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別典故，準確理解古詩文

□杜恒聯(l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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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別典故，準確理解古詩文

□杜恒聯(lián)

摘要：引用典故是古詩文中的一種重要的修辭手法，分為明引和暗引。對于明引，人們?nèi)菀卓闯鰜怼６狄羌艚毓攀鹿耪Z，甚至是只融化為一個詞或詞組，這就易使人們誤解文意。文章指出了《二十四史全譯·隋書·第二冊》翻譯不當或錯誤的地方十六處，提醒讀者正確理解典故和古詩文。

關(guān)鍵詞：典故；《隋書全譯》；誤解

古詩文中經(jīng)常引用典故?！冬F(xiàn)代漢語詞典》第六版對典故的解釋是：“詩文里引用的古書中的故事或詞句。”《漢語大辭典》對典故的解釋是：“詩文等作品中引用的古代故事和有來歷出處的詞語?！币玫涔视忻饕?，有暗引。明引是指出古事或指明古語的出處，人們?nèi)菀卓吹贸鰜?。如?/p>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王勃《滕王閣序》）

遲任有言曰：“人惟求舊；器非求舊，唯新?！保ā稌?jīng)·盤庚上》）

暗引則不指明出處，講究剪截融化。所謂剪截融化就是裁取古事古語并加以改易，使之適合作者自己的本意和對仗嚴切等方面的需要?！坝袝r候甚至把典故只融化成一個詞或詞組，表面上就更看不出有什么出典，但是作者卻是有意識地在用典”。（郭錫良等《古代漢語》）如：

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以猶歡。（王勃《滕王閣序》）

望長安于日下，指吳會于云間。（王勃《滕王閣序》）

暗引典故是我們閱讀古書時最需要注意的，如果不知道作者用了典故，就容易誤解文意。我們用《二十四史全譯·隋書·第二冊》里面的誤譯來說明這個問題。《二十四史全譯》是國家“十五”出版規(guī)劃重點圖書，全國古籍整理出版規(guī)劃小組重點項目，全國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員會規(guī)劃重點項目。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4年出版。絕大部分譯文準確、流暢。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隋書》由唐初史臣編撰，篇前的序和篇末的“史臣曰”以及正文里面包含大量的章表奏啟，多用駢文，文字艱深，經(jīng)常暗用典故。這些地方的翻譯容易出錯。舉例如下：

1．《卷三十六·列傳第一》（979頁，以下省去“頁”字）

（原文）后之繼體，靡克聿修，甘心柔曼之容，罔念幽閑之操。

（譯文）后世的繼承者，不注重美德的修養(yǎng)，醉心于柔美曼妙的外貌，卻不顧及幽靜嫻淑的品行。

“靡克聿修”應譯作：后世的繼承者，不能繼承先人的德業(yè)。

“聿修”的意思是繼承、發(fā)揚先人的德業(yè)?！对姟ご笱拧の耐酢罚骸盁o念爾祖，聿脩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泵珎鳎骸绊?，述?！薄段倪x·干寶〈晉紀總論〉》：“聿脩祖宗之志，思輯戰(zhàn)國之苦?！眳蜗蜃ⅲ骸绊?，循；脩，治也。”“聿脩”后也寫作“聿修”。古人把“聿”解為遵循，現(xiàn)代學者一般解為助詞，不譯。

2．《卷三十七·列傳第二》（990）

（原文）朕初臨宇內(nèi)，方藉嘉猷，養(yǎng)老乞言，實懷虛想。

（譯文）朕剛剛建朝，正要借助良臣的謀略，請求養(yǎng)老這類的話，實是您不切實際的想法。

應譯作：朕剛剛建朝，正要借助良臣的謀略，優(yōu)養(yǎng)年高德劭的大臣，并向他們請教，這實是我虛心想做的?！梆B(yǎng)老乞言”語出《詩·大雅·行葦序》：“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內(nèi)睦九族，外尊事黃耇，養(yǎng)老乞言，以成其福祿焉。”

3．《卷三十七·列傳第二》（991）

（原文）方屈箕、潁之志，始順內(nèi)外之情。

（譯文）才抑止箕子、潁人的志向，順從天下人的愿望。

應譯作：才抑止像許由的歸隱箕山之下、潁水之陽的志向，順從天下人的愿望（做皇帝）。

《史記·卷六十一·伯夷列傳第一》：“而說者曰堯讓天下于許由，許由不受，恥之逃隱?！睆埵毓?jié)《史記正義》：“皇甫謐《高士傳》云：‘許由字武仲。堯聞致天下而讓焉，乃退而遁于中岳潁水之陽，箕山之下隱?！?/p>

