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 緯(上海交通大學 人文學院歷史系,上海 200240)
進步與功利并存:《新爾雅》與中國近代魚類知識的傳播
洪緯
(上海交通大學 人文學院歷史系,上海 200240)
《新爾雅》是近代中國第一部辭典性百科全書,其最大價值是清楚地解釋了近代人文社科和自然科學的最新知識,并比較系統(tǒng)地介紹了各門學科。就生物學領域,它未拘泥于日本教科書,而是遵從由低等到高等的原則,體現(xiàn)出“從簡單到復雜”的進化原理。這種方式領銜于同時代的生物學教課書,并為后世的中國生物學教材編著奠定了基礎。這反應了留日知識分子對“國富民強”的熱烈渴望。但是,《新爾雅》也誤讀了在脊椎動物演化史上承擔重要角色的“圓口類”,將其與鰻、鱔兩類魚類混論。同時,也由于過分偏重進化論,它忽略生物分類的另一要素——“二命名法”,從而導致人為分類和自然分類的表觀交融。這又是當時“功利思潮”的表現(xiàn)。因此,《新爾雅》能夠比較全面地反應出清末留日知識分子的普遍心理。
新爾雅 進化 近代魚類知識 傳播
傳統(tǒng)中國以農(nóng)立國,以魚為食,注重魚類知識的傳播。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設有《魚種》,明代黃省曾著有《養(yǎng)魚經(jīng)》,屠本畯編有《閩中海錯疏》,清代句曲山農(nóng)刻有《金魚圖譜》,郭柏蒼撰有《海錯百一錄》。但是,作為近代動物學的一個分支,魚類學在中國的本土研究卻晚于其它生物學科。遲至1928年,張春霖在中國《科學》期刊上發(fā)表了《南京魚類調(diào)查》,這才拉開了中國人進行本土魚類調(diào)查的序幕。1933年,黃文澧首次以論文的形式,在《水產(chǎn)學報》中提出了“魚學”的概念。[1]1935年,陳兼善出版了《魚類學》著作。由是,在此之前,動物學教科書中的魚類知識幾近源于歐美或者日本,尤其以日本為重。
1903年,留日學生汪榮寶和葉瀾仿照《爾雅》體例,共同編纂了《新爾雅》,這是中國第一部取材日本的術語集[2],也被認為是近代中國第一部具有現(xiàn)代百科學術辭典性質(zhì)的書籍。[3]這部辭典共分14部分,前6部分可以視為人文社科類,余下內(nèi)容則可歸為自然科學類。盡管自然科學部分占據(jù)該書的一半以上篇幅,但是現(xiàn)代學者們均偏重研究《新爾雅》的人文社科部分。例如,沈國威詳細研究了《新爾雅》編著的歷史背景,對術語和譯詞進行了詳細的考究,尤其是人文社科部分,自然科學部分則著墨不多。[4]崔軍民對其中的法律新詞進行了研究。[5]這大概是因為自晚清以來,新學興盛,自然科學知識具有實用性的一面,被視為中國缺乏的“西技”或“西藝”,相關書籍層疊不窮。
