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因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的理論檢討與制度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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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潭大學 法學院，湖南 湘潭　411105)

無因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的理論檢討與制度安排

彭熙海楊少冰

(湘潭大學 法學院，湖南 湘潭411105)

【摘要】受“子罕言利”的傳統(tǒng)理念影響，我國無因管理制度的立法與司法實踐并不承認無因管理人的報酬請求權，造成了“不公平犧牲”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為了平衡管理人與本人的權利義務，法律應對無因管理人的報酬請求權予以確認。同時，為了抑制報酬請求權可能帶來的弊端，當僅將報酬請求權賦予管理行為合理且為本人帶來利益的無因管理人。關于報酬數(shù)額，應對無因管理人是否為專業(yè)人士進行區(qū)分的基礎上，以本人所獲得的利益減去為實現(xiàn)管理人的求償權所支出的費用后剩余的利益為限。

【關鍵詞】無因管理；報酬請求權；制度安排

無因管理制度發(fā)端于羅馬法，其思想可以追溯至古代法中的拾得遺失物制度，經(jīng)過不斷發(fā)展，在大陸法系國家得到普遍認可，在債法體系中具有重要地位。無因管理制度的設立包括道德、秩序、經(jīng)濟等多方面的價值考量，是道德與法之間相互滲透、相互保障的具體體現(xiàn)，表現(xiàn)出道德對法律內(nèi)容的影響及法律對道德的肯認與保障，為道德法律化的典型代表之作，其獨特的道德價值與適用效果為其他制度所不能涵蓋。

我國素有“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的傳統(tǒng)理念，法律并未賦予無因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社會觀念的障礙加上法律規(guī)定的不夠明確，造成“不公平犧牲”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無因管理行為大量減少，使得法律規(guī)定形同虛設，不被信仰。秉承公平與鼓勵無因管理行為之理念，立法應對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的設定給予支持。同時，為使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的行使更為合理，有必要對請求權產(chǎn)生的前提及報酬數(shù)額的確定進行詳細闡述與構建。

一、無因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的理論之爭與立法現(xiàn)狀

1、我國無因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的立法現(xiàn)狀

考察現(xiàn)有立法，因為傳統(tǒng)上一直把無因管理行為視為助人為樂、見義勇為之舉動，加上社會歷來對“崇義貶利”的精神十分敬重，所以，《民法通則》第93條及《民通意見》第132條僅對管理人的費用償還請求權與損害賠償請求權作出了相關規(guī)定，而對報酬請求權則沒有明確。同時，司法實踐中，因認為報酬請求權與道德相悖，亦與“施益于他人”這一管理動因的要求相背離，并致使本人的事務被過度干涉，所以法院未曾支持過報酬請求權。

2、無因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的理論之爭

無因管理人是否應當享有報酬請求權的問題，學界存有較大爭議，我國理論界對無因管理人的報酬請求權大致存在三種學說，即否定說、有限肯定說、肯定說。其中，梁慧星教授是否定說的代表，他指出，“我國現(xiàn)行法對于管理人是否可以收取報酬沒有規(guī)定，鑒于無因管理本為社會善良行為，法律鼓勵社會成員從事無因管理，但不鼓勵社會成員通過無因管理為自己謀取利益，管理人因無因管理行為而收取報酬，與無因管理制度為他人利益而存在的基本目的不合。”[1]持有限肯定說的學者以郭明瑞教授為代表，他認為，“德國學者有的認為，管理事務系在其職業(yè)范圍內(nèi)的活動者，例如醫(yī)生救助病人，可以認為有間接財產(chǎn)的支出，得請求通常的報酬的賠償，這種意見不無道理，在我國，這部分費用可以視為管理人的直接損失?！盵2]持肯定說的鄭玉波先生則認為，“無因管理制度，既一面保護本人利益，一面謀取社會利益，若對于管理人賦予報酬請求權以獎勵之，不更具有重要之意義乎?”[3]

