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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狀態(tài)

      2015-09-10 21:18:29畢亮
      湖南文學 2015年8期
      關鍵詞:柳園蕓豆菱角

      畢亮

      睡至半夜,醒了。

      屋外是透徹的黑,黑得徹底。白天一頓透徹的雨清洗正準備春耕的農(nóng)場。在一場雨后,所有的人和機車重新回到原來的地方。有人冬眠就會有人春眠,不覺得拂曉將近。而這樣的夜里,拂曉還很遠,還可以繼續(xù)在春天多眠幾個小時。只是白天淋了幾滴雨,后遺癥是離拂曉還很遠時無眠。

      以前的云都不知去了哪里。以前的月色也不知去了哪里。舊時的春光還沒有來到。下床,開燈,想翻幾頁書,想寫文章。不小心碰到了暖氣片,還很燙。在高原。四月的雨落過以后就會有雪,天氣預報早已作了預報,有許多人在期待,有許多人在咒罵。他們互相不認識,他們也互相爭執(zhí)不下,一場雨都已經(jīng)被大風刮走了。

      白天多淋了幾滴雨。我是故意的,走在雨中不是為了年輕時故作的風度。高原天干,我多想淋幾滴雨,一年只有幾天能實現(xiàn)。經(jīng)常沒有落雨的心情,偏偏磅礴地下,地里一點也存不住,都沖到水庫里。想打魚,卻又找不到網(wǎng)。只有退而求其次,去喝酒,要點一份魚,紅燒魚,酸菜魚,清蒸魚,干燒魚,糖醋魚,水煮魚……都是高山冷水魚。其實是沒有網(wǎng)的,也沒有魚,天還太冷,而立之年以后,還是少在化過的雪水里討生活為宜。這是老人的經(jīng)驗,要聽。

      淋在雨里,身邊都是撐傘走過的人。我的步履不算匆匆,勉強從容,濕漉漉的草坪剛剛冒出草尖,已經(jīng)有馬群出來啃噬,趕了幾遍沒趕走,且由它們?nèi)グ?。我在高原是討生活,它們在雨中尋找綠意,也是為了生活,還是互相不為難為好。這是牧民的想法,對與不對,都由他去。

      這幾日的雨下得纏綿,不眠不休。我也是不眠不休。見同事在朋友圈中發(fā)了條狀態(tài):雨打芭蕉的感覺。我回復說:有濕意。她以為是“有詩意”之誤,我也不解釋。濕意很好。

      我又撐傘在雨中走了一回,不長的距離。腳邊已有水流沿著路邊順流而淌,感覺有些江南的意味了。只是已經(jīng)十多年沒淋過江南的春雨,快忘記那種感覺了。這里的春雨,和江南肅殺的秋雨相似,冷氣會穿過不薄的外套,直擊軀體。衣服在暖氣烘烤中已經(jīng)干了。

      寒意還在,人已經(jīng)醒了。腳搭在暖氣片上,為了取暖。只是溫度太高,不能久放。還是穿衣起來翻書,寫字臺上有未合上的古人游記小品。是淋雨回來抄讀的。我困居高原一隅,想行萬里路而不得,就跟隨老祖宗的腳步在文字中徜徉,或許能坐地日行八萬里也說不定。

      山水可縱橫處實在太多。現(xiàn)代人的紛擾畢竟多了,像我這樣沒有自制力之人,常常深陷其中不得自拔,歲歲身處數(shù)十萬畝草原中,也照樣久在樊籠而不得出。掏出手機看時間,想起下午友人發(fā)給我的五十五幅金農(nóng)的小品。這個仙壇掃花人,來得恰是時候。如若此時,高原有花,幾天雨下來,多半會零落。有些人離得遠遠的,自然也會有掃花人。這是遐想,也是瞎想。高原無花。高原還枯草參差。賞讀完前五幅,睡意總算來了。

      友人和父母回老家過年,老家在鄉(xiāng)下,少不得會發(fā)一些鄉(xiāng)村風光照片,引得我們這些年未回家之人的不少故鄉(xiāng)之思。有一天,她在微信朋友圈曬了幾張油菜花正盛開的照片,更引一陣贊評。我評論說:“油菜花開,可緩緩歸矣?!庇讶嘶貜驼f:當歸即歸。說得好不瀟灑。朋友還很年輕,鮮有背井離鄉(xiāng)之感也難怪。她是名副其實的疆二代,從小在新疆大地長大,見慣了西域風貌,老家、故鄉(xiāng)于她,也只是幾個名詞,好奇一陣子,體會之深淺,還未可知。

