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小繼
(紅河學院人文學院,云南 蒙自 661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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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現(xiàn)代漢英雙語作家的南京書寫及其意義論析
——以熊式一、葉君健和張愛玲及其作品為中心
布小繼
(紅河學院人文學院,云南 蒙自 661199)
中國現(xiàn)代漢英雙語作家中的熊式一、葉君健和張愛玲都有自己的南京書寫。前二位以歷史敘述為主,后者以情感敘述為主。他們南京書寫的意義體現(xiàn)在以進步與反動兩種勢力相互搏斗的歷史敘述和愛恨交織的悲情敘述共同構成了現(xiàn)代文學史上南京城市文學書寫的一個重要特質(zhì)、城市文化構建中的品格塑造和國家形象塑造過程中的獨特性上。
中國現(xiàn)代漢英雙語作家;南京書寫;意義
中國現(xiàn)代漢英雙語作家是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具備漢英兩種語言的創(chuàng)作能力,有中文作品和英文作品問世且獲得比較高的評價的作家之合稱。在1917—1949年這一現(xiàn)代文學傳統(tǒng)上的時間范圍內(nèi),除了當前學界認識比較充分的林語堂之外,還有凌叔華、熊式一、蔣彝、楊剛、蕭乾、葉君健和張愛玲。把他們作為一個群體來進行論述,是因為行文和比較上的方便。其中熊式一的The Bridge of Heaven 1943年由倫敦的出版社出版,作家本人譯寫的同名中文版《天橋》1960年由香港高原出版社出版;葉君健的The Mountain Village 1947年由倫敦山林女神出版社出版,作家本人譯寫的同名中文版《山村》[1](P185—186)1950年由上海潮鋒出版社出版。之后,其在1980年代初期完成了與《山村》共同構成“寂靜的群山”三部曲的后兩部:《曠野》、《遠程》,為英國漢學家翻譯后,1988年秋由英國最大的現(xiàn)代派出版機構倫敦費伯出版社出版,作家本人應邀參加了首發(fā)式,中文版1993年由開明出版社出版;張愛玲的《十八春》1950年3月至1951年2月在上?!兑鄨蟆飞线B載,1967年又在前文的基礎上改寫成為《惘然記》。次年2月至7月,在臺灣《皇冠》月刊上連載,1969年3月,由臺灣皇冠出版社作為張愛玲作品系列第六種出版,即《半生緣》。
鑒于以上所列舉的雙語作家之作品都可以視為他們的代表作或重要作品,而且在歐美和國內(nèi)都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這些作品中都有與南京相關的書寫,本文將在對這些作品描寫的相關現(xiàn)象進行重點分析的基礎上,圍繞其意義進行論析。
《天橋》是熊式一的小說代表作,主人公李大同是一個兩千文錢買來的窮人家的嬰兒,在養(yǎng)父和叔父的家中成長起來。之后進入教會學校,與女友蓮芬私奔到北京后,接觸到了中國社會中的各界上層人士,包括袁世凱、李提摩太、丁龢笙,維新黨人以及孫中山領導的興中會(其后為同盟會)及其骨干成員孫武、楊衢云等等。小說以李大同的視角敘述了其所經(jīng)歷的南昌城晚清社會情狀、戊戌維新變法和同盟會武昌起義,其中關于南京的描述有兩處,一是作為辛亥革命中響應武昌起義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來設計的。其中特別提到,“南京是長江下游的軍事重地,那兒駐有新軍第九鎮(zhèn)一鎮(zhèn)人,由徐紹禎為統(tǒng)制。兩江總督張人駿,怕他響應革命,不發(fā)軍火,令移駐秣陵關,而調(diào)江防營十二營及新房營十營人,駐于附近要點。江防營的統(tǒng)制,是一個行伍出身、目不識丁的江西人張勛,曾在袁世凱部下受過訓練,他和新房營的統(tǒng)領王有宏,都受了張人駿的命令,堅守南京,效忠清室。