3、無因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的域外經(jīng)驗

考察德國立法，并未在無因管理制度中承認管理人的報酬請求權，但德國的判例和學說卻對報酬請求權進行了有限承認。德國民法理論認為，通過類推適用《德國民法典》第1835條第3款可以實現(xiàn)對無因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的賦予，該條款規(guī)定，“監(jiān)護人或監(jiān)護監(jiān)督人的屬于其營業(yè)或職業(yè)的勞務，也視為費用?！盵4]所以，德國的判例與學說通過將管理人的、系于其職業(yè)或營業(yè)過程的專業(yè)勞務付出，歸為一種需償還之費用的方式，把管理人的報酬計算在必要費用之中，從而實質(zhì)上認可了職業(yè)人士在其職業(yè)或營業(yè)范圍內(nèi)的管理行為的報酬請求權，達到了對無因管理人報酬請求權有限承認的法律效果。

基于歐美多數(shù)國家學說及判例在管理人報酬請求權問題上近乎一致的有限承認，《荷蘭民法典》第200條第2款明確承認了管理人的、屬于其營業(yè)或執(zhí)業(yè)范圍內(nèi)實施的管理行為在合理之范圍內(nèi)，對比此類行為一般可獲得的費用收取更多補償?shù)臋嗬佟Ｍ瑫r，歐洲學者草擬的、用作將來《歐洲民法典》編纂之參考的《歐洲法原則》有關“無因管理”的“統(tǒng)一法草案”中第3：102條以“報酬請求權”為題，明確將無因管理人的報酬請求權產(chǎn)生的條件限定為管理行為是管理人在其職業(yè)或營業(yè)過程中進行的合理管理[5]。

與此不同，俄羅斯與匈牙利兩國法律并未明確將能夠享有報酬請求權的主體限定為屬于營業(yè)或職業(yè)范圍內(nèi)進行專業(yè)管理的管理人。1959年的匈牙利民法典第486條第3款中規(guī)定，“如果干預不合理，無因管理人無權要求報酬，而有權根據(jù)不當?shù)美?guī)則，請求賠償費用”；反其意，如果干預合理，則有權要求報酬[2]?！抖砹_斯聯(lián)邦民法典》關于無因管理的章節(jié)中亦對報酬請求權問題進行了處理，其第985條規(guī)定，“如果法律、與利害關系人的協(xié)議或者交易習慣對獲取報酬的權利有規(guī)定，則為他人利益實施行為的人，在其行為對利害關系人帶來有益結(jié)果時，有權獲取報酬。”[6]不言而喻，這一規(guī)則雖沒有對權利主體作出限制，但卻對報酬請求權的獲取條件進行了嚴格規(guī)定。

值得提出的是，與許多國家不同，《泰國民法》第163條明確規(guī)定，“管理人不得請求報酬”。這一規(guī)定相對于我國，不僅未在法律中明確承認管理人的報酬請求權，而且使得通過法律解釋而賦予報酬請求權的路徑被完全堵塞。

二、無因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理論的檢討

1、否定說的分析與論述

筆者并不贊同前文所述梁慧星先生的見解。將無因管理看做是社會善良行為，從而認為不應有利己思想不能享有報酬請求權的觀點，事實上是一個將舍己為人、不圖任何私利的高尚精神預設給全體管理人的觀點。筆者認為，任意一個立足于社會范疇的合情合理的制度，向來都不應當構建于某個道德的武斷與抽象的人性預設的前提下，而必須構建于實際的、符合大眾的合法期許的、付出與所得相對公平的基礎上。亦如學者葉立雄所認為的，“法律作為一種行為規(guī)范，其對象是全體社會公眾，若把少數(shù)人實踐的美德上升為法律規(guī)定而為全體社會公眾所遵循，則是對現(xiàn)代社會中的人提出了過高的要求，其結(jié)果必然是使法律規(guī)定形同虛設，不被信仰。”[7]

人大多是現(xiàn)實的社會動物，利己是其本能，不能對之給予不合理的道德鉗制。誠如波斯納所言，“人們會對激勵(incentive)作出反應，即，如果一個人的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而他通過改變其行為就能增加他的滿足，那他就會這樣去做。”[8]是故，對利己思想的因勢利導，能夠刺激管理人管理事務的積極性，使其更為謹慎且合理的管理本人的事務，激勵其盡可能的避免本人利益遭受損害，從而使本人的利益得到更為妥善的保護，也更為切實可行。且從社會生活層面上說，賦予無因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為管理人進行無因管理提供了激勵因素，能夠有效減少本人因無人出手相助，進而遭受無可挽回之損失的概率。

