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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的真意
——訪中央電視臺高級編輯馮雪松
□陳娜
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紀錄片導演,馮雪松與中國新聞史學界的結緣始于一個關于尋找的故事。他用16年的時間,把一個匿影在戰(zhàn)火硝煙中的生命重新點亮,并用他靈魂深處的溫度復蘇了一段塵封的歷史,彌補了一份家國的記憶。
方大曾,這位短暫活躍并離奇消失在20世紀30年代的戰(zhàn)地記者,因為馮雪松的鉤沉輯逸,從散佚的歷史碎片中重現(xiàn)了生命的光彩。作為“第一個現(xiàn)場報道盧溝橋事變”的英雄人物,他對時代的忠實記錄,他對人民的悲憫鼓舞,他用生命換回的文字與圖片,不僅為他贏得了超越時空的敬意,更為世人留下了關于理想和信念的燈塔。而這一切,都離不開馮雪松的慧眼與堅持。
兩部紀錄片、一部專著、一間紀念室、一個公益系列校園行……這位從大草原走出來的經(jīng)歷過中國紀錄片最好時代的電視人,自一次“偶然的相遇”開始,從此為尋找方大曾付出了不同尋常的心血。他說,“我更愿意做一個引路人,讓更多的人能夠看到那些曾經(jīng)被我們所忽視卻又不能被忽視的過去。我們應當把他們呈現(xiàn)出來,讓他們與所有彪炳青史的人一樣,被民族的歷史記住并且尊重。”為一個家庭而尋找,為內心的寄托而尋找,為民族與國家的記憶而尋找,馮雪松將這條不言放棄的征程作為一場莊重的儀式,讓兩個橫亙時空的名字在歷史的長河里交相輝映。
“我對方大曾的尋找,到今天已經(jīng)是第16個年頭了。作為一個紀錄片工作者,你最原始的動機可能就是你的興趣。我在剛接觸小方話題的時候,也是從一種興趣開始的?!?/p>
1999年,時任中央電視臺社教中心專題部《美術星空》欄目編導的馮雪松,在辦公室里收到了一份由時任中國攝影出版社副社長的陳申先生發(fā)來的傳真,內容是希望合作推廣一本關于抗戰(zhàn)初期戰(zhàn)地攝影記者方大曾的書籍。這是馮雪松生平第一次聽到“方大曾”的名字,不想竟從此結緣。“其實那份傳真并不是明確傳給我的,但是職業(yè)經(jīng)驗讓我感覺到方大曾是一個寶藏,這應該是一個極具價值的歷史人物,只不過我們對他了解得特別少?!睅е@份因陌生和神秘而產(chǎn)生的職業(yè)沖動,馮雪松開始了以《尋找方大曾》為主題的紀錄片拍攝,并因選題受到重視而于2000年先后推出兩部紀錄片。一年后,該片獲得了第十五屆全國電視文藝星光獎。
“紀錄片播出之后,我總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就是覺得還有很多東西了解得不夠深、不夠細。同時,紀錄片拍攝完成后,還有一些方大曾的作品在視線之外陸續(xù)被發(fā)現(xiàn),這又讓我進一步產(chǎn)生了興趣。我想,究竟還有哪些東西可以幫助我們再度去發(fā)現(xiàn)他,找到他呢?這個人這么年輕就失蹤了,如果我們不去尋找他,他就徹底消失了。能把他的作品搜集起來,至少對他的家人是一種告慰吧。”馮雪松坦言,“其實在這個過程中,我也曾經(jīng)將信將疑,也會問自己,這個人有這么大的價值嗎?他只有25歲,那么年輕,以至于當時的人們還來不及去總結他,人們對他的事跡了解得還不那么深入。他消失后的這么多年,一直都是沉寂的。但隨著他散落在其他報刊上的作品被發(fā)現(xiàn)得越來越多,隨著對他作品的進一步了解,我覺得這個人確實值得關注,值得我們去對他的歷史進行發(fā)掘。我慢慢感覺到,我們做這件事情,不單單是對一個家庭情感的交代,而是在彌補一段國家的記憶,彌補我們曾經(jīng)缺失的一段歷史?!?/p>
詩經(jīng)有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這段看似偶然的尋找之旅因其后十幾年不改初衷的堅守變得意義非凡。當風雨兼程的使命與潤物無聲的生命已連成一片,馮雪松對此間淵源的回答更有著一種最樸素的誠意。
