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清波
(南開大學 日本研究院,天津 300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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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初期對明外交述略
費清波
(南開大學 日本研究院,天津300071)
[摘要]德川家康掌控實權后試圖改善日明關系,其對明外交的實用主義特點表現在:起初急于改善與明的敵對態(tài)勢,旨在通過明的承認,確立其在國內統(tǒng)治合法性;穩(wěn)固統(tǒng)治后,重點轉向恢復日明官方貿易,旨在掌控對明貿易,撈取經濟實惠;幕府通過發(fā)展朱印船貿易、琉球轉口貿易及與明私商直接貿易,滿足其經濟利益后便徹底放棄與明復交計劃,開始偏居東亞、自成一宇的封閉式統(tǒng)治。
[關鍵詞]德川初期;對明外交;政治因素;經濟因素
1598年,豐臣秀吉病死,德川家康逐漸掌控日本國內的統(tǒng)治實權。以德川家康掌握政權為始,至寬永二年(1625年)為止,是德川政權主動恢復對明外交的時期。在通交過程中,政治、經濟因素在不同階段對德川政權對明外交政策的選擇分別起主導作用。在外交嘗試屢遭失敗,政治因素的影響退居次席,幕府經濟利益得到滿足的情況下,恢復官方貿易,回歸華夷秩序已不是幕府對明外交政策的首選。本文將以德川政權的對明外交文書及相關記載等史料為基礎,分析德川初期對明外交在不同階段進行政策選擇的影響因素,以期對該外交歷程有更為深入的理解。
一、政治因素主導的初期對明外交
豐臣秀吉死后,德川家康憑借自身實力及五大老之首的職務便利,旋即成為實際掌權人物。由于壬辰倭亂的影響,日本在東亞國際環(huán)境中處于孤立狀態(tài);在國內,豐臣秀吉的猝然死亡導致對統(tǒng)治權力的爭奪,德川家康因實力強大而成為掌權者,并不足以服眾。因此,為了打破這種國際孤立并證明自身統(tǒng)治的合法性,掃除國內敵對勢力,德川家康馬上著手調整豐臣秀吉統(tǒng)治時期以對外侵略為主的外交政策,轉而采取積極主動的外交政策。力圖通過回歸華夷秩序,重開朝貢貿易,效法足利義滿以朝貢稱臣的方式獲得宗主國大明的冊封,借助明朝對德川政權的承認,從法理上證明自身為前代幕府的合法繼承者,為德川政權的統(tǒng)治增加政治砝碼。
德川家康為表通交之誠意,決定將明戰(zhàn)俘及人質歸還明朝。慶長三年(1598年),日本政府分南北兩路將泗川之戰(zhàn)的戰(zhàn)俘送還明朝。北路由對馬藩宗義智經朝鮮送還,南路由薩摩藩島津氏派遣鳥原宗安護送茅國科經福建送還。
島津氏在送歸茅國科的對明文書中,一方面,詢問了戰(zhàn)俘歸還情況,傳達了豐臣秀吉已逝,日本掌權者改弦更張的信息,表達了重開朝貢貿易的意愿。同時言及來自明的海盜,表示被其逮捕的海盜將與送還茅國科的一行人一起遣返,聽候明政府發(fā)落。
宗義智經由朝鮮送還戰(zhàn)俘后以朝鮮為媒介對戰(zhàn)俘送歸情況進行詢問。希望明朝能夠“速差一使,偃干戈……本邦于貴國,更無他望,只止乎和好一事而已。蓋是以大合遺命也。勿疑”[1](P56)。
另外,在島津氏文書中,以“欲作和交,以兩年為限。若歷及壬寅,朝鮮域中可屠國破家,誅戮人民,勿噬臍”[2](P502-503)等話語相威脅。兩封文書同時均將日本描述成國泰民安、百姓富足的景象。可以看出,日本雖希望與明恢復外交關系,卻力圖保持自身主體性,與明恢復官方外交也許只是基于現實政治因素的無奈之舉。