事實上，利他與利己完全能夠結(jié)合、和諧，可以在不丟失利他主義所具有的極大社會助益時也不否定管理人的利己思想，無因管理人完全可以在為本人謀得利益的前提下，兼顧自己的正當權益。誠如通說在界定無因管理行為時的見解那樣，管理人為他人之意思與為自己之意思可以并存，為他人管理事務兼具為自己利益，無礙于無因管理的成立[9]。是故，管理人的報酬請求和利他的行為目的并不相悖，只要管理人的行為符合無因管理的構成要件，其管理他人事務的付出與價值便不能被隨意否定。如果法律制度試圖根除或反對利己思想而否定管理人的報酬請求權，那么便是不明智與不理性的。借用魯迅先生在《墳·我之節(jié)烈觀》中的一句話，“道德這事，必須普遍，人人應做，人人能行，又于自他兩利，才有存在的價值?！盵10]

按照現(xiàn)代的博弈理論，只有在雙贏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實現(xiàn)真正的效率與最優(yōu)效用。為適當平衡無因管理雙方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使雙方當事人都能因無因管理行為受有益處，以最終實現(xiàn)雙贏的社會效果，法律亦須賦予管理人恰當?shù)膱蟪暾埱髾唷攺娬{(diào)，不合理的剝奪管理人對勞動報酬合乎事理的期許，最終將引起無因管理行為的大幅度減少，社會道德的普遍滑坡。

2、有限肯定說的分析與論述

有限肯定說是為大部分域外立法與判例所采納的學說，在我國亦有相當大的市場。但筆者認為，僅專業(yè)人士于其職業(yè)范圍內(nèi)作出專業(yè)管理行為時方享有報酬請求權的觀點，是欠缺妥當性基礎的。

現(xiàn)實社會中，人們往往因為事發(fā)突然而需要幫助，但卻并不一定能夠遇到職業(yè)人士對其事務進行專業(yè)管理，如將報酬請求權享有的主體限定在職業(yè)人士的專業(yè)活動范圍內(nèi)，其不僅不能保障非專業(yè)管理人的權益，造成不公，打擊其幫助他人的熱心，亦會對本人的利益產(chǎn)生嚴重影響。因為不難想象，如若法律果真如此規(guī)定，其便會起到提醒非專業(yè)管理人的效果，從而使得部分公民陷入“幫不幫”的艱難選擇，造成另外一個“扶不扶”的社會現(xiàn)象出現(xiàn)，對社會道德建設造成較大傷害。畢竟作為非專業(yè)管理人，當其管理成功后是不能得到報酬的，而當其管理失敗，法律上對義務設定得又相當苛刻，進而可能面臨賠償與糾紛。

實質(zhì)上看，唯肯定職業(yè)者的專業(yè)管理才享有報酬請求權的觀點，實際上是一種只肯定專業(yè)人士工作時間的價值而否認非專業(yè)人士時間應有價值的觀點，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是不正確且?guī)в衅姷?。首先，可能發(fā)生的無因管理情事中，并非任何事務都只有專業(yè)人士方能提供良好幫助，許多事務根本不具有專業(yè)性，一般管理人便能進行有效幫助。其次，有限肯定說賦予管理人報酬請求權，是因為職業(yè)人士為管理事務付出了勞務。但同時必須承認的是，多數(shù)情形下，非專業(yè)管理人的勞務亦是從其營業(yè)或職業(yè)勞務轉(zhuǎn)變?yōu)闊o因管理勞務的。如此，無論是職業(yè)人士或者是非專業(yè)人士，其放棄的都是為他人提供有償服務的機會，管理人的機會成本喪失自不待言。并且，根據(jù)洛克的財產(chǎn)權勞動理論，因為每個人占有自己的身體，在物的生產(chǎn)過程中滲透了自己的勞動，而勞動會使物產(chǎn)生價值，根據(jù)自然法的公平正義的理念應該賦予勞動者財產(chǎn)權[11]。如此，管理人擁有通過因自己的勞動而獲得報酬的權利，無論其管理行為是否系職業(yè)范圍內(nèi)的活動，只要管理人通過其管理行為客觀上有效避免了本人的損失，便能夠證明其具有管理本人事務的能力，本人作為管理行為的受益人，從受益中分出部分利益補償管理人便理所當然。

