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理 / 郭 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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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文學院系列學術研討會(一):
“七〇后寫作與先鋒文學”研討紀要
⊙ 整理 / 郭 艷
討 論:七〇后寫作與先鋒文學
時 間:2015年10月12日
地 點:魯迅文學院二層會議室
主持人:郭 艷(魯迅文學院教研部主任)
參加者:魯迅文學院第二十八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深造班)學員
發(fā)言人:李 浩、弋 舟、王十月、于曉威、馬笑泉、沈 念、王方晨、李駿虎、楊 帆、陳集益 等
郭 艷:今天我們開始“七〇后與經典化——魯28系列學術研討會”的第一場討論,內容圍繞“七〇后寫作與先鋒文學”展開。我們知道,以“代際”來考察作家往往為人所詬病,但中國近三十年社會急遽變革,從這種變革帶來精神結構裂變的角度,代際劃分有著文化身份與精神共同體的意味。中國當下純文學寫作尤其是期刊寫作的主力是中青年作家,或者可以說主要是大批的七〇后作家。期刊寫作在某種程度上延續(xù)著中國當代文學的寫作根脈。由此,梳理七〇后寫作與前代文學流派和現(xiàn)象的文學史傳承關系成為一種必然。請大家從自己的切身感受來談談七〇后寫作與先鋒文學的關系。
弋 舟:我們七〇后作家受到先鋒文學的熏陶更多可能是從《收獲》《花城》等一系列文學期刊的閱讀中來的,這些閱讀為我們提供了一種路徑和方法,這種閱讀和吸引也可以理解為先鋒文學對七〇后寫作的方法論意義。也就是說,余華、馬原那一批先鋒作家與七〇后寫作者的基本關系是一種烙印與傳承的關系。本屆茅盾文學獎從文學史的角度來說算得上是先鋒文學的塵埃落定,格非、蘇童的獲獎透露出為藝術而藝術的某種節(jié)點。今天還有沒有先鋒文學?實際上,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審美訴求與今天已經發(fā)生了很大的差異,我們要詢問的是中國作家的技術訓練是否已逝?我經常有一種受前輩寫作影響而來的焦慮,七〇后寫作者對先鋒文學的接續(xù)并不如前代先鋒作家,我們的文字相對缺少某種精神吸引力,讀者少,影響力缺乏。
郭 艷:這個話題的確必須有所限定,主要是針對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先鋒文學的。六〇后作家適逢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活躍的時代文化氛圍,他們致力于突破前輩作家的影響焦慮,熱衷于先鋒探索,至今依然保持著較為敏銳的文體和問題意識。而正是前輩作家對于西方文學片面深刻的汲取,產生了先鋒文學,當下重要的中青年作家無疑都汲取了先鋒文學的豐厚養(yǎng)分。
陳集益:關于先鋒文學,我剛好應《小說月報》之邀寫了一則創(chuàng)作談,文中提道:先鋒文學已經成了過去時,這是事實,但是像我這樣寫作之初受過先鋒文學及西方現(xiàn)代派影響的人,內心會有一個情結,那就是總想寫出跟目下流行的現(xiàn)實主義不一樣的小說,不甘與主流文學隨波逐流。
可是文學界不見得就歡迎有探索性、批判精神,或者有創(chuàng)造力、想象力的作品,而我也不見得是一個有勇氣一意孤行、標新立異的人。于是在我的身上,出現(xiàn)了“精神分裂”式的寫作:為了作品能順利發(fā)表我寫過編輯能接受的風格樸實的小說,寫完之后馬上又意識到這是一種妥協(xié),而妥協(xié)絕不是我的性格。于是下一篇我會不考慮發(fā)表,以至于寫得過于用力,顯得有些扭曲、乖戾。較長一段時間,我在一個極端與另一個極端之間搖擺,不知道自己該走哪一條路。
郭 艷:“分裂式”寫作其實是一種寫作的自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分裂始終存在。可能不僅僅表現(xiàn)在寫作技術的選擇上,更在于思想資源、價值體系和審美構建上……
李 浩:對,我們在談論先鋒文學時,先鋒文學的定義往往被窄化、矮化。事實上,優(yōu)秀的小說都是先鋒的。文學史本質上是文學的可能史,觀照的是世界提供的可能性。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先鋒傳統(tǒng)有先鋒詩、外國小說,一是為我們帶來了技藝觸動,這不單單是對七〇后,五〇后、六〇后也是如此;二是為我們帶來審美的溢出;三是讓我們看到了為藝術而藝術的雙面性,這既是當時政治環(huán)境下的產物,也是我們需要警惕的;四是先鋒傳統(tǒng)的中國化處理,我常在思考當前故事不及物狀態(tài)的自我繁殖,七〇后若活躍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將如何處理先鋒傳統(tǒng)的中國化?