      油菜花開可緩緩歸矣。我開始想說的是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已經(jīng)記不清是哪篇詩文里的句子了。十多年前,我還在老家上學,那時余秋雨熱還未散去,小鎮(zhèn)中學旁的書店反應就更慢了,書架上汪國真、余秋雨還不少,那些無課外書可讀的年歲,主動、被動地讀了不少汪國真、余秋雨。陌上花開緩緩歸,最初就是從余秋雨的文章中看到的。讀過,感覺這句話說得真好,還以為是余秋雨自己所寫呢,之后把能找到余秋雨的書、文章都看了,感覺好得不行。殊不知十年后再看,部分文章感覺惡心得不行。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后來無意中翻書,發(fā)現(xiàn)古人早已說過了。沒想到十多年后,偶然看到幾張油菜花照片,這句詩又脫口而出。而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十多年,我也出門在外十多年。也有多年未在這個季節(jié)看過油菜花了。有一年在魯迅文學院念書,趁著清明節(jié)從北京回家住了一晚,門前的油菜花已經(jīng)過了花期,日漸凋謝。過了一夜,我就又匆忙地坐上回學校的火車,和同學們一起到三秦大地去實習。在陜西,未見到油菜花,倒是和綿延的蘋果花不期而遇。

      這些年,我也是年年都看一場油菜花的,近幾年更是生活在油菜花叢中。

      我所住之地,油菜花雖沒有婺源那么有名,但在當?shù)厝诵闹?,本地的油菜花是當之無愧最好看的,沒有之一。那時候,連綿多少公里,一眼望過去幾千幾萬畝的油菜花盛開。是的,我說的是昭蘇墾區(qū)高原。

      不過,此時的昭蘇墾區(qū),油菜還未播種,成片的油菜地還是冰雪覆蓋。待到油菜花開時,已經(jīng)是七月了。那時,我大概也會給那些背井離鄉(xiāng)的昭蘇人說:“油菜花已開,當歸即歸”吧。

      汪曾祺有一次在烏魯木齊逛巴扎(市場),見有大拇指頂兒那樣大的蕓豆,感覺很稀奇。想買一點帶回北京又怕被人笑作“神經(jīng)”而作罷。汪先生那么灑脫、隨遇而安、見多識廣的人都覺得稀罕,可見新疆的蕓豆之大。另一方面,他終究沒有帶一點回去,可見新疆的蕓豆魅力到底沒有那么大,讓那樣看得開的汪先生都很在意他人的閑話。

      我不知道汪先生見到的蕓豆是不是新疆本地產(chǎn)的,也不知道新疆是否產(chǎn)蕓豆。我在新疆吃了幾年蕓豆。

      汪先生到新疆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而我來已經(jīng)是二十二年之后了。我初次見到蕓豆還是那么大,二十幾年過去感覺沒有變化。汪先生作古前一年還念念不忘西域之行,不知可曾想起“那樣大”的蕓豆,也不知可曾為當年沒帶一點蕓豆回去而懊悔。我這是純屬瞎想,替新疆的蕓豆可惜。我初次見到蕓豆,并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又不像蠶豆,也不會是大一號的黃豆。買菜回來的舍友一說才知道———噢,這就是蕓豆。

      剛到伊犁那年,住在單位租的舊樓房里,昏暗而陳舊,但沒有古意。初來乍到,做飯的工具也一樣沒買,只有一個電飯鍋,還是一同住進來的同事帶來的,帶來的還有一小袋十三香。搬進來那天晚上,累而疲,就在小區(qū)菜店買了幾個土豆,削了皮,一切兩半就在電飯鍋里煮上了,快熟時撒了點十三香,吃了一頓煮土豆。大概是餓了,那一頓飯吃得很香。這么多年過去,還記得真切。

      第二天,把餐具炊具都買齊了,打算好好吃一頓。掌勺的還是同事,他買了豬蹄。還有蕓豆,在瓦罐鍋里做了一頓蕓豆燉豬蹄。記憶里,那是第一次吃蕓豆。狠吃了一頓,彌補了昨夜的寡淡口味。