九月十八日(陽歷十一月八日)徐紹禎率領全體新軍,宣布獨立,響應革命,進攻雨花臺。張勛和王有宏,出其不意,就近反攻新軍,血戰(zhàn)一日一夜,徐紹禎子彈不足,被張勛打得大敗,退駐鎮(zhèn)江。幸好附近上海南京各地的革命軍都可調(diào)來攻打南京,張勛一面電京請援,一面避城堅守……支持了許久,最后程德全、徐紹禎,組織蘇浙滬聯(lián)軍,會師南京附近,分兵繞道,進撲清兵,將南京各要塞一一克復。雙方血戰(zhàn)十多日,自十月初三起直至十二日止(陽歷十二月二日),才把張勛和他殘余的部隊打敗了。清兵渡江退到浦口,革命軍方得南京?!盵2](P293—294)二是圍繞孫中山在南京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的簡要描述,但主要是作為一個歷史地名出現(xiàn)。
在1939年出版的The Professor from Peking(《大學教授》)這出反映中國包括五四、國共合作和抗戰(zhàn)情況的劇本里,在第二幕中他把主人公張教授與王美虹、卞教授等人之間的關系用政治瓜葛關聯(lián)起來,用“北京”、“南京”、“武漢”等指代不同時期的政府,標示人物不同的政治立場和政治身份。第三幕開頭的舞臺說明中,他又標示出了南京的地位,“南京的中華民國中央政府成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十多年了,在這短暫的時間中,中華民國和她的人民已收獲了很多的成就,大家對于這個新遷來的都城,都覺得可以在此安居樂業(yè)了。于是它在歷史上的重要性雖然一度曾經(jīng)消失,現(xiàn)在也慢慢地恢復過來。這許多年來,是新中國的建設時期,高樓大廈不知建筑了多少,橋梁、公路也不知道增加了多少,鐵路延長,水運進步,增加了一個最新的空中交通……現(xiàn)在交通這么方便,我們不妨到南京去看看……再過幾個月,那么南京的街道就會破落不堪,房屋燒毀了許多,四處都是男女老幼的尸首了?!薄拔覀円侥暇┤タ纯?,還有一個更好的借口:自從它成為國都之后,好多國內(nèi)國外的朋友,前前后后的都搬到那里去住,要做首善之區(qū)的居民——又可以向新成立的政府討一個好職位。其中有一位就是本書的主人公,我們的老朋友張教授……”[3](P97—98)同時,南京也是張教授建言獻策、服務國家最高當局的地方,是他所熱愛的地方。
在The Life of CHIANG KAI-SHEK(《蔣介石傳》)中,南京也是一個經(jīng)常被提到的、具有強烈政治意味的地理名詞。On January 2nd,1937, he left Nanking for his native district, where he stayed for some time until later he had to go to Hangchow and Shanghai to be X-rayed and to consult a bone specialist. But in the middle of February he flew to Nanking to reaffirm his resignation to the combined meeting of the Central Executive and Supervisory Committees, when again it was rejected. Later on he was granted a further leave of two months.[4](P332)在敘述1937年初蔣介石系列活動的這段話里,Nanking (南京)出現(xiàn)了兩次,顯示了其時它作為首都的重要性。
再看葉君健?!凹澎o的群山”三部曲中,貼著農(nóng)村生活用農(nóng)民視角進行描寫的《山村》中沒有明確地寫到南京,但《曠野》第一章中寫到了蔣介石政府屠殺共產(chǎn)黨人的情況:
“嗨,你這個年輕人,手無寸鐵,能干出什么名堂來?”他說,“蔣介石不是把軍閥打倒了嗎?結果又怎么樣呢?……”
“我不是剛才說過了,結果他變了卦!”哥哥不等父親說下去就接著說,“把他的軍隊開到南京,開到上海,那是帝國主義在中國的大本營。他也立即投進帝國主義的懷抱,受到了收買,就掉轉槍桿子來打支持他的人。事情就是這樣。支持過他的人也只好起來反對他??此懿荒軞⒈M反對他的人!”[1](P201)
