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澤時
(貴州師范大學(xué) 法學(xué)院,貴州 貴陽 55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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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與政府:清水江流域“皇木案”新探
程澤時
(貴州師范大學(xué) 法學(xué)院,貴州貴陽550001)
摘要:重新、準確地解讀《皇木案稿》,并結(jié)合明代《新鐫法家透膽寒》中的皇木采買訴訟詞稿,把“皇木案”放在明清時期沅水上游的黔湘之間的史地空間范圍內(nèi)研究,認為明代湖南商辦皇木,基本遵循了自愿、平等原則;清代湖南官辦皇木,亦以自愿、平等的采買為主。歷史自發(fā)地選擇了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這就是平等自愿的市場交易原則的固有歷史基礎(chǔ)。
關(guān)鍵詞:皇木;清水江文書;采買;市場;政府;
“皇木案”是所謂的“清江四案”之一。與另外的三案比較,沒有直接、充分的文書材料證明它是一個或一系列的詞訟案件。迄今發(fā)現(xiàn)的相關(guān)材料主要有四:一是錦屏縣民間流傳的《皇木案稿》;二是中國科學(xué)院圖書館收藏的《采運皇木案牘》[1];三是王振忠所收集徽州文書中的《清代佚名商編路程抄本》[2];四是明清實錄和川黔湘三省方志等零星史料。其中的公開《皇木案稿》主要是康熙三十八年(1699)三月湖南布政使王道熙的“嚴禁藉民私派以安民生事”告示、乾隆十一年(1746年)湖南巡撫楊錫紱的“為嚴禁辦木累商之弊、以肅官常事”告示、乾隆十二年(1747)七月工部對湖南巡撫楊錫紱向工部的“為請定稽查辦木之遲延以速公務(wù)事”奏文的批文。該三文是錦屏縣山客李榮魁、樂定邦、張老歐于道光七年(1827)七月十五日在貴州布政使衙門抄錄的[4]。三份官文書,主要涉及經(jīng)辦湖南省“皇木”任務(wù)的官員們的四弊,導(dǎo)致“皇木”到京遲延。因工部批文中提及有“緣桅、斷二木,近地難覓,須上辰州以上沅州、靖州及黔省苗境內(nèi)采取”一句,有學(xué)者認為可以湖南省“皇木”采辦情弊的資料能“用以論述貴州的歷史”(即推測貴州清水江地區(qū)也曾發(fā)生類似情況),有學(xué)者認為此處“黔省苗境”就是“溯沅江而上的貴州清水江苗族、侗族地區(qū)”[5]。學(xué)者們力圖在史實考證上,把清水江文書的保存地和明清皇木采辦聯(lián)系起來,反映出“視域錨點本位”情結(jié)和局限,似乎對皇木案的意義揭示方面關(guān)注不夠。法律史學(xué)如同一枚硬幣,史實考證和意義揭示是其兩面,不可須臾分離。本文一方面對三份官文書,并結(jié)合《采運皇木案牘》《清代佚名商編路程抄本》,重新解讀,另一方面援引明代湖南的訟師密本《新鐫法家透膽寒》等資料,試圖對此提出新的商榷意見,即應(yīng)該把“皇木案”放在明清時期沅水上游的黔湘之間的歷史和地域空間范圍內(nèi)研究,不應(yīng)糾結(jié)于“皇木案”是否曾發(fā)生在清水江流域錦屏、天柱一帶的苗境,并進行適度的法意揭示。
一、清代《皇木案稿》的重新準確解讀
所謂《皇木案稿》只包含若干份官府文書,并無訴訟詞稿。托名為案而無詞訟稿,有些名不符實。筆者依據(jù)已經(jīng)公開發(fā)表的三件官文書,作一個深入、細致的體系化的解讀。