      近十年過去,我對土豆一直保持著敬畏。

      近十年過去,我對蕓豆一直保持著感激。

      同事是四川人,剛剛做父親。這么多年來,熟識的川、渝人廚藝都很好,我很有口福。

      早幾年翻《魯迅日記》,見厚厚的兩大冊,終于沒有勇氣細讀,只是一翻而過,留下的印象若有若無。倒是對先生每年的書賬看得小心,那些書我大都未見過,同樣很多我更是聞所未聞,印象也就不那么深了。獨獨對年末書賬后的“燈下記”記憶很深,常常想起。去年底開始準備重讀《魯迅全集》,閱讀時打亂全集順序,從第十四卷的日記開始讀,自然要和“燈下記”重逢。

      想想初讀時之所以對這三個字記憶深刻,無非也是切合自己的生活實際和看書習慣。作為整日為衣飯奔波之輩,白天看書時間畢竟有限,做記者那幾年四處奔走不必說,這兩年到團場同樣不閑??磿头诺搅税诵r之外,燈火闌珊正是看書好時候。偶爾有幾筆感觸,趕緊記下來,遇到電腦是打開的,就錄入到文檔,許多時候興之所至,偶然的感觸也成作成一篇短文,在臺燈的白光下想象“依然有味是青燈”的風致,想想而已,不敢奢有。再想想胡適年輕時在日記里督促自己每日讀六小時之書,同樣也只是想想,遇周末時才能勉力達到,如日日如此,也只能望厚厚數(shù)冊“我的朋友胡適之”的日記而興嘆。

      魯迅的許多文章也是燈下而成,他在《華蓋集》的《題記》中說:“現(xiàn)在是一年的盡頭的深夜,深得這夜將盡了,我的生命,至少是一部分的生命,已經(jīng)耗費在寫這些無聊的東西中,而我所獲得的,乃是我自己的靈魂的荒涼和粗糙。但是我并不懼憚這些,也不想遮蓋這些,而且實在有些愛他們了,因為這是我轉(zhuǎn)輾而生活于風沙中的瘢痕。凡有自己也覺得在風沙中轉(zhuǎn)輾而生活著的,會知道這意思。”,青燈下易讓人沉思。

      燈下記、讀大概是工薪階層讀書人普遍的生活狀態(tài),身邊不少愛書人即是如此。曾經(jīng)寫過一篇《燈下夜讀》,記敘的是停電之夜的讀書生活。后來在《文匯讀書周報》上看到一篇書評,才發(fā)現(xiàn)干脆有人用《燈下夜讀》做書名了。其實,早在多年前,知堂就用《夜讀抄》做自己作品集的名字,這名字當然和《雨天的書》一樣好。

      晚上看江南書友曬書,曬的是暗紅色封面的《孫犁全集》。在書桌上,離書不遠的地方有兩三顆菱角,看了感到親切。孫犁先生的書是我近兩年來常翻的;或嫩或老的菱角是我過去一些年常吃的。

      老家在桐城,雖不是江南水鄉(xiāng),但許多風物和江南頗似,我讀汪曾祺先生寫故鄉(xiāng)的文章,尤其故鄉(xiāng)的食物,常常都有熟悉的感覺,一些小吃、菜蔬的叫法、做法,都很相似;所以愛讀。比如汪先生經(jīng)常寫到的菱角,我從記事起就開始吃,稍長一點,便自己去采菱角吃。

      鄉(xiāng)村不大,卻也不小,有幾個大的水塘,菱角就長在那里,遠遠看過去,黑壓壓的半個水塘。我們常吃的菱角就采自其中的大沙塘。而小沙塘里主要是村人洗衣洗菜,所以菱角都被撈掉了。之所以叫沙塘,源于塘底以細沙居多,而不是其他池塘底淤泥堆積。

      大沙塘離我家很近,也就一百米左右吧,現(xiàn)站在門前的倒稻床上一眼都可以望見。盛夏的中午熱得睡不著,就跑到大沙塘,采一些菱角,找個樅樹陰處吃起來,那時的菱角還比較鮮嫩,菱角皮用手輕輕的就可以剝開,菱角米嫩得吃起來,味道寡淡得很,除了嘴饞和無聊的小孩子,大人吃得不多。稍稍往后一些時日,菱角米的味道就逐漸豐滿起來。這個時候,也開始忙起來,農(nóng)活漸多。采菱角的時間也改到了傍晚天擦黑的時候。