“在這條路上我之所以能走下去,也與我自己的成長環(huán)境有關系。我的家鄉(xiāng)在內蒙古呼倫貝爾盟海拉爾市,我是草原上長大的孩子。我們海拉爾是和草原連在一起的,冬天極其寒冷,我母親給我取‘雪松’這個名字,就是希望我能夠像雪中松柏一樣堅強挺拔。所以我從小性格中就有比較堅硬的部分,以至于在后來的工作中總有一種不服輸?shù)膱?zhí)著。1991年我從內蒙古民族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yè)畢業(yè)后,先是在內蒙古海拉爾電視臺工作了一年多,1992年又因為工作業(yè)績突出被借調到中央電視臺。20世紀90年代是中國電視事業(yè)的黃金時期,我很有幸在那個時代進入電視行當,當時是懷著非常憧憬的心情進入央視的,很珍惜在北京工作和學習的機會。”馮雪松感慨道,“來到央視后,就感覺像到了天堂,所以無論多么吃苦受累,從來不會去講條件。我常常告誡自己,我們這群人,從出生開始就沒有任何便宜可占,如果沒有草原上見慣了風雨的勁頭,如果沒有從小養(yǎng)成的意志品質,我不可能堅持那么久。那時候我們編出來的片子都是有溫度的,對我來說,工作就是對一個一個選題的執(zhí)著和認真,就是想更好地用鏡頭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我想抓住一切寶貴的機會,我怕失去這樣的機會,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我接觸到了方大曾的選題,所以我沒有條件不做好。如果一件事情是很容易的,又怎么能輪到我來做呢?我又有什么理由放下呢?”
2002年,馮雪松被中央電視臺派駐澳門記者站工作,而尋找方大曾的情結卻并未因為時空的變換而消退?!霸谖遗臄z完紀錄片后的十年里,可以說,我都在有意無意地繼續(xù)搜集查閱方大曾的蹤跡。在澳門的圖書館,在香港中文大學的圖書館,在北京或者在上海,我在《良友》《世界知識》等報刊資料上,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一些和他有關的資料,我一點一滴把小方的碎片拼接了起來。所以這個過程總是這樣,當你即將把它變成句號的時候,它又變成問號了,然后又變成逗號了,難道你不覺得有意思嗎?而其中最引發(fā)我興趣的,就是他在那些文章里究竟寫了什么?也就是對第一手資料的求證。”馮雪松繼續(xù)說道,“除了尋找資料之外,我也做過一些積極的推廣。比如我在個人博客里經(jīng)常提到方大曾,像‘小方今年99’‘方大曾是否在人間’等,寫過很多,但是回應的很少。2012年的時候,因為是方大曾誕辰百年,我邀請了陳申老師和方大曾的外甥張在璇先生,聯(lián)系央視網(wǎng)做了一期紀念訪談,叫做《一個時代的倒影——尋找方大曾》。畢竟小方一百歲了,我們想用這種方式祭奠一下。但特別遺憾的是,在整整一個小時的訪談中,沒有一個網(wǎng)友來跟我們互動。所以說,我做過很多嘗試,但幾乎都沒有引起別人的興趣,這個階段伴隨了我很長的時間?!?/p>
令馮雪松沒有想到的是,這段踽踽獨行的尋找之旅卻因為一本書稿的邀約而洞開了一個新的局面?!?013年,在陳申老師的推薦下,上海錦繡文章出版社找到我邀我為方大曾寫一本書,并打算在2015年紀念抗戰(zhàn)勝利70周年這個節(jié)點推出。接到這個任務后,我馬上開始搜集資料,2014年3月份動筆,6月份就寫完了。這期間我還去國外出了趟差,隨身帶著電腦一路寫一路改,同事問我這是干嗎,我回答‘寫作業(yè)’”,馮雪松笑道。“其實當時我的壓力是很大的,我總覺得如果是寫方大曾傳記的話,我是寫不出來的,因為有太多的未知和空白。但當我把所有資料整理以后發(fā)現(xiàn),在這十幾年過程中,由于精神深處的共處經(jīng)歷太久了,我和小方似乎越來越像,甚至彼此可能已經(jīng)合成一個人了。我就想,我為什么不以一個紀錄片導演的身份去尋找他,一點點從歷史的塵埃當中把他浮現(xiàn)出來呢?我想用‘紙上紀錄片’的方式,把小方呈現(xiàn)給讀者?!闭窃谶@一設想下,馮雪松沉潛十余年的心路歷程在一百多天的寫作時間里集中迸發(fā)出來,起初,他將這本書作為是對多年來尋找方大曾的一次總結,并且沒有將絲毫的利益因素考慮在內,他說,“在出版合同上我只填寫了個人信息,包括版稅在內的其他方面都隨出版社處理。6月份我把書稿交給出版社,10月份書就出來了。我和陳申老師都覺得能夠出版就是一種勝利,最起碼對小方和他的家族是個交代?!比欢?,《方大曾:消失與重現(xiàn)》一書的問世帶給馮雪松的是始料未及的驚喜,“這本書出版以后,就像集束炸彈一樣引爆了多年埋下的炸點,尋找方大曾這件事不僅開始為人所知,并且引發(fā)了大家的興趣和共鳴?!?/p>
