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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南夏-葉斯柏森論爭”多棱透視

    2016-03-16 11:36:42張高遠
    外國語文 2016年5期
    關鍵詞:索氏葉氏術語

    張高遠

    (南京財經(jīng)大學 外國語學院,江蘇 南京 21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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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南夏-葉斯柏森論爭”多棱透視

    張高遠

    (南京財經(jīng)大學 外國語學院,江蘇 南京 210046)

    “格”識別的標準問題堪稱語言學史上一樁公案,在以英國學者索南夏與丹麥語言學家葉斯柏森各自為代表的兩大陣營之間展開持久論戰(zhàn)。索南夏在當今語言學界知者寥寥,但“靈魂”與時俱進,其提倡的有關格位術語至今依然通用。葉斯柏森著作擁有龐大讀者群,其格位觀點在為實踐證明行之有效,但他將詞品劃分方式移用于格位分類這一做法并未贏得廣泛接受,其創(chuàng)設的部分術語也未能為普通語言學所接受。本文回顧這場論戰(zhàn)背景,評析雙方論點,探析論戰(zhàn)背后的深層動因,力圖還原論戰(zhàn)全過程,從而說明學術的鐘擺總在搖晃中尋找平衡,任何絕對主義觀點及其處理方式均難經(jīng)受歷史長河之滌蕩。

    格(位); 形式; 意義; 索-葉論爭

    0 引言

    “格”(另譯“格位”)的識別標準問題在語言學史上曾是一樁公案,在以英國學者索南夏與丹麥語言學家葉斯柏森各自為首的兩大陣營之間展開持久爭辯。奧托·葉斯柏森(Otto Jespersen,1860—1843,下稱“葉氏”) 如今在語言學界家喻戶曉,其論爭對手愛德華·索南夏(E. A. Sonnenschein,1851—1919,下稱“索氏”) 卻鮮為后世所知。

    索氏生前長期擔任英國伯明翰大學希臘語和拉丁語教授,曾組織編撰了以推動語法教學改革為目標的“平行語法系列叢書”(ParallelGrammarSeries),主張現(xiàn)代大學應重視人文學科地位,為此發(fā)起成立“古典學協(xié)會”(Classical Association)。索氏語法思想主要反映于《拉丁語虛擬語氣的統(tǒng)一性》(Sonnenschein,1910)、《新英語語法》(Sonnenschein,1916)、《語法靈魂》(Sonnenschein,1927)等代表性論著。此外,他對古羅馬喜劇作家普勞圖斯(Plautus)的研究也卓有成就。然而,索氏最為后世追憶的“業(yè)績”,是發(fā)起了一場旨在解決當時英國中學希、拉、英、德、法等語種之間語法術語混亂問題的語法術語改革運動。其基本改革思想反映于當年出版的《論語法術語——語法術語聯(lián)合委員會報告》這一文件*Rev. (ed.). On the Terminology of Grammar: Being the Report of the Joint Committee on Grammatical Terminology[R]. London: John Murray, 1911.。其《語法靈魂》被視為“一位語法學家為了后世后學而冷靜回憶的畢生經(jīng)驗結晶,為索南夏學術生涯畫上句號”*Classical Review 43(1929): 161。,當時博得學界齊聲喝彩(Collinson,1928:129)。令人玩味的是,索氏卻視此“封刀之著”為一件旨在“摧毀死敵葉斯柏森”之“利器”,而當年語言學界廣泛認為索氏“夙愿已遂”(Sedgwick,1930:797)。

    索、葉分別辭世于1929和1943年,兩人身后學術聲望遠非前人預料。葉斯柏森今日聲譽昭然,在語言學界人所共知。語言學者不論持何種立場觀點,大凡無不查閱葉氏論著。索氏身后幾十年,名聲杳聞,其論著仿若荒原礫石,唯有癡迷的尋寶者才會翻檢審視。

    葉氏論著何以未被索氏“利器”摧毀,反而呈現(xiàn)盎然生機?是何種原因點燃索氏非常之怨?這場爭論背景如何,焦點何在,如何相持,格位之爭的哲學動因究竟如何解讀?針對此類疑問,本文在Collinson(1928)、Callaway(1937)、Walmsley(1988;1994)等研究基礎上*本文吸收了Walmsley (1988) 一些相關史料,從中受益匪淺。,比較Blake(1930)、Fillmore(1968)等文獻的理論框架,綜合參考Nida(1960)、Chomsky(1964/69)等大家的洞見,對“索-葉論爭”試做歷史追蹤和多維透視,為評析學界類似論爭提供借鑒和參考。

    1 “索-葉論爭”背景

    索氏生前長期致力于語法術語改革,這項事業(yè)大體分兩個時期:1900年之前為前期;1900年之后約20年為后期。為追求“中學”語言教學中語法術語趨向簡明和統(tǒng)一,便于教師開展語法研究,索氏曾在伯明翰大學梅森學院教師協(xié)會某次集會上倡議成立“語法學會”,不久伯明翰大學語法學會即告成立。索氏旋即將宏愿付諸實踐,著手出版體現(xiàn)其思想的“平行語法系列叢書”。叢書編撰依其“分類統(tǒng)一、術語統(tǒng)一、內(nèi)容范圍統(tǒng)一、篇幅統(tǒng)一”等原則而行,包括希、拉、英、法、德五種語法,問世于1888—1903之間。索氏親自編著了拉丁語、希臘語語法,以及《德語讀寫初階》(FirstGermanReaderandWriter),并合著了英語語法。

    上述大體是索氏“改革”事業(yè)第一階段。第二階段從他發(fā)起成立“古典學協(xié)會”說起。1908年,古典學協(xié)會倡議成立“語法術語聯(lián)合委員會”(下稱“語委會”),翌年正式成立,索氏當選主席。經(jīng)一系列會議反復醞釀,于1910年底提出了有關語法術語改革意見,經(jīng)修訂于1911年出版了《關于語法術語》這一報告。