鬼 金:我覺得,先鋒文學首先不應墜落到為意識形態(tài)服務的底層文學。當然,我不是指全部的底層文學……
王十月:事實上,一個人的寫作要是缺乏先鋒性,他的寫作是不成立的。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國的先鋒寫作借鑒、模仿西方流派,在世界文學中雖不具有先鋒性,但在中國卻影響了中文寫作。為什么說“中國的先鋒寫作在世界文學中不具有先鋒性”?因為我的理解是,先鋒應該是沖在一個部隊最前面的一支小分隊,而不是跟在別人屁股后面跑的。而我們的所謂先鋒寫作,其實是在模仿西方流派而已,所以相較之下,七〇后對那個時期中國先鋒文學寫作的繼承、模仿,則可謂無效、無意義,不再具有先鋒性,缺乏真正的原創(chuàng)性。因此,我們面臨的真問題不再是形式上的翻新,而是七〇后寫作格局小,寫作主體如何呈現(xiàn)等。
于曉威:人文科學領域術語具有張力和模糊性往往是為了提供言說的可能。我是在先鋒文學的巨大慣性下開始閱讀西方文學理論的,先鋒文學的意義在于:先鋒小說敘事所具有的革命性;先鋒文學促成文學回歸它的本質,它允許作家想象、有個人空間,它瓦解現(xiàn)實主義和偽現(xiàn)實主義的大一統(tǒng);它拉近了中國文學與世界優(yōu)秀小說的距離;它帶領我們從關注“寫什么”到關注“怎么寫”,文學是有意味的形式。確實沒有永遠的先鋒,王十月剛才所言后繼的模仿者是湮沒了先鋒,但我認為,特定環(huán)境下的所謂“照搬”,應仍有其先鋒性。先鋒文學從未想追求永恒,先鋒就是偶然和過渡,藝術的一半是先鋒,另一半是永恒。
郭 艷:近三十年的中國文學幾乎匯聚了東西方文學幾百年的樣態(tài),同時又表現(xiàn)出不同時空地域的巨大差異性,作者和讀者對文學的源流和文學本質的認知也大相徑庭。由此,以年齡劃分寫作有一定合理性,相同年齡段的寫作者大多有著較為一致的文化文學選擇,也會形成對于歷史和現(xiàn)實較為同質的理解和言說。十年中會產生幾代不同知識結構和文化觀念的寫作者,從文學史的角度來說,任何一個代際都具有獨特的研究價值和意義。七〇后作家自身文學追求較為純粹,知識結構相對合理。這一批人的精神成長期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那是一個通過商品經濟和個人化方式去政治化的時代。作為和中國經濟發(fā)展同步人生發(fā)展的七〇后一代,他們較為深切地體驗到了體制與非體制、中國與西方、資本與理想等的差異,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對于中國現(xiàn)實有著物質和精神結構上的自我認知和價值判斷。七〇后一代沒有太多苦難記憶,恰恰是后苦難的時代情境給予這一代人平常心態(tài),開始以“平視”的視角去看待西方文化,以一種平常心看古今中外的傳統(tǒng)與繼承,把文學放在較為常態(tài)的姿態(tài)來打量,對于中西方文化有著平等的接受,這些對于中國寫作者來說的確是一個質的變化。
沈 念:剛才聽了幾位同學的發(fā)言,也幫助我厘清了今天所討論的話題的深意。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認識,就是七〇后中的絕大多數(shù)作家都是熱愛過、追求過先鋒文學的。但仔細一想,在我們開始閱讀、模仿、寫作的時候,已經是一九九五至二〇〇〇年了吧,國內先鋒文學逐漸式微。為什么七〇后一代目光還緊緊追隨先鋒文學?這其實是青年人的年齡性格特征和先鋒文學的典型特點有著暗合之道。那就是:都有著強烈的戰(zhàn)斗意識,對不順從和叛逆的頌揚,有勇往直前的探索精神。