“我們還是來研究一下軍事問題吧。這次反‘圍剿’的勝利使敵我兩方的軍事形勢起了質(zhì)的變化。蔣介石的賭注已經(jīng)耗盡了。他剩下的那點兵力,不僅無力再來向我們進攻,就是防守他的那點地盤也不夠用。他已經(jīng)不夠條件成為我們的軍事對象,我們的軍事對手已經(jīng)轉變成他的后臺——帝國主義……作為對蔣介石的最后一擊,就是奪取他的巢穴:他的政權的首都?!盵5](P194)
“我們不能為敵人設想,更不能代敵人說話,”樊果道說,“長敵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是個立場問題。我看,直搗蔣介石的心臟——他的首都,是時候了?!盵5](P195)
“這倒好像我們馬上就可以奪取大城市,占領國民黨的政府所在地南京?!盵5](P199)
張愛玲的《十八春》,專門描寫到南京的有以下幾處:其一、小說第三節(jié)中交代世鈞的家世,許太太(叔惠母親)問,“是南京來的吧?你們老太太好呀?”[6](P38)又有,許太太點頭道:“這是對的。現(xiàn)在這世界,做父母的要干涉也不行呀!別說像你們老太太跟你,一個在南京,一個在上海,就像我跟叔惠這樣住在一幢房子里,又有什么用?他外邊有女朋友,他哪兒肯對我們說?”[6](P39)第四節(jié)中世鈞、叔惠與曼楨一起到南京玩,之后對世鈞的南京老家等多處地方進行了比較細致的描寫,包括他們仨和翠芝一起到南京戲院、玄武湖五洲公園等處游玩。其二、對世鈞、曼楨愛情過程中的一些挫折之描寫?!笆棱x要是在南京,又還要好些,父親現(xiàn)在好像少不了他似的。他走了,父親一定失望。母親一直勸他不要走,把上海的事情辭了。辭職的事情,他可從來沒有考慮過??墒亲罱麉s常常想到這問題了。要是真辭了職,那對于曼楨一定很是一個打擊。她是那樣重視他的前途,為了他的事業(yè),他怎樣吃苦也愿意的。而現(xiàn)在他倒自動地放棄了,好像太說不過去了——怎么對得起人家呢?”[6](P151)這是世鈞的心理活動。
在曼楨第二次到南京,與世鈞父親見面時,世鈞父親對初次見到的曼楨有一席話:
……這時候忽然問道:“顧小姐從前可到南京來過?”曼楨笑道:“沒有”。嘯桐道:“我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可是再也想不起來了?!甭鼧E聽了,便又仔細地看了看他的面貌,笑道:“我一時也想不起來了??蓵窃谏虾E鲆姷??老伯可常常到上海去?”嘯桐沉吟了一會,道:“上海我也有好些年沒去過了。”……嘯桐忽然脫口說道:“哦,想起來了!”——這顧小姐長得像誰?活像一個名叫李璐的舞女。怪不得看著這樣眼熟呢之后又有曼楨等一群人到清涼山游玩的書寫。沈嘯桐的一席話為之后世鈞與曼楨之間關于曼楨姊姊舞女曼璐生活方式的分歧和爭論埋下了伏筆。
父親去世后,世鈞的新生活在南京展開。之后,他還活在曼楨的記憶里。比如受盡磨難的曼楨與慕瑾相遇后,不知情的慕瑾忍不住問道:“沈世鈞還常見吧?”曼楨微笑道:“好久不看見了。他好幾年前就回家去了,他家在南京?!盵6](P268)另外,還有世鈞從書中找出的當年曼楨寫給回到南京的他的一封信,使之讀后有了恍若隔世之感,也由此掀起了對曼楨強烈的思念。該書后來改寫時,對一些涉及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的敏感部分作了大幅度的修改。[7](P128—141)
另外,在描述自己身世的遺作《小團圓》中也有這方面的內(nèi)容。如“他(邵之雍)又回南京去了。初夏再來上海的時候,拎著個箱子到她這里來,她以為是從車站直接來的。”[8](P161)
作為六朝古都,南京無疑擁有它的光榮與夢想,輝煌與璀璨,同時也有它的黯淡與慘痛,血淚與哀傷。南京這樣的城市所承載的故事和歷史的重量構成了它的城市品格,南京作為政治地理標記進入中國現(xiàn)代漢英雙語作家的作品中,在作家與讀者對歷史的再認知,對城市及其氣質(zhì)的再發(fā)現(xiàn)、再構建和再塑造中具有了特別的意義。