    當時西方世界各領域出現(xiàn)一種標準化趨勢,而語言學術語(語法術語是其重要組成部分)標準化只是這場運動的具體表現(xiàn)。上述改革契合時代精神。索氏所擅長的拉丁語、希臘語以及比較語文學等領域總體呈式微之勢;然而,自投身“標準化”運動,索氏搖旗吶喊,自覺置身先鋒行列。面對術語數(shù)量激增、用法混亂這一情形,美國人同樣不堪其苦,為此于1911年底成立了一個宗旨相仿的“聯(lián)合委員會”。德奧等國也成立了功能相同的機構,但法國教育部在處理語法術語方面規(guī)定更詳細,做得更具體*由教育部發(fā)布通知,為中學畢業(yè)會考規(guī)定具體數(shù)量的語法項目。。這種做法令索氏頗為歆羨;然而,當時英國有關部門鑒于任務艱巨復雜,宣稱不會考慮以官方名義規(guī)定一套語法術語推向全國中學(PCA*Proceedings of the Classical Association,簡稱PCA。,1911:21)。認定當時英國“誰也不能單槍匹馬提出一套語法術語方案,強制規(guī)定教師采用”(PCA, 1911:21),索氏便致力于發(fā)起一個由志同道合者組成的委員會,并視之為實現(xiàn)理想抱負之唯一選擇。

    1909年,葉氏《現(xiàn)代英語語法》(第一卷MEG)在德國海德堡出版,初顯日后爭議之端倪,雖說其問世早于《語法術語聯(lián)合委員會報告》(1911)。該書只是葉氏七卷套巨著之首卷*末卷屬其遺著,問世于1949年,相距作者辭世有6年,而索氏去世已20年。,斷言它對“語委會”《報告》構成了“威脅”,似乎難以令人信服。畢竟,《報告》贏得了不少權威學會的支持(PCA,1911:34),也受到若干官方機構的認可*參看Report of the Committee appointed by the Prime Minister to enquire into the position of Modern Languages in the Educational System of Great Britain (1918, §201:55)。(Walmsley,1988:261)。然而,面對葉氏論著陸續(xù)問世、影響日增這一新動態(tài),“語委會”已無法回避是否應調(diào)整以及如何調(diào)整自己出臺的術語方案這一問題。

    2 “索-葉論爭”過程

    索-葉論爭在上述背景下展開。雙方遵守學界規(guī)矩,適當肯定對方論著——索氏承認“從葉斯柏森教授”等人“論著中引用了一些例子”(Sonnenschein,1916:6),葉氏則稱贊索氏《新英語語法》“在不少方面堪稱佳作”,盡管存在“未敢茍同之處”(Jespersen,1924:59)。《新英語語法》(Sonnenschein,1916)其實很少提及葉斯柏森,遑論異議。時至1921年,索氏針對中學的語法術語改革方案有望獲得官方支持。為此,穆爾-史密斯(Moor-Smith)教授致信《泰晤士報文學增刊》,建議前述“方案”應當參照葉斯柏森論著進行修訂(TLS*The 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簡稱TLS。8thJune 1922)。1922年,艾倫·馬維爾(Allen Mawer)教授在英語協(xié)會年會上指出:英語的歷史沿革本身已使語法術語和語法概念產(chǎn)生了無可阻擋的變化,因此不應當無條件地接受“語委會”倡導的術語。面臨此種情勢,索氏1922年6月以《泰晤士報文學增刊》為陣地,對葉氏術語*葉氏受索氏詬病的術語包括“三品”所指的principals, adjuncts, subjuncts, 以及次分類中牽涉的direct & indirect adjuncts, partial adjuncts, compositional adjuncts, 等等(參看TLS 15th June 1922以及PCA 1923:41)。發(fā)起抨擊。他先揚后抑地指出:“葉斯柏森的《現(xiàn)代英語語法》……不乏新穎見解和風趣引例,但書中充斥著術語,足以導致任何年級的學生神經(jīng)錯亂”(Walmsley, 1988:262);“葉斯柏森體系搞的一套術語只為了應付穴居原始人,而不是服務現(xiàn)代市井平民……它把每句英文都變成謎團,把英語語法當作一門充滿‘無解’的學科……這勢必導致中學全面抵制英語語法教學”*TLS 15th June 1922。。面對指責,葉氏申明自己是以“科學地理解英語語言結構”為研究目標,“顯然誰都不會將這全套機械地搬進課堂”*TLS 29th June 1922。。

    繼馬維爾的發(fā)言,麥克羅(McKerrow)也于1922年公開支持葉氏立場。他從純粹共時立場出發(fā),緊扣“索-葉論爭”的“格”和“語氣”兩大焦點問題,強調(diào)英語語法尚未掙脫拉丁語的禁錮。在格位問題上,麥氏更是大膽斷言:“人們借拉丁語法格煞有介事地對英語名詞進行變格的時代已告結束”(McKerrow,1922:150; Walmsley,1988:263)。

    《新英語語法》(Sonnenschein,1916)對格位問題如此宣稱:“現(xiàn)代英語盡管形態(tài)上無從區(qū)分賓格和與格,但有充分理由認定現(xiàn)今英語介詞均帶賓格”(Sonnenschein,1916:88),殊不知這一區(qū)分在缺乏形態(tài)區(qū)別的情況下毫無實質(zhì)意義。《語法哲學》對索氏格處理方式做了精當?shù)脑u述:在無形態(tài)標記的情況下,當代英語不存在索氏希望劃分賓格和與格賴以遵循的一貫標準。索氏企圖沿用歷史證據(jù)維護“賓格-與格”之分,葉氏對此予以了深刻批判,指出給詞語指派這樣那樣的格“純屬任意”(Jespersen,1924:176),從而揭示了索氏語法“規(guī)則缺乏理性”而只能“死記硬背”這一致命缺陷(同上:176)。

