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及其法律實現

律　璞

(陜西師范大學 政治經濟學院，西安　710100；西北政法大學 刑事法學院,西安　710063)

?

【漢唐研究】

漢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及其法律實現

律璞

(陜西師范大學 政治經濟學院，西安710100；西北政法大學 刑事法學院,西安710063)

摘要：漢代統(tǒng)治者十分重視植物資源和動物資源的保護。漢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不僅僅停留在理論層面，還上升為法律，在社會生活中加以貫徹。漢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對新常態(tài)下的我國社會發(fā)展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鑒價值。

關鍵詞：漢代；生態(tài)保護意識；法律實現

漢代統(tǒng)治者從維護資源安全，社會穩(wěn)定，維護階級統(tǒng)治的角度出發(fā)，十分重視自然資源的保護。漢代人從季節(jié)流轉，陰陽五行學說的角度出發(fā)，設定了資源保護的理論框架，我們稱之為生態(tài)保護意識。非?？少F的是，漢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不僅僅停留在理論層面，而是通過法律創(chuàng)設將生態(tài)保護意識變?yōu)楝F實。漢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及其法律化，不僅僅維護了兩漢的社會統(tǒng)治，彰顯了統(tǒng)治者在生態(tài)保護方面的悲憫情懷，而且對我們今天在城市化建設加快、社會生活劇烈變動的情況下強化資源保護，維護生態(tài)平衡，讓中國社會在新常態(tài)環(huán)境下有序、健康發(fā)展提供了借鑒。

過去我們忽略了漢代生態(tài)保護意識具體內容的研究，也沒有對漢代生態(tài)保護意識的法律落實情況以及法律規(guī)定在現實生活中的執(zhí)行情況進行綜合性考察，從而使?jié)h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研究難以深入。筆者擬在現有研究基礎上，考察漢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分析其在兩漢法律中的落實情況，并考察漢代生態(tài)保護意識的法律規(guī)定在現實生活中的執(zhí)行情況?，F就這幾個方面分述如下：

一、漢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

漢代統(tǒng)治者在維護社會統(tǒng)治、順應自然規(guī)律的基礎上，強調生態(tài)資源的保護。漢代的許多哲學著作中再三強調對生態(tài)資源的保護，這種生態(tài)保護意識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植物資源的保護意識

漢人意識到植物資源保護對整個社會發(fā)展的重要意義，由此特別提出植物資源的保護，體現了節(jié)約資源的意識?！抖Y記·王制》中講到：沒有到收獲季節(jié)的五谷以及不成熟的果實，“不粥于市”?！爸唷蓖板鳌保u出的意思。即不在市場上銷售，以實現對植物資源的保護。

在西漢昭帝年間召開的鹽鐵論會議上，賢良一派高度贊揚了古人“谷物菜果，不時不食”的做法，體現了保護植物資源的思想?！痘茨献印r則訓》中反復強調植物資源的保護，其中有言：“孟春之月……禁伐木”高誘對孟春之月禁止伐木的原因做出解釋曰：“春木王，當長養(yǎng)，故禁止也”[1]161由于春季屬于木德，是萬物生長繁育的季節(jié)。因此，禁止春季伐木。從高誘的注釋可以看出，漢代的植物資源保護，與五行學說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淮南子·時則訓》中講到：“毋焚山林”，反對在仲春之月，焚燒山林的行為，強調保護森林資源。立夏之月“毋興土功，毋伐大樹”，強調這個月，不要大興土木，不要砍伐樹木。仲夏之月，“禁民無刈藍以染”，亦即禁止百姓割取藍草用于染織。高誘注曰：“為藍青未成故”，是因為藍草還沒有長成的緣故?！拔銦摇?高誘注曰：“日月草木未成，不夭物也”[1]169這個月，草木、森林尚未長成，因此，不允許砍伐草木燒成灰燼。季夏之月：“樹木方盛，毋敢斬伐”。這個月，樹木處于生長旺盛的時期，不敢隨意砍伐。孟秋之月，農作物成熟。“命百官，始收斂”,命令百官，開始收割莊稼。這個月還要命令官府，“趣民收斂畜采，多積聚，勸種宿麥”。讓百姓有序地收割莊稼，打獵。多做儲備，勸百姓種植宿麥。季秋之月，由于草木枯敗、凋零。因此“乃伐薪為炭”才可以砍伐柴薪，制做木炭。仲冬之月，“水泉動則伐樹木，取竹箭”。仲冬之月，在水尚未結冰之前，可以砍伐樹木，砍伐獲取竹木。從《淮南子·時則訓》的記載看，春、夏之際，從植物生長旺盛的角度出發(fā)，加上萬物欣欣向榮。因此，不能砍伐樹木。到了秋季，可以砍伐小的權木、柴薪之類，仍然不能大肆砍伐。到了冬季，草木徹底停止生長，這個時候，土地還沒有封凍，因此可以砍伐樹木。從理論層面看，西漢中期，非常重視植物資源的保護。

