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代青銅飲酒器

劉昱午

饕餮紋觚

饕餮紋觚，1968年河南省溫縣小南張出土，現(xiàn)藏河南博物院。大喇叭口，細長頸，直腹，平底，喇叭狀高圈足。頸部飾蕉葉紋與蟬紋，腹與圈足下部飾帶扉棱的饕餮紋，圈足上部飾弦紋、蟬紋和兩個十字形鏤孔。通高27厘米，口徑16厘米。

觚是古代飲酒器，多以青銅制成，也有陶或漆木質(zhì)者。觚的主要特征是長身侈口，上部喇叭口，下部為圈足，多瘦長細腰，矮胖粗腰者比較少見，有的腰部有扉棱，流行于商代和西周時期。目前發(fā)現(xiàn)最早的青銅觚是1958年在鄭州市南關出土的一件饕餮紋觚和1982年鄭州市向陽回族食品廠出土的兩件饕餮紋觚，時代均屬商代早期。觚在商代主要用作禮器，裴骃《史記集解》引馬融注云：“觚，禮器也?！鄙檀破鞣N類繁多，觚是比較常見的器類之一，而且在使用時有一種比較固定的組合。據(jù)《儀禮·特牲饋食禮》載，二爵、二觚、四觶、一角、一散常組合使用。在商代墓葬中常用觚來隨葬，而且隨葬觚的多少，體現(xiàn)著死者生前的社會身份和地位。觚和爵經(jīng)常伴隨出土，兩者在一起配套使用，可見觚與爵是一組最基本的青銅器組合，也偶見觚和斝等器物相組合的。在中上層貴族的墓葬里，除了隨葬多套觚、爵外，常常還有別的酒器，多與尊、卣、斝、觶、角等器物同出。

與這件饕餮紋觚同時出土的還有鼎、爵、斝、回字紋鐃等，其中鼎和斝的內(nèi)底都鑄有銘文“徙”字，因此推測這批器物可能是商王朝時期一個族徽為“徙”的方國所鑄造。

“守父乙”觶

“守父乙”觶，新中國成立前河南省安陽縣出土，原藏安陽市博物館，1998年調(diào)河南博物院收藏。“守父乙”銅觶分蓋、身兩部分。蓋面隆起，橢圓冠狀，上有一圓形菌狀鈕，鈕上有四個渦狀紋圖案，蓋面為對稱的獸面紋圖案。器身橢圓體，侈口，束頸，鼓腹略下垂，圜底，高圈足，主題花紋為獸面紋圖案。該圖案以一條細細的扉棱為獸的鼻梁，兩角外卷，身尾上展，足爪下探。獸首以及身、足部圖案呈對稱分布。相同的獸面紋飾還出現(xiàn)在器身的侈口下方與腹部，有趣的是扉棱兩側還有兩組彎曲的紋飾，中間是這只獸的鼻翼，似在呼呼出氣；下端上翹的紋飾，又好似獸唇上的胡須，栩栩如生。器身內(nèi)束的頸部上有四條弦紋將之與器身紋飾分隔開來，中間裝飾有四條對稱的夔龍紋，龍直身，口張開，有足，尾上卷，中間以扉棱隔開。器身圈足上也裝飾有四條夔龍紋。銅觶蓋內(nèi)及器內(nèi)底部有相同的銘文“守父乙”三字。通高17.5厘米，口徑長9厘米，重0.9公斤。