    古英語名詞屈折形式的喪失一定程度上從固定詞序獲得了補償,但葉氏仍無法茍同“序位與格”這一說法。若將及物動詞后“名+名”或“代+名”結構的第一個成分視為“序位與格”,勢必承認某些性質(zhì)迥異的句子也存在與格。如:“I asked the boy a few questions;I heard the boy his lesson*Callaway(1927:240) 認為該句以及“I took the boy long walks”一例在美國人眼里并非地道英語。;I painted the wall a different color;I called the boy bad names;I called the boy a scoundrel.”“如果硬說英語存在明顯不同的‘與格’和‘賓格’,我就不明白,上列各句中,何者是與格,何者是賓格,而且在一些主張有此二格存在的語法書中也找不到任何指導原則?!?Jespersen,1924:174)

    索氏《語法靈魂》前面章節(jié)論述“格和格短語”,后面部分則闡述“語氣與時態(tài)”。索氏主張“語氣”表示意義而不是形式,葉氏則認為語氣“是一種句法范疇而不是意念范疇”(Jespersen,1924:313),可以“定義為一種語法形式或這種形式的功能”(Jespersen 1909—1949,vii:623)。他同時指出索氏處理“語氣”的方式矛盾頻現(xiàn),如既說“當代英語虛擬語氣不如古英語用得頻繁”(Sonnenschein,1916:62),又說“虛擬語氣在幾種從句中很常見”(Sonnenschein,1916:64),還說“大多數(shù)虛擬語氣僅憑形式看不出其與直陳語氣有何區(qū)別,但虛擬語氣的意義畢竟迥然有別于直陳語氣,我們因此能夠識別虛擬語氣”(Sonnenschein,1916:62)。關于“I do not know whether the Masterbea stranger”與“I do not know whether the Masterisa stranger”之間的區(qū)別,索氏又是支吾其詞:“此處‘be’或許是一種直陳語氣……但在實際運用中也可能是一種在意義上與直陳語氣毫無差別的虛擬語氣”(Sonnenschein,1916:22) 。此類矛盾葉氏再三揭露,進而一言中的指出:索氏未曾給虛擬語氣下過定義,原因在于無法構建一個恰當?shù)亩x(Jespersen,1924:317)。

    索-葉之爭不僅是分類和定義等問題,更涉及術語命名問題上的觀點分歧。葉氏認為:“would have written這種組合與將來時毫無相關,而且結構首個成分尚存原有‘意愿’義。”既然如此,“何必采用‘過去將來完成時’(Future Perfect in the Past)之類名稱表示這類組合?”(Jespersen,1924:281-282)。英語既然頻頻使用助動詞,便無須為可能存在的組合情況逐一設立名目。如果“would go”“would” “have gone”等組合需用專門術語,那么“might go” “might have gone”或“dared go”這類結構又何以不同樣需要?”(Jespersen,1924:281)。

    這場爭論吸引語言學界不少學者??评站S(Callaway,1927)繼續(xù)討論“序位與格”問題,認為僅憑“Give”義動詞后存在“序位與格”,就判定意義迥異的其他類動詞后也存在“序位與格”,這純屬以偏概全,難以自圓其說。他進而指出:從片言只語出發(fā),僅看位置不看功能,我們根本無法證明序位與格之存在??剖险J為間接賓語位置上名詞宜稱為“功能與格”(同上:240)。鑒于“序位與格”缺乏顯性形態(tài)標記和明確識別標準,葉氏斷言:“現(xiàn)代英語沒有單獨的與格和賓格,持此觀點也許更穩(wěn)妥一些”(Jespersen,1924:174)??剖蠈Υ朔瘩g:持上述觀點無異于剝奪語言學界一個有用的術語——“為什么形式相同而功能明顯不同竟會導致現(xiàn)代英語排斥與格和賓格這類術語,而拉丁語主語和賓語位置上同形而不同功能的中性名詞卻仍然采用主格和賓格之類術語去指稱,而且充當間接賓語或表示方式的同形名詞也照樣采用與格和奪格這類術語加以指稱?”(Callaway,1927:242)“日耳曼語族的與格迄今仍然維持其名稱、歷史以及傳統(tǒng)向來表示的一大功能——間接賓語功能。間接賓語這個句法范疇實在根深蒂固;我們語系中表示間接賓語位置上的格所用之最通行名稱向來是與格。何必放棄歷史悠久的名稱?”(Callaway, 1927:243)。

    索氏《語法靈魂》(Sonnenschein,1927)取名于葉氏《語法哲學》煞尾部分。葉著末章分為“沖突”“術語”“語法之靈魂”等三節(jié)?!罢Z法之靈魂”闡述該書撰寫目的以及作者在語法與語法教學問題上的哲學觀點。索氏《語法靈魂》精心羅織論據(jù)支撐自己的推論,對葉氏《語法哲學》觀點不時提出異議。在“論格和格短語”一章,索氏斷言:意義或功能在整個語言史中對格的定義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斯多葛派(Stoics)從廣義上使用“格”這一術語(“case”源自希臘語“ptosis”),“根據(jù)句中不同形式的意義和用法,對其進行分類和命名”(Sonnenschein,1927:2)。索氏認為意義之間關系對英語語法上的判決必然發(fā)揮某種功用,斷言英語和拉丁語一樣,格的差別總是牽涉意義上某種差別——即便格形式無差別,格的意義仍有差別;而且認定拉丁語“格的實際數(shù)量總是超過格的形式數(shù)量”(Sonnenschein,1927:3)。例如,拉丁語名詞“res”的變格表體現(xiàn)十二種不同的“格”,卻只存在六種形式。格的差別未必伴隨著形式上的差別,至少古典語法學家如此看待;同一形式在不同句中可體現(xiàn)不同意義(Sonnenschein,1927:3),而同一種格往往擁有不同形態(tài)標記(Sonnenschein,1927:15)。