《禮記·月令》中也規(guī)定：孟春之月，“禁止伐木”。鄭玄注曰：禁止伐木的原因是“盛德所在”，孔穎達疏曰：“禁止伐木者，禁謂禁其欲伐，止謂止其已伐者。此伐木在山中或在禁障之處。”[2]1357按照鄭玄的說法，春天禁止伐木的原因是這個季節(jié)萬物生長，從“盛德”出發(fā)，不能伐木。按照孔穎達的說法，“禁”就是指打消一個人砍伐樹木的念頭，“止”就是指不讓已經砍伐樹木的人，再一次砍伐樹木。所謂禁止伐木，不是砍伐所有的樹木，而是山中之樹及禁止砍伐區(qū)域內的樹木。仲春之月，“毋焚山林”，鄭玄注曰：“順陽養(yǎng)物也”[2]1362按照鄭玄的說法，仲春之月，不焚燒山林，主要的目的是調和陰陽，繁育萬物。季春之月，“命野虞無伐桑柘”，讓主管田土及山林的官員不要砍伐桑樹。孟夏之月，“毋發(fā)大眾，毋伐大樹”。鄭玄注曰：“亦為逆時氣”[2]1365主要的目的是順應時節(jié)的變化、季節(jié)的變遷。仲夏之月，“令民毋艾藍以染”?？追f達認為，這個季節(jié)，藍草剛剛開始叢生，還未完全長成，太早砍伐“則有所傷損”[2]1370會對藍草有所損傷。季夏之月，“是月也，樹木方盛，乃命虞人，入山行木，毋有斬伐”。孟秋之月“命百官始收斂”。鄭玄注曰：“順秋氣,收斂物”[2]1373意思是順應秋天的節(jié)氣，收割農作物。仲秋之月，“乃命有司，趣民收斂，務畜菜，多積聚”，這句話中，“趣”同“驅”，“驅使”的意思。于是命令官府，讓百姓收獲，牲畜和疏菜也包括在里面，多多積累，將它們都聚集在一起。鄭玄注曰，“始為御冬之備”[2]1374季秋之月，“草木黃落，乃伐薪為炭”。仲冬之月，“日短至，則伐木取竹箭”。

《淮南子》及《小戴禮記》都從理論層面，講述了季節(jié)輪回和植物資源保護之間的關系。認為植物資源保護的目的，一方面是順應時氣，一方面是為了達到自然界的某種平衡?！痘茨献印泛汀缎〈鞫Y記》關于植物資源保護的規(guī)定十分相似，據筆者分析，主要是因為兩者成書時間都在西漢時期的緣故。