3、肯定說的分析與證明

誠然，我國的無因管理制度在立法之初便有提升與維護社會良好風俗的重任，“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的傳統(tǒng)思想影響深遠。但正如人們所知，法律乃最低限度的道德，這對有道德立法之屬性的無因管理制度而言也不例外，我們可以通過法律去引導大眾樹立互幫互助的良好義利觀，但也必須堅守道德與法律的必要界限，不能過分的把這種社會責任寄托于法律。現(xiàn)實社會中，有許多為道德所倡導的事物，但這些事物并不一定能全部納入法律調(diào)整領域。這就是法律的特有屬性，也是法律同道德之間既相互適應又相對保持距離的內(nèi)在辯證關系[12]。再者，就拿儒家的道德觀而言，其所提倡的“君子喻于義”、“子罕言利”等道義觀，實質(zhì)上是站在“應然”的層面而提出的總體判斷與定性，其立基于人是一種超越性、道德性的存在。但特定到關乎人的本性的問題，傳統(tǒng)思想并非空談道德，并不認為道德決定人的本性，而是強調(diào)應當以人為本。

筆者認為，管理人的貢獻與努力所帶來的對報酬的合法期許不應被理想化的道德所否定，不能因懼怕道德的缺失而損害分配公平，在以權利為本位的民法中，那種與合乎理性的本性相一致的期許便具有一種道德上的必要性。立法者不能將人們能否獲得利益完全建立在是否符合高尚道德的基礎上，在以實現(xiàn)公平為使命的民事立法中，應樹立更大范圍的公平觀，充分保障本人的權利能夠有效實現(xiàn)的前提下，理應兼顧當事人各方利益的相對公平，畢竟實現(xiàn)利益的分配平衡才是民法所肩負的目的價值。

現(xiàn)代社會中，基于社會連帶，一個人難于或疏于照顧自己的事務，由此造成的財產(chǎn)損失，不僅為其個人經(jīng)濟上的損失，亦為整體社會在經(jīng)濟上的損失[13]。是故，管理人為本人的利益主動管理其事務，其行為實質(zhì)上是一種良好的社會公德的體現(xiàn)，這不僅可以保全或增加本人的利益，本質(zhì)上亦是對社會經(jīng)濟財富的保護，特別是職業(yè)人士從事職業(yè)活動過程中的無因管理行為，其對社會的經(jīng)濟發(fā)展更能起到良好的促進作用。無論是道德層面還是法經(jīng)濟學層面，鼓勵無因管理行為都具有顯而易見的必要性。因此，為增加無因管理行為，促進道德與社會經(jīng)濟建設，防止“不公平犧牲”的出現(xiàn)，法律必須通過確立合理的管理人報酬請求權，對實施了保護他人與社會利益行為的管理人予以保護，實現(xiàn)立法的社會意義。筆者認為，與拾得遺失物制度中的拾得人報酬一樣，管理人的報酬，不獨為辛勞報酬，而且為榮譽賞金[14]。

再者，無因管理制度中，管理人為避免本人利益的損失而負擔著較重的義務，如適當管理、通知、損害賠償?shù)取ｋm然依現(xiàn)有《民法通則》第93條之規(guī)定，管理人享有一定的必要費用求償權，但就《民通意見》第132條之規(guī)定看，所謂之必要費用，僅包括管理人在管理或者服務活動中直接支出的費用，以及在該活動中受到的實際損失。相對于其所負擔的義務，管理人的付出與收益仍不成正比。給予管理人報酬請求權，便成為平衡管理人與本人的利益的必要方式。對于需要幫助的本人而言，盡管其承擔了支付一定數(shù)額報酬的義務，但其亦得到了管理人的幫助，就總體看，本人的利益獲得了切實有效的維護。