相比較而言,《新爾雅》輯錄的生物學知識篇幅甚短,現(xiàn)代生物學史者對其關注不多,而是聚焦于其它篇幅更長的史料,諸如博物學和生物學相關報刊、雜志或書籍。[6]然而,作為近代第一部學術辭典,《新爾雅》輯錄的生物學知識無疑是當時的濃縮,包含的信息量較大,內(nèi)容豐富?!缎聽栄拧飞飳W部分包括“釋生理”、“釋動物”和“釋植物”三大塊。僅僅就“釋動物”部分,它就介紹了6大動物學領域,例如動物解剖學、動物發(fā)生學、動物生理學、動物地理學、動物系統(tǒng)學和古動物學,關注的主要內(nèi)容是動物分類系統(tǒng)。因此,該書能夠凸顯留日學生對動物學部分的相關術語選擇和動物分類原理的理解。魚類為動物學一大“綱”,本文將以《新爾雅》中的魚學知識為切入點,探討在未成為專門學問之前,魚類學在近世中國的傳播情況。
在魚類學史上,魚類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魚類幾乎囊括了一切營水生生活的水族動物,例如,外形與魚類非常相似的哺乳動物鯨,與魚類外形相異的軟體動物章魚。直到魚類的內(nèi)部結(jié)構和演化史等被研究清楚后,它們的分類地位才隨之而變化,這才出現(xiàn)了動物學上狹義的魚類,即“魚類是終生生活在水中,用鰓呼吸,用鰭作為運動器官的變溫脊椎動物?!盵7]
由于動物學學科自身發(fā)展的局限性,在西學東漸之際,西方動物學知識的傳入也相對較晚。本文以下將分別分析晚清著作《博物新編》和報刊《格致新報》中的魚類知識,希冀窺一斑以見全豹,察看動物學啟蒙階段,近代魚學知識在中國的傳播狀況。
2.11855年《博物新編》
1855年,英國醫(yī)學傳教士合信(Benjamin Hobson,1816-1873)編著《博物新編》,按3集編排內(nèi)容,涉及物理、化學、天文和生物學等多個領域。該書對近代科學家徐壽和華蘅芳都產(chǎn)生過巨大影響,被日本人視為地學思想啟蒙的先驅(qū)。[8]該書也被視為中國關于西方動物學的最早入門書。
按照生殖方式,合信將動物分為胎生類、卵生類、鱗介類和昆蟲類,又說道:
天下昆蟲禽獸種類甚多,人知其名而識其性者,計得三十萬種,其有脊骨之屬,一為胎生,二為卵生,三為魚類,四為介類,四類之中,以胎生為最靈。[9]
在西方,亞里斯多德按照“有血”和“無血”將動物分為八類。“有血動物”包括胎生四足類、鳥類、卵生四足類、魚類等動物;“無血動物”包括軟體類、軟甲類、環(huán)節(jié)類和有殼類等動物。1809年,法國人拉馬克(Jean Baptiste Lemarck,1744-1829)寫下了《動物哲學》一書,該書以動物的脊骨進行分類,將動物分為無脊椎動物和脊椎動物兩大類。脊椎動物包括魚類、兩棲類、鳥類和哺乳類,無脊椎動物則包括了昆蟲類、蠕蟲類、軟體類和環(huán)蟲類等其它動物。在合信所處的時代,拉馬克的分類系統(tǒng)還是比較先進的,但是合信的分類體現(xiàn)不出西方分類特色,因為他將脊椎動物又重新分成了胎生、卵生、魚類和介類,再將其中的胎生類分成八類,即韋族、脂族、反芻族、食蟻族、錯齒族、啖肉族、飛鼠族和禺族。這仍然是以胎生最靈為首要原則,具有強烈的主觀意識,不能完全體現(xiàn)近代動物學分類的階元。
在傳統(tǒng)中國,生物分類有胎生、卵生、濕生和化生四類之說。明代《草木子》云:“胎生者九竅,卵生者八竅,是胎生貴于卵生?!盵10]也認為胎生最靈。中國還有另一種分類方法,羽、毛、鱗、介、蠃五類。由此可見,合信的分類方式胎生、卵生以及介類都可以在中國傳統(tǒng)的分類方法中尋見蹤影。這倒是為合信的分類增添了幾分中國文化趣味。