東漢著名學者崔寔在自己的著作《四民月令》中也表達了保護植物資源的觀點，他認為，從正月結束一直到季夏都不能砍伐樹木，這段時間樹木會生蟲。有人說是因為沒有壬子日的緣故，每月上旬砍伐樹木，即便是春夏季節(jié)樹也不會生蟲。但是春夏季節(jié)砍伐樹木，要將樹木斬斷，“猶有剖析開解之害，又犯時，令非急無伐，十一月伐竹木”[3]195也就是說，即便每月上旬樹木不生蟲，但是本著不違背時令以及避免砍伐過程中帶來的剖析開解弊端，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砍伐樹木。十一月，季夏節(jié)氣已過，就可以砍伐樹木了。

(二)動物資源的保護

從理論層面看，漢代不僅僅重視植物資源的保護，也非常重視動物資源的保護，其主要目的是為了維護自然界中的生態(tài)平衡和諧。

《淮南子·時則訓》認為季夏之月，涼風到來，節(jié)氣變化，“乃命漁人，伐蛟取鼉，登龜取黿”。所以命令打漁的人，從河中獲取蛟龍和龜。孟秋之月，“鷹乃祭鳥，用始行戮”?！抖Y記·月令》也有相同規(guī)定。高誘注曰：“是月鷹捕鷙，殺鳥于大澤之中……乃始行殺戮刑罰，順秋氣也?！盵1]173高誘認為，這個季節(jié)，鷹殺鳥于大澤之中，因此可以殺戮，即指獵取野生動物，目的是以順秋氣。《禮記·月令》中說道：季秋之月，“天子乃教于田獵”。鄭玄注曰：“教于田獵，因田獵之禮教民以戰(zhàn)法也”[2]1379。意思是到了季秋之月，才可以在田野打獵。

《淮南子·時則訓》講到，仲冬之月，“田獵禽獸者，野虞教導之”。認為，仲冬之月，在田野獵殺鳥獸要有野虞教導，有序進行，不能大肆獵殺野生動物?！抖Y記·月令》也有相同規(guī)定。季冬之月，“令農漁師始漁”,《禮記·月令》也有相同規(guī)定。高誘注曰：“是月將捕魚，故命其長也”[1]184可見，農漁師應當是主管漁獵的官員，季冬之月，河水冰封。這個季節(jié)，要在主管漁獵官員的指導下有序捕魚，當然不能大肆捕殺魚類。

可以看出，漢代統(tǒng)治者十分重視對動物資源的保護。從《淮南子》和《禮記》的規(guī)定可以看出，在動物繁育的季節(jié)，嚴禁獵殺野生動物。待到動物長成，也必須在相關官員的指導下有序田獵，不能大肆獵殺野生動物，用以維護基本的生態(tài)平衡。可見，漢代基本理論層面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主要是指植物資源和動物資源的保護。通過植物資源和動物資源的保護，令順時氣，維護最基本的自然平衡。

二、漢代生態(tài)保護意識的法律實現

漢代伴隨學術理論的發(fā)展，在理論層面，對植物資源和動物資源為核心的生態(tài)資源的保護意識日趨強烈。西漢社會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不僅僅存在于理論層面，而且向實踐層面過渡。漢初法典《二年律令》及西漢晚期漢元帝元始五年太皇太后王政君發(fā)布的詔令《四時月令詔條》,均從法律層面規(guī)定了植物資源與動物資源的保護。使?jié)h代生態(tài)保護意識從理論層面走向法律，從而實現了生態(tài)保護意識從理論向實踐的飛躍，具有十分重大的價值和意義。

(一)對植物資源的法律保護

據《二年律令》規(guī)定：春夏季節(jié)不得進入山中砍伐林木，“及進(壅)隄水泉，燔草為灰”(《二年律令·田律》)[4]42也不能進入河堤、水泉這些地方,將草燒為灰燼。這一時節(jié)，草木正在生長期，生長旺盛，且尚未長成。因此，從保護植物資源的角度出發(fā)，不允許砍伐尚未長成處于春、夏季節(jié)的樹木。不能將草燒為灰燼，大抵一方面需要保護植物資源，一方面需要保護河堤、水泉中的水不受污染。