意義一:進步與反動兩種勢力相互搏斗的歷史敘述和愛恨交織的悲情敘述共同構成了現(xiàn)代文學史上南京城市文學書寫的一個重要特質(zhì)。中華民國建立前夕,南京是晚清軍隊與革命黨人戰(zhàn)斗的主戰(zhàn)場之一,它在熊式一的作品中反復出現(xiàn);作為1927年后民國政府中央政權的所在地,又在葉君健的作品中不斷出現(xiàn)。一方面,這種不約而同的歷史描寫具有截然不同的意味——前者主要是揭示出首都南京及其政權之合法性,其一以貫之的主旨是向外國人講述中國近現(xiàn)代歷史,是為了告知歐美國家的受眾中國人民自近代以來一直都是不畏強權、不懼艱難的,無論普通民眾還是上層人物在面對外來欺侮時多有堅定的戰(zhàn)斗決心,有勇氣和信心繼續(xù)戰(zhàn)斗直至勝利的一刻。這樣,南京就被打上了鮮明的進步之烙印;后者從農(nóng)民革命斗爭的星星之火出發(fā),通過對農(nóng)民革命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與代表大地主大資本家利益的蔣介石集團之間你死我活的斗爭書寫,來達到述說革命政權的合法性、正當性和表現(xiàn)我黨高級領導人(林彪)的實際斗爭智慧及其成長之目的。在這樣的描述里,南京就成為了反動陣營的所在地,成為與“總統(tǒng)府”一樣的景觀。這種反差之出現(xiàn),不僅由于熊式一的革命歷史敘述之基點和葉君健的不一樣,創(chuàng)作年代不一樣,受眾群體不一樣,最關鍵的還是作家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以葉君健為例,應英國政府戰(zhàn)時宣傳部的邀請,他于1944年到倫敦宣講中國的抗日戰(zhàn)爭,其間開始在英國文學雜志W(wǎng)indmill(《風車》)上發(fā)表散文,在《新作品》上發(fā)表小說并引起英國文壇的注意。之后由英國的出版社陸續(xù)推出了小說集《冬天狂想曲》、《無知的和被遺忘的》以及長篇童話《雁南飛》、《藍藍的低山區(qū)》等,不可謂不多產(chǎn)。而此時期出版的《山村》,盡量避開黨派視角、采取比較中和的方式去書寫農(nóng)村的斗爭,場面激烈卻處處彬彬有禮、單向度的故事推進方式也非常符合歐美英語讀者的閱讀習慣。到了《曠野》和《遠程》中,小說里一開頭就矛盾凸顯——正義與邪惡,善良與丑陋立即成為對壘分明的兩極,因而南京就必然地被貼上了政治符號和政治標簽。這可以從他的創(chuàng)作由頭上找到原因,“我們那貧窮的故鄉(xiāng),由于長年的斗爭,產(chǎn)生了二百多位將軍。他們絕大部分是我同時代的人……于是有位將軍,吳昌熾司令,勸我接著寫下去。并且兩次陪我返回故鄉(xiāng),參觀他當年戰(zhàn)斗過的地方,同時安排我訪問了一些尚存的老紅軍。鄰近幾縣的黨史研究部門也給我提供了許多有關當年戰(zhàn)斗和建立革命政權的資料?!盵9](P219)近40年后,續(xù)寫“《寂靜的群山》三部曲”的葉君健已經(jīng)不再是單純地刻畫自己的故鄉(xiāng)悄然而起的革命運動,而是試圖從故鄉(xiāng)輝煌而燦爛的革命歷史中去尋找能夠走出如此眾多的將軍之理由,又鑒于革命斗爭你死我活的本質(zhì)屬性和革命歷史敘述的需要,他對不同政治勢力的敘述和描寫與之前相比就很不一樣了。
另一方面,南京在張愛玲的情愛敘述中呈現(xiàn)出了另一番面貌。作家把《十八春》男主人公世鈞的家設置在南京,一個與上海保持著不算太長也不算太短的距離的城市。按小說中的說法,火車一個晚上可以到達。世鈞與曼楨的愛情最后因為隔了南京與上海的距離而沒有結果。世鈞與翠芝在南京成家,日后夫妻倆之間卻談不上圓滿,隔閡越來越大。這種反“距離美學”的敘述方式和張愛玲其他小說(如《五四遺事》、《色戒》)中的“反高潮”的藝術特征一起共同構成了“張愛玲體”。小說中多次出現(xiàn)的南京的風光景致和風土人情,明顯地構成了故事多向展開的一個場域,尤其是曼楨第二次南京行后,世鈞的家庭發(fā)生了急劇的變化——父親去世,母親要求他回家操持家庭生計,結婚生子傳宗接代,使其陷入兩難處境;曼楨姊姊曼璐為彌補對祝鴻才的“虧欠”而精心設計,把曼楨一步步推進火坑;由于以上原因,世鈞與曼楨從第一次相遇到第二次分別后的重逢,有了18年之久。在這個看似喜劇的悲劇故事中,張愛玲筆下的南京展示出了它骨子里的悲情氣質(zhì),比如對玄武湖五洲公園中貓頭鷹的描寫、對清涼山上一座廟宇中信女捐資而鑄成的鐵鼎及由此引出的對話之描寫,無不透露出作家在結構故事時的總體思考和細節(jié)上的精心設計。男女主人公無法比較誰更幸福,只能比較誰更不幸福。但時間與空間的交互作用,使得他們再也回不去了。在意圖寫給歐美讀者看的《小團圓》中,對屬于南京偽政府高級官員邵之雍的政治態(tài)度,也是曖昧的,延續(xù)著她一貫的書寫策略。
