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浙及其《杜詩舉隅》輯考研究

王燕飛

作者:王燕飛，西華大學(xué)地方文化資源保護(hù)與開發(fā)研究中心講師，文學(xué)博士，610039。

一、俞浙生平、交游考

關(guān)于俞浙的生平事跡、交游等情況，《宋史》、《元史》、《新元史》均不載，其他文獻(xiàn)，如周密《癸辛雜識》、(成化)《新昌縣志》、(萬歷)《新昌縣志》、凌迪知《萬姓統(tǒng)譜》等雖有記載，但語焉不詳，互有抵牾。今先羅列相關(guān)資料，后試對其生平、交游等情況略做考辨。

和俞浙生活在同一時代的宋末元初人周密(1232—1298)在其所撰《癸辛雜識》別集卷上載有“俞浙”條，曰:

俞浙，字季淵，上虞縣人。舊多游鄞學(xué)，以長上自居，與同舍不相能，至或毆擊，為眾所攻，誓于禮殿而去。使弟鄞教，職員多故舊，遇之來，滋眾怒而哄，碎其座。俞遂棄官去。素出王丞相爚之門。王為禱時相，治其為首者，太常丞為之代，久之不敢上。俞改吉教，乃得往。俞善治財，數(shù)吏為所迫死，后入為言官，所疏多至數(shù)十人。不久去國，常為章全部端子館客。

(萬歷)《新昌縣志》卷之十一《鄉(xiāng)賢志》“理學(xué)”條載有俞浙的傳記，云:

俞浙，一名公浙，字季淵，號默翁。登開慶進(jìn)士，授迪功郎、慶元府教授，主管尚書刑部架閣文字，凡七轉(zhuǎn)官。德祐乙亥(1275)，除太常丞，改監(jiān)察御史，辭不允。三疏時事，皆忤旨，留中不行，改除大理少卿，不就。乃浩然歸，閉門著述，有《六經(jīng)審問》五十馀卷、《離騷審問》十卷，《韓文舉隅》十二卷。浙為人寡言篤行，端矩矱，肅衣冠，莊重介潔，清明夷粹，不喜馳騖，與石墪、黃度先后發(fā)明義理之學(xué)，尤崇尚朱熹經(jīng)書傳注，所得良多。晚年深察而擴(kuò)充之，以求合中庸之旨，自號致曲老人。兄公美，進(jìn)士。子揚(yáng)，鄉(xiāng)進(jìn)士。

泰定間(1324—1328)，郡守王亞中采訪理學(xué)行誼，立祠褒崇，風(fēng)勵后進(jìn)，惜其所著書多散佚，惟《孝經(jīng)審問》尚存，今祀鄉(xiāng)賢。

明萬歷間凌迪知(1529—1600)編纂《萬姓統(tǒng)譜》一書，其卷十二亦有俞浙的生平事跡，較為簡略，云:

俞浙，字季淵，新昌人。開慶己未(1259)進(jìn)士甲科。德祐乙亥(1275)，除太常丞，辭不赴。除監(jiān)察御史，辭不允。促命入臺，首奏三疏，痛陳時病，皆留中不行，改除大理少卿，不就，于是浩然而歸。浙篤行寡言，莊重介潔，年八十卒。所著有《五經(jīng)》、《孝經(jīng)》、《離騷審問》，共數(shù)十卷。

以上三則是關(guān)于俞浙生平較為詳細(xì)的材料，今據(jù)其他相關(guān)材料對俞浙的生平、交游情況試做考論如下:

首先，關(guān)于俞浙的生卒年?！度f姓統(tǒng)譜》記載俞浙“年八十卒”，未知何據(jù)。

在南宋人陳著(1214—1297)的《本堂集》中，有多篇文章提到“默翁”，可證二人確有交游，其中如《跋俞西秀詩》云:

余聞俞氏有西秀翁善吟，而未及識面，今其侄孫熙庵以翁《希有詩集》示，俞默翁實為之序，乃知翁已即世，詩則存。余偶臥病，不能盡觀。觀卷首《懲窒堂》一詩，是能自樂其樂者?！缎颉贩Q翁晚年不期于詩，而詩得之矣。默翁知西秀，余知默翁之心。余之心，默翁之言;余之言，尚奚贅。丙子(1276)九月十有一日，丹山陳某書于本堂。

“余知默翁之心”，可見二人相交甚厚，故而能彼此知心。又，《書胡純伯正叔二生字說后》云:

剡胡應(yīng)之，余畏友也。一日造其家，出二子拜，左右立。誦書屬對，非常兒比。問其名，皆八歲，而未名，應(yīng)之以屬余，為名之以師純、師正，欲其師程子也?！嚯Ｒ?，無以與子之行矣，而家庭有嚴(yán)君焉，鄉(xiāng)曲有默翁焉，歸而求之，有馀師也。由是而進(jìn)進(jìn)焉，對越純公、正公，其殆庶乎。歲癸巳(1293)陽月五日，嵩溪遺耄陳某書于交翠窗。

“鄉(xiāng)曲有默翁焉，歸而求之”，可見此時俞浙尚在人世。文末所屬日期癸巳年，即元至元三十年。據(jù)此，俞浙當(dāng)在至元三十年以后逝世。

又，陳著《答剡教趙實父(文炳)書》云:“聞默翁著書甚多，足為不朽傳，不負(fù)平生，笑第無從參請，惟有仰羨……翔父、仰之又相繼云亡，言及痛淚滂下。某今已八十有一，是雖韲甕債未足，亦造物者固留，以為不才欠死之罰?！卑?，陳著生于宋嘉定七年(1214)，此文當(dāng)作于元至元三十一年(1294)。據(jù)文意，此時，俞浙尚在世。另據(jù)檢閱陳著《本堂集》，未見陳著寫有悼挽俞浙之詩文，大概俞浙卒于陳著之后，即公元一二九七年之后。

另外，周密《癸辛雜識》一書多記當(dāng)時人事跡，在該書“俞浙”條前后，先后記載的是以下生平可考的諸人:劉宰(1167—1240)、劉震孫(1197—1268)、賈似道(1213—1275)、潛說友(1216—1288)、王積翁(1229—1284)、王應(yīng)麟(1223—1296)、俞浙、方回(1227—1305)、劉辰翁(1233—1297)等。根據(jù)這些人的生卒年，據(jù)凌迪知《萬姓統(tǒng)譜》:“年八十卒”和陳著的相關(guān)記載，我們可以大致得出以下結(jié)論:俞浙大概生于南宋寧宗嘉定十年(1217)后，卒于元成宗元貞三年(1297)后，即(1217后—1297后)，正值宋末元初，社會動蕩不安之時。