但時過境遷,當下青年作家在先鋒文學面前普遍存在的無奈感和無力感。擺在我們面前的現(xiàn)實是,市場經濟的巨輪滾滾駛來,在中國這樣一個沒有經歷過資本主義階段的國度,市場這樣一只無形的巨大的手,所催生的生活物質化、文化多元性、價值判斷的無序混亂,很快消解了文學中最有魅力的先鋒意義。文學邊緣化所導致的是,創(chuàng)新的藝術風格被歧視,被忽略遭禁忌的題材受壓制,語言狂歡和形式狂歡的手法被冷落,很多寫作者從先鋒開始向現(xiàn)實主義轉型,這種轉型表面上雖緣于社會生活,審美對象和審美感受已經發(fā)生了變化。實則揭示的是,“先鋒”本是一個時間的概念,有著很大的流動性,每個時代有著不同的先鋒呈現(xiàn)。今天的先鋒不是要我們重新走上八十年代馬原、余華他們所走過的道路,而是現(xiàn)在需要產生新的“先鋒文學”,只是許多人還在探索、推翻、建構之中。
不管如何,我們七〇后曾經喜歡追求的先鋒文學,其實是內心接受這樣一個隱喻,或者是表明一種姿態(tài),那就是有著自覺的進步立場和創(chuàng)新探索的藝術追求。這也是每一個寫作者都應該秉承和發(fā)揚的一種精神,不管從事何種文體,不管寫什么題材,都應該努力注入這種先鋒精神。我想,這樣,我們所走的文學之路才會更有意義和價值。
陳集益:是的,我發(fā)現(xiàn),人到中年的我重讀這些作品時的感受與青年時有了很多不同,已經不再為文本實驗和“性感”炫技而激動了。我更有感于他們寫下這些作品時背后的勇氣。我想,我要繼承發(fā)揚的應該是他們在當時社會背景下的反叛精神,孤獨偏執(zhí)的姿態(tài),而不是花哨的形式。于我的理解,真正的先鋒應該是精神層面上的,是一種審美上的前瞻,是敢于對世界發(fā)出不同的聲音,或者敢于直面嚴峻的社會現(xiàn)實,“越雷池一步”。歸根究底,它是骨子里的一種氣質。從長遠著眼,能在文學創(chuàng)作之初遭遇先鋒文學的“啟蒙”,是我和像我這個年紀的不少作家的幸運。
王方晨:我作為在座不多的一名六〇后作家,從六〇后的角度來談談“七〇后與先鋒文學”這個題目。對“先鋒”的理解,早在二〇〇〇年,我在一篇創(chuàng)作談中提到,先鋒文學作品必須具有一種本質的先鋒精神。而且我認為,所謂先鋒精神,并不僅僅建立在標新立異的形式上。很顯然,我理解的先鋒,不再是袒胸露腹的披頭士?!拔膶W上所謂‘先鋒’的意義,究其實應該是一種先于人群的智慧的覺醒”。從某種角度來講,先鋒文學不光是過去在,而且一直就在,不光存在于既往的六〇后作家的創(chuàng)作中,也仍然存在于現(xiàn)在時的七〇年代、八〇年代作家的創(chuàng)作中。先鋒文學的創(chuàng)作一直就沒有中斷,而且由此已經成為一種事實上的傳統(tǒng)。我覺得可以這樣說,對于有一定野心和雄心的寫作,先鋒寫作并不難,并不遙遠,甚至是“與生俱來”的。我作為六〇后作家和刊物編輯,我十分關注七〇后同行的創(chuàng)作,關注在座的各位,我很期待更多的人攜帶著他們富有先鋒色彩的文學創(chuàng)作,漸漸地走入時代的滄桑里去。
李駿虎:我曾因余華的《活著》感動,也因他的《兄弟》《第七天》失落,還曾感動于格非的最美寫作與詩性,失落于他與生活的脫離。我之于先鋒文學的感召,可以說是從影響到懷疑再到不滿足。我對它的反思是:先鋒派在中國是沒有根基的寫作,幾乎與傳統(tǒng)斷裂。我認為西方文學的翻譯文本存在某種可疑性,以其為范本來模仿寫作似乎會出現(xiàn)問題。偉大的作品,例如《悲慘世界》,應當是百科全書式的。先鋒作家有了靈感,往往是調動經驗去寫作,而現(xiàn)實主義作家有了靈感,往往是去做田野調查。先鋒派雖然有巨大的影響力,但并非終極。