1598—1600年間,德川政權以送還明戰(zhàn)俘為媒介,試圖與明恢復通交。這一時期,對明外交主要基于政治上的考量。若德川政權能夠促使明日復交,不僅能夠通過明朝的冊封獲取前代幕府合法繼承者的身份認同,國交正?;轮貑蓢俜劫Q易,既有利于恢復戰(zhàn)后國內的社會經濟建設,也能夠獲得熱衷海外貿易的西南諸國之擁護,同時巨大的貿易利潤也可作為德川政權增強實力的經濟基礎。不過,并無史料顯示德川政權的此次外交初探收到怎樣的效果,明對于日本送回人質應該并無直接回應。
二、經濟利益驅使的中期對明外交
1600年關原一戰(zhàn),德川家康已基本奠定了統(tǒng)一日本的基礎,1603年受封征夷大將軍,可以合理合法地號令天下。在此情況下,政治因素對外交政策選擇的影響退居次席。德川家康將目光轉向曾經繁榮的朝貢貿易上。
壬辰戰(zhàn)前的朝貢貿易,在日本普遍被視為致富捷徑。一方面,明廷回賜之物超過貢物數倍,對日貨給價遠超市價;另一方面,從明購回的物品,在日本銷售可獲巨利,明日間的官方貿易對日本可說是一本萬利的暴富途徑,這正是德川家康執(zhí)著于恢復明日外交,重開朝貢貿易的緣由。
雖然明對日厲行海禁政策,但壬辰戰(zhàn)前,仍有大量商人鋌而走險赴日從事走私貿易。嘉靖年間明商主要前往日本平戶、薩摩等地貿易,在江浙、閩廣地區(qū)相繼出現實力強大的海商團體。但豐臣秀吉發(fā)動的侵略戰(zhàn)爭使明日貿易基本處于斷絕狀態(tài)。
德川幕府建立后,日本國內政局逐漸穩(wěn)定,各類商品的需求量巨幅增長。而日本物產貧乏,久經戰(zhàn)亂生產力低下,不能滿足人們的生活需要,對于海外商品的依賴度變得尤為強烈。據徐光啟記載:當時“彼中百貨取資于我,最多者無若絲,次則瓷;最急者無如藥。通國所用,展轉灌輸,即南北并通,不厭多也”[3](P47)。顯然若實現對明直接貿易,將極大促進日本國內的經濟發(fā)展,并有利于幕府進行財富積累。幕府于是以更多種的方法展開對明外交嘗試。
1606年,明派遣冊封使夏子陽、王士禎抵達琉球冊封尚寧為琉球國王,獲悉此消息后,德川家康指示島津氏與大明冊封使取得聯絡。島津氏不僅致書尚寧請求從中斡旋,同時直接致書冊封使,該書是為“呈大明天使書”。島津氏的兩封書信在措辭方面極為尊重,運用“皇朝”“皇恩”“恭順之誠”等詞語,盡顯對明景仰之意,希望以此贏取大明信任。
在傳遞示好書信的同時,1609年,在德川家康授意下,島津家久派部下樺山久高率兵三千入侵琉球,逼迫琉球納貢稱臣,俘虜琉球國王尚寧,并令其割讓島嶼。由此琉球王國從屬于薩摩藩,國王繼任、重要官員任命等重要事件均須得到薩摩藩的認可方可實行,琉球王子前往薩摩藩作為人質,薩摩藩還派遣“在番奉行”監(jiān)督琉球內政。通過掌控琉球,幕府能夠以其為中介更便利地獲取明朝商品。
德川家康從民間商貿入手,對來日商人給予極大重視。在幕府授意下,長崎奉行于慶長十五年(1610年)先后兩次向明商頒發(fā)朱印狀。其一為“神君賜廣東商船御朱印”:
“廣東府之商船,到著于日本,則雖何之國國島島浦浦,任商主之心,可得市易買賣之利。若奸謀之輩枉覃不義者,隨商主訴,忽可處斬刑。日本之諸人等,宜承知,敢勿違失矣。時慶長十五庚戌孟秋日。御朱印?!盵4](P26)
另一封為“神君賜應天府周性如御朱印”:
“應天府之周性如商船來于日本時,雖為著到何之浦浦津津,加守護,速可達長崎。諸人宜承知,若背此旨及不義者,可處罪科者也。慶長十五庚戌十二月十六日。御朱印。”[4](P26)
從其內容來看,幕府希望通過貿易活動空間的自由、貿易路線的暢通,以及對人身安全的保障等措施吸引更多明商來日貿易。