意義二:城市文化構建中的品格塑造。首先,上述作家筆下的南京是一個“角力場”?,F(xiàn)代城市的表征之一就在于它作為一個巨大的、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誘惑,能夠滿足多方面需求的實在或想象之空間,是具體可感的,也是正義與邪惡的交戰(zhàn)地,原罪與孽債的滋生處。作為民國時期的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的國家中心,在歷史敘述中,南京是敵對雙方過去、現(xiàn)在或未來的“決勝”場所。這一點在抗戰(zhàn)前后體現(xiàn)得尤為清楚。情愛敘述中,南京是男女主人公感情的“角力場”,這里既有他們的爭斗,也有背后家庭的拉扯牽絆——世鈞忠于愛情選擇曼楨的話,就要離開家鄉(xiāng)南京,否則就會失去曼楨。各種尖銳、復雜的矛盾沖突在其中蘊蓄、發(fā)展、分化、爆發(fā)。其次,南京的文化鏡像。毫無疑問,在前述列舉的中國現(xiàn)代漢英雙語作家為數(shù)不算太多的篇章之中,南京顯然是獨一無二的,不光是其在近現(xiàn)代史上的無與倫比的地位,也在于其對國家、民族、社會和個人命運所產(chǎn)生的巨大影響。南京的歷史濃縮了中華民族的歷史,南京這座城市的精魂映照出了中國的魂魄。民族的血氣與靈性、敵我對政權和權力的爭斗、英雄和普通人的愛恨情仇,也在其中得到了反映和投射。故此,南京城市文化的品格塑造就體現(xiàn)在它作為民國時期的首都所具有的歷史悲情和作為近代以來的全國性、國際性大城市的戰(zhàn)略性地位所帶來的歷史訴求上。進而言之,現(xiàn)代城市南京已經(jīng)逐漸被形塑、被累加而成為了一個符號,真相被重重疊疊的歷史事件敘述所遮蔽甚至掩埋,其品格也在不斷的演繹之中。文學家筆下的南京所揭示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意義三:在國家形象塑造過程中體現(xiàn)出的獨特性。中國現(xiàn)代漢英雙語作家的作品在中西的受眾群體中產(chǎn)生了較好的傳播效果,使不同的受眾對中國南京具有了或明或暗的城市記憶。在熊式一和葉君健的筆下,南京所具有的城市特質(zhì)是堅硬的,與暴力革命相伴隨的,是破壞者與反破壞者的戰(zhàn)場,兵家必爭之地;張愛玲筆下的南京,城市特質(zhì)是陰柔的,談情說愛者可以各得其所。南京作為民國政府首都這一事實影響著讀者的認知。在熊式一筆下,南京是不屈服的,它始終在不斷地反抗、抗爭,顯得堅韌和頑強,是一個值得敬重的城市;在葉君健筆下,南京是反動政治力量的巢穴,是革命斗爭的對象;在張愛玲筆下,南京優(yōu)美的環(huán)境風物中夾雜了不少的感傷,實際上也是對城市屢遭戰(zhàn)火毀壞、兵燹、生靈涂炭等遠兜遠轉的曲折表現(xiàn)。作家觀感不一,但由此來看,讓不同時期的中西受眾了解乃至知曉特定時期的中國,對中國在包括抗戰(zhàn)等重大事件上的地位進行評判,南京書寫確實產(chǎn)生了不小的作用,他們各自塑造的國家形象是獨一無二的。
總之,中國現(xiàn)代漢英雙語作家作品中的南京書寫既是他們歷史敘述與情感敘述在題材和跨文化交流上的必然選擇,也是他們在各自厘定的創(chuàng)作范圍內(nèi)轉圜的結果??陀^上為這座城市的文學、文化品質(zhì)的不斷建構留下了可資參照的內(nèi)容,又借南京和南京形象,完成了對國家形象的部分塑造,重要性自不待言。
[1]苑茵.關于《山村》[A].葉君健全集(第七卷)[C].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0.