其次，關(guān)于俞浙的籍貫問題。周密《癸辛雜識》認(rèn)為俞浙是“上虞縣人”，誤。陳著《答剡教趙實父(文炳)書》云:“剡多賢，今已晨星，而晦齋、默翁、應(yīng)之亦已老矣?！卑矗?，古縣名。西漢置，在今浙江東部，包含嵊州和新昌。上虞是紹興屬縣，今紹興市上虞區(qū)，與新昌縣南北相望。周密說俞浙為“上虞人”，當(dāng)是誤記。

最后，我們再來看看俞浙的交游情況:

1、陳著(1214—1297)，字子微，一字謙之，號本堂，慶元府鄞縣(今浙江寧波市鄞州區(qū))人，寄籍奉化。宋理宗寶祐四年(1256)進(jìn)士，初監(jiān)饒州商稅，調(diào)光州教授。景定元年(1260)，為白鷺洲書院山長。著有《本堂集》九十四卷。

陳著《本堂集》卷四十四《跋俞西秀詩》、《俞默翁察院(浙)求書俞梅軒遺老傳后》，卷四十五《跋天臺童氏子＜飯牛稿＞》、卷四十六《書胡純伯正叔二生字說后》，卷七十八《與俞景周架閣(湘)書》、卷八十《答剡教趙實父(文炳)書》等均提到俞浙，其中《跋天臺童氏子＜飯牛稿＞》一文云:

詩至晚唐非古矣，然欲至晚唐亦甚難者，惟四靈以為得其緒，他人蓋有窮平生心而終莫之詣。童氏子以《飯牛稿》示，清而味，和而節(jié)，人情物意間，髓脈自貫，殆晚唐而非純于晚唐者也。叩之，則曰:“吾之詩得之俞默翁，默翁得諸杜少陵?！毙牌渌蓙砣绱?，誰復(fù)能贅贊一辭，惟有斂衽三嘆而已。強(qiáng)圉大淵獻(xiàn)(1287)上巳日，丹山陳某。

不僅點(diǎn)明了二人的詩學(xué)觀，而且指出俞浙詩學(xué)杜甫。這也是他能注解杜詩的原因之一。

在現(xiàn)存《本堂集》中，陳著多次提到杜甫，如卷八《杜工部詩有＜送弟觀歸藍(lán)田迎新婦二首＞，偶與縣尉弟達(dá)觀同名，娶事又同，因韻戲示》，卷三十七《贈仁木上人山游序》，卷三十八《史景正詩集序》，卷四十四《跋徐子蒼徽池行程歷》，卷四十五《跋孝門吳子舉瘦稿》、《書新昌杜黃山王心月騷壇集后》、《跋史芝厓詩》、《書張君壽希崖敝帚集》等，可見他對杜詩的熟知和喜愛。

2、劉黻(1216—1276)，字聲伯，號質(zhì)翁，又號蒙川，樂清(今浙江樂清市)人。早有令譽(yù)，讀書雁蕩山中。淳祐十年(1250)試入太學(xué)，以太學(xué)生上書言事，忤執(zhí)政，送南安軍安置。乃盡取濂洛諸子書，輯成十卷，名曰《濂洛論語》。既還，復(fù)極言政事得失。累官至吏部尚書。二王泛海，陳宜中迎黻共政。行至羅浮，以疾卒，謚忠肅。有《蒙川遺稿》行于世。

在其《蒙川遺稿》卷一《前廡兩學(xué)錄罷職公堂，求經(jīng)明行修之士充員，時蜀人楊時發(fā)當(dāng)其選，楊君以賤姓名薦?；蛑^余求之蜀人董□行、越人俞季淵、永嘉陳行之，咸以為不然。余亦自揆焉，而記以詩云》、《六友詩寄林景云、留壽國、林道初、俞季淵》、卷三《同俞季淵訪王修齋，遇雨，次季淵韻》等詩中多次提及俞浙，可見二人頗有交往，惜俞浙詩文已散佚不存。

劉黻《蒙川遺稿》卷三《和杜老人＜龍門寺＞詩題寶界東柱》云:“招提有宿緣，坐此豁心境。風(fēng)來松寄聲，月過竹移影。殿依鯉石古，井汲龜泉冷。究竟定慧門，如何日三省?”可見他對杜詩的熟悉。卷三《杜工部》詩云:“禾黍秋深泣亂離，盡將歲月付于詩。天高有語云霾隔，夜半無眠神鬼知。心抱孤忠生已晚，身逢多難死應(yīng)遲。自從大雅收聲后，賴有篇章續(xù)《楚辭》?！薄逗椭泯S見寄》云:“棲棲慣聽鼓魚聲，心印相傳第幾燈。江有白鷗閑似我，地惟蒼蘚懶于僧。吟難用世皆東野，窮亦憂時只少陵?！睂Χ鸥ΩF苦不達(dá)的人生充滿了同情，同時也對他的詩歌成就給予了肯定。

俞浙和這些對杜甫及其詩歌比較了解、熟知的詩人們交游，必定對他撰寫《杜詩舉隅》有一定的影響和幫助。

二、《杜詩舉隅》的成書、流傳和亡佚

《杜詩舉隅》當(dāng)作于俞浙晚年杜門著述時期，當(dāng)時并未刊行，到元泰定年間(1324—1328)，郡守王亞中尋訪理學(xué)行誼，遍搜俞浙著作，只見到《孝經(jīng)審問》一書。明初，俞浙的玄孫俞欽整理先人著述，發(fā)現(xiàn)了《杜詩舉隅》，準(zhǔn)備刻印行世，便請當(dāng)時的著名大儒宋濂(1310—1381)作序。宋濂《杜詩舉隅序》言之甚明:

先生(俞浙)開慶己未進(jìn)士，出典方州，入司六察，其冰蘗之操，諒直之風(fēng)，凜然聞于朝著。不幸宋社已亡，徘徊于殘山剩水之間，無以寄其罔極之思。其意以為忠君之言，隨寓而發(fā)者，唯子美之詩則然。于是假之以泄胸中之耿耿，久而成編，名之曰《杜詩舉隅》。觀其書，則其志之悲，從可知矣。先生既歿，其玄孫安塞丞欽，懼其湮滅無傳，將鍥諸梓，而來求序文甚力。宋濂此序沒有標(biāo)明時間，但是肯定作于宋濂逝世之前，即明洪武十四年(1381)之前。成書于明洪武十五年的單復(fù)的《讀杜詩愚得》對其引用甚多，計有58條。書籍的刊刻、流傳需要一定的時間，那么，《杜詩舉隅》的刊刻肯定早于洪武十四年。

后世的方志著錄有俞浙《杜詩舉隅》一書，(乾隆)《浙江通志·經(jīng)籍十二·集部五》據(jù)(成化)《新昌縣志》著錄云:“《杜詩舉隅》十卷，俞浙著。”可見該書在成化年間還存世，到了萬歷時期，無論是(萬歷)《新昌縣志》，還是《萬姓統(tǒng)譜》，均不見著錄。又，萬歷年間，福建人邵傅撰有《杜律集解》，在《杜律七言集解·凡例》中提到了“默翁注”，并采用3條。這3條材料不僅可以在單復(fù)《讀杜詩愚得》找到，而且字句大同小異(見下文)?！抖怕杉狻凡粌H多處引用單復(fù)的觀點(diǎn)，還認(rèn)為單復(fù)《重訂杜子詩史年譜》較為合理，以為標(biāo)的?？梢?，邵傅據(jù)《讀杜詩愚得》轉(zhuǎn)引的可能性極大。同時也說明，在萬歷年間，此書可能已經(jīng)散佚了。

到了清代，仇兆鰲(1638—1717)網(wǎng)羅各種注本，著《杜詩詳注》，其中引用1條“俞浙曰”。在《杜詩詳注》的呈進(jìn)本《凡例》中，仇氏云:“俞季淵之《舉隅》，已不及見矣?！笨梢?，仇氏是沒有見到該書的，他引用的1條當(dāng)轉(zhuǎn)錄自《讀杜詩愚得》，將仇兆鰲所引與《讀杜詩愚得》做一對比可知。

《讀杜詩愚得》卷十三《詠懷古跡五首》其五引曰:

默翁曰:……三解一羽毛之實，孔明人品，上比伊呂，使其指揮魏吳，悉底平定，蕭曹何足擬論哉!末解說紆籌策之由，孔明止于三分割據(jù)者，非屈于魏吳也，屈于天不祚漢也。惟屈于天不祚漢，故志雖決于恢復(fù)，而身則殲于軍務(wù)之勞矣。

《杜詩詳注》卷十七《詠懷古跡五首》其五引曰:

俞浙曰:孔明人品，足上方伊呂，使得盡其指揮，以底定吳魏，則蕭曹何足比論乎?無如漢祚將移，志雖決于恢復(fù)，而身則殲于軍務(wù)，此天也，而非人也。

稍后的何焯(1661—1722)在《義門讀書記》卷五十一《杜工部集》云:

宋景濂為俞默翁《杜詩舉隅序》，以為:“注杜者無慮數(shù)百家，大抵務(wù)穿鑿者，謂一字皆有所出，泛引經(jīng)史，巧為附會，楦釀而叢脞;騁新奇者，稱其一飯不忘君，發(fā)為言詞，無非忠君愛國之意。至于率爾詠懷之作，亦必遷就而為之說。說者雖多，不出于彼，則入于此。遂使子美之詩，不白于世?！庇嘀^:此言蓋切中諸家之病。而明人注杜，則又多曲為遷就，以自發(fā)其怨懟君父之私。其為害，蓋又有甚焉者矣。景濂譏劉辰翁于杜詩“輕加批抹，如醉翁寤語，終不能了了。其視二者，相去不遠(yuǎn)”。元人皆崇信辰翁，莫有斥其非者。此實自景濂發(fā)之，而注杜者，從未有一言及之。何耶?

默翁，名浙，字季淵。宋開慶己未進(jìn)士，蓋因生不逢辰，有所托而為之者，《序》言其各析章句，于體段之分明，脈絡(luò)之聯(lián)屬，三致意焉。亦必有可觀，惜余不及見也。

“亦必有可觀，惜余不及見也”，可見何焯只是根據(jù)宋濂的序所得出的結(jié)論，他本人也未見過原書。

據(jù)以上分析，俞浙《杜詩舉隅》刊刻于明初，明初人單復(fù)《讀杜詩愚得》所引較多。此書在明成化年間還存世，至萬歷年間已散佚，后世杜詩注本所引系轉(zhuǎn)引自單復(fù)一書。

三、《杜詩舉隅》輯錄

今從宋濂《文憲集》卷五輯出《杜詩舉隅序》;從《讀杜詩愚得》輯出引文58條，《杜律集解》3條，《杜詩詳注》1條?！抖怕杉狻泛汀抖旁娫斪ⅰ匪怀觥蹲x杜詩愚得》的范圍，為說明問題，在相關(guān)詩題中一并錄出。輯錄的體例按照《讀杜詩愚得》詩題順序排列，并在引文后標(biāo)注《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下文簡稱《存目》)、《杜詩叢刊》本(下文簡稱《叢刊》)、《讀杜詩愚得》(下文簡稱《愚得》)的頁碼，以便于檢索。

杜詩舉隅序

詩三百篇，上自公卿大夫，下至賤隸小夫、婦人女子，莫不有作而其托于六義者。深遠(yuǎn)玄奧，卒有未易釋者。故序《詩》之人，各述其作者之意，復(fù)分章析句，以盡其精微。至于《東山》一篇，序之尤詳，且謂“一章言其完，二章言其思，三章言其室家之望女，四章樂男女之得及時”。一覽之頃，綱提領(lǐng)挈，不待注釋而其大旨煥然昭明矣。嗚呼!此豈非后世訓(xùn)詩者之楷式乎?杜子美詩，實取法三百篇，有類《國風(fēng)》者，有類《雅》、《頌》者。雖長篇短韻，變化不齊，體段之分明，脈絡(luò)之聯(lián)屬，誠有不可紊者。注者無慮數(shù)百家，奈何不爾之思，務(wù)穿鑿者，謂一字皆有所出，泛引經(jīng)史，巧為傅會，楦釀而叢脞;騁新奇者，稱其一飯不忘君，發(fā)為言辭，無非忠國愛君之意。至于率爾詠懷之作，亦必遷就而為之說。說者雖多，不出于彼，則入于此，子美之詩，不白于世者五百年矣。近代廬陵大儒頗患之，通集所用事實，別見篇后，固無繳繞猥雜之病，未免輕加批抹，如醉翁寱語，終不能了了，其視二者相去何遠(yuǎn)哉!