1992年12月，甘肅敦煌甜水井發(fā)掘漢代懸泉置遺址，出土大量文物資料。其中有西漢元帝元始五年，太皇太后王政君發(fā)布的詔令，因題于泥墻之上，又稱為泥墻題記《四時月令詔條》272號，簡稱《四時月令詔條》。因以敕令形式公布，故具有法律效力?！端臅r月令詔條》規(guī)定：“禁止伐木”，《詔條》中對禁止伐木解釋為：“謂大小之木皆不得伐也，盡八月。草木零落，乃得伐其當伐者”[5]192從《四時月令詔條》的規(guī)定可以看出，所謂禁止伐木是指大小之木都不能砍伐，一直到八月結束。一直到草木零落，也即草木凋零、枯落，方能砍伐法律上規(guī)定能夠砍伐的樹木和其他草類植物?！拔惴偕搅帧?，《詔條》中對毋焚山林的解釋是：“謂燒山林田獵，傷害禽獸□蟲草木……[正]月盡……”[5]194毋焚山林的意思是一直到正月結束，都不能焚燒山林，在田野中打獵，不能傷害家禽、野獸及其昆蟲和草木等植物?！拔銦摇保对t條》對其解釋為：“謂□……”[5]195因簡磨損嚴重，解釋之語無法辨認?！拔銦摇?，就是指不要將植物焚燒成灰。還規(guī)定：“毋□[藍]以染”，《詔條》對其解釋為：“謂□……”[5]195，毋后脫一字當為“刈”。因竹簡磨損，無法辨認。《詔條》對“毋□[藍]以染”的解釋，其含義應當是，不要割取藍草染織。從《四時月令詔條》的規(guī)定看，在八月底之前不能伐木，在正月結束之前不能焚燒山林。正月以后，草木萌發(fā)，應當在一年之內都不能焚燒山林?！拔恪鮗藍]以染”和“毋燒灰”屬于仲夏月令五條中的兩條。也就是說，在仲夏之月，不能割取藍草染織，也不能將植物燒成灰，以保護植物資源。由于《四時月令詔條》是詔令，也即通常意義上的敕令，所以具有法律效力。

從國家機關制定的正式法典《二年律令》到具有法律效力的詔令，可以看出，漢代統(tǒng)治者十分重視植物資源的保護。

除《二年律令》和《四時月令詔條》對植物資源的保護外，漢代保護植物資源的法律規(guī)定，還散見于簡牘資料中。居延新簡記載：“詔書曰：吏民毋得伐樹木，有無四時言·謹案部吏毋伐樹木者敢言之(E.P.F22：48A)。掾譚(E.P.F22：48B)”[6]479-480。就是說官吏和百姓不得砍伐樹木，接著詢問地方官民有無砍伐樹木的行為。掾史譚(甲渠候官屬吏)回答說，轄區(qū)內沒有吏民砍伐樹木的情況。這是建武四年五月中央政府詢問甲渠候官“吏民毋得伐樹木”的執(zhí)行情況。48A，48B二簡按照《居延新簡釋粹》中的說法，應當是“詔書令和執(zhí)行此令的報告”[7]66居延新簡載：到了建武六年七月中央再次詢問地方政府：“吏民毋得伐樹木，有無四時言·謹案部吏毋伐樹木(E.P.F22：53A)。掾譚令史嘉(E.P.F22：53B)”[6]480中央詢問甲渠候官：法律規(guī)定官吏和百姓不得砍伐樹木，你們轄區(qū)內的官民有沒有砍伐樹木的情況，有或者沒有隨時匯報。掾史譚令史嘉(均為甲渠候官屬吏)回答說：本部官員和百姓沒有砍伐樹木的情況?？梢姡瑵h代中央政府對地方政府禁止砍伐樹木詔令的執(zhí)行情況十分重視，兩年間兩次詢問地方政府。漢代候官組織隸屬于都尉府，是都尉以下的基層組織。從中央政府對這一地區(qū)詔令執(zhí)行情況的關注可以看出，詔令在漢代都尉以下的基層組織，得到廣泛執(zhí)行，反映了漢代詔令的執(zhí)行力度。從居延新簡的記載看，不得砍伐樹木，保護植物資源，已經不單純是一種法律規(guī)定，而是貫徹到了社會生活中，也即在社會生活中得以實現。