值得說明的是，部分學者認為，承認管理人的報酬請求權將會帶來另一個嚴重問題，即如果這樣的一個權利不加限制的賦予無因管理人，人們?yōu)榱双@得報酬便會實施勞動的強制交易，即明知是他人事務，仍在不經(jīng)他人同意的前提下，以獲得報酬請求權為目的，將他人事務作為自己的事務管理。但依筆者之見，此觀點是值得進一步探討的。筆者認為，前述不法管理行為，實質(zhì)上為過度干預他人事務的舉動，并非無因管理，屬明顯的侵權行為，其不當之處自有侵權責任以妥當規(guī)制。

三、無因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的制度安排

1、報酬請求權產(chǎn)生的前提

為保護本人的合法權益，避免社會出現(xiàn)大量的不正當管理他人事務的情形，明確管理人報酬請求權存在的合理性后，有必要對報酬請求權的構成要件進行特別設定，以明晰報酬請求權產(chǎn)生的前提。

(1)管理人的行為須為合理的管理行為

管理人若主張報酬請求權，除了其行為滿足正當無因管理的構成要件外，其管理行為還需滿足如下要件：首先，管理人管理本人事務時所采取的措施必須能夠?qū)崿F(xiàn)管理目的或至少有助于目的的達成，并且其手段是正確的。其次，當存在多個能夠?qū)崿F(xiàn)管理目的的行為方式時，管理人應選擇對本人利益維護較為有利的一種。即通過方法與目的之關系的權衡后，應選擇更有利者而為之。最后，需要指出的是，當按照社會常識來推定管理的行為是否合理時，必須考慮管理人的管理知識水平。應當認識到，現(xiàn)實社會中管理人的管理知識水平并非一致且總能與本人的要求相適合，在他不具備足夠的管理知識時，只要他傾盡全力，就應當肯定其管理行為的妥當性。但是，當管理人于管理的事務擁有超越一般社會公眾的知識水平，其卻按社會常識進行管理，從而未達到理想的管理效果時，就不應認定其行為的合理性，排除其報酬請求權或適當減少其報酬。

(2)管理行為須帶來有益結(jié)果

無因管理中，因必要費用的支出、管理行為的失敗等原因，本人因管理行為而支出大于獲益亦是可能。此時，如果法律仍賦予管理人報酬請求權便不免有失公允。異曲同工的是，《1910年救助公約》中被確認的十分著名的救助普通法原則“無效果，無報酬”原則便指的是，救助人對遇險船舶和其他財產(chǎn)的救助，取得效果的，有權獲得救助報酬；未取得效果的，無權獲得任何款項。是故，依公平正義的理念，唯有當管理人的行為為本人帶來有益結(jié)果時，管理人方能享有報酬請求權。應當說明的是，此處所謂的有益結(jié)果包括了財產(chǎn)的積極增加與消極增加。

(3)管理人未放棄報酬請求權

眾所周知，法律允許權利人在不損及社會與第三人利益的前提下自由處分自身權利。因此，當法律認可管理人的報酬請求權后，并不阻止對自身擁有著較高行為道德要求的管理人拋棄法律所賦予的報酬請求權。且出于誠信，當管理人作出贈與或放棄報酬請求權的意思表示后，其報酬請求權自當不可恢復性的消滅。是故，當本人有證據(jù)證明管理人是出于贈與的意思表示而實施無因管理或?qū)嵤┕芾硇袨楹蠓艞増蟪甑?，管理人將不能享有報酬請求權?/p>

2、報酬數(shù)額的確定

為防范他人為獲取利益而濫為本人“管理事務”之侵害行為的發(fā)生，明晰了報酬請求權產(chǎn)生的前提后，仍有一重要的問題是必須解決的，即管理人之報酬以何為限。