[2]熊式一.天橋[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2.
[3]熊式一.大學教授[M].臺北:中國文化大學出版部,1989.
[4]S.I.HSIUNG.The Life of CHIANG KAI-SHEK[M]. Kingwood,Surrey:The windmill Press, 1948.
[5]葉君健.遠程[A].葉君健全集(第八卷)[C].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0.
[6]張愛玲.十八春[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86.
[7]布小繼.張愛玲改寫改譯作品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
[8]張愛玲.小團圓[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9.
[9]葉君健.《寂靜的群山》后記[A].葉君健全集(第八卷)[C].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0.
(責任編輯 徐蕓華)
China's Modern Chinese-English Bilingual Writers of Nanjing and Their Significance-Focusing on Works of S.I.Hsiung, Chun-Chan Yeh and Eileen Chang
BU Xiaoji
(SchoolofHumanities,HongheUniversity,Mengzi, 661199,YunnanProvince)
Modern Chinese-English bilingual writers, S.I.Hsiung, Chun-Chan Yeh and Eileen Chang has its own writing in NanJing. Before two mainly historical narration, the latter is given priority to with emotional narrative. Their reactionary NanJing embodied in progress and the significance of writing the history of the two kinds of forces to fight each other narrative and narrative some kind of a love-hate constitute the modern literature history of NanJing city literature writing an important trait,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urban culture of character shaping and uniqueness in the process of national image creation.
Chinese modern Chinese-English bilingual writers, NanJing writing ,Significance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中國現(xiàn)代漢英雙語作家研究”,項目編號:14XZW020。
2016-02-26
布小繼(1972—),紅河學院人文學院教授,文學博士,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與現(xiàn)代文化,云南地方文化與文學。
I206.6
A
1671-7406(2016)07-002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