    根據(jù)拉米斯*彼特. 拉米斯(Peter Ramus 1515—1572) , 法國人文主義者、邏輯學家及教育改革家。(Ramus),“特定語言的格數(shù)量絕不會超過實際格尾數(shù)量,而僅憑語義標準的任何分類都會導致無限多的格”(Padley,1985:250)。然而,上述觀點的表述有失周全,因此,當葉氏著眼形態(tài)而斷言:“若拉丁語奪格形態(tài)在眾多實例中無別于與格,那么誰也不會憑空造出一個奪格”(Jespersen,1924:177),索氏便援引古羅馬教育家和修辭學教授昆體良觀點加以反駁:“昆體良曾言,有智慧的教師應當考慮是否在拉丁語中設立第七格,在希臘語中設立第六格——‘我說hasta percussi時,用的并非名副其實的奪格*所謂“名副其實的奪格”,應是指“離開”之意(“direction from a place”),而此處拉丁語hasta (意為“with/by a spear”)顯然是工具格。,而我用希臘語表達與前述同樣的意思時,用的并非真正意義上的與格’(參看Walmsley,1988:268)。昆體良注意到拉丁語奪格及希臘語與格本身隱匿著另一種格(工具格)。前述引文之所以受人關注,在于其表明古羅馬時期就有語法學家認定格名稱屬于功能性質(zhì)上的術語,而不是形態(tài)意義上的術語”(Sonnenschein,1927:17)。然而,僅憑一處引文,就斷言索氏在語言描寫中濫用“意念格”,未免主觀臆斷。他認為這種意念格的數(shù)目上限不應超出原始印歐語的格數(shù)極限。

    在爭論過程中,索氏顯然充分了解對方攻擊態(tài)勢,做到反駁靈活,觀點并無明顯破綻。1927年,葉氏《現(xiàn)代英語語法》第三卷出版,旋即掀起另一輪爭論。葉氏再次著重論述了“形式-意義”問題。他將這一問題與科氏(Callaway,1927)引例中的拉丁詞“templum”相聯(lián)系(它雖無形態(tài)標記,卻有主/賓格之分),指出:科氏“文中以拉丁詞‘templum’為例做了不恰當?shù)念愅?。拉丁詞“templum”在此處視為主格,彼處視為賓格,因為拉丁語在眾多詞中區(qū)分這兩種格形式,但不能因此說英語“sun”在此句是賓格,彼句是與格,因為英語所有單詞形態(tài)上都不區(qū)分這兩種格”(Jespersen,1909—1949, iii:280)。同樣,葉氏也不接受科氏“序位與格”的觀點,并以“I’ll tell it you”與“I’ll tell you it”為論據(jù)予以回應:即便假定上例中“you”為“與格”,那么,我們就只好區(qū)分“前置序位與格”和“后置序位與格”。針對葉氏以詞品劃分方式對格進行分類(Jespersen,1924:185-186),科氏(Callaway,1927:250-251)認為葉氏“苛責別人,卻為同樣的范疇另立名目,實則新瓶舊酒”(Walmsley,1988:269)。對此,葉氏指出:科氏“其實忽視了我講的是‘意念范疇’,不是‘語法范疇’或‘句法范疇’,這一區(qū)分始終貫穿我的語法哲學”(Jespersen,1909—1949, iii:280)。

    葉氏《現(xiàn)代語法》第三卷成為索-葉論爭中的最后回應。1929年索氏去世,從此聲勢漸衰,盡管有人認為其苦心炮制的《語法靈魂》征服了論敵葉斯柏森。

    3 索-葉分歧何在

    索、葉了解對方立場觀點,但語法研究宗旨上的分歧顯然是這場爭論的關鍵因素。準確地說,爭論的問題在于:究竟在何種程度上允許新創(chuàng)術語原封不動引入課堂?又在何種程度上允許改寫一門學科而不影響中小學生的接受?兩人在一系列語法問題上存在分歧,但格位問題只是一個核心敏感問題,其余爭議皆由此而來。如前所述,格的定義可采取不同視角,追根溯源分為“馮特”和“拉米斯”兩大傳統(tǒng)。馮特門派以實驗心理學之父德國威廉·馮特(Wilhelm Wundt,1832—1920)為鼻祖,代表比較新近的路向。他們純粹從功能角度對格下定義,將格視為深層關系憑屈折詞尾和介詞短語在語言表層的體現(xiàn)。菲爾墨(Fillmore,1968)顯然屬于這一傳統(tǒng),其直接前賢是德國杜茨本(Max Deutschbein,1876—1949)。

    以法國彼特·拉米斯(Peter Ramus)為鼻祖的“拉米斯傳統(tǒng)”(Ramist tradition) 雖不否認深層功能關系的重要性,卻將“格”這一術語專門用以指形態(tài)上的顯性對立。葉斯柏森及其支持者奉行這一主張,因而更傾向于拉米斯傳統(tǒng)。索氏對上述兩種傳統(tǒng)均采取抵制,轉(zhuǎn)而采用“形式-功能”雙重標準對格下定義,并對自己的標準做了說明。他認為“拉米斯主義”立場觀點未能考慮這樣一個事實:“一個形式雖然可能與句中另一成分處于某種關系,但該形式本身并未體現(xiàn)這種關系,而是由其他因素加以體現(xiàn)”(Sonnenschein,1927:14)。而且,“向來有一種慣性思維,即主觀認定典型屈折語的格形式起初必定互相區(qū)別,只是后期可能出現(xiàn)不同程度的融合。但前述假設并未得到印歐語言早期史實的有力支持”(Fillmore,1968:14)。索氏認為馮特門派的觀點同樣存在缺陷:“根據(jù)這種定義,每一種語言除了依附于單詞的格,至少還有與介詞等量齊觀的‘格’,甚至還會更多,蓋因許多介詞均能表明多種關系;為此必須對‘格’的意義進行全新解釋?!?Eillmore,1968:9)

    既然雙方均承認語言存在深層關系,兩人的分歧并非在于實質(zhì)性問題,而主要在于如何為“格”下定義這一術語層面上的問題,以及形態(tài)、功能二者究竟確定哪一個作為格的識別標準這一問題。具體而言,對格下定義是純粹聚焦形態(tài),還是僅著眼于功能,抑或兩者兼顧?此外,介詞是否應納入格范疇?等等。