筆者認為，管理人的報酬應僅限于其付出勞務的部分，特別是在只有勞務付出的情況下，管理人對其勞務的付出享有報酬請求權。例如，管理人甲為長期在外打工的鄰居乙修復欲垮塌之圍墻。此種情況下，對于材料費、車費等可以由現(xiàn)行《民法通則》第93條等進行救濟。但對于甲的勞動付出則需通過無因管理的報酬請求權予以保障。至于報酬數(shù)額，應當分情況綜合予以考慮。首先，如果甲自身本為建筑工人，且參與了圍墻的修建，那么其勞務付出則屬專業(yè)人士提供的專業(yè)服務。于此，本人需要支付之報酬則應該是其為了得到與管理行為或者服務活動相類似的勞務，在無因管理行為或服務活動發(fā)生之時間與地點，雇傭此類相關專業(yè)人士通常情形下所應當承擔的必要費用。其次，對于非專業(yè)勞動付出的報酬數(shù)額的確定，則應根據(jù)當?shù)匾话銊趧召M用、雙方當事人的經(jīng)濟狀況等合理的客觀標準予以綜合考慮，同時賦予法官一定的自由裁量權，由法官酌情確定。上例中，管理人甲并非相關專業(yè)人士的情況下，其因修復本人之圍墻而奔波雇傭建筑工人、購買建筑材料、監(jiān)督施工等耗費的時間與勞動的報酬則應適用前述標準。應當提出的是，為抑制報酬請求權所可能帶來的弊端，此種情形下，可以規(guī)定相對較低的報酬比例。最后，管理人報酬的數(shù)額，還應當以本人所獲得的利益減去為實現(xiàn)管理人的求償權所支出的費用后剩余的利益為上限。唯有如此，方能在對管理人給與一定的經(jīng)濟鼓勵，督促其為本人提供更為高效的管理服務時，較好的平衡管理人與本人的利益，于情于理都較為妥當。

3、無因管理人報酬請求權的制度安排

當管理行為合理且為本人帶來有益結(jié)果時，除管理人作出贈與或放棄報酬請求權的意思表示外，管理人可以要求本人支付報酬。

當管理行為是管理人在營業(yè)或執(zhí)業(yè)過程中實施的專業(yè)管理時，其報酬則為，本人為了得到與管理行為或者服務活動相類似的勞務，在無因管理行為或服務活動發(fā)生之時間與地點，雇傭此類相關專業(yè)人士通常情形下所應當承擔的必要費用。

當管理行為為非專業(yè)管理時，管理人的報酬應根據(jù)當?shù)匾话銊趧召M用、雙方當事人的經(jīng)濟狀況等合理的客觀標準予以綜合考慮。

報酬的數(shù)額，均得以本人所獲得的利益減去為實現(xiàn)管理人的求償權所支出的費用后剩余的利益為限。

【注釋】

① 《荷蘭民法典》第200條第2款規(guī)定，“管理人在營業(yè)或執(zhí)業(yè)過程中實施事務管理的，可在合理的范圍內(nèi)，根據(jù)管理期間此類活動通常可收取的費用獲得進一步補償?shù)臋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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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余華；校對：蔡玲)

Theory Review and System Arrangment of Right to Remuneration of Negotiorum Administrator

PENG Xi-haiYANG Shao-bing

(SchoolofLaw，XiangtanUniversity，XiangtanHunan411105)

Abstract:In terms of existing negotiorum gestio system in China，and due to the infwencing concept of "The gentleman ashamed to talk about money"，which did not admit the administrator right to remuneration，it has caused the unfair phenomenon of sacrifice. To balance the administrator and personal rights，obligations， encourage negotiorum gestio act，the law should admit compensation claims. At the same time，to curb compensation claims may lead to abuses，the claim shall be only will give reasonable management behavior and bring himself to the interests of managers. For the amount of compensation，in to distinguish whether managers for professionals，on the basis of should be with oneself of minus for managers of the cost of claims after the residual interest in the limit.

Key words:negotiorum gestio；right to remuneration；system arrangement

DOI：10.16546/j.cnki.cn43-1510/f.2016.03.014

·收稿日期：2016-02-19

基金項目：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連帶責任司法裁判與執(zhí)行研究”(項目編號：11ZDB073)、湘潭大學訴訟法學研究中心開放課題“連帶責任的司法裁判”(項目編號：10fx06009)

作者簡介：彭熙海(1963-)，男，湖南湘鄉(xiāng)人，湘潭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博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債權

【中圖分類號】DF5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1361(2016)03-011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