4．《卷三十七·列傳第二》（992）

（原文）吾荷國恩，年宦已極，啟足歸泉，無所復恨。

（譯文）我蒙受國家之恩，年齡和官職已經(jīng)極高，現(xiàn)在邁步往黃泉路上走，沒有什么可遺憾的。

“啟足”為善終之義，非“邁步往黃泉路上走”?！墩撜Z·泰伯》：“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啟予足！啟予手！’”朱熹《四書集注》：“曾子平日，以為身體受于父母，不敢毀傷，故于此使弟子開其衾而視之?！?/p>

5．《卷三十七·列傳第二》（1000）

（原文）竊以柔遠能邇，著自前經(jīng)。

（譯文）我認為綏靖能使遠方變成近地，這是寫在經(jīng)書上的。

應譯作：我以為安撫籠絡遠近之人而使歸附，這是寫在經(jīng)書上的。《漢書·百官公卿表序》：“十有二牧，柔遠能邇?！鳖亷煿抛ⅲ骸叭幔惨?。能，善也?！?/p>

6．《卷三十八·列傳第三》（1016）

（原文）鹽梅之寄，自有攸歸。

（譯文）所謂鹽梅之類，自應退回本職本位。

應譯作：朝政所寄托的宰輔大臣，自有合適的人選。

《書·說命下》：“若作和羹，爾惟鹽梅?！笨讉鳎骸胞}咸梅醋，羹須咸醋以和之?！丙}味咸，梅味酸，均為調(diào)味所需。故以“鹽梅”喻指賢臣。

7．《卷三十九·列傳第四》（1030）

（原文）析薪克荷，崇基弗墜。

（譯文）積福消難，堅實的基業(yè)始終不傾覆。

應譯作：能夠繼承父業(yè)，堅實的基業(yè)始終不傾覆?！拔鲂娇撕伞弊置嬉馑际悄軌蜇摀赣H劈的薪柴?？耍耗?。荷：負擔。語出《左傳·昭公七年》：“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負荷?！ㄘS施）將懼不能任其先人之祿。”后因以謂繼承父業(yè)。《三國志·魏志·王肅傳論》：“王肅亮直多聞，能析薪哉！”

8．《卷四十二·列傳第七》（1071）

（原文）書契以還，立言立事，質(zhì)非殆庶，何世無之？

（譯文）自有書契以來，立言立事于世，資質(zhì)不是賢德之人，哪一個時代沒有呢？

應譯作：自有書契以來，立言立事于世，天資不是超群的，哪一個時代沒有呢？后文說到“牧商鄙賤，屠釣幽微”也“化為侯王”。《易·系辭下》：“子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殆：幾乎。庶幾：差不多。后以“殆庶”指賢德者。《后漢書·黃憲傳論》：“憲隤然處順，淵乎其似道，淺深莫臻其分，清濁未議其方，若及門于孔氏，其殆庶乎！”

9．《卷四十二·列傳第七》（1071）

（原文）至若臣者，本慚賓實，非勛非德，廁軒冕之流。

（譯文）至于我，原本就不夠賓客資格，既無祖上功勛又沒有高尚品德，側(cè)身在達官貴人之間。

“本慚賓實”應解為：慚愧的是我虛得聲名?！肚f子·逍遙游》：“名者，實之賓也?！焙蠹匆浴百e實”謂名聲與事功相稱。南朝·梁·鍾嶸《詩品·總論》：“昔九品論人，《七略》裁士，校以賓實，誠多未值。”

研究表明，草33薄層稠油油藏在水平井井網(wǎng)條件下具備蒸汽驅(qū)可行性。但為了穩(wěn)妥起見，建議實施井組礦場試驗，在取得經(jīng)驗的基礎上大規(guī)模推廣，同時在試驗過程中需要加大監(jiān)測資料的錄取和分析，及時配套工藝技術(shù)解決現(xiàn)場的開發(fā)問題。