(一)“嚴禁藉民私派以安民生事”告示
湖廣湖南等處承宣布政使正堂·加二級王
為嚴禁藉民私派以安民生事。照得湖南從前辦買部桅、斷、架、槁等木,皆分派九府州縣購買,以致不肖官員藉名私派,有累民生。自本司蒞任,於三十七年奉文復(fù)辦桅、斷二木,因思若循向例分辦,雖嚴加禁飭,難免陽奉陰違。是以詳明督撫兩院,竟動支庫錢糧,委員于黔苗廣產(chǎn)木植地方購買,押解其所需運費,飭令則於額定木價內(nèi)樽節(jié)應(yīng)用,*“樽”,通“撙”,“抑止”之意。絲毫未涉民間,在案。茲於三十八年又奉部文,以桅、斷二木,內(nèi)外各需用正多,每年解送,二年十月內(nèi)按奉部行則,照三十七年之例,詳委辰州同知高文泋,領(lǐng)支司庫餉購買押運,并通行該府州縣嚴禁,不得假辦木名色,私派民間,察出定詳參在案。誠恐不肖官員,以愚民可欺,仍蹈陋習(xí),私行派累,合再出示諭。為此,仰各屬軍民士庶人等知悉,今年奉文辦運桅、斷二木,本司已經(jīng)動發(fā)庫銀,照三十七年例,交給委員承領(lǐng)購買,即令該員揪筏押運前進,并不分九州府縣購買。如地方官役藉名辦買,私派累民者,許即據(jù)實,赴司控告,則時詳。
康熙三十八年三月日*《皇木案稿》,《康熙三十八年湖南布政使告示》。
該告示主要內(nèi)容為“湖南從前辦買解部桅杉架槁等木,皆分派九府州縣購買,以致不肖官員籍名私派,有累民生”,所以“詳明督撫兩院,竟動支藩庫錢糧,委員于黔苗廣產(chǎn)木植地方購買”。清康熙三十四年起,就一直動用正項開支采辦皇木[6]。
康熙五年設(shè)立錦屏縣,隸屬貴州黎平府。雍正四年(1726)天柱縣由湖廣靖州改隸貴州黎平府。因此,該告示在雍正四年以前的錦屏縣、天柱縣一帶是有法律效力的。
問題是這里的“黔苗廣產(chǎn)木植地方”指的是什么地方?從水運條件看,應(yīng)該不僅包括清水江流域,而且更應(yīng)包括氵舞陽河流域。氵舞陽河流域的鎮(zhèn)遠、施秉等地進入中央管轄較早,且早在明朝就有采辦皇木的記載。但是,有清代的民間文獻資料可以證明:卦治、王寨、茅坪三寨以上的清水江流域,確為皇木出產(chǎn)之地:一是《清代佚名商編路程抄本》,明確地記載了卦治至托口的水路程[2];二是《采運皇木案牘》,記載了乾隆四十二年湖南省例木的主要采辦地點為湖南常德、托口和貴州“三寨”,且明確記載“楚南解京例木,在貴治之毛坪、王寨、卦治等產(chǎn)木地方豎旗采辦,久經(jīng)通行在案”[1]。
(二)“為嚴禁辦木累商之弊、以肅官常事”告示[3]9-11
該告示是湖南巡撫楊錫紱于乾隆十一年(1746年)發(fā)布的。從屬地管轄原則出發(fā),湖南巡撫也不能把該告示“飭發(fā)”到貴州省境內(nèi),自然它對于貴州省的天柱、錦屏一帶沒有法律約束力。
該告示表明:一是湖南省委派府佐等官員“領(lǐng)帑”,親赴辰沅上游一帶產(chǎn)木地方,照依民間時價,運至常德府的德山河下;二是湖南省所采辦的“皇木”匯集在常德,由此扎簰啟運至京;三是經(jīng)理采辦官員,假借采辦“皇木”名義,在常德扎簰之處,“短價硬買”過往的客商木簰中的大木,倒賣謀私利。為求免累,木商被迫向官員行賄。四是湖南巡撫允許客商到湖南巡撫衙門“呈首”,或到附近府縣衙門“出首”,控告經(jīng)理采辦官員。這類訴訟,應(yīng)該發(fā)生在湖南省境內(nèi),后文詳及。
假設(shè)在常德被擾累的客商之木,包括從卦治、王寨、茅坪三寨所購買的苗木,也是下游“水客”受累,并不直接損害到上游山客的利益,何以錦屏苗民李榮魁等加以抄錄呢?
