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的女性哥特解讀

張璐

摘 要：伊麗莎白·喬利發(fā)表于1989年的作品《井》是澳大利亞女性哥特小說的代表作，小說塑造了神秘、緊張又恐怖的氣氛，構建了偏遠破舊的農(nóng)舍這一象征著自由和壓迫的場所。喬利借用哥特小說表達了海斯特這樣一個社會邊緣女性對父權社會奮力而無奈的反抗，對自我身份的尋找。

關鍵詞：《井》；伊麗莎白·喬利；女性哥特；邊緣女性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5）12-0176-02

伊麗莎白·喬利（Elizabeth Jolley，1923-2007）是澳大利亞女性哥特小說的代表作家。她時時挑戰(zhàn)傳統(tǒng)意義上的哥特小說主人公，用一種離奇的、怪誕的、甚至有悖常情的方式，描繪出一個個年長且跛腳的人物角色，這些角色自私、性情古怪、令人生厭，而正因為這些人物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因此顯得更加人性，并出人意料地為讀者接受并喜愛。喬利于1989年發(fā)表的《井》是澳大利亞女性哥特小說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1976年，英國女性主義文學評論家艾倫·莫爾斯（Ellen Moers）在其著作《文學女性：偉大的作家》一書中，將18世紀以來女性作家創(chuàng)作的哥特小說定義為“女性哥特”。莫爾斯采用女性主義視角來詮釋哥特式小說，明確地提出女性哥特是哥特小說的一個獨特亞類，用以表達女性自己的恐怖?！芭愿缣馗⒅刈髌返默F(xiàn)實主義特征，弱化傳統(tǒng)哥特的超自然因素，強調(diào)給女性個體帶來焦慮和恐懼的不是非人的神秘力量，也非家族的罪惡史，而是來自于現(xiàn)實生活，源自于性別角色的禁錮性規(guī)定和以性別為導向的人際關系、尤其是父權制社會的家庭關系和婚姻制度等?！盵1]

一、環(huán)境設置和意象

女性哥特對環(huán)境描寫的依賴程度高，往往借用環(huán)境描寫從而成功渲染恐怖氣氛，激發(fā)讀者共鳴。《井》被設置于廣闊而干旱的后現(xiàn)代澳洲鄉(xiāng)村，講述了年老而跛腿的單身老處女海斯特與年輕天真的16歲孤兒凱瑟琳之間緊張、悲愴，甚至邊緣的同性戀關系。

《井》塑造了神秘、緊張又恐怖的氣氛，光是對海斯特和凱瑟琳參加宴會駕車回家途中遭遇的事情前后有3次描述。僻靜的、荒無人煙的道路，似有似無的月光，各懷鬼胎的兩名女子、無意中撞死的無名氏男子、院中枯井里雨后浮出的人頭……這些種種無一不使得小說的氛圍更加詭異。

海斯特沉迷于與凱瑟琳的二人世界，享受物質(zhì)生活帶來的快樂，導致農(nóng)場經(jīng)營不善，不得不搬到農(nóng)場角落里的一套破敗的農(nóng)舍里居住。這個“偏僻的地方”能夠帶給海斯特安全感，“真正吸引海斯特的，是那種兩個人完全與世獨立，卻又有人相伴的快樂的感覺?！盵2]

破敗而偏遠的農(nóng)舍取代了傳統(tǒng)哥特小說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幽閉的古堡，具有雙重意義。它既是海斯特在賣掉農(nóng)場后生存的空間，也是她的精神領地。她一直渴望生活在一個孤立的地方，在那里，“她的恐懼可能消失殆盡，消散在輕盈的、溫柔浮動的空氣里?！盵3]在這樣一個農(nóng)舍里，她是自由的，可以隨意地喊叫，奢侈地生活。更為重要的是，沒有了外界的監(jiān)督，她可以向凱瑟琳施壓，從而主導兩人的生活。

二、分裂的女性形象

伊萊恩·肖瓦爾特認為：“女性哥特是一種表達女性幻想、恐懼和對父權社會抗議的流派?！盵4]在女性創(chuàng)作的哥特小說里，女性形象通常具有雙重性。在《井》這樣一部悲劇式的女性哥特小說里，海斯特在壓抑與反壓抑中尋找平衡與調(diào)和而導致自我分裂。

海斯特生活于男權社會，被男權社會的道德倫理所束縛，她的反抗既艱辛又無力。小說的開頭有一段銘文，父親問海斯特從商店里給自己帶回了什么，海斯特回答說，“我?guī)Щ亓藙P瑟琳，爸爸，我?guī)Щ亓藙P瑟琳，但她是我的”[5]。將凱瑟琳帶回的那天起，海斯特便將凱瑟琳視為自己的所有物，將自己的愛好和回憶一股腦得灌輸給凱瑟琳，希望能把她打造成為自己希望的那樣。