會稽俞先生季淵，以卓絕之識，脫略眾說，獨(dú)法序《詩》者之意，各析章句，具舉眾義，于是粲然可觀，有不假辭說而自明。嗚呼!釋子美詩者，至是可以無遺憾矣!抑予聞古之人注書，往往托之以自見，賢相逐而《離騷》解，權(quán)臣專而《衍義》作，何莫不由于斯。先生開慶已未進(jìn)士，出典方州，入司六察，其冰蘗之操，諒直之風(fēng)，凜然聞于朝著。不幸宋社已亡，徘徊于殘山剩水之間，無以寄其罔極之思。其意以為忠君之言，隨寓而發(fā)者，唯子美之詩則然。于是假之以泄胸中之耿耿，久而成編，名之曰《杜詩舉隅》。觀其書，則其志之悲，從可知矣。先生既歿，其玄孫安塞丞欽，懼其湮滅無傳，將鍥諸梓，而來求序文甚力。予居金華，與先生為鄰郡。及從黃文獻(xiàn)公游，備聞先生之行事，可為世法，因不辭而為之書。

先生名浙，季淵字也，晚以默翁自號，所著有《韓文舉隅》，而《孝經(jīng)》、《易》、《書》、《詩》、《禮記》、《春秋》、《離騷》各有“審問”，不但箋杜詩而已也。

引文如下:

1、《愚得》卷二《人日二首》其二“此日此時人共得”

默翁曰:“前四句言世俗人日之景物，后四句言少陵人日之景物。賦也?！?《存目》P62，《叢刊》P232－233)

2、《愚得》卷四《宣政殿退朝晚出左掖》

默翁曰:“首二聯(lián)形容殿中朝事。三承殿中‘天門日射’，形容門外光景。末則退朝后入局出局也?！?《存目》P85，《叢刊》P324)

3、《愚得》卷四《紫宸殿退朝口號》

默翁曰:“首二句引朝之儀，次二句引朝之事，三言朝與主上款密，末言朝罷又與宰相款密也。晝漏，注家謂深遠(yuǎn)不得聞，恐詩意不止于此?；蛘咧^形容君臣精神會聚，議論款密，雖晝漏而少聽聞。如此，然后與下句意脈貫串?！?《存目》P85，《叢刊》P325)

4、《愚得》卷四《題鄭縣亭子》

默翁曰:“此詩首言鄭縣亭子，而主意在‘憑高發(fā)興’。上二憑高所見遠(yuǎn)景，興念君也，見岳蓮宮柳，猶見君父然。三憑高所見近景，興身事也?！钙垩唷涑萌恕?，猶同列譖己，已被斥逐也。末則不勝其悲，遂欲忘言也?！?《存目》P94，《叢刊》P360)

5、《愚得》卷四《早秋苦熱堆案相仍》

默翁曰:“首言炎熱，欲暫食不能也。次承炎熱之外，有蝎蠅之眾多也。三承不能餐之外，又有束帶、簿書之相仍也。末則欲避去矣?！嗨杉苒帧c‘炎熱’‘蝎蠅’相反，‘赤腳踏層冰’與‘束帶’‘簿書’相反。”(《存目》P94，《叢刊》P362)

6、《愚得》卷四《至日遣興奉寄北省舊閣老兩院故人二首》其一

默翁曰:“首二句述往事為綱，二聯(lián)承‘奉御床’，言今日念主上也。三承‘入鹓行’，言今日念同列也。末則托于同列之相念，自傷其窮愁之甚也。(《存目》P97，《叢刊》P371)

7、《愚得》卷四《至日遣興奉寄北省舊閣老兩院故人二首》其二

默翁曰:“首憶往年侍朝為題，二言朝儀，三言朝位，末則今日處此，不勝悲念也?！?《存目》P97，《叢刊》P372)

8、《愚得》卷七《南鄰》

默翁曰:“前四句言居家事，后四句言出游事?！?《存目》P135，《叢刊》P530)

9、《愚得》卷七《寄杜位》“近聞寬法離新州”

默翁曰:“首言量移，未得即歸也。次承‘寬法離新州’，言斥逐萬里，雖人所同，而寬法量移直在十年之后，則君之所獨(dú)為可悲也。三承‘歸懷尚百憂’，言今量移之郡有干戈之虞，其憂慮形見于鬢發(fā)者，應(yīng)滿頭白雪矣，又可悲也。末自言己方流落如此，何時更得如昔者曲江之樂耶?”(《存目》P140，《叢刊》P550－551)

10、《愚得》卷七《進(jìn)艇》

默翁曰:“蜀中久客愁臥，姑同妻以出游，相與看稚子嬉戲，為舒懷計。三承‘引老妻’，言觀之物理，亦莫不然。末承‘乘小艇’，言姑據(jù)所有為具，不必以貪為慚?！?《存目》P144，《叢刊》P567)

11、《愚得》卷七《王十七侍御掄許攜酒至草堂奉寄此詩便請邀高三十五使君同到》

默翁曰:“首二聯(lián)自適，且與物門(《叢刊》作‘同’，是)其適也。后二聯(lián)則入題，邀二公相與一賞吾之適也?！?《存目》P145，《叢刊》P569－570)

12、《愚得》卷八《江上值水如海勢聊短述》

默翁曰:“此詩以‘老去’為主，收首耽‘聯(lián)(耽聯(lián)，《叢刊》作‘聯(lián)耽’，是)佳句，引末句聯(lián)‘陶謝手’。前二聯(lián)言吾性素耽佳句，今則老不能佳其賦詠，花鳥亦渾漫興而已，因引入后二聯(lián)，值此佳景，無如之何，安得如陶、謝輩能為佳句者，與之同游而使其賦詠哉!值水如海勢，當(dāng)是言其平浸廣闊而已，非謂洶涌如海也?！?《存目》P153，《叢刊》P601)