(二)對動物資源的保護

漢代法律十分重視動物資源的保護，將理論層面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上升為法律。漢初法典《二年律令·田律》規(guī)定春夏季節(jié)，吏民“毋殺其繩重者，毋毒魚”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整理小組認為，繩，指懷孕將產的野獸。[4]43意思是說，春夏季節(jié)，官吏和百姓不能捕殺懷孕即將生產的野獸，不能毒殺魚類?！抖曷闪睢吠瑫r規(guī)定：凡是牛馬經過的地方，不能設置陷阱，設置陷阱和其他機關害人、害馬牛的，“雖未有殺傷也，耐為隸臣妾。殺傷馬牛，與盜同法”[4]43即是沒有殺傷的未遂犯罪，也要判處隸臣妾的刑罰，假如產生了殺傷馬牛的危害結果，則與盜竊犯罪判處相同的刑罰。古代中國，財產犯罪中的盜罪是一種嚴重的犯罪行為，可處以死刑，甚至張裂肢體的磔尸刑?！尔}鐵論·刑德篇》曰：“盜馬者死，盜牛者加”一語歷來為學者猜疑，盜馬者尚處以死刑，“盜牛者加，不知如何加法”[8]166據筆者分析，當是在普通死刑：刑以朝市的棄市刑基礎上加重處以張裂尸體的“磔尸”刑?！端臅r月令詔條》規(guī)定：孟春季節(jié)，“毋擿剿(巢)。謂剿空實皆不得擿也。空剿(巢)盡夏，實者四時常禁。毋殺□蟲，謂幼少之蟲，不為人害者也，盡九月。毋殺孡。謂禽獸、六畜懷任(妊)有胎者也，盡十二月常禁。毋夭蜚鳥。謂夭蜚鳥不得使長大也，盡十二月常禁。毋麑。謂四足……及畜幼少未安者也，盡九月。毋卵。謂蜚鳥及雞□卵之屬也，盡九月?！盵5]193內容主要是：孟春季節(jié)，不能摘取鳥巢，不管是空巢還是實巢(里面有幼鳥的巢)，均不得摘取。空巢在整個夏天結束之前都不能摘取，實巢一年四季都不能摘取。未長成的幼蟲，對人沒有什么危害，所以不要將它們殺死。一年十二個月都禁止獵殺各種懷孕的動物。一年十二個月都禁止獵殺未長成的幼鳥；不要獵殺未長成的四足幼獸，不要拿走鳥和雞下的蛋直到九月結束。從以上內容可以看出，《四時月令詔條》的這一規(guī)定比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的規(guī)定詳細得多。

《四時月令詔條》還規(guī)定：“毋彈射蜚(飛)鳥，及張羅，以它巧以捕取之”[5]194意思是不要用彈弓射殺飛鳥，不要捕設羅網，或者偽裝或者用其他技巧捕獲它?！拔愦筇铽C，盡八(？)月”[5]195不要大規(guī)模地獵殺野生動物，只到八月結束。

居延漢簡中明確規(guī)定：“禁止行者便戰(zhàn)斗具驅逐田牧畜產”(12.1B)[9]20這句話的意思是禁止士兵在行軍途中用戰(zhàn)爭工具驅逐田野中牧放的牲畜。居延新簡也說：“詔書曰：毋得屠殺馬牛，有無四時言·謹案：部吏毋屠殺馬牛者，敢□□(E.P.F22：47A)。掾譚(E.P.F22：47B)”[6]479這是建武四年五月甲渠候官上呈文書寫到的一句話，意思是：詔書上說，不得屠殺馬牛，有或者沒有隨時報告。掾史譚上報說：我們甲渠候官沒有屠殺馬牛者。敢后缺兩字，應為“言之”，合讀為“敢言之”，是地方官員對上級表示尊敬的話語，相當于今天的“此致敬禮”類禮貌用語。從居延新簡中的內容可以看出，在漢代保護動物資源不僅僅停留在法律層面，而且已經在現實生活中得到落實和執(zhí)行，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