黃金明:我認為先鋒是精神,不是手法,模仿是二手的,二手即是無效的。七〇后作家應該為個人創(chuàng)作出獨特的寫作手法。我們真正需要的寫作是未知的、神秘的。先鋒文學告訴我們:現(xiàn)實變幻莫測,寫作應不可預測。
馬笑泉:每個作家都擁有自己的文學營養(yǎng)系統(tǒng),或者部分交集,或者毫不相干。對于七〇后作家而言,或許只有小一部分共享了“五四”時期作家留下的資源,而另一小部分則受益于明清小說,但大部分七〇后作家都無可避免地受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國內先鋒文學的影響,換句話說,國內先鋒文學對于七〇后作家而言,是一筆公約數(shù)最大的文學資源。而七〇后與先鋒文學之間的實質性關系,至今還處在一個發(fā)展變化的過程中。最終這種關系的本質性完成,取決于七〇后如何對這筆巨大的文學資源進行取舍和轉化,不斷地創(chuàng)造出新的文本,最終抵達這一代文學的完成。站在最后完成的高度上,才能夠最終確定七〇后與先鋒文學的關系。
韓東談到第三代詩人與“朦朧詩”的關系時,創(chuàng)造了一個說法“長兄為父”,意為第三代詩人在新詩傳統(tǒng)出現(xiàn)斷裂的情況下,將“朦朧詩”作為了源頭,并借此上窺現(xiàn)代派詩歌的堂奧。七〇后與先鋒文學之間,也存在這種關系。只是由于歷史進程的快速推進,閱讀途徑空前暢達,七〇后很快越過“長兄”,找到了“父親”,即西方自卡夫卡以來所開辟的現(xiàn)代派文學。因此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國內先鋒文學成了我們尋找源頭的快速通道,讓我們少走了許多彎路。這一點,是七〇后作家永遠要心懷感激的。即便是今天對先鋒文學進行反思,我們也只不過是借用“父親”的視線來審視“長兄”。我們只不過是希求在這一反思中求得進步。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國內先鋒文學作家的貢獻大抵局限于技術層面上的引進。這是否為一種有意識的策略,還是留待評論家和文學史家去厘清。七〇后作家所要面對的,是單純技術引進所帶來的后果。敘述技巧極其重要,它至少幫助我們在青年時期就確立了小說的文體意識。但是,毋庸諱言,“長兄”于先鋒精神少有徹悟,多滿足于表現(xiàn)手法的更新,甚至為形式而形式。這注定先鋒文學難以為繼。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大部分先鋒作家不約而同地轉向,回到故事層面,滿足于表層敘事,幾乎放棄了精神向度的開拓。而七〇后作家已從“父親”那里領會了真諦:先鋒首先意味著一種自由探索的精神,在此種精神的驅使下,從生存層面(即物質現(xiàn)實)進入存在層面(即精神現(xiàn)實),以具體生動的細節(jié)挖掘和表現(xiàn)存在的種種可能性。如果說,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國內先鋒文學作家除了極少數(shù)特例外,都是由外及內,從學習敘事技巧入手,然后慢慢接近先鋒的內核。不少人在這一過程中力有未逮或主動放棄,只有極少數(shù)作家終于領會到先鋒文學自由探索的精神,肆意揮灑,終成大器。我輩作家當從內核開始,將先鋒精神內化為自己的寫作驅動力,再外化為文字的氣質和文學的形式。