13、《愚得》卷九《涪城縣香積寺官閣》

默翁曰:“詩首言寺下春江山要官閣，次聯(lián)山要景也，三聯(lián)官閣及春江景也，意趣幽遠(yuǎn)，末更兼見寺景物。賦也?！?《存目》P167，《叢刊》P659)

14、《愚得》卷九《送路六侍御入朝》

默翁曰:“首言前此會別之不常也，次言今日會別之匆遽也。兩句含蓄情思，殆無窮也。卻就次聯(lián)下句引入三四聯(lián)，三言于別筵中見桃花柳絮可嫉可惡也。四言所以可嫉可惡者，劍南春色感人，吾別思方惡，而柳絮復(fù)漂零焉，桃花乃醉笑焉，是逆吾思而生愁也。愁到別筵之酒邊，雖欲飲酒解愁，不可得矣;雖欲不嫉不惡，不可得矣。此形容別思之極也?！?《存目》P167，《叢刊》P660)

15、《愚得》卷九《(惠義寺園)又送(辛員外)》“雙峰寂寂對春臺”

默翁曰:“首四句言酌酒送別之景，惜別也。三聯(lián)言憶昨更欲親送別。末言無奈終別何?！?《存目》P169，《叢刊》P668)

16、《愚得》卷九《送王十五判官扶侍還黔中得開字》

默翁曰:“前四句言王侍母舟行，舟中景物可以奉親也。三聯(lián)送別、祝別。末復(fù)惜別也。”(《存目》P172，《叢刊》P679)

17、《愚得》卷九《九日》“去年登高郪縣北”

默翁曰:“首二句為綱，次就‘登高’上白發(fā)見花，三就‘重在’上嘆久客傍人，末則有懷于往昔國家盛時之景況，與今日‘白發(fā)’、‘久客’異矣?！?《存目》P174，《叢刊》P687)

18、《愚得》卷十《玉臺觀二首》其一“中天積翠玉臺遙”

默翁曰:“首二句為綱，二承‘絳節(jié)朝’言，三承‘玉臺遙’言，末言臺內(nèi)有修煉飛仙者，而公遂欲居此以老焉?！?《存目》P186，《叢刊》P736)

19、《愚得》卷九《將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嚴(yán)鄭公五首》其一

默翁曰:“詩以首聯(lián)為綱，次承‘再剖符’，發(fā)明己所望于嚴(yán)之心事，三四承‘赴成都’，發(fā)明嚴(yán)所厚于己之心事。賦也?！?《存目》P189，《叢刊》P748)

20、《愚得》卷十《將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嚴(yán)鄭公五首》其二

默翁曰:“首以白蘋起興，言此歸猶及見故園春色，為可喜者，引入次聯(lián)‘斥候無兵馬’‘逢迎有主人’，是又喜之大而尤可喜者，為下句之綱。幸無兵馬，則吾區(qū)區(qū)故園，當(dāng)為鄰里相安于無事，若三聯(lián)所言可也。幸有主人，則區(qū)區(qū)故園，必有如習(xí)池見賞于荊州，若末聯(lián)所言者矣。荊州，指嚴(yán)鄭公?！?《存目》P189缺頁，據(jù)《叢刊》P748－749補(bǔ))

21、《愚得》卷十《宿府》

默翁曰:“詩大意在首二句，次就‘獨(dú)宿’形容永夜之景況，三四就‘幕府’敘述自己之事因。賦也。”(《存目》P199，《叢刊》P791)

22、《愚得》卷十《至后》

默翁曰:“首句分兩截為綱，以下次第相承。次承‘遠(yuǎn)在劍南’言。三承‘思洛陽’言，弟娣(《叢刊》作‘妹’)居洛陽也。末言愁不能自已，非詩所能遣也?！?《存目》P201，《叢刊》P799－780)

23、《愚得》卷十二《遣悶戲呈路十九曹長》

默翁曰:“杜子悶在于雨，前四句所言雨中景物是也。春雨已自可悶，鶯唯恐雨，鷺唯恐不雨，物情不同，又可悶也。遣悶，唯在于見路。”(《存目》P229，《叢刊》P915)

24、《愚得》卷十二《暮春》

默翁曰:“前四句臥病不得出游，而又多風(fēng)雨也，況味亦無聊矣。后四句羨花柳禽鳥之得時適性，而吾乃臥病。賦而興也(《叢刊》作‘賦兼比也’)?！?《存目》P230，《叢刊》P919)

24、《愚得》卷十二《寄常征君》

默翁曰:“此詩以首聯(lián)下句為主，次惜其‘傍風(fēng)塵’?！徽Z，微詞也。不以大丈夫許之，雖褒而實貶之。三為傍風(fēng)塵解嘲。末乃寄意戲之，言其官居清涼，不似吾旅居毒熱也(《存目》作‘勢□’，誤，據(jù)《叢刊》改補(bǔ))。賦而興也?！?《存目》P230，《叢刊》P920)

《杜律集解》(《杜詩叢刊》本P420)引默翁曰:“此詩以首聯(lián)下句為主，惜其‘傍風(fēng)塵’。‘楚妃’一語，微詞也。不以大丈夫許之，雖褒而實貶之。 ‘絕?！?‘藏身’為‘傍風(fēng)塵’解嘲。末寄戲意耳?！?/p>

25、《愚得》卷十二《黃草峽》“黃草峽西船不歸”

默翁曰:“前言蜀無歸船，夔少行人，秦使復(fù)不通，吾莫知蜀寇事體為何，若其間又有是有非也。是非未定，則蜀民被禍矣，故三聯(lián)哀痛之也。是非已定，則蜀不為寇盜所據(jù)矣。觀之吐蕃所陷松州，今且被圍于我矣。末聯(lián)寬慰之也。賦也?！?《存目》P237，《叢刊》P948)

26、《愚得》卷十二《諸將五首》其一

默翁曰:“前四句言昔日祿山之禍，后四句言今日吐蕃之禍，遂責(zé)為諸將者聚兵既多，關(guān)系甚重，當(dāng)以防寇為急，不當(dāng)破愁顏為樂也?！?《存目》P238，《叢刊》P951)

