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軍賞制度的功能淺析

張嬋　敬曉愚

摘要：唐代軍賞制度的發(fā)展演變同整個時代的變化節(jié)奏一脈相承，了解唐代軍賞制度，是了解唐代軍事制度、經濟制度和政治制度不可忽視的一個視角。通過制度學意義的解讀，將唐代軍賞的功能概括為界定軍賞范圍、提供激勵預期、形成新的秩序三個方面，三者之間相輔相成，互相作用。

關鍵詞：唐代；軍賞制度；激勵預期

中圖分類號：E29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5）04-0075-02

唐朝一代，歷時三個多世紀，放之中國歷史長河中來看，發(fā)展過程不算漫長，但其特殊的歷史地位、異源同流的社會思潮、華夷一體的治國理念、博大精深的思想文化引起人們的諸多關注。唐代成為繁榮、富有、強盛的代名詞，它被后世傳頌的不僅有豐功偉績，還有完善的制度。唐代并非史學家錢穆評述東漢時所說的“有事無政”，它“有事有政”，在其建立和發(fā)展過程中，開創(chuàng)了很多新的制度，特別是軍賞制度。

唐代軍賞同其他賞賜一樣都要依據一定的原則，如《唐會要》卷54《省號上》中書省條：“景龍三年（709）八月九日敕，應酬功賞賜，須依格式，格式無文，然后比例”，這個“格式”正是制度。其實對軍賞的重視，并非從唐代才開始的，但是唐代的軍賞制度不僅體制創(chuàng)新，更有完整的體系，有“格式”可遵循。它的設立限制減少了此前賞軍的隨意性，軍賞制度在唐代軍制中的重要性是不容忽視的。本文通過對制度學意義的解讀，把軍賞的功能概括為界定軍賞范圍、提供激勵預期、形成新的秩序三個方面。

一、界定賞賜范圍

確定賞賜范圍是軍賞制度最為基本的功能。軍賞制度通過一系列的規(guī)則為賞賜活動劃分界限，明晰了權利和義務，權利實質就是對軍人履行職責和義務的回報。無權利的人不會去承擔義務，無義務的人冀圖不勞而獲享受權利，兩者均將導致社會的混亂。權利如同任何其他事物一樣，也是有限度的。享受權利就意味著要履行相應的義務，這就是權利和義務的一致性。如果只享受權利，就意味著濫賞?！爸啤苯o予邊界，“度”留下空間。各個部門都有自己的規(guī)則，政治、經濟、文化和生活各種各樣的規(guī)則縱橫雜陳，構成一個自主系統(tǒng)，并通過各種組合確定人們行為的社會空間。

開元賞賜制度的全貌難以盡知，據《李衛(wèi)公會昌一品集》記載：“開元格，臨陣對寇，矢石未交先鋒挺入陷堅突眾，賊徒因而破敗者，為跳蕩”，“開元格，跳蕩功，破賊陣不滿萬人，所敘不得過十人，若萬人以上，每一千人所加一人；其先鋒第一功，所敘不得過二十人；第二功，所敘不得過四十人”，“開元格，招得一萬人以上，其頭首一人跳蕩功例，一千人以上，準第一等例，賊數(shù)不滿千人，量差等處分”；又“開元格，每獲一生，酬獲人絹十匹”，等等。由此可見賞賜制度有受賞人數(shù)的規(guī)定，也有賞賜標準的限制，這就使賞賜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定量計算，在賞賜的范圍上也有明確界定，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有功不賞和因私濫賞的現(xiàn)象。軍賞范圍的邊界是社會和軍隊共同認可的行為準則，在界限內，得到統(tǒng)治階級的許可、贊賞、鼓勵，超越了界限的行為，則受階級內部的排斥、輿論譴責和權力部門的打擊。