《博物新編》附有與胎生類(圖1)和鱗介類(圖2)相關的動物圖譜,但它未能一一闡述其中所有動物。圖譜顯示,胎生類包括人類、獸類,以及水產(chǎn)類,鯨為其中一員。以鯨為例,合信闡釋:“魚類皆卵生,鯨鯢江豚則胎生。”這個表述與他之前提及的分類相互矛盾,也就是說,他提出胎生類和魚類是“脊骨之屬”中的兩大類,然而此處顯示,他既承認鯨歸于胎生類,又屬于魚類。這顯示他對于廣義和狹義的魚類沒有做嚴格的區(qū)分。他繼續(xù)描述:“口有鼻而腹有肺,胸有乳而皮無鱗,不能涵淹海底,每刻必出水面呼吸生氣,是水族中之一種,未可與鱗介比類也?!盵11]他提出鯨以肺呼吸,又能哺乳,這與用鰓呼吸的魚類相差甚遠。他提示人們應當對鯨另眼相看,不能將鯨等同一般的魚類或其它水產(chǎn)動物。
圖1 《博物新編(第三集)》中的胎生類
圖2 《博物新編(第三集)》中的鱗介類
合信也說:“北滇有魚,其名為鯤,雄曰鯨,而雌曰鯢,色黑如牛,眼細如馬,睫有毛而時睡。”此是援引《莊子》等中國傳統(tǒng)典籍所得。其中對鯨的外形特征描述栩栩如生,但卻有些不符實際。鯨雖屬哺乳動物,但毛發(fā)已經(jīng)退化,眼睛具有眼瞼而無睫毛。由于體型龐大,傳統(tǒng)中國對鯨等大魚的認識都賦予了神秘色彩。譬如,明代《閩中海錯疏》云:“海鰍,最巨能吞舟,日中閃鬐鬣,若簸朱旗。按:海鰍,噴沫飛灑成雨,其來也,移若山岳,乍出乍沒,舟人相值,必鳴金鼓以怖之,布米以厭之,鰍攸然而逝。否則鮮不罹害,間有斃沙上者,土人梯而臠之,刳其脂為油艌船,甚佳?!盵12]海鰍是鯨的別稱之一,文中描繪了其身軀龐大的特點和鼻孔噴水的壯觀情景。傳統(tǒng)中國卻一直無人對鯨進行實際測量。合信批評了《莊子》對鯨身長“不知幾千里也”的非定量描述:
曾有一孤鯨,誤入淺港,西人殺而量之,自首至尾長七丈六尺,胸闊十四尺寸,頭長十七尺六寸,脊骨六十二椎,肋骨每肋長九尺六寸,翅長一丈,尾尖……然莊子謂鯤之大, 不知其幾千里, 蓋亦滑稽之言耳。[13]
合信是用精確數(shù)據(jù)向中國描述鯨的身長及骨骼特征的第一人,他引入了西方的定量觀念,抨擊了古人對鯨的夸張描述。相對中國傳統(tǒng)博物學,這是對傳統(tǒng)魚類知識的沖擊,也是近代動物學進入中國的一個標志。
2.21898年《格致新報》
1898年,天主教會在上海出版中文報紙《格致新報》。該報設有格致初桄、答問、格致新義、時事新聞等欄目?!陡裰鲁蹊妗肥欠▏税锥摫A_(按:筆者未能查到他的原名和生卒年)撰寫的一部書。該書被譽為“初學之津梁,格致之冠弁也”[14],包括動物學、植物學、礦物學、化學、形性學、知覺學等內(nèi)容?!皶Τ?,家傳戶置,爭相采讀,一歲中罊六十余萬冊,總其近暢消大數(shù),已多至一百二十余萬冊矣,履塵子受而讀之,曰:‘嗚呼,吾今而知法之所以興也?!盵15]此事反映,該書廣受中國百姓之歡迎,讀者受益頗豐。履塵子的感嘆顯示時人已經(jīng)認識到法國的興盛源于科學。可見,人們對于科學的追求,有從被動轉(zhuǎn)向主動的意向。
《格物初桄》關于鯨的描述如下:
永居水中之獸。此屬之獸,永居水中,有時為大風浪飄至海灘,不久必死,其類有二,即鯨魚與海豬也。人多以為鯨魚為魚,則將何以辨之,曰魚有鱗而鯨無鱗,此說是也。然其中另有緊要之分別,蓋鯨魚之血乃熱血,故不能以之為魚。且鯨魚不僅以乳哺其子,且時常與水面吸氣,倘不吸氣,則在水中歷半時之久,必死無疑。即此可知鯨魚不僅為氣屬之獸,亦為哺乳族之動物。然所論永居于水中之獸類,其四肢亦為哺乳族之最奇者,其外面即魚之形狀。惟以尾為一翅之用,其形平而非豎,與魚不同。故能用其前二肢、如船之槳,而下半身則似有欠缺之形狀。[16]
此文注重鯨與魚類之區(qū)別,并借此突出鯨的特征:無鱗,熱血,以乳哺子,以肺呼吸,以及前肢與魚類顯著不同等等。相較《博物新編》而言,《格物初桄》更加注重動物內(nèi)部結(jié)構特征的描述。這說明該書采用的現(xiàn)代動物分類是建立在解剖學和發(fā)育生物學的基礎之上?!陡裰鲁蹊妗分龅膭游飳W知識也由此顯得富有系統(tǒng)性。
有趣的是,時至1898年,注重系統(tǒng)發(fā)育的分類學已經(jīng)占據(jù)了統(tǒng)治地位,生物分類系統(tǒng)也接近現(xiàn)代生物學。假使要專注宣傳科學知識,《格致新報》應該刊登內(nèi)容比較新的博物學書籍,但是,《格致新報》選擇了《格物初桄》?!陡裎锍蹊妗凡捎玫膭游锓诸愊到y(tǒng)是法國博物學家居維葉(Georges Dagobert Cuvier,1796-1832)于1817年提出的。他是一個宗教信仰者,將動物分為脊類、圈體類、柔體類和光芒類四大類,并認為這四大門類是動物的四大基形,是上帝造物的圖案。[17]也就說,他認為同一類中的所有動物都是同一特異解剖類型的變體,而不同類的動物之間不存在相互聯(lián)系。這大概也與《格致新報》宣傳宗教的宗旨相關。
《格物初桄》進一步對脊類動物進行分類,分成哺乳族、鳥族、蛇族、水陸并居族和魚族五大類。[18]其中,魚類特征的相關描述如下:
一、魚純屬水,出水必死,種分二,一海中之魚,一河中之魚。數(shù)種自海至河,數(shù)種自河至海。二、魚之形式不一,惟如 魚較多,鰻鱺之形,若蛇,鳊魚之形甚扁,更有一種,與上更為獨別,即蠡魚也。三、凡魚皆有鰓,亦各有翅。四、魚中最可畏者,莫如鯊魚,大者長約四十尺,其口甚大,非生于鼻下,乃藏在頭底,口內(nèi)有三角齒數(shù)行,犀利無匹,微用其力,即能嚙斷人腿。[19]
這里將魚分為海魚和河魚兩大類,并述及魚類的洄游現(xiàn)象,豐富多樣的體形,呼吸和運動器官的特殊,以及鯊魚之威力。最關鍵的是,《格物初桄》也注重動物的命名,諸如“凡此類之常名系何名,并為何以此稱之”、“動物有六足者試名之”、“六足之動物總名為何”、“動物之足有八者何名”等等。同時該書也重視動物的分類地位,譬如“蜈蚣與木虱歸何類”、“蝦屬何類”。[20]對于魚類,該書也如此提問,例如“撒顛魚為何魚?!盵21]這說明,該書非常注重動物在自然界中地位,這也是當時動物學者興盛的研究熱點。不管怎么說,《格物初桄》包含的西方動物學知識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博物新編》。