10．《卷四十三·列傳第八》（1082）

（原文）又王之昏主，心若豺狼，讎忿同胞，有逾沉、閼。

（譯文）還有郇王的混亂的國主，心如豺狼一樣殘忍，仇恨同胞，比沉、閼還狠毒。

“讎忿同胞，有逾沉、閼”應譯作：隋帝楊廣仇恨同胞比實沉、閼伯兩兄弟相殘還酷烈?！蹲髠鳌ふ压辍罚骸拔舾咝潦嫌卸樱婚懖?，季曰實沈，居于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以相征討?！薄吧颉焙髮懽鳌俺痢薄?/p>

11．《卷四十三·列傳第八》（1082）

（原文）遂得預沾磐石，名在葭莩。

（譯文）才得以進入朝廷，列名于皇族親屬。

“預沾磐石”和“名在葭莩”意思一樣，都指列名于皇族親屬。此文指楊慶，是隋帝楊堅同姓遠屬?！芭褪庇鞣址獾淖谑??！妒酚洝ば⑽谋炯o》：“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謂磐石之宗也。”

（原文）荷陛下非分之恩，久紊臺槐，常慮盈滿。

（譯文）領(lǐng)受陛下過分的恩寵，長期在臺閣出入，經(jīng)常擔憂過分盈滿。

“臺槐”非指臺閣，指三公。古以三臺星象征三公，周在外朝種槐樹，以定三公之位，后因以“臺槐”稱宰輔之位?！稌x書·鄭袤李胤等傳論》：“此數(shù)公者，或以雅望處臺槐。”

13．《卷四十五·列傳第十》（1104）

（原文）伏愿圣心同于螫手，不宜復留意。

（譯文）仁圣之心不能合同于毒蟲，不宜再留意于這件事。

應譯作：希望陛下有螫手解腕的心，不再留意于楊儼。這是楊素勸隋高祖楊堅堅決廢黜已廢太子楊勇的兒子楊儼，不再加以同情之心。《三國志·魏志·陳泰傳》：“蝮蛇螫手，壯士解其腕?！焙笠浴绑纸馔蟆北扔鳛榱祟櫲缶侄掏礌奚植俊?/p>

14．《卷四十八·列傳第十三》（1149）

（原文）伏惟陛下照重離之明，養(yǎng)繼天之德。

（譯文）陛下普照重黎、離朱的光明，涵育繼承昊天的大德。

“重離”指太陽，非指重黎、離朱?！兑住るx》：“明兩作離，大人以繼明照于四方?！笨追f達疏：“明兩作離者，離為日，日為明?！薄半x”為八卦之一，代表火，太陽?！峨x》卦為離上離下相重，故以“重離”指太陽?！端鍟ひ魳分鞠隆罚骸爸仉x得位，芒種在時。”

15．《卷六十九·列傳第三十四》（1151）

（原文）堯十子，舜九子，皆不肖。夏有五觀，周有三監(jiān)。

（譯文）堯帝有十個兒子，舜帝有九個兒子都不肖。夏朝有五觀，周有武庚管叔蔡叔。

這是說不肖之子的，武庚是殷紂王的兒子，怎么能和管叔、蔡叔相并呢？“三監(jiān)”應指管叔、蔡叔、霍叔三個兄弟。周武王滅商后，以商舊都封給紂子武庚，并以殷都以東為衛(wèi)，由武王弟管叔監(jiān)之；殷都以西為鄘，由武王弟蔡叔監(jiān)之；殷都以北為邶，由武王弟霍叔監(jiān)之；總稱三監(jiān)。五觀：也作武觀，夏啟的少子。夏啟十五年，武觀叛亂。

16．《卷七十·列傳第三十五》（1459）

（原文）黃河之北，則千里無煙，江淮之間，則鞠為茂草。

（譯文）黃河的北面，千里無人煙，長江淮河之間，只養(yǎng)育茂盛的水草。

“鞠為茂草”應解為：都是茂盛的雜草?！对姟ば⊙拧ば≯汀罚骸佰q踧周道，鞫為茂草。”毛傳：“鞫，窮也?！薄案F”即窮盡義?！镑丁庇肿鳌熬稀?。

參考文獻：

[1]羅竹風：《漢語大詞典》，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86-1993年。

[2]郭錫良等：《古代漢語》，商務印書館1999年。

[3]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xiàn)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2012年。

[4]朱熹：《四書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

（作者單位：山西師范大學文學院）

［責編達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