，馬兒被動物園里的工作人員用水刷沖醒，甩了甩身上的污泥，緊接著來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群，他們掛著相機(jī)，甚至有些人爭先恐后的爬上馬鞍，負(fù)荷與曝光讓馬兒眩暈。

漫長的一天過去，馬兒低下頭，看著嚼子上的絳紅色圍巾，不禁落下眼淚，它拼命地發(fā)出“咴咴”的聲音，瞬間，它的音量砸向天空，一陣聲波傳到漆黑的草原上，敲打著小喬的耳膜。

小喬拿出了第二個泡泡糖，他聳動鼻翼，心醉神迷，把身體變成一朵云，裊裊升騰。

“馬兒，是你嗎？”

“咴咴”

“你過得好嗎？那里冷不冷？”

“咴......”

“馬兒，一定要堅持住啊，我在草甸上等著你?！?/p>

夜晚被黎明咬噬，馬兒耷拉著眼皮，抖抖鬃毛，緊接著有一群人來圍觀，這次，她們把手里的香蕉皮，殘留的汽水瓶打著喂馬的旗幟扔向了馬兒，霎時，馬背上的一片白被涂抹的五顏六色，幾個淘氣的孩子看見馬兒脖子上的絳紅色圍巾，他們踮起腳尖試圖摘下，頓時馬兒一塵不染的眼睛充滿了火花，孩子們嚇得倉皇逃竄，動物園里的馴馬師拿著繩索勒住它，冰冷的馬嚼子穿過的它的嘴唇，套索如死亡的絞索，把馬拉翻在地。

嫣紅如紅寶石般的血滴從馬兒嘴角滴滴跌落，馬兒躺在地上笑了。

草原上，小喬拿出了最后一顆泡泡糖，吹起桃紅色的泡泡，泡泡慢慢變大，他撲捉到風(fēng)中馬兒的氣息，他再一次把身體變成一朵云，裊裊升騰。

桃紅色的泡泡點亮著青灰的草原，絳紅色的圍巾飄落到小喬的身旁。

“遼闊的草原，歌的海洋，

祖先留下一個傳說，

駿馬帶來吉祥的歌曲，

馬頭琴伴著奶茶的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