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詞“多半”釋義與句法研究

李月梅

(河北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河北 石家莊　05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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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詞“多半”釋義與句法研究

李月梅

(河北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河北 石家莊050024)

辭書中對“多半”詞義歸納存在差異，擬從詞義入手，從語義、語法兩個層面考察其在日常使用中的具體表現(xiàn)，總結(jié)“多半”的搭配規(guī)律?，F(xiàn)代漢語里，“多半”的搭配格式具體表現(xiàn)為：其他+多半+NP；其他+多半+是+(其他)；(S小句)+多半+S小句。并就詞義影響下的句類選擇特征提出一些看法，期望對相關(guān)研究有所助益。

副詞；多半；釋義；句法

《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現(xiàn)代漢語虛詞例釋》《現(xiàn)代漢語虛詞詞典》等辭書中對“多半”的詞義歸納存在差異。然同中有異，異中有同，本文依托北京大學(xué)中國語言學(xué)研究中心CLL語料庫資源(以下簡稱“北大語料庫”)，從“多半”詞義入手，從語義、語法兩個層面考察其在日常使用中的具體表現(xiàn)，總結(jié)“多半”的搭配規(guī)律。

一　詞典釋義與分類分析

《說文·多部》：“多，重也。”《說文·半部》：“半，物中分也?！盵1]

石文娟研究得出：“‘多半’是由動詞‘多’和數(shù)詞‘半’詞匯化形成的；它最遲出現(xiàn)于唐朝，單獨成詞于宋代，并逐漸由數(shù)詞虛化為語氣副詞。”[2]

《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中將“多半”歸納為副詞，義項有三：

“①表示某一數(shù)量內(nèi)的半數(shù)以上；大部分；可兒化；②通常；③表示對情況的估計；很有可能?！盵3]

《現(xiàn)代漢語虛詞例釋》中將“多半”歸納為副詞，義項有三：

“①表示某一范圍中的大多數(shù)；②表示某種行為、動作，凡逢到那種條件，則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如此。前面總先把條件說出；③表示對情況的估計，含有揣測的意思。”[4]

《現(xiàn)代漢語虛詞詞典》中未指出“多半”的詞類類別，義項有二：“①超過半數(shù)；大半；②大概。”[5]

上述辭書對“多半”義項的歸納看似不同，實則共通?！冬F(xiàn)代漢語八百詞》《現(xiàn)代漢語虛詞例釋》與《現(xiàn)代漢語虛詞詞典》的第一個義項基本相同，皆指“某一數(shù)量的半數(shù)以上”；末一個義項基本相同，皆指“表示對情況的估計；很有可能”?！冬F(xiàn)代漢語虛詞例釋》第二個義項解釋得較詳細(xì)，對《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第二個義項有所補(bǔ)充；《現(xiàn)代漢語虛詞詞典》義項的概括最簡略，是對《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現(xiàn)代漢語虛詞例釋》第一、二義項的合并。三個義項中，“大部分”與“通?！笔墙⒃谡f話者認(rèn)為所描述的事物、行為、動作等狀態(tài)是已知的；“大概”這一義項是建立在說話者認(rèn)為所描述的事物、行為、動作等狀態(tài)是未知的。第二義項與第三義項之間的差異在于，同樣是說話者針對客觀情況展開自己的估計與推斷，當(dāng)說話者有充分條件肯定所描述的事物、行為、動作等會呈現(xiàn)出何種狀態(tài)，表達(dá)的是已知事件時，采用“通?！绷x，主觀性較弱；當(dāng)說話者并未具備充分條件肯定所描述的事物、行為、動作等會呈現(xiàn)出何種狀態(tài)，只是主觀性表達(dá)自己對情況的估計與揣測，表達(dá)的是未知事件時，采用“大概”義，主觀性較強(qiáng)。如：

例(1)因為過渡的多半是住在附近的人，所以許多人都和他很熟識。(靳以《渡家》)

例(2)回來時，海上大風(fēng)，暈船的一多半；可是嘔吐過后個個臉色還都是笑的。(吳伯簫《海上鷗》)

例中“多半”等于“一多半”，指過渡的人或者暈船的人在數(shù)量上超過半數(shù)。這是作者通過親身經(jīng)歷觀察、總結(jié)得出的結(jié)論，是對已知事件的表達(dá)。