這里“辰沅上游”,應(yīng)該是辰水、沅水的上游。辰水是在湖南省辰溪縣匯入沅水左岸的沅水支流。沅水源出貴州省的龍頭河和重安江,流經(jīng)黔東、湘西,至黔城以下始稱沅江,入洞庭湖。從河源到黔陽的清水江為沅水上游。從自然地理意義上,“辰沅上游”包括錦屏、天柱一帶的清水江流域。但是從行政區(qū)劃上講,乾隆十一年錦屏、天柱已經(jīng)隸屬貴州省。據(jù)《采運皇木案牘》記載,湖南省例木委員英安曾派差役到三寨、凱里、都勻?qū)ぴL桅木,并在靖州采購部分桅木。[6]621-622
(三)工部對湖南巡撫楊錫紱給工部的“為請定稽查辦木之遲延以速公務(wù)事”奏文的批文[4]
該批文的抄件較長,其行文結(jié)構(gòu),依次包括四部分:第一部分是復(fù)述湖南巡撫楊錫紱向工部的“為請定稽查辦木之延遲以速公務(wù)事”奏議;第二部分是內(nèi)閣及工部的對楊錫紱的奏議的逐條評議及采納情況;第三部分是內(nèi)閣上奏乾隆皇帝后得到的圣諭“依議,欽此”;第四部分交代抄錄者及抄錄時間。第一部分是完整復(fù)述;第二部分把楊錫紱的奏議進行條分理析,一一評析,提出批復(fù)意見,以便乾隆皇帝御覽核準。因而,內(nèi)容有轉(zhuǎn)引和摘引所致的重復(fù)之處,影響解讀。
分析該抄件可以看出:
(1)湖南省額辦解京的皇木的規(guī)格、數(shù)量、費用和開支渠道:桅木二十根,斷木三百八十根,架木一千四百根,桐皮槁木二百根。共需木價銀三千九百五十二兩零,從正項錢糧(即“帑”)中支付。
(2)“幫木”。額辦解京的皇木數(shù)量規(guī)格是確定的。但是,沿途運輸中難免出現(xiàn)“磕觸傷損”,為了保質(zhì)保量地運送到京,需要“購買幫護”,以作預(yù)備。即在額定數(shù)量之外,要多采買運輸一些皇木。此即所謂的“幫木”。
(3)承辦的同知、通判等官員的“四弊”。一是苗地強買勒押之弊:不問民之愿賣與否,將樹木混行號記,給價砍伐;二是常德勒買商木之弊:在客商販運的杉木中,選擇架、槁大木號記,輕價勒買;三是多帶漁利之弊:夾帶私木,到江蘇、江西、浙江等江南一帶逗留私賣,從中漁利,耽誤到京行程。“幫木”成為官員夾帶私木的借口;四是沿途逗留之弊:風水阻隔是不可抗力,但是往往承辦官員借此逗留私賣。
(4)內(nèi)閣和工部提出并得到乾隆批準的治弊對策:
一是防治苗地強買勒押:先在聚木行市之地采辦,辦不足數(shù),須在苗地購覓,委員務(wù)必知會地方官,詢問苗民情愿,然后照依時價砍伐。湖南巡撫應(yīng)嚴飭地方官并該管道府等,不時稽查,如承辦之員有仍前買押勒等弊,該撫即行指名題參。倘該各官徇隱不行揭報,一經(jīng)查出亦即一應(yīng)究參,交部分別議處;二是防治常德勒買商木:命令承辦官員,會同武陵縣知縣,將架、槁二木在于常德河下,公憑木牙平價采買,不許委員自行號記。三是:防治多帶漁利:如額辦皇木數(shù)目之外,必須備帶幫木的,務(wù)將額外并幫木數(shù)目,于所給批牌內(nèi)逐一填注,運至辰關(guān)之日,飭令辰永沅靖兵備道照牌內(nèi)數(shù)目,親臨查點。如有夾帶私木,查出即行入官,并將該解員照例查參。四是防治沿途逗留:沿途江蘇、江西、浙江、山東、直隸等省督撫,飭令地方官,照糧舡銅船之例,催攢出境。或有風水阻滯等事,該地方官出具切實印結(jié)報部。本省督撫移咨湖南,并咨報臣部備案。如有解員在途無故逗留私賣等弊,令地方官即行據(jù)實揭報請參。倘地方不嚴催攢,以及徇隱所報不實者,查出即行一體參處。
由于常德之后的沿途跨越多省,非湖南巡撫可以稽查,因此必須上報工部和內(nèi)閣,請求通飭各省督撫,沿途催督湘辦皇木速運進京。
這里的“緣桅、斷二木,近地難覓,須上辰州以上沅州、靖州及黔省苗境內(nèi)采取”,較之巡撫告示中“辰沅上游一帶產(chǎn)木地方”,更加具體。乾隆初年,辰州即辰州府(今沅陵縣),隸屬辰沅永靖兵備道。沅州即沅州府(治芷江),領(lǐng)黔陽、麻陽二縣,隸屬辰州府。靖州即靖州直隸州(今靖縣),領(lǐng)會同、通道、綏寧3縣。結(jié)合起來,所謂“黔省苗境”,可能包括四個部分:一是沅水支流之一的錦水的上游的銅仁府境內(nèi),包括今松桃、江口縣一帶;二是沅水支流之一的氵舞水的上游的鎮(zhèn)遠府,包括今黃平、施秉、鎮(zhèn)遠、玉屏縣一帶;三是沅水支流之一的清水江流域,今天柱、錦屏、劍河、臺江縣一帶;四是沅水支流之一的渠水上游黎平府,今黎平縣中潮、洪州一帶。由此看出,清水江流域只是其中之一。