三、小結

兩漢社會從維護社會統(tǒng)治，順應時氣，順應季節(jié)輪回的角度出發(fā),全面闡發(fā)了生態(tài)保護意識。漢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主要體現為植物資源和動物資源的保護意識。通過對植物資源和動物資源的保護，維護基本的生態(tài)平衡，以此推進社會的發(fā)展、文明和進步。

漢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并未僅僅停留在理論層面，而是通過法律規(guī)定，對破壞生態(tài)平衡、隨意濫殺動物及砍伐植物資源的行為進行懲罰，使?jié)h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落實到了社會生活中，通過法律規(guī)定使?jié)h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得到強制推行，具有十分強烈的可操作性。根據漢簡記載可以看出，漢代的生態(tài)保護意識不僅僅通過法律規(guī)定體現出來，而且貫徹到了社會生活中。中央政府常常會對地方生態(tài)保護的執(zhí)行情況進行檢查，甲渠塞尉的上呈文書就有力地證明了這一點。由此可見，漢代統(tǒng)治者對植物資源和動物資源保護的高度重視，也可看出漢代統(tǒng)治者為維護生態(tài)平衡，維護社會治理做出的積極努力。

我國目前正處于社會轉型時期。城市化的加快，社會生活的劇烈變遷，以及社會主義事業(yè)日新月異的發(fā)展，加快了中國社會進入小康社會的步伐，也逐慚地縮短了我國和資本主義發(fā)達國家的差距。但是社會生活的日新月異，特別是城市化的加快，也帶來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破壞和日益惡化。如何在社會快速發(fā)展中，尋找城市與鄉(xiāng)村的平衡，如何在城市化過程中保留更多的綠色美景，如何不讓更多的百年大樹從我們眼前消失。如何在城市化過程中保護動物的棲息地，不讓更多的野生動物從棲息地流亡。如何處理好城市化和生態(tài)保護之間的關系。如何建立更好的生態(tài)平衡網絡以促進城市化的進程。讓城市化與生態(tài)保護互相促進，是我們應當認真思考的問題。

參考文獻：

[1]劉文典.淮南鴻烈集解[M].北京：中華書局，1988.

[2]阮元.十三經注疏附校刊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0.

[3]王仁俊輯.玉函山房輯佚書續(xù)編三種[G].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4]張家山漢簡二四七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二四七號墓](釋文修訂本)[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

[5]胡平生，等.敦煌懸泉漢簡釋粹[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6]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居延新簡：甲渠候官與第四燧[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

[7]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居延新簡釋粹[M].薛英群，何雙全，李永良注.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1988.

[8]朱紅林.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集釋[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

[9]謝桂華，李均明，朱國炤.居延漢簡釋文合校[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

[責任編輯朱偉東]

Ecological Protection Consciousness andLegal Realization in the Han Dynasty

LV Pu

(SchoolofPoliticsandEconomics,ShaanxiNormalUniversity,Xi’an710062,China;SchoolofCriminalLaw,NorthwestUniversityofPoliticsandLaw,Xi’an710063,China)

Abstract:Rulers in the Han dynasty attached greater importance to the protection of plant and animal resources. The ecological protection consciousness in Han Dynasty was not only expressed in theory but also was supervised by the law and was implemented in the social life. The ecological protection consciousness in Han Dynasty is of great referential value to today’s China’s social development.

Key words:Han Dynasty; ecological protection consciousness; legal realization

作者簡介：律璞，女，土族，青海黃南人，陜西師范大學政治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西北政法大學刑事法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國法律史研究。

收稿日期:2015-05-29

中圖分類號：X-0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0300(2016)01-003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