在東亞國際貿易方面,從唐到明,一直以來皆是中原王朝向各國頒發(fā)來朝貿易許可證。而德川家康此次將朱印狀的頒發(fā)范圍擴大到明商之后擴及至多國商人,是在東亞國際貿易方面前所未有之事。伴隨朱印狀頒發(fā)對象范圍的擴大,日本在東亞海域的貿易主動權得以上升,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對明貿易主導權的挑戰(zhàn)甚至顛覆。
幕府在頒發(fā)給周性如朱印狀的同時,更有記載顯示“大明福建道商士周性如,駿城而御目見”[5](P73),作為一位明商能夠得到德川家康的召見,足可見幕府對于恢復官方貿易的迫切愿望。幕府對于周性如的禮遇在鼓勵通商以外實則具有強烈的政治外交意圖,即希望通過周性如將主旨為請求恢復朝貢貿易的文書遞與大明官吏,尋求對明外交的突破口。幕府此次交由周性如遞交的文書有兩封,分別為本多正純與長谷川藤廣的致書。
關于本多正純書,史料匯編“外藩通書”的編者近藤守重之對其有一段說明值得關注:
“如本書之式按自足利氏領桑域以來中華贈答書簡,使禪林之徒作之,且天文以來兩國勘合斷絕數十年,而后道春預此事,勘合復古之事,出于臺旨,雖為正純之書,其實教書也,雖遣福建道,其實啟大明天子也,故書尾押御印?!盵5](P74)
由此可知本多正純書以恢復對明外交,重開朝貢貿易為目的。雖以本多正純之名寫就,實是德川執(zhí)政者授意下,具有國書性質的文書。若將本多正純書與長谷川藤廣書結合起來,則可更全面地理解該時期幕府對明的外交政策及其對歷史上中原王朝與日本外交關系的理解。
兩封文書均回溯了歷史上兩國的外交情況,并試圖找出當下斷交的歷史原因。本多正純書將阻礙兩國通交的原因草草概括為“譯者枉旨,執(zhí)事抵牾,而其情意彼此不相通”[5](P73),卻刻意忽略由豐臣秀吉發(fā)起的侵略戰(zhàn)爭。長谷川藤廣書同樣采取這種避重就輕的方法,“洪武、永樂已降,以勘合符,一歲一往還之船,無負其信。而二三十年來,交鄰盟寒,異域路阻”[5](P75),簡單地以“異域路阻”概括二三十年通交斷絕的歷史,更以“無負其信”彰顯日本政府曾嚴格“遵守”朝貢貿易秩序。兩封文書刻意回避侵略事實,是想把日本政府及其統(tǒng)治者描繪成“一如既往遵從中華,維護華夷秩序,遵守朝貢貿易規(guī)則,只因不可抗因素而不得不暫時脫離這一秩序”的形象。
此外,本多正純書還描述了日本國內“邦富民殷”的狀況,炫耀“化之所及,朝鮮入貢,琉球稱臣,安南、交恥、占城、暹羅、呂宋、西洋、柬埔寨等蠻夷之君長酋帥,各無不上書輸賓”這樣眾國來朝的升平景象,卻又筆鋒一轉努力表白“由是益慕中華,而求和平之意無忘于懷”。由此可看出幕府在對明通交過程中前后矛盾掙扎的心態(tài)。
1603—1613年是幕府對明外交最為頻繁的時期。與前一階段不同的是,這一時期政治因素對幕府對明外交的影響已退居次席?;趪鴥冉洕ㄔO的需要,幕府更注重從明日貿易中獲得經濟利益,因此,在正常的以外交文書形式向明朝傳達重開朝貢貿易請求的同時,也采用侵略琉球、鼓勵明商來日貿易、給予明商通商便利等特殊方式。
三、后期對明外交政策的轉變
隨著戰(zhàn)亂的結束,日本國內對明商品的需求量巨幅增長,促使日本的海外貿易以多種方式迅速發(fā)展起來。
明朝商品最初是由葡萄牙、西班牙商人間接販賣而來。隨著朱印貿易制度的設立,獲得幕府許可通航海外的朱印船,常于明東南沿海及東南亞地區(qū)進行貿易。日商從匯聚于東南亞、中國臺灣等港口的葡萄牙、荷蘭以及當地商人處轉買中國商品,亦可與行商該地區(qū)的明人進行交易,這種貿易方式直接促進第三地貿易的發(fā)展。呂宋、交趾皆是明日進行第三地貿易的重要地點。暹羅、柬埔寨、中國臺灣等地皆是朱印船頻繁渡航并可大量獲取明商品之地。