綜上可以看出,苗地強買勒押皇木之弊,可能與天柱、錦屏等黔省苗地相關(guān)。但是迄今未發(fā)現(xiàn)直接的訴訟案稿資料。只是道光七年錦屏苗民李榮魁等在一份呈送黎平知府請求禁革低潮銀的稟稿中,提及“國朝雍正張巡憲,校立歸總木市,在于黎屬茅坪、王寨、卦治,三江值年,??唾I賣,上下商販及湖南委員采辦皇木,均止該所,成規(guī)已久”[3]77。即湖南委派采辦皇木官員曾到茅坪、王寨、卦治三江木行采買。李榮魁等抄錄以上官文書,目的何在?或許是預(yù)防,一旦湘省承辦官員進入錦屏一帶苗地采買,錦屏苗民李榮魁等抄錄為據(jù),以圖對抗可能發(fā)生的擾累。
二、明代《新鐫法家透膽寒》中的皇木訴訟詞稿的解讀
《歷代珍稀司法文獻》第十一冊收錄了明清訟師秘本八種,其中就有明代署名“湘間補相子撰”的《新鐫法家透膽寒》。其第十三卷《苗木竹菓》中收錄了11件案詞稿,其中提及“皇商”“皇木”“御商”“御客”的詞稿有4件案。該書十六卷以及《透膽寒自序》,都沒有透露出作者的任何信息,也沒有透露每件詞稿的原被告姓名、案件發(fā)生地,從“湘間補相子撰”的署名,推斷編者為湖南籍,尚難為確憑。
據(jù)考證,明代采辦皇木的斧手,均是從湖廣辰州府招募而來的。清初康熙年間張德地便援引舊例要求從湖廣辰州府招募200名斧手來川[7]。斧手安全、有效地砍伐巨木,是需要長期技術(shù)經(jīng)驗積累的,也證明湖廣辰州是長期和重要的皇木采伐地之一。明朝湖南盛產(chǎn)木材,木材是重要商品之一。明隆慶《岳州府志》卷十一《食貨志》載“油杉、香樟二木甚巨,出桑植、茅岡”。乾隆《辰州府志》載“曰杉,似松而直,葉如針刺,梁棟之至美者,皮亦可代瓦”。同治《沅州府志》載“杉,性直,有赤白二種,作宮室棺槨俱良”。沅州所產(chǎn)的杉木,可以作為皇宮、皇陵建筑之用,即“皇木”。光緒《靖州鄉(xiāng)土志》載:“耕鋤石骨論生計,仰食惟天樂有涯;斫木青山爭利市,摘茶白露鬧鄰家”,表明木材是靖州重要商品之一。
明清以來就有“三省苗”的說法,指貴州、湖南、廣西一帶的苗疆。乾隆《辰州府志》卷十六《平苗考》九載“湖南紅苗自明朝以來,負固不服”。因此,《新鐫法家透膽寒》。其第十三卷《苗木竹菓》所謂的“苗木”,可能也指沅水上游一帶出產(chǎn)的巨木,亦或就指明至清初仍屬湖廣的天柱、錦屏等一帶。
基于以上輔證材料,姑且把涉及皇木訴訟的4件案詞稿,設(shè)定在湘省的名上,也算“持之有據(jù)”。
今天,在黎平縣高稼村的半坡上還留有3株樹高近50米,胸徑1米開外的“仙女杉”。在錦屏縣文斗下寨的田坎上,聳立一株樹高35米,胸徑1.6米的“皇杉”。此寨還有一處“皇木坳”的山地[5]。因此,《新鐫法家透膽寒》第十三卷《苗木竹菓》中的“苗木”應(yīng)主要指沅水上游的湘黔交界的苗地出產(chǎn)的苗木。
明代采辦皇木有三種形式:官采、商采和進獻大木?!缎络澐彝改懞匪珍浀纳婕盎誓驹V訟詞稿,屬于商采中的糾紛?,F(xiàn)逐一解讀:
(一)《冒砍巨木告》
冒砍巨木告 謀巨木不遂,混寓前插苗木年月,砍伐一半。
為假冒皇商、白伐巨木事。朝廷無剝民利己之為,真皇商亦不強佔。土豪有謀彼霸此之勢,典苗約遂敢吞喬。豪惡某某,涎身巨木萬株,鉆典小苗一契,包羅界段,倒寫年時,陡統(tǒng)群兇,橫砍一半??诜Q皇木,賽貔貅,簰頭斷頭天頭,勢出土豪,似虎賁,人膽財膽惡膽。切典在十年之內(nèi),不過拱把之材,而伐佔百歲之興,現(xiàn)具披云之幹。剿豪究佔,誅偽安良。告。
訴其大木皆子傳父業(yè),栽新苗小木,若力分一半,今照伊父舊插小木契砍伐
為生則順、死則欺、小則讓、大則佔事。萬物以契為憑,豈故筆故人,而業(yè)不可執(zhí)。豪棍以訟為佔,縱分新分舊,而約不可抄。土豪某某,承父木山,身亦承父典約,巨木一萬,各獲五千。詎豪機乘身典某某,舊插杉苗力分,生隙爭衡,強抹巨木典文,捏詞罩佔。據(jù)典分數(shù)召斫,非強抹契。誣天拘詞,有坐。訴[9]199。