27、《愚得》卷十二《諸將五首》其二

默翁曰:“首相形引入，次聯(lián)主意，三承‘遠(yuǎn)救朔方兵’而言，其效以及河北復(fù)清，末承‘回紇馬’而究其原，以責(zé)將帥。首言張仁愿筑三城，本欲絕驕虜，次言今乃籍戎虜以為誅叛逆之計，三(《存目》作‘王’，誤)道誅叛逆之效也。初來京師失守，賊鋒熾甚，寧有中興之望?自肅宗即位，雖河北群盜且聞復(fù)清矣。推藉戎虜之原也，蓋深責(zé)當(dāng)時諸將，為肅宗回護(hù)也。惟諸將不能盡瘁憂國，致肅宗憂患無措，不得已包羞，借助回紇以解朝夕之急，而爾諸將亦與享升平之安，其將何以報之耶?”(《存目》P238－239，《叢刊》P952－953)

28、《愚得》卷十二《諸將五首》其三

默翁曰:“前四句言兩京及東北皆亂離矣。后四句言諸公贊畫朝廷雖多捕益，而軍食則未知何以處置，惟有王相國知為戢兵務(wù)農(nóng)計，此天下之幸也，朝廷之幸也?！?《存目》P239，《叢刊》P954)

29、《愚得》卷十二《諸將五首》其四

默翁曰:“前四句言四方化外服屬之國，皆寇叛也，后四句言歸責(zé)于諸將之叨居富貴者，未盡忠良也。”(《存目》P239，《叢刊》P955)

30、《愚得》卷十二《諸將五首》其五

默翁曰:“此詩以‘正憶’二字為主，前二聯(lián)述遷夔后，自春至秋，憶前此與嚴(yán)共迎中使于蜀也。因引入后二聯(lián)，憶嚴(yán)在蜀之事，上結(jié)主知，下服軍心，而才略足以鎮(zhèn)蜀也。言外之意，蓋謂今無此人，而蜀遂多事也?！?《存目》P239，《叢刊》P956)

31、《愚得》卷十三《夜》“露下天高秋水清”

默翁曰:“首言秋夜獨(dú)宿于空山之下。‘旅魂驚’，不安寢也。次就‘獨(dú)夜’形容景況，三四就‘秋’上睹物理景象，有感于身事人情也。菊，秋花。雁，秋來。牛斗，秋昏所見星。蓋旅處臥病，再秋，訝親故久不通問。觀之星象，猶南北相接，而人情乃不然也。賦也?！?《存目》P255，《叢刊》P1017)

32、《愚得》卷十三《詠懷古跡五首》其一

默翁曰:“首二句言自東北入西南，次承‘西南’，指三峽、五溪，此就身事上言往日至今日事。三聯(lián)自‘羯胡’引入‘詞客’，末承‘詞客’自比庾信，就文詞上言今日至去后事也?！珊c‘東北’相應(yīng)，‘詞客’與‘西南’相應(yīng)。”(《存目》P257，《叢刊》P1025－1026)

33、《愚得》卷十三《詠懷古跡五首》其二

默翁曰:“此詩可見少陵卓識矣。前二聯(lián)以宋玉所賦《九辯》言，是其風(fēng)流儒雅見于忠君憂國者也，亦足以為吾輩師表矣。故雖千秋之遠(yuǎn)使人悵然，為之灑淚，而恨不與同時。后二聯(lián)以宋玉所賦《高唐》言，是其文藻見于逢君導(dǎo)淫者也，當(dāng)時朝云莫雨之夢寧果有是哉?況楚宮泯沒已盡，雖荒臺遺址，亦無影響可尋矣?；秀惫终Q之事，信不足以傳遠(yuǎn)也。是知宋玉之所賦，根于忠義者，千載所共仰，而溺于媱麗者，后世只以為誣矣。是非得失之辯如此，學(xué)者可不鑒哉?”(《存目》P257，《叢刊》P1026－1027)

34、《愚得》卷十三《詠懷古跡五首》其四

默翁曰:“前言先主功業(yè)不就而死，當(dāng)時遺祀使人思念，不可復(fù)見矣，傷之也。后四句言廟宇猶存于里社，雖荒涼簡陋，而與孔明祠屋之臨近，祭祀之一同，則尚可相見其君臣精神之會聚千載一時也。幸之也!”(《存目》P257－258，《叢刊》P1028－1029)

35、《愚得》卷十三《詠懷古跡五首》其五

默翁曰:“此詩筆力論議，妙絕今古，然必先曉‘紆’字訓(xùn)詁，‘一羽毛’之義，乃可尋其意。紆，卷也，猶屈也?？酌骰I策，豈止于三分割據(jù)而已哉!然而不免止于此者，有此屈也，嘆息之詞也。一羽毛者，非謂輕如一羽毛也。一，獨(dú)也，特異之謂也。孔明之于人世，猶鸞鳳鸑鷟，高翔于云霄之上，蓋羽毛之獨(dú)奇特異者，萬古之所共仰望，不可梯及也，贊美之詞也。三解一羽毛之實，孔明人品，上比伊呂，使其指揮魏吳，悉底平定，蕭曹何足擬論哉!末解說紆籌策之由，孔明止于三分割據(jù)者，非屈于魏吳也，屈于天不祚漢也。惟屈于天不祚漢，故志雖決于恢復(fù)，而身則殲于軍務(wù)之勞矣?！?《存目》P258，《叢刊》P1029－1030)

《杜律集解》(《杜詩叢刊》本P395)引默翁曰:“此詩筆力妙絕古今，必先‘紆’字訓(xùn)詁，‘一羽毛’之義，乃可尋。紆，卷也，猶屈也?？酌骰I策，豈止三分割據(jù)已哉!不免止此，有所屈也，嘆息詞也。一羽毛，非謂輕如一毛也。一，獨(dú)也，特異之也?？酌髦谌耸?，猶鸞鳳鸑鷟，高翔云霄之上，蓋羽毛之特奇者，萬古之所共仰，不可梯及，贊美之辭也。下解一羽毛之實，孔明人品，上比伊呂，使指揮魏吳，悉底平定，蕭曹何足擬哉!末解紆籌策之由，其止于三分者，非屈于魏吳也，屈于天不祚漢耳。惟屈于天，故志雖決于恢復(fù)，而身則殲于軍務(wù)之勞矣?！?/p>