    索氏為格、語氣、時態(tài)等范疇設立了一種抽象系統(tǒng),堅信它為印歐語言的術語奠定了堅實可靠的基礎,葉氏卻不以為然。索氏認定“語委會”的解決方案“科學實用,能夠使英語與拉、希、德等不同語言及時實現(xiàn)對接”*TES 6th January 1914。;葉氏則堅持主張對個別語言的描寫理應設定邊界,以根據(jù)其語言自身實際特點更好地做到客觀描寫,然后才能談語言橫向之間的比較研究。為確??陀^,他明確反對語言現(xiàn)象描寫過程摻雜源于別種語言的事實。他同樣反對語言描寫過程中依賴同一語言的歷史證據(jù)。相比,索氏明確贊賞上述做法,宣稱“改革成功與否,取決于是否承認英語為印歐系親屬語言這一事實,取決于能否看清一旦割斷英語的歷史聯(lián)系則無論從實際角度還是科學角度都會給英語研究造成危害”(Sonnenschein,1916:3)。索氏動輒視語言“事實”為無可爭辯之鐵律,視“語委會”的方案為“一套表示語法基本事實的標準術語”(Joint Committee,1911:7),這種教條傾向頗受反感,從而招致學界同行的批駁。

    4 菲爾墨、奈達等如何看待前賢

    關于格的界定,菲爾墨呼吁爭論各方撇開表層結構標準、另尋其他標準加以界定,認為:如果的確存在可識別的句內(nèi)關系,而這類關系又可證明具有跨語言可比性,并且對這類關系所做的“普遍性”假設又能體現(xiàn)某種預測性或解釋性功用,那么,“從明確的深層結構意義上說,將格這一稱述用以識別上述關系,諒必不會遇到言之成理的異議”(Fillmore,1968:20)。菲爾墨(1968)簡要回顧了爭論雙方論著,對索氏仿照拉丁語格系統(tǒng)在英語中假設一套格或特定某種格之做法加以批判,指出索氏“在他人的語言中尋找自家語言的格系統(tǒng)”(Eillmore,1968:5),以拉丁語格為范本試圖建立現(xiàn)代英語格系統(tǒng)之做法斷不可取。

    當年學界形成共識,認為“只有在名詞屈折形態(tài)體現(xiàn)明確的格詞素之情況下,才能使用格這一稱述”(Fillmore,1968:19)。有人批評菲氏對格問題的主張“過于偏向語義因素”,認為“句法相關數(shù)據(jù)應作為句法分析所依托的唯一基礎”(Fillmore,1968:88)。葉斯柏森認為,“有人甚至在介詞短語不體現(xiàn)‘處所’意義的情況下,就大談‘分析’格,實在荒謬,殊不知格是一碼事,介賓結構是另一碼事”(Fillmore,1968:19)。葉氏將“格”一詞限于指表層形態(tài)現(xiàn)象,這一主張迥然有別于菲氏的語義路向,但菲氏對葉氏主張格具有嚴格的語言特定性這種格觀點卻持贊同態(tài)度。

    作為菲爾墨的學術前輩,尤金·奈達在結構主義語言學方興未艾之年撰著《英語句法綱要》*Synopsis of English Syntax(1960), 其雛形是奈達1943年博士論文。,考察了索、葉論著。他撇開心理或意念范疇,試圖將嚴格的客觀性作為最高目標,回避歷史證據(jù),完全采取共時范式,宣稱立足特定語言本身而不采用基于其他語言的見解。比照奈達的方法論特點,不難看出索、葉學術主張異同之處。首先,葉氏在句法定義上均以形態(tài)差別為依據(jù),但同樣重視意念范疇;索氏則以形態(tài)和功能為雙重標準對句法范疇下定義。其次,葉氏明確采取共時路向,在格問題上尤其如此;索氏則明確選擇歷時路向。最后,葉氏主張?zhí)囟ㄕZ言的描寫只應采用該語言本身的資料,同時也探尋普遍語法或哲學語法中的意念范疇;索氏則認為構建一種語言的語法不應拋開親屬語言知識,否則難免弄巧成拙。

    奈達要求語言學家考慮語言“宏觀構式”,以體現(xiàn)“描寫客觀性”,同時排除歷史的或其他語言的“外部材料”。以此兩大要求為衡量標準,可以看出葉氏見解缺乏“描寫客觀性”:“葉斯柏森對宏觀構式意義的認識比誰都清楚,卻未能嚴格實踐自己體系的內(nèi)涵;他對構式采取意念分析,仿佛作繭自縛?!?Nida, 1960:37)奈達認為葉、索在研究方法上存在共同缺陷,那就是試圖“解釋”語言而不是對語言進行單純“描寫”,未能將形式范疇與功能及語義(或意念)范疇兩相區(qū)分:索氏以意念路向為基本準則,主張“意義先把牢,語音自管好”*“Take care of the sense, the sounds will take care of themselves.” (Sonnenschein,1916:38。;葉斯柏森也宣稱“意義在句法中決定一切”*Jespersen 1909—1949, Vol.IV:291。(Nida,1960:28),但卻不知不覺中“嚴重歪曲了形態(tài)價值和功能價值,造成兩者復雜化”(Nida,1960:28)。索氏“實際堅稱印歐語的語法范疇依然體現(xiàn)于英語,認為一種語言所表達的任何概念均可用另一種語言加以表達。盡管他主張的那些范疇在意義上體現(xiàn)某些相似性,但在形態(tài)表現(xiàn)方式上卻無關聯(lián)性可言。他實際上采取了歷史比較語言學視角下的意念語言觀,混淆了描寫性的表現(xiàn)方式”(Nida,1960:23)。其所持的當代英語“與格”之說,是上述方法必然導致的錯誤結果。索氏訴諸歷時證據(jù)及其他語言的證據(jù),使其意念主張復雜化,從而有別于葉氏意念主張,因此其處理英語的方法相比葉氏更不足為訓。