該詞稿包括兩部分,一告詞,一訴詞。告詞應(yīng)該是起訴狀,訴詞是辯訴狀,正反攻防對應(yīng)(下同)。所云“披云之幹” 的“巨木萬株”,當是夸張之辭,該詞稿是經(jīng)過整理加工的,不是第一手的訴訟詞稿,與清水江文書中的詞稿有區(qū)別。
先看告詞。原告有巨木萬株,被告垂涎欲得不能。但是,原告曾經(jīng)向被告出具典契,把栽種的十年以內(nèi)的活立木(不包括巨木)典賣與被告。被告把原告所出具的“典小苗一契”篡改,把界址擴移至包含巨木,把出典日期“倒寫”向前。并帶人砍伐一半,聲言供應(yīng)“皇木”。
再看訴詞。被告辯稱不存在篡改的“抹契”行為,依據(jù)“典分數(shù)召斫”,砍伐一半是正當?shù)?。因為典價一般為斷賣價的一半。存在兩份新舊兩份典契,原告只承認新苗小木的典賣契,不承認有“巨木典文”(即“強抹”)。事實上,原告的巨木是“子傳父業(yè)”,被告也是承繼父親的典約權(quán)利,不能因為被告父親身故,而“死則欺”。原告已經(jīng)把舊插杉苗的“力分”出典出去了,于是原告誣告。所謂“力分”,是與“土分”相對的。山土的主人把山土佃與“栽手”栽種,成林之后土主和栽手均分林木,故有“力分一半”。佃戶(人)因栽種撫育管理而享有的收益,稱作“力分”。
從詞稿看,即便被告是“皇商”,也是依據(jù)典約、佃約采買,并無強買情節(jié)。被告只是按照約定份額,將巨木“砍伐一半”。
(二)《改券伐木告》
改券伐木告 商拚木山、界小塢改做大溝
為借甲佔乙、得隴望蜀事。拚一鬮砍二鬮,雖皇商不是虐,改小字為大字,即懦漢敢上塢。豪商某某,口稱御客,勢壓鄉(xiāng)民。涎身承祖巨木一號,連界兩鬮,豪值百金,僅拚一段。拚契西至小塢,詎豪改作大溝,界印套鑄身模,任惡移鬮變號。改一字可當百金,廢五刑不容十惡。告。
訴百金盡棄山木、契無棄西留東字樣,又非改跡剜補,何為強佔。此訴。
為誣殺商命事??衬緫{拚契,界號印信行。捏改字,電察難瞞。誣移鬮,斧號可對。豪惡某某,承祖木植,與某某水界相連,計數(shù)三千,議價一百,出拚與身,并無遺款。比即豪自行界,斧印昭然。當憑中證兌銀,拚契確據(jù)。初無小塢大溝之辨,更無棄東留西之語,陡誣改字佔鬮,謊從天落。且捏套文鑄號,冤自迷霧。刀筆一詞,欲騙百金生毒意,鍰書千款,首嚴十惡在陰謀。訴[9]200。
原告訴稱,其與被告御商簽訂“拚契”,約定砍伐范圍,西至小塢。塢,為四面高中央低的山地,是顯著的地理特征。并沿界線之上的樹木上打上原告的斧印,作為“界印”。但是,被告把原告出具的“拚契”上的“小塢”,改成“大溝”。且按照原告留在樹上的斧印痕跡,套鑄出原告的斧印模樣,在“大溝”一線打上斧記,“移鬮變號”,把原告的“承祖巨木一號”,圈進去砍伐了。
被告辯稱,“砍木憑拚契,界號印信行”,是公認的習(xí)慣規(guī)則。捏改契據(jù)字句,很容易察覺;陶鑄移鬮,可以通過斧號比對出來。被告主張,原告出賣砍伐的木植與“某某水界相連”,數(shù)量價格約定明確,出拚與被告,并無“棄東留西”“西至小溝”等“遺款”??苯鐣r,是原告自己打上斧印的。向原告付款,經(jīng)憑“中證”。明顯是原告在誣陷被告。
可見,皇商御客必須同木植主人簽訂“拚契”,遵守交易規(guī)則砍伐。但在清水江文書中,尚未發(fā)現(xiàn)有“拚契”。*迄今發(fā)現(xiàn)的明代徽州文書中,有“拚約”。岸本美緒認為,雇人砍伐山林在徽州稱為“拚”。就筆者所引訴訟詞稿來看,“拚”最重要的義涵應(yīng)該是從他人手中賣得有明確邊界的成熟山林樹木,因此才可以雇人砍伐。參見(日)岸本美緒:《貴州山林契約文書與徽州山林契約文書比較研究》,張微譯,《原生態(tài)民族文化學(xué)刊》2014年第2期。
(三)《冒騙萬木告》
冒騙萬木告 拚價未足,木出水際,嗔取受辱
為客假御名、騙陷國稅事。御商原不為害,而竊其名為害。山稅何以為資,而貨其木為資。木騙則稅傷,名竊則毒商。極惡某某,涎身喬木,幾萬幾千,僅銀十兩,壓書拚契。豪云俟領(lǐng)工部之銀,足價幾百。孰意木至水際,竟乏分文。可伶價一兩不與一分,更慘木一株便伐一百,果為皇朝採用,身亦何言。若遭豪惡騙吞,憲有正法。告。
訴契足伐木,已次增價,中券存據(jù)
為木價樓上樓、訟詞影中影事。木價足而開山,加增無已,騙銀侈猶封木,誣控何辜。極惡某某,以木為餌[釣]銀物,仗詞為殺客刀。身蹇落套,拚木數(shù)千,豪具契文,兌價幾百。開山時,挖水時,出水時,曾經(jīng)三騙。兇扭勢,堆簰勢,告騙勢,難逭五刑。訴[9]200-201。