      在田里一天累下來,都是汗。晚飯前或晚飯后,爸爸帶著我和哥哥就到大沙塘去洗澡,每次回來時,每人順手扯幾把菱角藤蔓,回來把菱角摘下。菱角藤蔓還可做菜炒著吃,但村人多腌著吃。有些年頭不好的光景,菱角藤蔓還可作豬飼料,喂養(yǎng)全家人的希望。在“窮不丟書,富不丟豬”的桐城,一頭豬,許多時候確實是希望所在。

      晚飯吃過,把竹床搬到稻床乘涼,隔壁的三五鄰居都圍坐一起談白,旁邊竹筐里裝著剛煮好的菱角,菱角殼已經(jīng)硬了,而菱角米煮出來也是粉粉的。菱角有兩角的,有三角的,還有四角的,吃時也各顯身手,有些菱角老了皮咬不動,就用刀一剁兩截……時間不長,腳邊就有一小堆菱角殼,走時記得要把菱角殼再裝回筐子里,倒在鍋臺旁的柴火里燒掉,不然說不定誰的腳就要被菱角鋒利的尖戳到,傷了腳倒在其次,耽誤農(nóng)活可不得了。

      有一年發(fā)洪水,大沙塘被淹了,水沿著塘埂往外溢到水稻田里,剛剛長起來的菱角藤蔓和魚苗也隨著水流去,過了幾天洪水退了,菱角藤蔓也少了很多。等到該薅草、噴藥時,隨手一抓一大把菱角葉子,那一年直到割稻時,還有菱角藤蔓裹在稻稈里,還有人的腳被長在泥里的菱角尖戳傷,還有人在稻田里捉到正在活蹦亂跳的鯽魚,肥肥的。更多的菱角爛在田里,魚干死在田里。

      那已經(jīng)是很多年前的事。十九歲離鄉(xiāng)后,在各地偶爾吃到菱角,早已不是當年的味道;不摘菱角也十幾年了。侄子已六歲,當年我這么大時已經(jīng)開始偷偷跑到大沙塘撈菱角(不敢下水)吃了。而他,不會再有這些經(jīng)歷,大沙塘還在,聽說也還有水(幾年沒回去),只是已唯恐避之不及。

      近日無心看書,也無心作文。倒也不是忙得無心看書寫文,大概是疲憊了。

      看幾本書還好說。黃山谷早就說過,三日不看書便覺面目可憎,為了不讓面目過于可憎,姑且假裝讀幾本書。而我所作之文,不痛不癢,時間久了,自己看了都覺得倒胃口,還不如不寫。寫了,費電、費電腦損耗,發(fā)出來了還浪費報刊版面,讀者時間。實在罪孽深重。

      那就不寫吧。時間長了,心里卻又空落落的。矛盾,真是無處不在。

      無心看書作文,就看畫冊吧。孫犁先生在致肖復興的書簡中就說:讀書煩了,就讀字帖;字帖讀煩了,就看畫冊,這是中國文人的消閑傳統(tǒng)。我不算合格的文人,但孫犁是我欽佩的作家,我愿意按照他說的來試試。

      書架上就一本字帖,還是本地一位習書人自印的小楷集,這樣下雨的晚上,還是翻翻畫冊為宜。手頭正好有一本前不久友人贈送的《顧氏畫譜》。我對繪畫一無所知,友人贈此書可能就是希望我能加強學習,我也不能辜負此番雅意。

      夏日雨夜,高原上翻一冊畫譜,也是很好的消閑了。

      看畫譜前我在做日課。所謂日課,無非是抄幾篇古文。近日抄的是《東坡志林》,抄的是“夢寐篇”。不知記這些夢時,蘇老夫子是否早生華發(fā)。但夫子畢竟是夫子,那么多夢,醒來記諸筆端,“故錄之”,“因書以寄之”,“乃為之記”……真是有趣,抄時卻又覺得心酸得很。說蘇軾是苦中作樂也好,心態(tài)樂觀也好,文如其人也好,文歸文、人是人也好,蘇軾都是不朽的。