文學其實既不單純產生于內心,也不單純來源于外部世界,它是在內心與外部世界的共振中產生的。只要秉持自由、深入、沒有任何禁忌的先鋒精神,文學就會在這種共振中變化出無窮的形式。這種形式就是作品本身,它是先鋒精神與我們所處時代激蕩交融的產物。只有在這樣的書寫中,七〇后作家才會真正走向闊大、深邃,才有資格向“長兄”說一聲,我們沒有辜負你們的篳路藍縷。
楊 帆:我也以為先鋒文學從未遠去,今天我還在暢想他們那種披荊斬棘、野渡無人的榮光時刻。當年馬原、蘇童等人的小說在形式上的探索,語言上的實驗,可謂是以侵略的方式進入一個藝術生的日常閱讀的。我那時熱愛一切先鋒藝術,在我看來那意味著自由、奇妙、遠方和幸福。作為一支隊伍的先行軍,先鋒文學有著煥然一新的面貌,酷烈鮮明的自我烙印,鏗鏘奇詭的腳步,天馬行空的信念。他們有著烏托邦式的浪漫與頹廢,卻伴隨著付之一炬的行動。
作為七〇后作家,我在三十歲前后開始寫小說。那一年我發(fā)表了七個小說,有人說我的小說具有先鋒的品質。當時我并不知道先鋒是什么,只是憑本能寫作,就像憑本能畫畫兒。蒙當年《青年作家》主編汪寒潔先生偏愛,我一意孤行地往下寫。我迷戀一切令我身心沸騰的東西,背叛本身在我看來就是意義。這是一條充滿誘惑的危途,它鋪滿了陌生的落葉和根須,白雪皚皚,它指向的是千山鳥飛絕。為藝術而藝術,它覆蓋善惡的邊界,一切邊界。然后,有一天,我開始厭倦部分曾為之怦然心動的作品傳達的東西,同時意識到自己不系統(tǒng)、不專業(yè)的閱讀帶來的障礙。我一路尾隨一路質疑,不斷否定不斷追問,這是必然到來的價值取向、終極關懷,還有一系列的拷問。顯然,現(xiàn)代社會中普世價值觀并未在先鋒文學中得到完整呈現(xiàn),先鋒文學對板結的社會體制是解構的,而對現(xiàn)代人格的建構遠遠沒有達成。在這些作品中,不健全的人格支撐不起人們尋求慰藉的期待。在傳統(tǒng)人格向現(xiàn)代人格轉型過程中,如果說成熟的先鋒文學,是在掌握一切時代癥候、人生意義后的揚棄或殺伐,它的審美最終將指向一個人的價值觀和信仰。那或許是七〇后作家應當致力的方向。
郭 艷:是的,一部分七〇后作家對于寫作技術的高度自覺就是先鋒最豐厚的遺產,同時在對于多種文學流派和多元思想資源的吸取中,七〇后寫作更多呈現(xiàn)出對于自身“小鎮(zhèn)——縣域生存經驗”的超拔性努力。盡管這種寫作依然存在著境界和格局提升的問題,但是當下的這種討論和思辨無疑是給未來七〇后寫作打開了無限的可能性。
(主持人簡介:郭艷,筆名簡艾,安徽舒城人,生于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博士、評論家、魯迅文學院教研部主任、研究員。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研究與當代文學批評,研究之余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已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南方文壇》《天涯》《小說評論》和《文藝報》等核心報刊上發(fā)表論文幾十萬字。出版批評專著《像鳥兒一樣輕,而不是羽毛:80后青年寫作與代際考察》,出版長篇小說《小霓裳》。當代文學現(xiàn)場活躍的批評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