唐朝軍功制度對賞賜范圍的合理界定，激發(fā)了那個時代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發(fā)揮了人的潛能，激發(fā)了人的活力，使人充分展現(xiàn)了自己的本質，促進了生產力向著有利于社會進步的方向發(fā)展。從當時社會看，經濟高度發(fā)達、文化空前繁榮、唐詩流韻千古、武功威服天下，因此使得社會穩(wěn)定、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貞觀之治和開元盛世相繼出現(xiàn)。

二、提供激勵預期

由于軍賞制度的穩(wěn)定性，軍人在行動前便知道制度安排的意義和結果。這是軍賞制度的第二個功能，提供激勵預期。了解軍賞制度，軍人可以確定自己的行動，也可以預期他人的行動，以此來調節(jié)自己的行動，最終實現(xiàn)協(xié)調管理的目標。

（一）提供預期首先是可看見與可實現(xiàn)

軍賞制度可以通過規(guī)則使預期可看見、可實現(xiàn)，使每個人對激勵預期做出反應，做出準確的判斷，從而產生激勵效果。

1.預期可看見。史載，“會董廷光建言請下石堡，詔忠嗣不得已為出軍，而士無賞格……河西兵馬使李光弼入說曰：‘大夫愛惜士卒，有拒廷光心，雖名受詔，實奪其謀。然大夫已付萬眾，而不立重賞，何以賈士勇？且大夫惜數(shù)萬段賜，以啟讒口，有如不捷，歸罪大夫，大夫先受禍矣?！⒐膺^期不克，果訴中嗣沮兵?！睍r任河西、隴右節(jié)度使的王忠嗣，在攻吐蕃石堡城時沒能確立軍賞制度，被董廷光訴為沮兵。董廷光攻擊政治對手不從對方的私德、修養(yǎng)或指揮才能來進行攻擊，卻找了一個“不立重賞”以致“沮兵”的攻訐理由。由此可以看出，賞功制度是否確立、是否可看見對于唐代的政治和軍事有著相當重要的作用。

2.預期可實現(xiàn)。德宗興元時，因欲借吐蕃兵，李懷光等表示反對：“前有敕旨，募士卒克城者人賞百緡，彼發(fā)兵五萬，若援敕求賞，五百萬緡何從可得！”這提出了賞賜能否實現(xiàn)的問題?！短拼笤t令集》載：“其淄青將士，如能梟斬兇渠者……仍與實封五百戶，莊宅各一區(qū)，錢二萬貫。”史載，在淄青都知兵馬使劉悟擒斬李師道后，唐王朝“賜實封五百戶，錢二萬貫，莊宅各一區(qū)”。可見對劉悟之賞是按此前制定的賞賜制度執(zhí)行的，這個例子雖然不能說明所有賞賜是否都已然實現(xiàn)，但足可證明可實現(xiàn)性是激勵預期的一個重要方面。

（二）提供預期形成了激勵和限制

歷史上商鞅曾經用“徙木立信”的“懸賞”辦法去推行變法，后來這種激勵轉化為一種制度，對整個社會都產生了深遠的意義。社會是為人們提供偶然的、隨意的刺激機制，還是設計創(chuàng)造一個持續(xù)的、制度化的激勵機制呢？結論是很明顯的，通過制度化形成的激勵機制，是有利于整個社會的發(fā)展進步的。

軍賞制度正是通過提供激勵機制來鼓勵軍隊中所有個體自覺遵守內部秩序。軍賞制度通過激勵與限制機制，使內部秩序達到和諧穩(wěn)定和統(tǒng)一。它通過倡導、否定、鼓勵或抑制的規(guī)定，借助獎勵或懲罰的強制力量得以監(jiān)督實施。軍賞制度的激勵，可以引導軍人行為的方向，改變軍人的養(yǎng)成，影響軍人的選擇。它提供的預期，可以減少軍人實踐活動的不確定性，降低信息成本和交易成本。endprint