      夏日雨夜,高原上抄讀兩三篇記夢文章,就當作自己在做夢,也是很好的消閑。

      突然想寫寫柳園,這個我沒去過的地方。很多年后知道,這其實是一個人口在萬人左右的小鎮(zhèn)。

      十九歲那年,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從上海開往烏魯木齊的火車上,記不清是凌晨還是半夜了,火車廣播里不停地播報著:柳園站到了……

      文學青年的十九歲,處處都是詩意的。柳園這個地方,更是賦予了我無限想象,惜當時沒有記下零散的臆想,不然現(xiàn)在看起來肯定很有意思。所以說,在文學這條路上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有什么出息。文學青年,走過了柳園,很快就會成為文學中年。

      柳園催人老,不知有多少人經(jīng)歷過,或者正在經(jīng)歷。

      可我還是要說,柳園,真是個好名字。忍不住都想再喊幾遍:柳園,柳園……

      有一年,大將軍霍去病西征路上,經(jīng)過一座戈壁中的驛站,只見水源汨汨,更連連稱奇的是不遠處有一大片紅柳。一大片讓本就有些浪漫情懷的霍大將軍激動不已,連呼“紅柳園,紅柳園”。于是,此地便有了“紅柳園”的地名。不知又過了多少年,歷史的車輪終于從紅柳園滾到了柳園。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以上關于柳園由來之說,都是坐火車時一次次聽到的,本人僅是轉(zhuǎn)述,概不負史實責任。

      但,柳園還是好。

      許多許多年以前,當柳園還不是現(xiàn)在這般小鎮(zhèn)的時候,那時候嘉峪關好像是出關的最后一站,再往前走,就是西域邊疆了,就是岑參的“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回路轉(zhuǎn)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八月飛雪的胡天了。

      一個人過慣了內(nèi)地生活,突然離家別妻棄子,獨自一人走在往西的路上,終于到了嘉峪關,再往西,就是西出陽關了。這種心情,在那么多詩人筆下,讓人讀得實在傷感得很。終于到了王維那里,兩句詩就成了絕唱: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到了現(xiàn)代,嘉峪關就被柳園所替代了。因為在西行的路上,坐著火車奔馳在原野,蘭州過去了,武威過去了,金昌過去了,張掖過去了,終于嘉峪關也過去了,到了柳園。

      過了柳園,所謂故人都留在關內(nèi)了。只等在陽關以外,重新結(jié)交,大碗飲酒,是否一如當初那般暢快,也就不得而知了。白居易老先生若在,想象他站在城墻往外看去,隨口來一句“能飲一杯無”,會有多少人當場落淚呢?

      事過多年,我已經(jīng)不能記住第一次經(jīng)過柳園的心情了。大約是好奇、興奮居多。畢竟沒出過遠門,一下子跑出了四五千公里。畢竟沒坐過火車,一下就坐了四五十個小時。

      后來發(fā)現(xiàn),第一次以后,似乎每次途徑柳園時的心境都不大一樣。盡管,我所經(jīng)過的只是眾多火車站中的一個,甚至有時我連火車都未下,當然許多時候我只是在站臺踱步一二,甚至還有數(shù)次只是一睡而過。

      很多時候,出關和進關時途經(jīng)柳園的心情,往往真是一言難盡。

      送到咸陽見夕陽。臨睡前無故地想起了這句詩,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

      這句李商隱的詩,是下午開會時看到的,當時也沒在意,沒想到倒是記住了。開會實在無聊,何況一下午的會,就看手機里存下的電子書。有蕭紅的《生死場》《詩經(jīng)》等十多本,還是決定看看李商隱的詩句。這樣就遇到了“送到咸陽見夕陽”。

      既然想起來了,就把全詩找出來再看看。手邊恰有一本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的《李商隱詩集》,不記得名字找起來實在麻煩。還是在網(wǎng)上搜吧———原來詩題叫《赴職梓潼留別畏之員外同年》,它的前一句是:京華庸蜀三千里。

      不搜不知道,搜了才知道。原來寫咸陽的詩歌那么多,光李商隱的就有好幾首。李白、溫庭筠等就不說了。王維有一首《渭城曲》,我讀了好多年: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我實在太喜歡這首詩了。所以我把自己正在寫的散文集企圖命名為《西出陽關》,用以紀念十年前的九月,就是這么被人勸著更盡一杯酒,然后西出陽關到西域的?,F(xiàn)在才知道,原來渭城,就是咸陽。嗨,當年上課沒好好聽講。課本上學這首詩時,老師肯定講過的。