《杜詩詳注》(中華書局1979年版，P1506)引俞浙曰:“孔明人品，足上方伊呂，使得盡其指揮，以底定吳魏，則蕭曹何足比論乎?無如漢祚將移，志雖決于恢復(fù)，而身則殲于軍務(wù)，此天也，而非人也。”

36、《愚得》卷十四《赤甲》

默翁曰:“公言卜居赤甲已兩春矣，次承‘春’言不忘君，賦而比也。三四承‘遷居’言交游有近者、有遠(yuǎn)者、有親炙者，不忘故舊，賦也。赤甲，即巫山楚水中地名，狹言之則赤甲，廣言之則巫山楚水?！?《存目》P265，《叢刊》P1059－1060)

37、《愚得》卷十四《江雨有懷鄭典設(shè)》(設(shè)，《存目》作“韻”，誤)

默翁曰:“此詩主意在首句，次承‘春雨’‘塞峽’景物，三狀春雨潤物，氣象于是時也。我正憶爾，矧瀼岸既高且滑，又有東西之限，故不得相從以舒懷耳。賦也?！?《存目》P266，《叢刊》P1062)

38、《愚得》卷十四《雨不絕》

默翁曰:“此詩詠物一體制也。首以本體言，次以物理言，三以神異言，末以人事言。詩之佳處，在言用不言體，故此詩自次聯(lián)以下，皆言用也。賦也?！?《存目》P266，《叢刊》P1062)

《杜律集解》(《杜詩叢刊本》P399)引默翁曰:“此詠物一體制也。首以本體言，次以物理言，又次以神異言，末以人事言。詩之佳處，在言用不言體，故此詩次聯(lián)以下，皆言用也?！?/p>

39、《愚得》卷十四《即事》“暮春三月巫峽長”

默翁曰:“首言方云之景，二言既雨之景，三言雨過而禽鳥得趣也，末言雨過而山川改觀也。其曰‘只少對瀟湘’者，意在巫峽下荊湖也?！?《存目》P269，《叢刊》P1076)

40、《愚得》卷十四《返照》“楚王宮北正黃昏”

默翁曰:“此詩主意在首二句，次承‘過雨’言其心事，末望朝廷早平寇盜，以安生民。賦而比也?！?《存目》P273，《叢刊》P1089)

41、《愚得》卷十四《滟滪》

默翁曰:“此詩首言‘滟滪’而主意在‘水多’上，二(《存目》作‘一’，誤)物之在滟滪，水多而愁者如此，三人之經(jīng)滟滪，水多而愁者如此，木戒(《叢刊》缺此二字。木，當(dāng)為‘末’)惡年少，毋乘滟滪水多行險，以僥幸也?！?《存目》P273，《叢刊》P1089)

42、《愚得》卷十四《季夏送鄉(xiāng)弟韶陪黃門從叔朝謁》

默翁曰:“詩首二句為綱，次承‘名家’句言，相國既以功烈為朝廷倚重，三四承‘令弟’句祝其善自貴重，及時以功名顯著于朝廷也(‘功名顯著’四字，據(jù)《叢刊》補(bǔ))。”(《存目》P273，《叢刊》P1090)

43、《愚得》卷十四《見螢火》

默翁曰:“此詩以首聯(lián)上句為主，言自外而內(nèi)，二言屋上或高或低，三言地上或低或高，形容盡矣，然皆言用不言體，末則感興于己也。二三聯(lián)起語皆虛字，亦一格。賦也?！?《存目》P276，《叢刊》P1104)

44、《愚得》卷十五《送李八秘書赴杜相公幕》

默翁曰:“前四句言自益州來巫峽，喜其屆途無危險之虞。后四句言自巫峽赴相公幕，喜其遇主有同升之望。賦也。”(《存目》P284，《叢刊》P1138)

45、《愚得》卷十五《簡吳郎司法》

默翁曰:“首入題，次解說安置之堂與安置之意，三解說藉疏豁之景，末解說停宴游之實也。賦也?！?《存目》P286－287，《叢刊》P1146－1147)

46、《愚得》卷十五《又呈吳郎》

默翁曰:“首二句為綱，次錯綜相承，三四又就次聯(lián)相生，就吳郎‘任西鄰’上言?！D(zhuǎn)須親’就婦人‘無食無兒’上言‘寧有此’，三則就‘須親’上為吳郎區(qū)處，末就‘困窮’上為婦人哀痛。賦也?！?《存目》P287，《叢刊》P1147)

47、《愚得》卷十五《冬至》

默翁曰:“首二句為綱，次承‘至日長為客’言今日事，三四承‘窮愁泥殺人’言昔日事，今懷想不復(fù)見矣。賦也?！?《存目》P294，《叢刊》P1177)

48、《愚得》卷十五《舍弟觀赴藍(lán)田取妻子到江陵喜寄三首》其二

默翁曰:“首言想弟北來，二言弟自此去彼之意，有喜有恐也，三言聞弟來，為之歡喜，末言雖梅花不如吾懷之舒展也。其形容模寫，一時之情味極矣?！?《存目》P294，《叢刊》P1178)

49、《愚得》卷十五《舍弟觀赴藍(lán)田取妻子到江陵喜寄三首》其三

默翁曰:“前四句思想故廬應(yīng)如此也，后四句預(yù)圖新計，兄弟相與又如此也。賦也?！?《存目》P295，《叢刊》P1179)

50、《愚得》卷十五《將赴荊南寄別李劍州弟》

默翁曰:“首四句贊李久安職守，三言將赴荊南而自憐奔走衰困，末則傷時恨別，惟相憶耳。賦也?！?《存目》P295，《叢刊》P1180)

51、《愚得》卷十六《多病執(zhí)熱奉懷李尚書之芳》

默翁曰:“詩言老病交攻而苦熱，次承‘氣郁蒸’而形容‘炎海接’‘火云升’，三承‘病侵陵’而思‘黃梅雨’‘玉井冰’，末述奉懷李尚書。賦也?！?《存目》P306，《叢刊》P1223)