如果說尋找的過程是一種表達敬意的儀式,那么關注與認同則無疑是對跋涉者最高的禮遇。而關于這期間的柳暗花明,馮雪松娓娓道來?!靶聲霭婧蟛痪茫堕L江先生的兒子,汕頭大學長江新聞與傳播學院院長范東升老師為我寫了一篇書評 《用生命當火種的人——讀〈方大曾:消失與重現(xiàn)〉有感》,并發(fā)表在2014年12月12日的《光明日報》上。隨后,《光明日報》的‘書摘’欄目也推出了對這本書的介紹。從那個時候開始,有些媒體就慢慢知道方大曾這個人了。2014年12月24日,人民日報社的《環(huán)球人物》周刊發(fā)表了對我的專訪《方大曾:永遠25歲的戰(zhàn)地記者》。2015年2月11日,中新社發(fā)布了題為《‘七七事變’報道第一人方大曾傳記出版》的消息。幾乎是在同時,新華社又于2月12日編發(fā)了題為《〈方大曾:消失與重現(xiàn)〉出版——‘七七事變’報道第一人浮出水面》的新聞稿。從此開始,社會對尋找方大曾的關注度就越來越高了?!?/p>
說到這里,馮雪松提起了一位對他的尋找之路影響重大的長者。“《方大曾:消失與重現(xiàn)》一書出來后,《大公報》北京分社總編輯孫志女士通過朋友聯(lián)系到我,她問,“小方生前是《大公報》的記者,你的這本書方漢奇老師知道嗎?”她的意思就是說,如果方老師覺得這個人有價值,那這個人就真有價值?!瘪T雪松嘆道,“當時我的確是知道方漢奇老師的,但是我一直都是從紀錄片人的角度去做方大曾的研究,我沒有想過要去涉足新聞史學界,也沒有敢去敲開他的門。我所顧慮的是,我們的研究方法跟學者是不一樣的,我們更多的是體驗,所以就沒有敢往方老師那里去過?!北M管如此,在孫志的提醒和鼓勵下,馮雪松在2015年2月17日下午拜訪了中國新聞史學會創(chuàng)會會長方漢奇教授?!澳翘烨『檬浅η耙惶欤趯O志的陪同下,我去見了方老師,沒想到方老師對我說,你做了一件大好事!”馮雪松回憶道,“方老師說,當時許多文字記者并不具備攝影條件,方大曾絕對是第一人。不僅如此,方漢奇老師還專門給我寫了幾段話,對方大曾的作品以及我的研究進行了評價,認為這是對中國新聞事業(yè)史研究和中國戰(zhàn)地攝影史研究的一大貢獻。并且表示,希望方大曾的名字能夠寫進《中國大百科全書》,成為新聞學領域的第109個詞條。正是在方老師的肯定之后,尋找方大曾開始引起了學界的關注?!瘪T雪松充滿欣慰地說。
“2015年6月29日,《大公報》召開‘一份報紙的抗戰(zhàn)’論壇,邀請我去香港做主旨演講,我在大會上認識了中國新聞史學會現(xiàn)任會長陳昌鳳老師,因為此前方漢奇老師的引薦,大家一見如故。我就跟她提起來想做‘方大曾事跡公益校園行’,很快就得到了陳老師的支持。后來,她不僅為我的校園行設想出謀劃策,并且為我寫了一篇書評《兩代記者穿越時空的對話》,發(fā)表在了2015年11月10日的《人民日報》上。就是這次跟陳昌鳳老師的相識,讓我和中國新聞史學界有了更進一步的接觸。去年12月5日,在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和北京大學新聞學研究會的組織下,我們在北京做了一個‘方大曾及抗戰(zhàn)報人學術研討會’,那天學界給了我許多的鼓勵??梢哉f,這兩件事情再次讓尋找方大曾得到了學界的認可。”
“2015年3月份‘兩會’期間,全國人大代表、全國政協(xié)委員又從不同的角度在大會上提案,我的同事海霞將《方大曾:消失與重現(xiàn)》這本書帶到了會場,澳門日報社社長陸波還向大會提出,希望中宣部、中國記協(xié)以官方名義紀念方大曾?!瘪T雪松繼續(xù)說道,“去年4月份,我到保定去做一個活動,正好遇上保定市市長馬譽峰,因為小方最后是在保定失蹤的,我就把這本書送給了他,我說到現(xiàn)在為止,我們尋找方大曾這么多年,他的靈魂還沒有家,你看能不能在保定給他安個家。沒想到馬譽峰市長在看完我的這本書后跟我說,‘就把小方留在保定’。所以4月份,很快就正式確定在保定市方志館里設了一間方大曾紀念室,直到7月份最終正式落成?!?/p>