      我其實和咸陽一點瓜葛都沒有的。除了大學時有個同班同學來自咸陽外,我想不出來和咸陽還有什么交集。每回在老家與新疆的來往間,倒是都要經(jīng)過咸陽的,卻也從來沒想著下車去走走看看,往往都是一睡而過。

      終于有一回在睡前想到咸陽了。這有些莫名其妙。近來,常常想到一些地名,從烏魯木齊開始,往吐魯番、鄯善、哈密、柳園、嘉峪關、張掖、金昌、武威一路走過,過西安、鄭州、商丘、徐州,然后就到蚌埠了。常常,我就在這里轉(zhuǎn)車。

      這條西出陽關的線上,除了西安,在古人眼里是不是咸陽和嘉峪關被賦予太多情義。王維有一首《少年行》,就是情義之作,還與咸陽和酒有關:新豐美酒斗十干,咸陽游俠多少年。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

      我坐過那么多次火車,有一次性六十多個小時的長途經(jīng)歷,也有三兩個小時的短途,卻幾乎沒在火車上喝過酒。不知道在咸陽喝酒是什么滋味。王維大概是常喝的,我總覺得他的酒量大概沒有他的詩歌那樣值得讓人稱道,或許也是常醉的吧。

      倒是李商隱,猜想他的酒量應該不錯。試想在咸陽渭水邊的長亭,一場有情有義的告別酒喝得正酣,走過渭河折柳相贈,難免會多喝幾杯。不勸也會更盡幾杯吧,西出陽關,故人難尋也未可知。

      一場酒,從正午喝至黃昏,正好夕陽西照,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且就此告別吧。

      送到咸陽見夕陽,人約黃昏后;西出陽關路上都有誰人相伴?

      連續(xù)停了三天電,每晚都是天一黑就早早睡了。前兩天的睡眠難得地好。倒頭就睡,像個年輕人的樣子。

      少年時,常賴床,尤其冬天的早晨,能不起來餓著肚子都不起來,能睡多久就睡多久。母親就常常罵到:“早死三年有得睡”。那時覺得,人死,就是睡去了。

      這些年在桐城,尤其在新疆見過不少死亡,他們是真的睡過去了。

      這是停電的第三天晚上失眠時的瞎想。

      這第三天晚上,就像一個老人,不眠。也是少年時,常和外公睡一起,他是睡得晚、起得早,白天也不瞌睡。我今年正好三十歲,已經(jīng)是睡得晚、醒得早了,只是白天常瞌睡,非要中午看幾頁書后瞇瞪一會不可。

      這還是瞎想。人一睡不著,就會胡思亂想。想想白天翻過的書———白天好像一頁都沒翻過。從書架上找出充電的節(jié)能燈,放在床頭正好照到一本書的范圍。

      其實書架上也有蠟燭。剛搬過來住的那幾個月,隔三差五地停電,不得不借助蠟燭夜讀。今夜是無此閑心了。

      隨手抽出的是一本剛收到的《散文》。從中間往兩邊讀。我看書常常不講章法。我寫文章也想不講章法,惜乎心中無章法可講。只能是像一只無頭的蒼蠅,撞到哪里算哪里。許多時候撞得頭破血流,撞得遍體鱗傷,也不得一篇好文章。許多時候,撞得不痛不癢,也沒有好文章。

      還是沒有章法地看書好。一書在手。怎么讀,由我不由他。

      從中間往前往后讀,章法大亂。讀完發(fā)現(xiàn),亂中有層次感,這樣的感覺很特別。一瞬間就出現(xiàn)了,然后一瞬間就又不見了。也有可能,它根本就沒來過,是我在黑夜的臆想。

      我說的是讀王祥夫《清坐》的感受。往常我讀書都要泡茶、喝茶。停電三天,都沒喝茶。所以看書也是干看,好在王祥夫下筆有朗潤之意,可解三日不喝茶之干燥。也可緩解我三日不看書之面目可憎。

      所以,王祥夫是好的。他文章的好,還好在短。近來每見長文,能避而遠之的是有多遠避多遠。

      文章何妨寫得短些,這是我的自勉。所以,本文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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