例(3)來重慶，他多半是住在白象街的作家書屋。有的說也罷，沒的說也罷，他總要談到夜里。(老舍《四位先生》)

例(4)梅臘妮道：“多半他們家沒人在，說是上莫干山避暑去了?！?張愛玲《連環(huán)套》)

例(3)、(4)用“多半”表達(dá)人物針對現(xiàn)實情況的自身看法。例(3)角色者對先生是熟悉的，前面先把條件“先生來重慶”說出，對他而言，“住在白象街的作家書屋”是已知情況，表示“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如此”，因此，“多半”是“通?！绷x。例(4)梅臘妮面對旁人的詢問是推測之說，對她而言，“主人家上莫干山避暑”是未知情況，因此，“多半”是“大概”義。

二　語料使用與句法構(gòu)成

現(xiàn)代漢語里，對于“多半”的搭配格式具體表現(xiàn)可以分析如下。

1.其他+多半+NP。

例(5)他可以借一本書，消消停停的在北平圖書館消磨多半天，而后到北海打個穿堂，出北海后門，順便到什剎?？匆谎?。(老舍《四世同堂》)

例(6)我操典了他多半輩子，想不到今天他會反撲我這么一下！(趙樹理《三里灣》)

這種格式中，“多半”作定語修飾后面名詞性成分“天、輩子”，表明事物的數(shù)量“超過半數(shù)以上”，名詞多帶有量的特征。

2.其他+多半+是+(其他)。

V為“是”為最主要的情況：

例(7)最后，她又自己寬慰道：這多半是前天慧女士那番古怪閃爍的話引起來的。(茅盾《子夜》)

例(8)風(fēng)光是活的，并不拘泥于一谷一溪，一洞一巖，旅行的人們所看的卻多半是這些名聞四海的死景，人人莫名其妙地照例贊美的勝地。(梁遇春《途中》)

這種格式中，“多半”緊跟“是”再修飾后面獨立小句或者謂語性部分，作狀語，表示對行為或者現(xiàn)狀的一種推測與估計。

“是”前置：

例(9)夜襲隊？他們是多半在黑夜活動，大晌午頭來弄這個？恐怕不一定。(馮志《敵后武工隊》)

這種格式中，“多半”位于“是”后面作狀語修飾謂語“在黑夜活動”，既可前指主語表示“大多數(shù)”，也可后指謂語表示他們“通?！薄痹诤谝够顒印?/p>

例(10)還不是為的辦理不善，虧本停歇，結(jié)局多半跑到洋商手里去了。(茅盾《子夜》)

這種格式中，“多半”作狀語修飾動詞或動詞短語，是一種猜測與估計，表“大概”義。

在“多半”的諸多用法搭配中，“是”字句獨樹一幟。

“多半”作為狀語時，存在著“其他+多半+是+其他”與“其他+是+多半+其他”的對稱性句式結(jié)構(gòu)，即在同一個句子中，判斷動詞“是”可前可后，在合乎語法要求的基礎(chǔ)上，不會對句義產(chǎn)生影響，細(xì)微的差別在于，當(dāng)“是”位于“多半”之前，可加深人物的說話語氣，起到強(qiáng)調(diào)作用。

例(11)又如古代社會的冠禮，多半是用儀式來表示成年人在社會里應(yīng)盡的義務(wù)。(許地山《禮俗與民生》)

例(12)其實只記住這些名詞便夠談話的了，動詞是多半可以用手勢幫忙的。(老舍《貓城記》)

例(11)“多半”表示古代的冠禮“通?！蹦芷鸬绞裁醋饔谩＠?12)“多半”表明作者認(rèn)為生活中人們“大概”靠手勢就能自如談話，是他的一種主觀性推測?！笆恰笨汕翱珊?，前置時起到強(qiáng)調(diào)的作用。

當(dāng)“多半”或者“是”后面修飾的為名詞性句法成分時，句式“其他+多半+是+其他”與“其他+是+多半+其他”會失去對稱性，這時不能改變“是”的位置。如：

例(13)對不起，我覺得你在分析的似乎只是半個鄙人，也許是多半個。(《讀書》)

例(14)到了池邊，北岸上一座神殿，南西東三面全是唱鼓書的茶棚，唱的多半是梨花大鼓，一聲“喲”要拉長幾分鐘，猛聽頗像產(chǎn)科醫(yī)院的病室。(老舍《趵突泉的欣賞》)