作為父親農(nóng)場的繼承人，她效仿，將鑰匙用繩子串起來，掛在胸口。對她來說，鑰匙不是裝飾，而是一種保障，“她將它們戴在胸衣里，日日夜夜，只要是她醒著的每一分鐘，平坦的胸部都能感覺得到鑰匙的存在。除此之外，她不佩戴任何其他的飾品。只有那些鑰匙”[6]。

然而在父親去世后，她不善于經(jīng)營，將農(nóng)場賣給了博登一家。加上她與凱瑟琳的關系為外界不齒，社會地位也發(fā)生了變化，從受人尊敬到受盡奚落。她與凱瑟琳的關系也隨著凱瑟琳對井中死人的無限幻想而發(fā)生巨大變化。凱瑟琳不僅不再受她控制，而且很有可能是偷錢事件的始作俑者，瘋癲更有可能是她自己的表演欲爆發(fā)。海斯特的悲痛與失落在讀完伯德先生的遺信后顯露無疑?！八R上懂得了，她需要照顧，需要關懷，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她從未感到如果害怕和孤獨。”[7]

三、女性身份的自我尋找

喬利36歲時跟隨丈夫從蘇格蘭移民到澳大利亞，在她的《自畫像》中，“思鄉(xiāng)的痛苦得想辦法緩解才行。我寫小說”?！拔医o自己描繪了渴望已久的舒適的家庭生活，即使從未擁有，卻能在精神上得到撫慰。”[8]

現(xiàn)代社會的無根感，正是喬利的人生寫照。女性渴望成為生活的主宰，而在生活中她們無法實現(xiàn)，只能訴諸于寫作。在《井》中，主人公海斯特童年時期與家庭教師希爾德小姐的關系勝似母女，對她非常依賴。然而童年時目睹希爾德小姐難產(chǎn)出血，海斯特幼小的心靈也歷經(jīng)創(chuàng)傷，從而對自身的性別角色、性欲以及生殖產(chǎn)生恐懼和憎惡。

在小說結尾處，海斯特在商店偶遇一位正在創(chuàng)作一部異?？植赖男≌f的女作家，她告訴海斯特自己創(chuàng)作的小說背景設置在一個遙遠的麥田角落里，非常偏僻?！皬膫鹘y(tǒng)意義上來說，這個故事需要一個經(jīng)歷了所有事情的敘述者?！薄拔倚枰粋€入侵者來扭曲一段關系?！盵9]

之后海斯特在歸家途中偶遇博登一家，她在孩子們要求下，開始給他們講述一個非?？植赖墓适?，“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在這條路上，不遠的地方，發(fā)生了一些事情……”[10]

此次是第三次對那個不同尋常的夜晚的描述。這也正好與小說開頭銜接了起來，海斯特和凱瑟琳夜晚駕車回家，撞倒了一個人，并將他丟進了自家院中的枯井里。環(huán)形的敘事進一步增加小說的神秘感。

而在小說中部，喬利第二次講述那天晚上的事情采用了過去時態(tài)，在男人被扔進井中以后，和海斯特凱瑟琳的關系變得微妙。凱瑟琳正值青春年華，渴望與適齡的男人戀愛，半是驚嚇半是壓抑之下，她幻想井中的死人是與自己相愛的男人。這使得海斯特備受困擾，“那個死人，入侵者，已經(jīng)使得她們關系變得扭曲。他帶來了災難……”[11]

喬利在《井》中描繪了寬闊而神秘的澳大利亞風光，采用哥特風格，塑造了詭異且恐怖的氣氛，探索了女性的恐懼、對父權社會痛苦而無力的反抗，表達了對社會邊緣人群的同情與關注。

——————————

參考文獻：

〔1〕Moers， Literary Women： The Great Writers [M].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6. 90-100.

〔2〕〔3〕〔5〕〔6〕〔7〕〔9〕〔10〕〔11〕Jolley， Elizabeth. The Well [M]. London： Penguin Books， 1997.20， 2，題記，7，167，157，175，134.

〔4〕Showalter， E. Sisters Choice： tradition and change in American womens writing [M]. Oxford： Clarendon， 1991.127.

〔8〕Jolley， Elizabeth. “Self-Portrait： A Child Went Forth”. Australian Book Review （November 1983）： 5-8. Reprinted in Stories： Five Acre Virgin， The Travelling Entertainer. Fremantle： Fremantle Arts Centre Pess， 1984. 301-08.

（責任編輯 孫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