綜上所述,《博物新編》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西方宗教和科學知識相互融合的產(chǎn)物,可以說是西學東漸之初的過渡產(chǎn)物。相比之下,《格物初桄》能比較系統(tǒng)地反應當時的西方生物學知識。唯一不足的是,它也具有鮮明的宗教色彩。中日甲午戰(zhàn)爭以后,講求時務,提倡西學蔚然乘風。晚清袁俊德匯輯有關西學之譯著,成《富強齋叢書》,以備求強救國者采擷。1901年,袁俊德繼續(xù)編輯《富強齋叢書續(xù)集》,共64冊,收書120余種,惟門類與正集略異,增格致、汽學、體學、植物、動物、醫(yī)學、圖學等。[22]該叢書雖然名為“富強”,但仍不得科學要理。觀其動植物學部分,開篇立即提及“上帝造物”、“創(chuàng)世七天”等言論,可見宗教色彩極其濃烈,而且其內(nèi)容也不及《格物初桄》全面和系統(tǒng)。因此,這段時期的魚類學知識發(fā)展進程,可以在《博物新編》和《格物初桄》中得以體現(xiàn)。
鯨的例子顯示《格物初桄》注重動物內(nèi)部結(jié)構特征的描述。由于其采納的生物分類系統(tǒng)囿于宗教,《格物初桄》仍然應用大量篇幅介紹鯨與魚類的異同之處,以明確它們的分類地位。比較而言,《新爾雅》則展現(xiàn)出一個結(jié)構嚴謹且相對完善的科學系統(tǒng)。例如,它定義哺乳類:“其體之表面生毛,其皮膚之一部,生乳腺而養(yǎng)子,概為胎生,若是者謂之乳哺類?!盵23]指明鯨和海豚屬于其十三目中的游水類,闡釋其“無后肢,前肢為鰭狀,體之后端如魚之尾鰭”等屬于“非魚類”的身體特征。[24]
3.1動物分類系統(tǒng)的“進化”
自1859年達爾文《物種起源》問世之后,演化論影響了整個生物界,乃至人類社會?!缎聽栄拧穼iT論述了“人群之進化”,“人群之遞嬗推遷變更不得已,謂之人群之進化。有增進之進化,有減退之進化?!盵25]由此可見,《新爾雅》承認“進化”有“進”有“退”,是一個“中性”詞語,與英文單詞“evolution”原意符合。這也清楚地顯示嚴復翻譯的“天演”一詞已經(jīng)被“進化”所替代。這可能與日本用詞相關。檢索日本早稻田大學圖書館,筆者發(fā)現(xiàn)當時英文單詞“evolution”基本上被翻譯為“進化”。
在自然界,演化也沒有固定的發(fā)展方向,有些生物有所謂的從簡單到復雜的進化過程,同時也有復雜到簡單的退化過程,甚至還有些生物可以在幾億年間幾乎不發(fā)生變化。[26]然而,今日所見的中國生物學教材,基本上都是按照從簡單到復雜,低等到高等的順序介紹動物,以示生物進化的含義?!缎聽栄拧穼Α叭巳褐M化”的解釋顯示,在日本,“進化”一詞沒有特定的含義。當時日本主流動物學方面書籍幾乎都按照從脊椎動物到原生動物的方式,即從復雜到簡單的順序,介紹各門類的生物。諸如1899年丘淺次郎的《近世動物學》。在同時期的部分中文動物學相關資料也是如此編排內(nèi)容, 例如, 1903年作新社編纂的《新編動物學》; 1903年刊登于《江蘇(東京)》雜志上的《動物分科一覽》; 1905年, 主要參考丘淺次郎的著作并由華循編著的《蒙學動物教科書》等等。[27]