“就在我做方大曾紀念室的時候,有一天我接到中國記協(xié)打來的電話,說他們想做一個關于方大曾的紀念座談會,我說你們需要什么資料我全力提供,只要是對小方宣傳有好處的我都支持。2015年5月25日,中國記協(xié)邀請我召開了一個‘馮雪松追蹤采寫方大曾事跡座談會’,中國記協(xié)黨組書記翟惠生同志出席會議并講話,號召廣大新聞工作者緬懷方大曾、學習馮雪松。就是在這個會議上,翟惠生書記提出了要‘學習兩代記者’,談到了兩代記者雖然生在不同的年代,但是他們身上具有共同的價值。這次座談會的召開可以說是15年來尋找方大曾受到官方認可的一個重要標志?!瘪T雪松不勝感喟。
“2015年12月26日,我又受邀參加了第五屆‘光影紀年——中國紀錄片學院獎’的頒獎典禮,其中有一個環(huán)節(jié),就是向尋找方大曾致敬。我的堅持不僅得到了官方、學界的認可,也得到了同行的認可,這讓我為小方所做的一切都更加踏實,也鼓勵著我繼續(xù)前行?!瘪T雪松如數(shù)家珍般地回憶了2015年與方大曾有關的點點滴滴,當他細數(shù)著這段旅程從舉步維艱、無人問津到逐漸收獲了來自官方、學界和同行的高度認可與善意嘉許之時,他的內心是無比坦然并且充實的?!霸谖业恼麄€職業(yè)生涯當中,小方這件事是最值得我驕傲的。一個人能夠引起一群人甚至是一個社會的關注,我覺得值了。今天的這個狀況是我在寫書的時候沒有想到過的。這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愛好,也是中央電視臺傳統(tǒng)的延續(xù),體現(xiàn)的是一個媒體和一個媒體人的責任?!?/p>
“小方帶給我的影響是很大的。對我來說,他是一個非常通透、非常正直的人,充滿陽光,充滿正能量。他這25年可能就是注定要給我們一個人生的范本,他生命的意義可能就是要給我們提供一種參照?!瘪T雪松意味深長地說。
“我覺得人的精神是可以穿越時代的,小方給我很重要的影響就是他的價值觀。在那個照相術還很年輕的年代,當那些拿著相機的富家子弟還在拍風景和美女的時候,方大曾已經(jīng)用他的相機去捕捉一些底層勞動者的身影了。他留下的影像所帶給我們的啟發(fā),不僅僅是構圖的藝術價值,更重要的是它們的社會價值??梢哉f,他有意無意地成為歷史連接今天的一個記錄者、一個見證者。如果他是因為好奇做這件事情的,那么他不會堅持那么久。在民族危亡、國家有難的時候,他拋卻黨派的政見之分,以中華兒女的姿態(tài)展現(xiàn)出了他的價值。而從他拍攝的照片來講,他從對素不相識的勞動人民的關注,到后來走向戰(zhàn)場去拍戰(zhàn)地的殘酷場面,這對于一個單純的人來講,他已經(jīng)足夠高尚了。崇高的情懷、高超的技術、新聞的素養(yǎng)、職業(yè)的理想,當所有的因素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難道不是典型環(huán)境中的典型人物嗎?難道不值得我們推崇嗎?我覺得這就是方大曾的意義和價值。這種無畏的狀態(tài)是值得我們學習和參照的,直到今天我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有一種力量在指引著我?!?/p>
可以看出,馮雪松對方大曾的熱愛與認同也飽含著他對自身的期許與他對美好的評價標尺。正是因為他與方大曾之間的心靈契合,才幫助他讀懂方大曾、理解方大曾,并且矢志不渝地為尋找他而付出那么多。從尋找到追隨,馮雪松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對尚存于這個時代的理想與信念表達著他的寄托與敬意。“從容、淡定、沉穩(wěn)、飽含情懷,像小方這樣的人,即便是透明的,也像水晶一樣,在沒有光線的時候它是那么普通,而一旦光線來臨,他會那么奪目,對著陽光的時候,他就能發(fā)出七彩光芒,這就是一塊玻璃和一塊水晶的區(qū)別。他有生命的重量,他有厚重的價值,回過頭來說,《方大曾:消失與重現(xiàn)》這本書也是如此,如果沒有一個歷練水晶的過程,怎么能在陽光照耀的一瞬間發(fā)出這樣的光彩呢?”馮雪松直抒真情。