《說文·角部》：“觶，鄉(xiāng)飲酒角也?！笨芍z是古代飲酒器。觶的基本形制是橫截面多為圓形或橢圓形，敞口，有的有蓋，束頸，鼓腹較深，腹徑略大于口徑，或與口徑相近，下有較高的圈足。流行于商代中期和西周早期，其后則鮮見。那么觶和觚同為飲酒器，它們又有什么不同之處呢？就目前資料，主要區(qū)別有兩點：一是容量不同。《儀禮·特牲饋食禮》：“實二爵、二觚、四觶、一角、一散?！编嵭⒁f說云：“爵一升，觚二升，觶三升，角四升，散五升?！币陨险f法雖與商代和西周早期器物容量并不相合，但我們大體可知觶是大于觚而小于角的飲酒器，傳世和考古發(fā)掘出土的一般也是觶的容量大于觚的容量。二是使用者的身份不同?！秲x禮·禮器》：“有以小為尊者。宗廟之祭……尊者舉觶，卑者舉角。”可知在尊卑分明的商代社會，所使用的飲酒用具也是有嚴格區(qū)別的，觚比觶更小一些，按以小為尊的禮制，使用觚者的身份地位比使用觶者更高。銅觶的用途還可從其在墓葬中與其他青銅禮器組合的情況進一步得到佐證。觶自商代中期出現(xiàn)直到商代晚期，一直未能成為銅禮器中的基本組合，它與卣、罍、壺一樣只是基本組合中的輔助器類。到西周早期，這種情況發(fā)生了變化，觶開始成為青銅禮器組合中的重要成分，有一爵者往往配以一觶，有二爵者則配以一觚一觶，以觶取代觚的趨勢十分明顯。這種現(xiàn)象也進一步印證了觶和觚用途相同、同為飲酒器的觀點。

商代青銅酒器中各類酒器有二十多種。另外，除了盛酒器、煮酒器和飲酒器，還有一類挹酒器，主要有抖和勺，形狀基本相似，前邊一個小勺，后帶一個長柄。兩者作用也應相同，其用途是從尊、卣、彝、壺等盛酒器中舀酒的。商代的青銅酒器與商人的飲酒之風

中國釀酒起源于何時，目前尚無定論，河南舞陽賈湖遺址的分析結果可為我們提供參照。該遺址自20世紀80年代起連續(xù)進行了數(shù)次發(fā)掘，發(fā)現(xiàn)了大量遺跡遺物。從1999年開始，中美學者合作對距今8600年的16個陶片標本上遺留的沉淀物進行了氣相色譜分析、液相色譜分析、傅立葉變換紅外光譜分析、穩(wěn)定同位素分析等一系列化學分析，結果顯示，這些沉淀物含有酒類揮發(fā)后的酒石酸，由此得出定論：這是最早的酒類飲料的沉淀物，這些陶器曾經(jīng)盛放過以稻米、蜂蜜和水果為原料混合發(fā)酵而成的酒飲料。這一結論將人類釀酒史提前到距今9000年前后，將世界釀酒歷史向前推進了1000多年。我們認為，賈湖遺址未必就是釀酒的開端，酒大約從舊石器時代末期到新石器時代初期就已出現(xiàn)，距今至少有一萬年左右，它與華夏文明的形成一樣久遠。

經(jīng)過數(shù)千年的發(fā)展，到商代釀酒已成為獨立的行業(yè)，人們已經(jīng)可以釀造不同品種、不同用途的酒，飲酒之風盛行，出現(xiàn)了中國酒文化的第一個高峰。

商代青銅酒器的品種和數(shù)量就是最好的證明，說它空前絕后絲毫也不為過，把夏商周三代做一簡單對比更是一目了然。目前學術界公認二里頭文化三期屬夏代晚期文化，此時青銅爵開始出現(xiàn)，墓葬組合形式以單爵為主，兩件銅爵者僅見于個別墓葬，可見夏代時的酒器品種單一，數(shù)量極少。商代各種銅酒器大量出現(xiàn)，從目前的考古發(fā)掘材料來看，商王和高級貴族墓里都陪葬有盛酒器如尊、卣、觥、壺、瓿、彝，溫酒器如爵、斝、角，飲酒器如觚、觶等，晚期一座大墓里甚至能隨葬一百多件酒器，數(shù)量之巨、制作之精，令人嘆為觀止。在商代墓里，人們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凡是觚、爵、卑、角等酒器，大都同棺木一起放在木槨之內(nèi)，而鼎、簋、鬲、豆等飲食器都放在槨外，可見商代時期的貴族對酒的喜愛程度超過了飲食，即使死后到了陰問也要把酒器放在離身體近一些的地方。一些中小型墓里銅器以觚、爵、斝為基本組合的酒器也常成套出土，甚至連陶器中也不乏酒器，足以說明酗酒之風早已蔓延到了中下級貴族和普通百姓。到了西周，在嚴厲的禁酒令下，各種青銅酒器較商代急劇減少，并逐步絕跡，無論是品種、數(shù)量還是鑄造水平都與商代不能同日而語。