《新爾雅》由低等到高等的次序排列動物門類,無疑具有新穎性。它對于動物的分類系統(tǒng)有比較完整的解釋,“動物學家乃據(jù)構造之異同,及血緣之親疏,而大別之為數(shù)行,各行又分為若干綱,各綱又分為八門,曰原生動物、曰海綿動物、曰蠕形動物、曰腸腔動物、曰節(jié)足動物、曰軟體動物、曰棘皮動物、曰脊椎動物?!盵28]提倡血緣關系和關注動物構造,這是自然分類的基礎。不足的是,《新爾雅》缺乏原文引證和參考書目,我們只能從相關書籍中推測《新爾雅》按照低等到高等排列動物門類的思想來源。
1904年,留學日本東京農(nóng)科大學的屈德澤編纂了《動物教科書》。他說:“由下等動物編至上等動物,階級井然,令讀者曉于人物進化之真理。”由此可見,“進化”的意義在此悄然發(fā)生了變化,更多地是代表了增進之進化。他參考的大森千藏的《動物學教科書》和箕作佳吉的《動物新論》后來都被譯成了中文,這兩部書籍均從高等到低等進行動物排序。屈亦強調(diào):“近日,教科之缺亦過渡時代之無可如何者也。據(jù)教育之定理,先普通而后專門動物學者,普通學中之一分支而教科書者,又渡入專門之必需,寶筏也。上篇總論,以提起綱,下篇各論以竟其委,初示下等,遲至上等,循其進化次第。俾等讀是書者,便悟大化化生之妙,雖皆屬編者微意,要亦自折衷群書而來,實未敢以臆造也?!盵29]可見,他強調(diào)“增進式進化”。值得注意的是,該書的印刷地點是日本東京市淺草區(qū)黑舟町廿八番地的東京并木活版所?!缎聽栄拧芬彩窃诖怂∷?。此所印刷的留日學生編譯書籍,還有1905年,胡子清編纂的《財政學》;1905年,詹鴻章編著的《(最新)實用礦物教科書》;1907年,華文祺補譯的《最新初等植物教科書》等等。[30]就此推測,此印刷所很可能是當時留日學生常用的印刷所。
由此推論,遵從低等到高等的“進化”原則,很可能是中國留日學生的創(chuàng)舉?!缎聽栄拧纺耸亲咴诹诉@個隊伍的前列。這種動物分類的排列方式也奠定了后世動物學內(nèi)容的編排次序。例如,1923年薛德焴撰寫了《近世動物學》,它的目錄就是如此排列。后來,中國出版的生物學教材,包括魚類學,基本上也是從低等到高等的方式介紹動物門類,體現(xiàn)了“增進”的“進化”之意。
3.2魚類相關定義
《格物初桄》明確定義:“魚為終身屬水之動物,離水則死,死之遲速,各因其種類而判?!盵31]這個定義僅僅就魚類的終生生活環(huán)境而言。魚在水中生活,主要借助“鰭”運動和平衡身體。它由暴露體表的鰭條以及聯(lián)系這些鰭條的鰭膜組成,暴露于體表的鰭條則由埋在肌肉內(nèi)的支鰭骨支持。[32]《格物初桄》稱其為翅,“凡魚幾皆有翅,翅名骨衣,自魚骨而長出者也,或大或小,適合其度,魚有翅,故能于水中游泳直前,有尾,故能于水中左右轉(zhuǎn)動?!盵33]并按照“鰭”所在身體的部位,分別稱為前二翅、后二翅、背翅、尾翅和肛翅。
《新爾雅》有了“鰭”的概念,對魚的定義如下:
有鱗有鰭,而鰭又分為之種。其一在體之中央線者,名曰奇鰭,其一對于體之左右而生者,名曰偶鰭。奇鰭由所生之位置而區(qū)分為三部。在脊之中央者曰脊鰭。在體之后端者,曰尾鰭,有肛門之后者曰臀鰭。偶鰭通常為二對。曰胸鰭,曰腹鰭,鱗之排列狀不一,而概為扁平。各有一小孔。相并而成一線。是為一種之感覺器。名曰側(cè)線,若為者謂之魚類。[34]