一是激勵。史書記載，“右緣并無軍將、官健等第，稍似不備。今請獲賊都頭，賞賜絹二（或則三）百匹，獲正兵馬使，賞絹七十匹，獲副兵馬使、都虞侯，賞絹一百匹……獲賊十將，賞絹七十匹，獲賊長行，賞絹三匹。如是土團練、鄉(xiāng)夫之類，不在此例。”此軍賞制度為會昌年間討劉稹時所制定，宰相李德裕針對開元軍賞制度中沒有區(qū)分差等的問題，做出新的調整，推出新的激勵，這表明唐代軍賞制度很務實。利益不僅看得見摸得著，而且還很豐厚。這對軍心的鼓舞有著莫大的作用，激勵效果是異常顯著的。

二是限制。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軍賞制度也不例外。它在提供激勵的同時也在限制軍人的行為。前面引文中提到“如是土團練、鄉(xiāng)夫之類，不在此例”的規(guī)定，這條規(guī)定就對當時“打潞府兵……捉界首牧牛兒、耕田夫等送入京，妄稱捉叛人來等冒領軍功的不法現(xiàn)象有明顯的限制作用。”再如，唐太宗戒諭尉遲恭：“朕覽漢史，見高祖功臣獲全者少，意常尤之。及居大位以來，常欲保全功臣，令子孫無絕。然君居官輒犯憲法，方知韓彭夷戮，非高祖之愆。國家大事唯賞與罰，非分之恩不可數(shù)行。勉自修飭，無貽后悔也。”（《舊唐書·卷六八》）太宗提到的“非分之恩不可數(shù)行”，這也揭示了軍賞制度的另一面——限制。

三、形成新的秩序

一是建立新秩序。人類社會的秩序，與自然界其他生命物及自然的秩序是不同的，人類社會的秩序是生成的，而不是既成的，是通過實踐活動創(chuàng)造并通過實踐活動來實現(xiàn)的。人類社會秩序是有意識而為的，這是人類生存與發(fā)展的根本條件和客觀要求。人類生活離不開秩序的建立，形成新的秩序恰恰是軍賞制度的第三種功能。軍賞制度濫觴于秦朝，商鞅變法，重農桑、賞軍功，在這種激勵制度的刺激下，舊有的世卿世祿制被打破，新興地主階級登上歷史舞臺，一個新的秩序出現(xiàn)了。緊接著，唐隋相接，一個大繁榮，一個大動蕩，經過短暫分裂又走向大一統(tǒng)。前朝貴族統(tǒng)治秩序打破，以唐王李世民為首的一群新興力量在征戰(zhàn)中崛起，形成新的階級、新的秩序。在軍賞制度和功利欲望的雙重驅使下，唐朝名臣名將輩出，群星燦爛，奠定了唐朝三百年基業(yè)，開創(chuàng)了一個不朽的時代。

二是維系新秩序。從歷史學角度看，社會秩序可劃分為兩類較為典型的歷史形態(tài)：一是等級——分層秩序。在這種等級秩序中，權力、身份（即社會地位）就是人們敬畏的權威，起著制度的作用。奴隸制社會及封建社會是典型的例證。二是多元——分化秩序。前者是以人的階級地位為基本特征的古代社會的秩序。唐朝正是這種靠軍功制度支撐和維系的分層秩序，從其爵位制度我們就可以看出端倪?！锻ǖ洹飞霞摧d：“唐虞夏，建國凡五等：公、侯、伯、子、男”。唐爵共分九等：一曰王，食邑1萬戶；二日郡王，食邑5000戶；三曰國公，食邑3000戶；四曰開國郡公，食邑2000戶；五曰開國縣公，食邑1500戶；六日開國縣侯，食邑1000戶；七曰開國縣伯，食邑700戶；八曰開國縣子，食邑500戶；九曰開國縣男，食邑300戶。食邑是虛封，不是傣祿，但若加上“食實封”，就能享有相應的封戶租稅，或者由國庫支取相應封賜。

軍賞制度的三個功能的關系是有層次的邏輯關系。三者之間是同等重要的，沒有絕對的先后。三者之間相輔相成，如循環(huán)之無端。設計科學合理的軍賞制度，在實施過程中，必定會像“常山之蛇”一樣無懈可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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