52、《愚得》卷十六《江陵節(jié)度使陽城郡王新樓成王請嚴(yán)侍御判官賦七字句同作》

默翁曰:“前四句言樓成而高也。首題，次形容，后四句言王事之暇，即與參佐從事文物典籍，享用此樓。是可見王之所樂，與人同其樂者，即非獨(dú)樂，又非淫樂，誠萬古風(fēng)流之事也?！?《存目》P307，《叢刊》P1228)

53、《愚得》卷十六《又作此奉衛(wèi)王》

默翁曰:“前寫樓上之景偉矣，二比前僅形容樓者(‘前……者’六字，據(jù)《叢刊》補(bǔ))不同，后言王政事鎮(zhèn)靜，交際文儒，足以享此樓，而(‘樓而’二字，據(jù)《叢刊》補(bǔ))自愧不能賦詠也?！?《存目》P307，《叢刊》P1229)

54、《愚得》卷十六《公安送韋二少府(《存目》無“府”字)匡贊》

默翁曰:“首下句分兩截為綱，以下次第相承‘送爾’而祝其后如此，蓋相愛相知之深矣。三四承‘此筵’，言世亂身危，古今共悲者也。而吾二人適不幸，兼此二者，而離別如之何而不為斷腸哉?”(《存目》P312，《叢刊》P1249－1250)

55、《愚得》卷十六《留別公安太易沙門》

默翁曰:“詩以首聯(lián)為綱，次承‘麗藻’句，言休與吾唱和頻密如此，三四承‘隱居’句，言吾今冬先往爐峰，為爾僧地，以待其來也。”(《存目》P314－135，《叢刊》P1258－1259)

56、《愚得》卷十六《曉發(fā)公安數(shù)月憩息此縣》

默翁曰:“首曉也，次曉有所感，生意無幾，非可久處也。三遂發(fā)公安矣，且感嘆吾奔馳未有定向，故遂所往，惟賴藥餌扶吾之病軀耳。”(《存目》P315，《叢刊》P1259)

57、《愚得》卷十八《贈韋七贊善》

默翁曰:“前四句言密邇帝關(guān)如此，后四句言流落江湖如此。賦也。”(《存目》P335，《叢刊》P1344)

58、《愚得》卷十八《長沙送李十一銜》

默翁曰:“首言久別相逢，而以‘相逢’二字為主，次相逢中述己之事體，三相逢中述李之事體，末又相別而愁也?！?《存目》P339，《叢刊》P1361)

注釋:

①(宋)周密《癸辛雜識》，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248頁。

②(明)田琯纂修(萬歷)《新昌縣志》，《天一閣藏明代方志選刊》據(jù)明萬歷七年刻本影印本，第19冊，上海古籍書店1981年版。按，(成化)《新昌縣志》(明李楫修、莫旦纂，明成化十三年修，正德十六年刻本?！渡虾D書館藏稀見方志叢刊》據(jù)此影印，第106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1年版)亦載有俞浙傳記，惜未寓目，現(xiàn)據(jù)(萬歷)《新昌縣志》。另，田琯《書縣志凡例》云:“舊志纂于成化年間，今所書事實自成化以前者，多采用之。若事在志后，及舊有缺略者，則蒐集傳記、譜銘、碑刻之類，補(bǔ)而輯之?！薄胺菜鶗论E，古有而今無者，仍舊存其名，使后人有所考見也?！薄胺灿涊d事實、品題人物、俱據(jù)舊志及博采輿論，或得或失，自有任其責(zé)者。若夫文義，則間亦僭竊之矣?！笨梢娞铿g纂修此志的態(tài)度是客觀認(rèn)真的。另，(萬歷)《新昌縣志》對(成化)《新昌縣志》的承襲主要在成化年以前，俞浙為宋末元初人，其生平當(dāng)主要承襲自成化志。又，該書卷之十一《鄉(xiāng)賢志》“廉介”條載有俞浙兄俞瑞的相關(guān)事跡，今抄錄如下:“俞公美，名瑞，為人英敏特達(dá)，學(xué)博文古，力貧事親，凡奉養(yǎng)送終之事不分責(zé)。兄弟就試南宮，知貢舉真德秀奇其才。登進(jìn)士，授樂清令，通判慶元。居官精勤明恕，不為勢利屈。性不喜自辨，不芥蒂于讎怨。平生困乏，未嘗以貧語人，至老益堅忍，無戚戚意。間有指捷徑諷者，寧不遇不屈。弟公浙，稱為籌山先生?！?/p>

③(明)凌迪知編《萬姓統(tǒng)譜》，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該書另載有俞浙兄俞瑞的相關(guān)材料，云:“俞瑞，字公美，新昌人。文章高古，真德秀奇其文，曰:‘此他日臺諫選也?！c弟浙齊名。端平二年(1235)進(jìn)士，通判慶元。性不芥蒂于仇怨，摧抑困乏，克謹(jǐn)厥身，不失尺寸?！碑?dāng)采自《新昌縣志》。

④(宋)陳著《本堂集》卷四十四，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⑤(宋)陳著《本堂集》卷四十六，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⑥(宋)陳著《本堂集》卷八十，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⑦(宋)劉黻《蒙川遺稿》，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一另有一詩《挽新昌俞夫人(俞季海母)》:“我與令子交，道味見顏色。乃知貽教來，諄諄及岐嶷。世多諛墓文，令子序其實。范身唯禮閑，齊家本天則。子哀難盡書，母德更何極。寒風(fēng)號古林，慈烏繞珉刻。”俞季海，與俞浙(季淵)或為同族乎?

⑧據(jù)單復(fù)《讀杜詩愚得自敘》末云“洪武壬戌秋八月既望”和《重訂杜子年譜詩史目錄敘》末云“洪武壬戌中秋”，可知該書成于洪武壬戌年，即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

⑨周采泉《杜集書錄》認(rèn)為引用2條，或?qū)⑺五ァ抖旁娕e隅序》亦計算在內(nèi)。

⑩轉(zhuǎn)引自周采泉《杜集書錄·內(nèi)編》卷三“全集?？{注類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24頁。

?仇兆鰲《杜詩詳注》并未提及和采用邵傅《杜律集解》一書，可見這一條當(dāng)是采自單復(fù)《讀杜詩愚得》。

?(清)仇兆鰲《杜詩詳注》卷之十七，中華書局1979年版，第1506頁。

?(清)何焯《義門讀書記》，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987頁。

?(明)宋濂《文憲集》卷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