史籍中有關商人飲酒的記載甚多，商代出土的甲骨文中也屢見“酒”以及相關的文字。商代是以農(nóng)業(yè)為主的奴隸制國家，有豐富的糧食用來釀酒，可以肯定，此時的酒在貴族生活中已經(jīng)相當普及，精美成熟的酒具和關于酒的文字記載反映出商代時期釀酒技術已經(jīng)相當成熟。這些從考古發(fā)現(xiàn)中也都得到了佐證，考古發(fā)掘出土大量商代酒器的種類和數(shù)量足以證實文獻記載是可靠的。

商代青銅器大多屬于禮器，在青銅禮器中，酒器占據(jù)了相當大的比重，擁有和使用的品種、數(shù)量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貴族等級和地位的區(qū)別，主要反映在酒器上而不是在食器上，以觚、爵為代表的酒器組合是商代最重要的禮器，所使用觚、爵數(shù)量的多少成為衡量貴族等級、地位和身份的根本標志，這從一個側面佐證了酒文化在中國禮制體系中的特殊地位。

不僅各種青銅酒器大量發(fā)現(xiàn)，商代酒的實物也屢見不鮮，在河南安陽殷墟、山東滕州前掌大、河北藁城臺西村等商代遺址和墓葬里都發(fā)現(xiàn)了與酒有關的遺存。在河南信陽羅山蟒張鄉(xiāng)天湖商代晚期墓地出土的一件青銅卣內(nèi)，發(fā)現(xiàn)了密封良好的酒的實物，經(jīng)成分檢測，每100毫升酒內(nèi)含有8.239毫克甲酸乙酯，并有果香氣味。卣是用來專門盛放祭祀時所用香酒的一種容器，天湖商代墓地出土青銅卣內(nèi)發(fā)現(xiàn)的香酒及其檢測結果，也為關于銅卣的用途的推論提供了可靠的實物證據(jù)。

商代王室貴族飲酒成風，商代晚期嗜酒無度，毫無節(jié)制，到商紂王時更是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這在文獻中有明確記載?！妒酚洝ひ蟊炯o》對商紂王的荒淫無度、終日沉湎于酒記載得十分清楚：

帝紂……好酒淫樂，嬖于婦人……以酒為池，懸肉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間，為長夜之飲。

這就是人們耳熟能詳?shù)摹熬瞥亍薄叭饬帧?。如此奢侈腐敗的王朝，隨著周人在西部崛起，牧野一戰(zhàn)，商紂王兵無斗志，潰不成軍，紂王投火自焚鹿臺，一個泱泱大國頃刻之間便土崩瓦解，統(tǒng)治了五百多年的一代江山就此被斷送了。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由于人們的飲酒需要發(fā)明了不同種類的青銅酒器，大量青銅酒器的出現(xiàn)又助長了人們的飲酒之風。我們既為商代先民創(chuàng)造的光輝燦爛的青銅文明感到欽佩，又為商代因酒導致國破家亡扼腕痛惜。今天，對具有悠久歷史的酒文化應吸取其精華，剔除其糟粕，總結借鑒歷史經(jīng)驗，弘揚民族優(yōu)秀文化，豐富人們精神生活，保持健康生活方式，才是應取的科學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