3.(S小句)+多半+S小句。

例(15)我看見，一條壕溝里有三千多口死尸，多半是婦女小孩！

例(16)多半他們家沒人在，說是上莫干山避暑去了。(張愛玲《連環(huán)套》)

例(17)多半他準(zhǔn)備先聲奪人……摔上兩件東西。(張愛玲《金鎖記》)

這種格式中，“多半”作狀語修飾后面的小句，表“大概”義，是對發(fā)生事件的推測。

結(jié)合以上示例發(fā)現(xiàn)，“多半”的語義指向會受到多種因素影響：當(dāng)“多半”作定語時，語義指向為單指，一般指向名詞中心或主語；當(dāng)“多半”作狀語且位于小句開頭時，語義指向為單指，一般指向其后的小句謂語性部分；當(dāng)“多半”作狀語時，多存在語義雙指的現(xiàn)象；所謂雙指，是說“多半”既可前指名詞中心或主語，又可指向其后的謂語。

有些情況下，“多半”只能后指，原因在于，這些句子的主語在意念上表示單指，不能再分為其他的部分。

三　余論：詞義影響下的句類選擇特征

句子可以根據(jù)不同的標(biāo)準(zhǔn)分類，根據(jù)表達(dá)功能和用途分出的類是語氣類。從表達(dá)的語氣看，漢語句子可以分為陳述句、疑問句、祈使句、 感嘆句四類。

人們利用“多半”構(gòu)建的語氣句類，可以幫助傳遞推測的陳述。如：

例(18)繁霜夜降，木葉多半凋零，庭前的一株小小的楓樹也變成紅色了。(魯迅《野草》)

例(19)可是前天我看見一個綠衣的郵差騎著車，載著一個小老太大，多半是他母親吧？(張愛玲《道路以目》)

例(20)白嘉軒急了：“不是我姐夫勸退方巡撫，你多半都成了亂葬墳里的野鬼！你們現(xiàn)在官兒坐穩(wěn)了，用不著人了是不是？”(陳忠實《白鹿原》)

例(18)、(19)、(20)分別為陳述句、疑問句、感嘆句。

“多半”一般能出現(xiàn)于陳述句、疑問句和感嘆句，不能出現(xiàn)于祈使句。通過對“北大語料庫”的檢索，“多半”出現(xiàn)于陳述句中1829次、疑問句中11次、感嘆句中19次、祈使句中沒有用例。

“多半”在語境中多是對客觀存在展開具體描述或者做出主觀性的推測與估計，與之相對應(yīng)，陳述句的作用是敘述一件事實；疑問句具有疑問語調(diào)，表示提問；感嘆句帶有濃厚的感情，這些特點與作用和“多半”的語義具有內(nèi)在和諧性，不會產(chǎn)生沖突。相反，祈使句是指要求對方做或不做某事的句子，通常指令類詞語可用于祈使句，“多半”不屬于指令類詞語，因而不能進(jìn)入祈使句。

[1](漢)許慎．說文解字[Z]．北京：中華書局，2011．

[2]石文娟．“大半”和“多半”共時比較與歷時演變[D]．華中師范大學(xué)，2013．

[3]呂叔湘．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Z]．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0．

[4]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 1955、1957級語言班．現(xiàn)代漢語虛詞例釋[K]．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2: 205．

[5]王自強(qiáng)．現(xiàn)代漢語虛詞詞典[Z]．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

[6]高松．副詞“多半(兒)”的語義指向[J]．現(xiàn)代語文，2009．

Class No.:H13Document Mark：A

(責(zé)任編輯：鄭英玲)

Interpretation and Syntax Structure of the Adverb "Duoban"in Chinese

Li Yuemei

(Faculty of Arts, Hebei Normal University, Shijiazhuang, Hebei 050024，China)

There are differences in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Chinese adverb "duoban" in the dictionaries. This article discussed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is word and the daily us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mantic and grammar aspects in order to sum up the collocation law of "duoban" in Chinese . In modern Chinese language, the collocation formats of “duoban” are as follows: the other + “duoban”+NP; the other +“duoban” +is+the other; ( S1 )+ “duoban” +S2. And the choice of sentence patterns under the influence of word meaning interpretation are presented.

adverb;Duoban in Chinese;interpretation;syntax

李月梅，碩士，河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研究方向:詞匯學(xué)與辭書學(xué)。

1672-6758(2016)06-0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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