另一方面,對日走私貿易巨大的利潤也吸引明商前往日本經商,加之上文所述幕府鼓勵明商來日貿易并給予通商便利等措施的實行,使得非官方的明日貿易得以復蘇。
泉州商人許麗寰應是戰(zhàn)后較早赴日的明商。據《異國日記》記載,許麗寰于慶長十二年(1607年)抵達薩摩,進行貿易并居住一年,翌年于久志浦返航。島津義久隨后致書許氏,望其明年再度前來貿易,并表示若其漂流至他州,將派員與其在異地進行交易。據此后的記載,1609年抵達薩摩進行貿易的明商船已增至十艘之多。許氏的赴日經商應在一定程度上對明商赴日貿易起到帶動作用。
可觀的利潤是吸引明商赴日進行走私貿易的重要因素。當時輸入日本的大宗商品為明出產的生絲,據1625年荷蘭東印度公司總督彼得·德·卡彭鐵爾(Pieter de Carpentier)的書信,當時生絲進貨價,每100斤,最低進價為800至900文,大多數時候進價是1貫500文至1貫600文。在日本販賣的話,出售價大體可達到2貫200文至3貫500文的價錢。從進價與售價的比較來看,生絲貿易利潤相當可觀。另據《朝鮮李朝實錄》記載,當時日本“銀子多產,故上國之人,交通往來販貿,而或因漂風來泊”[6](P330)。在此情況下,赴日明商數量逐年增長,以長崎一地貿易為例,當時有明商劉鳳岐“言自三十六年(1608年)至長崎島。明商不上二十人,今不及十年,且二三千人矣。合諸島記之約有二三萬人”[7](P715)。可見,明日私商貿易發(fā)展之迅速。
朱印船貿易的發(fā)展與明日走私貿易規(guī)模增大,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日本對明商品的需求。通過考察大宗進口商品生絲與絹織物的輸入情況,可以大致判斷該時期明商品輸入日本的情況。
1612—1635年,多項荷蘭人報告記載了通過多種途徑輸入日本的生絲數量。1612年生絲的輸入量為63萬斤,報告中推測其中約有50萬斤應是由日本、明船輸入或通過第三地貿易獲得的生絲;1622年九月生絲輸入量二三十萬斤;1627年荷蘭東印度公司總督科恩(Jan Pieterszoon Coen)記載:日本商船從中國臺灣交易了11萬斤的生絲,以及相當數量的絹織物與鹿皮;1628年荷蘭人彼得·奴易茲(Pieter Nuyts)記錄:當時中國臺灣生絲貿易行情不好,多數明船攜帶大量生絲及其他物品進行交易,但市場需求量并不多,出現滯銷現象。奴易茲根據當年明船與荷蘭商船貿易數量推算,當年日本輸入的生絲量應在30萬斤以上;1635年荷蘭平戶商館館長尼古拉斯·考克貝克(Nicolaes Couckebacker)在報告中記載:每年輸入日本的生絲數量為30萬—40萬斤,也時有輸入量60萬斤的情況,雖然輸入生絲的數量并不穩(wěn)定,但根據日本生絲消耗量可推測,生絲輸入量已基本滿足當時日本的需求,有時亦會出現行情不好、供過于求的現象。從荷蘭平戶商館對1612—1616年荷蘭商船輸入貨物量的記錄中,亦可看到中國生產的生絲、絹織物大量輸入日本,每艘船所載生絲量幾乎都不少于千斤,中國產大黃、水銀、蠟等亦大量輸入。這些記錄只顯示了荷蘭商船的情況,如果推及各國船只貿易量總和,可推測,該時期明商品輸入日本已基本不成問題,幕府的經濟利益基本可以通過以上諸途徑得到滿足。
將軍在政治上樹立權威,統(tǒng)治合法性被承認,幕府的經濟利益得到基本滿足,幕府對明外交態(tài)度也隨之轉變。1621年幕府收到明浙江總兵致德川將軍的文書,表示希望將軍能夠抑制海盜。日本對明通交十余年中,首次收到明朝來信,對幕府來說應是傳達通交意愿的絕好機會,然而其對該文書的答復卻較為冷淡。幕府老中土井利勝、酒井忠世等經過討論,最終“朝議此書無禮”[4](P75),并由京都所司代板倉重宗轉告明商單鳳朔回復信息:
“大明日本之通信,近代自朝鮮告對馬,對馬奏上之。今猥無由奏之,忽還幫。而以朝鮮譯通,可述所求之事也。”[8](P999)
顯然,幕府是以對明交涉要經由朝鮮、對馬來傳達為借口,拒絕浙江總兵的要求。這種冷淡的回復是幕府對明外交態(tài)度轉變的重要標志。此后在1625年長崎鎮(zhèn)官末次正直致福建都督的書信中,并無明確提出恢復官方貿易的請求,而是感嘆:“夫我邦之通于貴國,自古而然,載在方策,奈何至于拒絕之甚哉?”[8](P1000)此時幕府治下的日本,在政治上,將軍已掃清對抗勢力,無論在法理上,還是實力上,都確立了絕對的統(tǒng)治權威。在經濟方面,通過朱印貿易的設立,鼓勵明商來日貿易以及對各國來日貿易的管理,幕府的經濟利益已基本得到滿足。與明朝恢復官方貿易,回歸華夷秩序之列已不是幕府外交方針的首選。
四、結語
壬辰戰(zhàn)后至德川幕府初期,日本對明通過多種途徑展開復交嘗試,既是基于政治上的考量,也是為滿足其經濟利益的需要。因日本國情的變化以及東亞國際環(huán)境的變化,政治、經濟因素對外交政策的選擇在不同時期分別起主導作用。
德川家康掌權之初,主要基于政治上的考量,為證明自身統(tǒng)治合法性,希望與明恢復外交關系,以鞏固德川政權的統(tǒng)治。為表誠意,主動向明送還人質俘虜,卻并沒有得到明的直接回應。
隨著幕府的建立,政治因素已不是幕府對明外交選擇的主要影響因素,獲取經濟利益、促進國內建設成為與明復交的重要目的。幕府以書信傳遞恢復通交請求的同時,也通過侵略琉球,使之成為獲取明朝商品的中轉站;通過頒發(fā)給明商朱印狀,給予明商在日經商便利。不過幕府雖然采取多種方式試圖與明取得聯絡,卻始終沒有得到明廷的回復。與此同時,幕府通過朱印船貿易的發(fā)展以及對明商赴日貿易的鼓勵與集中管理,找到了“既可滿足經濟利益,又避免向明納貢稱臣”的有效途徑,在將軍權威得到有效鞏固的情況下,與明恢復官方外交自然已不是幕府的首選方針。日本國內政治、經濟因素的變化是其改變對明外交的直接因素。
壬辰倭亂導致明朝出現“朝鮮用兵,百萬之積俱空”[9](P2274)的窘態(tài),其帶給明朝心理上的陰影是難以撫平的。因此,日本方面拋出的橄欖枝,始終被明視為“誘以和平,要以通商,為謀甚狡”[10](P6619)的行為。遠離難纏的日本,或許就是一片衰象的晚明統(tǒng)治者的想法。
日、明兩國在官方層面的通交失敗,使日本這個游離于華夷秩序內外的“邊緣國家”,徹底斷絕與中原國家的官方往來。通過朱印船貿易、南蠻貿易與明走私貿易的發(fā)展,幕府以經濟帶動政治,在一定程度上對與其通商頻繁的東南亞地區(qū)國家施加了政治影響,伴隨著日朝復交的推進,幕府在官方層面上脫離了原有的華夷秩序,逐漸建立起以自身為中心的區(qū)域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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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薄剛]
[收稿日期]2015-12-11
[作者簡介]費清波,南開大學日本研究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日本近現代史。
[中圖分類號]K31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5-0292(2016)02-013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