《兩宮鼎建記》記載:“凡木商運到木植,部例會估給價”[10]21。該詞稿所稱“俟領(lǐng)工部之銀”,可能并非虛言。
原告訴稱,被告御客相中了原告的價值“幾萬幾千”的喬木,御客僅交付“十兩銀子”(應(yīng)該是約數(shù)、概數(shù),形容數(shù)量之少),就“壓”(勒押、強迫)原告向原告書寫和出具“拚契”,并承諾一旦領(lǐng)足“工部之銀”,補足價款(可能寫在契約之上)??墒悄静耐现了?,竟然不付分文。
被告辯稱,已經(jīng)足額支付了價款,才被允許“開山”砍伐的,但是原告三次要求“加增”價款,分別是“開山時,挖水時,出水時”。木材運輸依靠山間溪流運輸,需要足夠水深和流速,需要臨時圍堰調(diào)節(jié)水量。即在拚契所約定的價款之外,被搕索三次。
由此,皇商似也有“強龍壓不住地頭蛇”的時候,雙方利用詞訟進行博弈,以增進各自的利益份額。
(四)《木商違禁告》
木商違禁告 有客私帶禁木,牙人出首
為實首禁木事。禁木非御商不採,首詞非贓證不呈。豪商某某,巨木數(shù)萬,財堪敵國,殷傲王侯。禁木數(shù)千,勢敢違條,欺法律。身系牙行,贓確何辭舉首。豪犯違旨,憲綱勿貸剿誅。告。
訴牙人害客,誣首私藏禁木。
為妒不投行、誣首違禁事。禁木不產(chǎn)于仇口,違條須據(jù)於實贓。奸牙某某,向陷身本千金,險塞江關(guān)百稅。今嗔商去,惡行故捏詞藏禁木。吁憲天親臨蹈驗,贓空反坐服誅。訴[9]204-205
這里的“禁木”應(yīng)該是明朝工部需要的高規(guī)格的大木。宣德九年(1434年)六月,“行在工部尚書吳中奏:湖廣采木山場,永樂中禁民采伐,比年犯禁者眾,木材殆盡。及朝廷需材,乃深入險阻,疲勞人力,乞敕湖廣三司仍加禁止”??梢?,“禁木”于明代永樂中期就開始了。明代湖廣省的岳州、辰州、道州(今屬湖南省),是重要采木山場,應(yīng)被禁伐大木。
原告牙行主張,禁木只能御商采買,被告不是皇商,屬于“私帶禁木”,違反圣旨和國法。
被告木商辯稱,原告牙行因木商離開牙行而生怨怒,誣陷被告木商。木商投宿牙行,可以給牙行帶來傭金等收益。被告木商曾經(jīng)攜帶千金巨資,投寄原告牙行,遭到陷害,影響到江關(guān)各種稅收的征收。
由此,盡管“禁木”皇家壟斷,禁止市場自由流通,但是,木商投宿牙行,是有選擇自由的。
綜上四案、計八件詞稿的解讀,采辦皇木的御客并沒有特別權(quán)力,他們與山主、木主、牙行的交易和博弈,都是依據(jù)契約文書,遵循交易習(xí)慣規(guī)則,依然要恪守“民憑字約”的規(guī)則。萬歷二十四年(1596)采辦建造乾清宮、坤寧宮的木材,負責此事的營繕司主事賀盛瑞,對采辦皇木的木商講:“一,不許指稱皇木,希免各關(guān)之稅。蓋買木,官給平價即是。交易自應(yīng)行抽分,各主事木到照常抽分;一,不許指稱皇木,搕撞官民船只,如違,照常賠補;一,不許指稱皇木,騷擾州縣,派夫拽筏;一,不許指稱皇木,攙越過閘;一,木到張家灣,部官同科道,逐根丈明,具題給價,今不給預(yù)支”[10]21。這里,“官給平價”應(yīng)該是指“逐根丈明,具題給價”,而不是針對皇商向苗民采購環(huán)節(jié)的。
筆者沒有搜集到明代湖南關(guān)于皇木的詞訟案件,但是,清代湖南的確發(fā)生過普通木商控告官辦例木委員的案件。據(jù)《宮中嘉慶朝奏折》記載,嘉慶十九年閏二月,湖南常德府桃源縣民翦元吉、與湖北江夏縣民劉泰和,赴京呈控湖南例木委員,私設(shè)關(guān)口,抽取木植,并苛索規(guī)禮銀錢[6]630。
三、“皇木案”法意揭示:平等自愿的市場交易原則的歷史基礎(chǔ)
以上主要涉及“皇木案”的史實考證方面。下文主要就“皇木案”的法意揭示方面作一點探討。平等自愿是近代西方民法基本原則,是在清末法律近代化移植過來的民法理念。中國的民法教科書言,必稱羅馬法,絕不溯及中國固有民法材料。本文對“皇木案”的探討,旨在闡發(fā)其中蘊含的現(xiàn)代性的法律因子和元素。平等自愿理念,雖然西儒對之有過深刻的倫理和哲學(xué)立論,但是依然可以從我國明清數(shù)百年的市場交易歷史材料,找尋到我們接受平等自愿原則的歷史自身根據(jù)。