    奈達對索氏的評述和菲爾墨觀點相近,但他站在結構主義立場,強調(diào)單純描寫。葉氏及其觀點同情者主張?zhí)綄ふZ言現(xiàn)象背后的理據(jù),不滿足于單純現(xiàn)象描寫,而“相信描寫性語法應兼具解釋性和闡述性”(Nida,1960:30),對表面的結構形式不僅需要作現(xiàn)象描寫,而且還應揭示深層的理據(jù)動因,知其然而更知其所以然。對此類主張,奈達斷然指出:“在句法學上正是這種探根究源之企圖,導致了大量毫無用處的錯誤推測。”(Nida,1960:30)可見,奈達選擇了與葉氏截然不同的立場,認為索、葉論著均極具意念傾向性,注定無法擺脫嚴重缺陷。

    值得一提的是,喬姆斯基雖也脫胎于結構主義傳統(tǒng),卻認清了結構主義的缺陷,正面肯定傳統(tǒng)語法學家。這體現(xiàn)于喬氏所做“觀察充分性”與“描寫充分性”之區(qū)分,及其對葉氏處理方式之贊肯:“傳統(tǒng)語法……明確關注描寫充分性這一層面……在現(xiàn)代有關傳統(tǒng)語法的評論中,傳統(tǒng)觀點與現(xiàn)代觀點之間的區(qū)分體現(xiàn)得尤為清楚?!蹦芜_(1943) 在直接成分框架內(nèi)對英語句法做了頗有意義的研究,明確批判了葉斯柏森“嚴重歪曲形態(tài)和功能價值,使得兩種價值復雜化”,因為他給“the doctor’s arrival”給予一種體現(xiàn)主謂關系的結構描寫,卻認為“the doctor’s house”不體現(xiàn)主謂關系而不給予結構描寫。然而,葉斯柏森的闡釋在描寫充分性這個層面上顯然是正確的,而現(xiàn)代語言學的數(shù)據(jù)加工操作未能提供準確的信息,這一事實恰恰表明了其操作是以錯誤的語言結構觀為基礎,或者把觀察充分性當作唯一相關因素”(Chomsky,1964/1969:29-30)。

    雖然索、葉在共時和歷時路向如何選擇以及比較語言學研究成果應否采用之類問題上存在分歧,但在“意念論”這一基本主張上卻并行不悖。既然如此,是什么原因?qū)е聝扇藢W術上唇槍舌劍、難以調(diào)和?他們雖然存在觀點分歧,但這如何足以使一方成為對方眼里“死敵”?要回答這類問題,必先回顧索氏在何種學術背景下看待葉氏論著;或者說,索氏當年懷有怎樣的學術抱負,其抱負背后又存在怎樣的動因?

    5 “索-葉論爭”之深層動因

    索、葉雖未曾明言這場爭論牽涉哲學因素,但爭論背后的哲學動因卻不容回避。單純概述雙方觀點分歧不足以反映這場論爭的前因后果。從某種意義上說,雙方分歧只是一系列深刻運動之表征,而這場論爭的癥結則是“語法應當如何研究”以及“語法研究目的何在”這類哲學層面上的問題。

    在奈達(Naida,1943/1960)看來,索、葉研究方法上的通病是企圖“解釋”語言,而不單純“描寫”語言。以此方式尋找語言理據(jù),兩人便自覺而堅定踏入了“普遍語法”這艘悠久之舟*參看The Soul of Grammar的“序言”(Sonnenschein, 1927:2)。。除了執(zhí)著于普遍語法這一傳統(tǒng),索葉均奉行“意念論”,雖說各自對這一主張的詮釋方式不盡相同。索氏采用意念(功能)標準對格下定義,葉氏雖無法接受這種角度的定義,卻在《語法哲學》中對意念語法做了詳盡連貫的闡述。奈達和其他學者認定意念論缺乏客觀性,但葉氏在處理次要語法范疇方面嚴格區(qū)分了世界及其普遍意念與它們在不同語言中的形式表現(xiàn),這一區(qū)分對現(xiàn)代語言學界產(chǎn)生了積極的影響。萊昂斯(Lyons,1966)認為,葉氏從主要句法范疇的相互結合角度對主要句法范疇進行了探討,而從葉氏處理方式中可以看到某種范疇語法之端倪。

    從歷史背景來看,索葉相似之處在于深信自己以某種方式向傳統(tǒng)決裂。索氏的創(chuàng)新在于看清教學傳統(tǒng)中久受詬病的術語,力圖與之決裂*值得一提,其父曾任女校校長,也一度致力于教育改革。。在語法研究方法上,索氏立場觀點充分體現(xiàn)于其格問題論述。然而,他對“語法研究目的何在”這一問題的回答,宣告認同漸趨式微的規(guī)定性傳統(tǒng)語法主流——這種規(guī)定性語法“呼吁寫作和說話都應取范于頂級作家和演說家,要求學生加以模仿”(Sonnenschein,1916:99)。規(guī)定性傳統(tǒng)把語法研究作為學習其他語言的平臺,認為英語類似德語、拉丁語、法語和希臘,具有相同詞類和相同的組詞造句方式;其結果是“明白了英語的結構,對理解上述外語的結構很有幫助”(Sonnenschein,1916:100)。索氏論著還暴露出“古典謬誤”,亦即壓倒性地“關注文學”,主張“一種語言的‘純潔性’只能靠文化人的慣用法加以維持,而‘純潔性’的‘敗壞’則歸咎于文盲”(Lyons,1968:9),認為“英語一些重要特征當今主要活躍于詩歌和文學領域的散文,不太出現(xiàn)于日常普通用語”(Sonnenschein,1916:6)?!半m然大家會說能寫,但我們說的和寫的未必都是正確英語”(Sonnenschein,1916:100)。

    葉氏認為,索氏上述語法功能上的觀點頗為邪乎。在《語法哲學》的“語法之靈魂”一節(jié),他概括了對教學改革的見解:“一知半解、含糊不清的條規(guī)應盡量少一些,禁忌應盡量少一些,定義應盡量少一些;相反,對現(xiàn)實鮮活的語言現(xiàn)象觀察越多越好”(Jespersen,1924:346)??傮w而言,葉氏觀點更符合現(xiàn)代語言學發(fā)展趨勢,但僅憑這些傾向性觀點,怎能足以使其成為索氏的“死對頭”?