“直到今天,尋找方大曾的事業(yè)依然在路上,我越找越覺得他就像是我的家人,我們其實就是在不斷地張貼尋人啟事,從一個小范圍到一個更大的范圍。我在不同的場合都說過,我們可以說是在替小方的家人尋找,可以說是在為我們的內心尋找,可以說是替我們的民族和國家在尋找,甚至可以說是替人類去尋找。尋找他的傳奇所幻化的一種象征,尋找他帶給我們精神深處的那些啟示。盡管隨著時間的推移,可能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去找到他更多的東西了,但我們可以以一種終極的狀態(tài)去無限地接近他,越接近就越會感覺到自己與他的距離。如果不去尋找方大曾,我會在現(xiàn)實中迷失方向,真的?!瘪T雪松直言?!皩ふ曳酱笤切枰覀冞@個社會去參與的,我不過是其中的一個代表。為什么我要做‘公益校園行’,就是希望更多的年輕人能夠參與進來。就像這本書一樣,雖然是由我執(zhí)筆,但是它屬于全社會,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不斷地校正它、豐富它,這樣的話,我們就能真正把尋找變成追隨,這也就是我們尋找方大曾的意義。”馮雪松說,“直到現(xiàn)在,我依舊相信職業(yè)理想是存在的,并且我相信這種理想的力量。所以這么多年來尋找方大曾,我如果有一點點揚名的功利心態(tài),方大曾都是不會一點一滴浮現(xiàn)出來的。所以做人做事都需要靠扎扎實實的東西,在這個基礎之上,哪怕再苦再累的事情,我覺得都是財富。當我把小方作為自己生命當中的一部分之后,每當處在某個環(huán)境中的我產(chǎn)生一絲抱怨時,我一想到小方當年的艱苦,也就釋然了。這就是情懷,正是因為情懷的存在,我們活著才有意義,才能越來越自信,越來越堅定。”
時至今日,馮雪松的名字已經(jīng)與方大曾交織在了一起,他甚至并不否認內心深處那份對小方或隱或現(xiàn)的移情以及冥冥之中對小方的感知與觸碰。他用不斷尋找的方式無限接近著他的自我召喚以及精神歸宿,正如他自己所說的,“小方早已化作了一種象征、一種啟示,讓我們能真實地感受到他鮮活的存在?!狈菜湎д弑匦膽丫次?,馮雪松對方大曾存留在這世上點滴光影的珍惜,他用不舍初衷的追隨向生命所表達的敬意,他對民族與國家的歷史記憶那些無私的擔當與敬畏,這一切,便是他超越時空去苦苦尋找的真意。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 “當代杰出新聞學者口述實錄研究”(項目批準號:10CXW001),以及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資助“百年中國新聞史史料整理與研究”(項目批準號:15ZDB140)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為天津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國家行政學院博士后)
編校:趙亮
【馮雪松簡介】
馮雪松,高級編輯,現(xiàn)任中央電視臺辦公室綜合處處長,作家、紀錄片導演,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客座教授,中國新聞文化促進會理事,中國新聞史學會視聽傳播研究委員會理事,中國電視藝術家協(xié)會會員。歷任中央電視臺《神州風采》《半邊天》欄目和紀錄片工作室編導、主編、制片人及駐澳門記者站首席記者。
主要作品有:大型文獻紀錄片《使命》、大型紀錄片《尋找方大曾》《世紀女性》《二十世紀中國女性史》《澳門十年》等,曾榮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特等獎、中國電視獎一等獎、全國人大好新聞一等獎、中國廣播電視獎、全國電視文藝星光獎、中國電視紀錄片學術獎特別獎、中國電視金鷹獎特等獎等。出版專著《方大曾:消失與重現(xiàn)》,聯(lián)合出版《尋找方大曾》《使命》,已公開發(fā)表論文十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