(一)“物皆無主,法亦空彰”[9]202
“物各有主”,是交易的前提。在《新鐫法家透膽寒》第十三卷《苗木竹菓》中收錄一份《越界強吞告》的告詞,其主旨句就是“為物皆無主,法亦空彰事”?!拔锝詿o主,法亦空彰”,采用“否定后件,推出否定前件”的形式邏輯規(guī)則,就會得出“法彰,則物皆有主”的結(jié)論。
在清水江文書的訴稟稿中,也多次出現(xiàn)過“為物皆無主,法亦空彰事”[11]83,155??梢娭辽僭谠A師們的觀念中,國法是應(yīng)該保障物主的權(quán)利的。在清末民初的清水江文書中就出現(xiàn)過“業(yè)權(quán)”和“主權(quán)”的觀念和表達。[12]
先秦法家之一慎到有個著名譬喻和論斷,即“一兔走,百人追之。積兔于市,過而不顧。非不欲兔,分定不可爭也?!庇纱怂坪蹩梢约s略看到,發(fā)軔于先秦法家的“法權(quán)”觀念,一直通過訟師進行傳承,并向民間輸送。但是,法家的“法權(quán)”觀念是維護皇權(quán),不限制皇權(quán)的。這與儒家經(jīng)典《詩經(jīng)》中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是一致的。中國傳統(tǒng)法律思想中的儒家和法家在約束皇權(quán)問題上,都是有理論缺陷的。
(二)充滿張力的財產(chǎn)法權(quán)的“二層結(jié)構(gòu)”:物主+人主
“物各有主”的私權(quán)觀念,一般地是獲得皇權(quán)和法律保護的,但有時會受到皇權(quán)的壓制和侵害。不過,普通商人,也會與皇權(quán)“爭利市”,與皇帝分享經(jīng)濟利益?;蕶?quán)往往以禁令的形式,維護自身的利益。前文提及明永樂中在湖廣采木山場“禁民采伐”。清順治十四年下詔“禁止官民采用楠木”[7]。前禁區(qū)域,后禁樹種。其理據(jù)還是《詩經(jīng)·小雅·谷風之什·北山》所云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后世競相傳頌。春秋時期魯國左丘明《左傳·昭公七年》:“故《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漢代司馬相如的《難蜀父老》也轉(zhuǎn)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清水江文書的訴稟稿中也有引用的。[11]155
這樣就存在財產(chǎn)法權(quán)的“二層結(jié)構(gòu)”:其頂層是皇權(quán),皇帝擁有“絕對”的所有權(quán),擁有隨時“吞噬”官民的業(yè)產(chǎn)的無限權(quán)能。“物主”之上有“人主”;其底層才是構(gòu)成市場交易基礎(chǔ)的“物皆有主”意義上財產(chǎn)“私權(quán)”。這是從權(quán)力垂直上下角度去觀察,存在上下二層結(jié)構(gòu)。但是,從決定與被決定意義上看,皇權(quán)由于不受法權(quán)制約(“一家之法,非天下人之法”),收縮變化,左右著民間市場上的“私權(quán)”,因此,底層基礎(chǔ)是不具恒常性的“皇權(quán)”。
需要注意的是,“禁木”是有禁不止的,皇帝心知肚明。明宣德九年(1434),皇帝對于工部“乞敕湖廣三司仍加禁止”的建議,答曰:“但山林川澤之利,古者與民共之,今不必屑屑,故已之”?!芭c民共之”是一種歷史實然,本是平民的習(xí)慣權(quán)利。
不僅“禁木”體現(xiàn)了財產(chǎn)法權(quán)的“二層結(jié)構(gòu)”內(nèi)在緊張關(guān)系,而且皇木的“號買”和“抽買”也充分體現(xiàn)二者的爭競。由于皇木規(guī)格特殊,湖南例木委員前往沅水上游或清水江中下游等富產(chǎn)大木之境,“選號”采買桅、斷等大徑木植;或在沅水下游聚木之處,對過往商販的木簰以“平價”或“時價”,強制“抽買”,以購買架槁、護木等小徑木植。乾隆四十二年,湖南例木委員英安,派丁役去毛坪選號例木,就擔心三寨的行販“高抬一價”,或“串同木商,將合式大木爭先搶買”[6]619-620。嘉慶十七年,沅陵木商李道元,聯(lián)合黔陽等地木商,向湖南督撫要求每百根只抽一根,但辦木委員王炆堅持每百根選買二根。[6]631