    索氏對葉氏語法理論持強烈反對態(tài)度,更深層的原因大概在于他心目中當年中小學語法教學狀況。當時不僅英語語法的地位受到威脅,接近19世紀末,連拉丁語教學本身也日益受到擠壓。索氏方案是希望以一套統(tǒng)一的術語,將語法教學與中小學其他語言教學捆綁在一起,以鞏固語法教學的地位,進而加強拉丁語的地位。換言之,1911年古典學協(xié)會年會上爭論的,實際是應怎樣把握自己學科最適宜的發(fā)展方向以確保其日后地位這一根本問題。 “速記和其他學科正迅速取代古典學。有人經(jīng)過慎重思考,企圖把拉丁語和希臘語從我們學術專業(yè)的課程和考試中剔除出去。”(PCA,1911:36)學校面臨現(xiàn)代課程很可能徹底廢除古典學這一現(xiàn)實。索氏解決方法雖僅屬一種選項,卻自以為最可能成功的出路。唯有聯(lián)系這種背景,我們方能理解他當年何以苦口婆心、規(guī)勸同行不要表達反對意見,極力維持現(xiàn)狀。

    對“語委會”語法術語報告持反面意見者不在少數(shù)。在它問世之前,古典學協(xié)會會員阿諾德明確表達反對意見,奈斯菲爾德和史基特的批評早已公諸大報,馬維爾也在英語協(xié)會上直抒異議。時至1923年,古典學面臨更為嚴峻挑戰(zhàn),而索氏主張用以應對挑戰(zhàn)的理論構建也頗引人關注。1923年古典學協(xié)會年會上有人如是說:“如果教師能同心協(xié)力、相互支持,就大力支持了我國中小學整個語言教學工作,助推了本協(xié)會特別關注的運動——維護拉丁語在中學課程中應有地位,而拯救拉丁語之希望就在于協(xié)調(diào)拉丁語和英語兩者的學習。”(PCA,1923:40)這番話反映了當年保守人士面臨變革產(chǎn)生的焦慮。

    馬維爾、穆爾-史密斯等人對“語委會”術語的修改提議(Walmsley,1988:276),以及葉氏《現(xiàn)代英語語法》的陸續(xù)出版,這一切在索氏眼里儼然一種日漸升級的威脅,而這種思想狀態(tài)結合他當時困境并不難理解。面對葉氏“語言研究應立足于個別語言自身特點”之主張,索氏執(zhí)意推廣一套統(tǒng)一術語,將“中學”開設的多門語言捆綁在一起,因為一旦對手們提議的改革方案付諸實踐,則意味著他長期苦心孤詣的計劃行將破產(chǎn)。索氏的顧慮至此昭然若揭!

    6 語法教學:“灰姑娘”緣何舊貌依然

    索南夏倡導的改革旨在中學產(chǎn)生積極效應,維持或提升語法教學地位,但英國中學語法教學卻幾十年一路呈現(xiàn)頹勢。如今,“文法”學校名存實亡(grammarless),英國高級會考(The Boards of Examinations for Advanced Level)常規(guī)課程竟然不把英語列在教學計劃之內(nèi)。一茬茬大學生對語言學問題懷著熱情,卻因在基礎教育階段未經(jīng)接受語言學或語法的系統(tǒng)訓練而備受制約,忽視語法教學的政策已經(jīng)顯露惡果。社會上存在數(shù)量龐大的讀者隊伍,他們興趣濃厚,對語言、語法及語言學類書籍有各種需求,但幾乎都是缺乏起碼語言學知識的門外漢。書市魚龍混雜,讀者面臨兩類語言學產(chǎn)品:一種是語言學和語法學領域?qū)I(yè)人士奉獻的成果,另類是非專業(yè)人士兜售的“俗語言學”或“俗語法”。上述情況抱怨之聲日盛——專業(yè)語言學者和外行之間差距之大,已到無法彌補的地步 (參看Burchfield,1985:104, 158; Howard,1984:xi)。年復一年,學生懷著濃厚興趣和旺盛求知欲踏進大學,只因缺乏必要基礎知識而難以登堂入室。

    上述情形歸根結底不外乎內(nèi)部與外部兩種原因。索氏語法體系存在明顯的“前后矛盾”,問世不久即趨頹勢。這種固有缺陷是它走衰的內(nèi)在原因,也是英國學校語法教學地位下滑的主要根源。當年葉氏看出索氏的“格”定義對語法教學可能產(chǎn)生負面影響,即指出此類弊端。例如:索南夏識別了賓格、與格的“狀語性”用法,卻根本找不到這種功能分布的原因——何以將“near him”規(guī)定為與格?如果是古英語句法影響,那么“to him” “ from him”等短語中的代詞為何又不同樣視為與格?(Jespersen,1924:176)索氏認定所有介詞均帶賓格,則him在其后自然應視為賓格;既然詞典通例將“near”劃歸介詞,其后名詞性成分何以不是“賓格”而稱為“與格”?古英語將“He blew his pipethreetimes”一例斜體部分劃為與格,索氏何以將它定為賓格,匪夷所思!此類矛盾不勝枚舉。可見,“給詞語指派這樣那樣的格純屬任意,根本無正當理由可言。學生無法理解這類規(guī)定,只能死記硬背”(Jespersen,1924:176)。索氏試圖將“主語”“賓語”這類句法功能范疇與“主格”“賓格”等語法形態(tài)范疇等同劃一、混為一談,造成學習者在形態(tài)識別問題上倍感困擾。當時語法教學盛行“句法分析”,缺乏客觀鑒別的語料支撐,語法學習形同游戲,神秘莫測;不少學生干脆將語法學習視同猜測教師腦子里“正確”答案。