(三)從“官給平價”到“詢問苗民情愿,然后照依時價砍買”的轉(zhuǎn)變
前文提及明代商辦皇木的原則是“官給平價”。這里的“平價”,應(yīng)該是通過“時估”得出的。民初,建立了官府估定物價的按月時估制度,要求在京兵馬司、在外府州縣每月初勘定時價,申報上司,凡遇買辦物料等項,即以此作為價格依據(jù)。按月時估之制廢除后,采用隨時估價的方式,而且一般都令鋪商買納完畢后估價給值。明代中期,逐漸形成了多個部門的官員共同估定價格的會估制度。盡管存在可能沿用舊價或抬高價格的可能性[13],但是“平價”應(yīng)該是接近某個局部木材中心市場上的價格的,或在“時價”之上,或在“時價”之下。換言之,判斷官民買賣是否公平的標準,只能是市場標準,只是無數(shù)交易博弈所形成的局部市場“均衡價格”。就皇木采買中的木材“時價”而言,一般指三寨、托口、常德等木材集散地的“均衡價格”。《新鐫法家透膽寒》第十三卷《苗木竹菓》所收錄的8份詞稿,也證明明代商辦皇木,也是遵循平等、自愿原則。
清代《皇木案稿》中,清代湖南官辦皇木,也是要求優(yōu)先在常德河下的“商木聚會之所”,“公憑木牙平價采買,不許委員自行號記”。如果在“聚木行市”采辦不足,需要在苗地購覓得,“務(wù)必委員知會地方官,詢問苗民情愿,然后照依時價砍伐”。官府采買必須經(jīng)過牙行,且是“平價”。進入苗地購買,必須詢問苗民情愿,依照 “時價”砍伐。這里的“時價”應(yīng)該是木商競價購買所形成的市場價。“詢問苗民情愿”,本身體現(xiàn)了對“物主”的尊重和平等對待,體現(xiàn)了自愿交易原則。工部對湖南巡撫楊楊錫紱向工部的“為請定稽查辦木之遲延以速公務(wù)事”奏文的批文,是經(jīng)過皇帝核準的,屬于清代的正式的法律文件。筆者以上解釋,同樣是在進行法律解釋。或許有“以今釋古”的嫌疑,但是絕不應(yīng)認為當代民法學(xué)者對《民法通則》第四條“民事活動應(yīng)當遵循自愿、公平、等價有償、誠實信用的原則”的解釋才是法律解釋。
從明到清采辦皇木的形式變化來看,明代商辦皇木的比重在逐漸增加。[10]21而且清代湖南官辦中,通過市場交易采買皇木,占到了主導(dǎo)地位。可見,在木材交易上,平等自愿原則逐漸得到官民的認可和接受,市場的力量在不斷地張揚,歷史自發(fā)地偏向和選擇了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這就是平等自愿的市場交易原則的固有歷史基礎(chǔ)。今天的市場經(jīng)濟體制改革、建立和完善,從更為宏闊的歷史時空來看,是有內(nèi)在的歷史邏輯根據(jù)的,有其歷史必然性?;蛟S這就是從“皇木案”中能夠找尋到某些有益的啟示和借鑒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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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軍昌)
中圖分類號:D91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5099(2016)01-0103-08
作者簡介:程澤時,湖北黃石人,男,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為清水江文書與近代金融法。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清水江文書整理與研究”(11&ZD096);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清代苗疆社會轉(zhuǎn)型期理訟研究”(13BFX017)。
收稿日期:2015-10-28
國際DOI編碼:10.15958/j.cnki.gdxbshb.2016.0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