    百余年來,“規(guī)范語法”(formal grammar)教學反對之聲不絕于耳,聲浪超乎英倫、波及世界。主要觀點如:規(guī)范語法教學不會對兒童語用產(chǎn)生多大積極影響;規(guī)范語法教學無法激發(fā)兒童的興趣;規(guī)范語法原本難學,只有少數(shù)頂尖學生才能掌握;規(guī)范語法教學缺乏訓練有素的師資;等等。何況,語法學領域不像文學批評領域那樣確立了一套為業(yè)內(nèi)普遍接受的統(tǒng)一術語,這為外界詬病語法教學提供了口實,也是語法教學走衰的另一根因?;仡櫵鳌~論爭,最具諷刺意味者或許就在這一點。為此,“內(nèi)部爭論不休”(Wilson,1969:157)的語言學界“只有先自調(diào)和分歧,方有望使這一學科為教師帶來直接助益”(Thompson,1969:7)。

    教學領域存在悠久的“反語法傳統(tǒng)”(anti-grammatical tradition),迄今其影響絲毫未減。這是促使索氏語法體系走衰、導致語法教學聲譽下跌的外部因素。早在1891年,柯林斯對“語文學 ”*語文學即傳統(tǒng)語言學,指19世紀歷史比較語言學產(chǎn)生之前的語言研究;其關于發(fā)音、語法、詞義的知識為語言學的產(chǎn)生奠定了基礎,至今仍為語言學的基本內(nèi)容。如此苛評:“作為一種文化工具,它雖不能說毫無地位,但地位確實很低。它對鑒賞力的培養(yǎng)毫無助益,對情感教育自然也毫無助益。它既談不上拓展砥礪心智,也談不上美化升華心靈。相反,它往往只會造成或強化那種稀奇古怪的呆板與糊涂,只會造成或強化感覺上那種難以理喻的粗劣,只會造成甚而強化道德和思想視野之短淺——這些歷來都是純粹語文學家的通病”(Collins,1891:65)??铝炙沟挠^點招致同時代文壇名家和其他行業(yè)翹楚的批駁,但一百多年前他確定的負面基調(diào)為文學界持續(xù)撻伐“純語文學”開了一個惡劣先河。

    7 結語

    百年來的沉淀,足以讓人冷靜回眸昔日論爭。葉氏對索氏的屢次批駁至少產(chǎn)生兩大正性效應:首先,促使索氏在術語應用方面更加嚴謹準確,認清“格”應分“格功能”與“格形式”兩方面,平素論“格”宜擇其一而審辨之。其次,學界加深了共識——“格”并非單純指形態(tài)與功能之間互相孤立的一面,但“格形式”只能限于指“詞形變化”(Cassidy,1937:245)。

    這場博弈誰是贏家?葉氏論著經(jīng)受了時間檢驗,其語法核心思想不僅未被對手駁倒,而且在當今語言學界頗受推崇,煥發(fā)時代光彩。相比之下,索氏在當今語言學界知者寥若晨星,其事業(yè)成就仿佛湮沒無聞。索氏語法理論體系雖屢遭抨擊,但其“靈魂”可謂與時俱進:他認為“能夠滿足或大體滿足需要”*Journal of Education (1886:169)。的那一套拉丁語法術語依然通用于語言學界,為語言學交流發(fā)揮重要作用。這套術語本身既未被舍棄,更未被另類所取代,而逐漸被淘汰的只是索氏賦予的定義。

    葉氏強調(diào)語言是一種人類活動而非機械工具或被孤立研究的抽象規(guī)則系統(tǒng);其語言觀重視全方位探究語言現(xiàn)象,注意將心理維度與社會維度相結合,主張研究話語和社會交互作用的動態(tài)性,因而與當今認知語言學的主張存在頗多交集。這愈顯葉氏語言學思想之前瞻性。他還強調(diào)語言研究對于拓寬人的視野、推動國際交流與合作具有不可多得的價值,這種思想在當今全球化時代背景下重煥光彩,彰顯其現(xiàn)實意義。

    葉氏語言學思想理論為實踐證明行之有效,然而,他將詞品劃分方式挪移于格位分類之處理方式卻未能贏得廣泛認同,其創(chuàng)設的部分術語也未能在普通語言學中扎下深根*如primary/principal, secondary, tertiary, quaternary, nexus, duplex, subnex, verbid, 等等。。這為我們留下思考的余地。

    “索-葉論爭”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語言學內(nèi)部守舊與創(chuàng)新兩大陣營的博弈,折射出傳統(tǒng)規(guī)定派與現(xiàn)代描寫派之間的齟齬,反映了雙方在對待“古典語言和現(xiàn)代語言”“語言與言語”“書面語和口頭語”等二元問題上的不同立場,以及在研究路向、研究方法論取舍等問題上的分歧。這場論爭昭示:學術問題上不論立場觀點多么鮮明,絕不意味著可以將自家觀點主張置于“度”外而訴諸極端表達方式——學術的鐘擺總是在搖晃中尋找平衡,任何絕對主義觀點和靜止孤立的處理方式都難以經(jīng)受歷史長河的滌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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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校:蔣勇軍

    A Multiple Perspective on Sonnenschein-Jespersen Controversy

    ZHANGGaoyuan

    The present article is on the Jespersen-Sonnenschein Controversy, which is lastingly influential in the history of linguistics. Sonnenschein’s “soul” keeps advancing with the times, with the majority of his terminology accepted by the linguistic community, while Jespersen, with a large readership after his death, enjoys the continuously rising popularity, despite many of his terminology falling into oblivion nowadays. This study reveals the truth that the academic pendulum always strikes a balance, with none of the absolute views able to truly stand the test of time.

    case; form; meaning; Sonnenschein-Jespersen Controversy

    H0-06

    A

    1674-6414(2016)05-0082-10

    2016-07-12

    南京財經(jīng)大學2015學年教改項目“蘇格拉底問答法對培養(yǎng)英語專業(yè)學生批判性思維能力的效驗”(JGY1529)部分成果

    張高遠,男,南京財經(jīng)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博士,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認知語言學、英漢對比、二語習得和葉斯柏森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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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壤環(huán)境中LLDPE地膜殘余物的高溫索氏提取及堆肥降解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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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感于幾個術語的定名與應用
    從術語學基本模型的演變看術語學的發(fā)展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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