此定義先從魚在動物界中的地位開始講述,先表明其為脊椎動物,再對魚類的身體構造進行客觀描述,例如鱗、鰭、側(cè)線這三大魚類特征?!缎聽栄拧穼挼姆Q呼,分別為胸鰭、腹鰭、背鰭、尾鰭和臀鰭?,F(xiàn)代魚類學所稱仍與此保持一致。
關于“鰭”的選擇,我們可以追溯到更早些的日本教科書。例如,1902年,飯冢啟的《博物學教科書》如是講述鯉魚:“鯉之能游泳水中,由于有數(shù)多之鰭,其在脊者,稱為脊鰭,在體之后者,成為尾鰭,在胴部前之兩側(cè)者成為胸鰭,在其后之一對,稱腹鰭,在肛門之后者,稱臀鰭?!盵35]《新爾雅》與其對于“鰭”的翻譯一致。由此可知,關于“鰭”的翻譯源自日語譯詞。
3.3魚類分類中的“進化”
《新爾雅》指出:“魚類分圓口類、板鰓類、硬骨魚類、硬鱗類、肺魚類五目”。[36]圓口類是一類低級脊椎動物,無上、下頜,具有囊狀的鰓,但在形體、習性和呼吸作用上卻很像真正的魚。為了研究方便,至今研究者們?nèi)匀涣晳T將它們視為魚類。該書再依次講述了板鰓類、硬骨魚類和肺魚類。在現(xiàn)代魚類學中,板鰓類通常被稱為軟骨魚類,它的內(nèi)骨骼完全由軟骨組成,常鈣化,沒有任何真骨組織,包括鯊類和鰩類等。硬骨魚是指骨骼已經(jīng)骨化了的魚類,它包括絕大多數(shù)現(xiàn)生魚類。肺魚的鰾中有管,執(zhí)行肺的功用,并連有特殊的肺動脈循環(huán)。它不僅可以用鰓呼吸,也可以直接在空氣中直接進行呼吸。它是一類介于魚類和兩棲類之間過渡型的古老動物。
由此可知,《新爾雅》不僅按照增進式進化的思想,依次排列了魚類各目,還將肺魚類與兩棲動物比鄰介紹。這樣的內(nèi)容安排方法都符合《新爾雅》動物學部分的進化思想。
圓口類無上、下頜,是現(xiàn)存脊椎動物中最古老的一類動物。最早的圓口類化石出現(xiàn)于距今約4億3000萬年前的奧陶紀初期。圓口類在志留紀和泥盆紀最多,到泥盆紀末期大多滅絕,僅有少數(shù)種類延續(xù)至今。[37]頜的起源是脊椎動物演化史上的一個重大事件。[38]因此,圓口類也是脊椎動物演化史上非常關鍵的物種。
《新爾雅》在魚綱中指出:“圓口類者,其體圓長而無偶鰭,口圓而上下兩顎無差別,鰻鱔類等屬之。”[39]此解釋包括三方面內(nèi)容,一是外形;二是口腔內(nèi)部結(jié)構;三是動物分類。但是,僅第一個描述是準確的。值得注意的是,圓口類的得名是因為其有一個圓形的口吸盤,包括七鰓鰻和盲鰻兩大類,身體呈鰻形。然而,鰻鱺魚和黃鱔均屬于硬骨魚類,具備上、下額。除了外形相似,它們與圓口類的親緣關系相差甚遠。《新爾雅》對鰻鱔類的歸類錯誤現(xiàn)象,大概可以追溯為以下兩大原因。
4.1生物二命名法引介的滯后
《物種起源》刊行之后的40年中,動物學者多從事于分類學,解剖學也深受演化論的影響。生物學者均想證明種與種之間的演化關系,于是大家都追求演化與物競天擇等原理。建立在演化論基礎之上的自然分類,不僅撼動了“人乃萬物之靈”的地位,也讓更多的動物在“進化樹”上找到了位置。因此,學者們注重動物分類,也相當重視“進化”,幾乎每一種動物學相關的書籍均附有與“進化”相關章節(jié)。對于要求進步,趕超西方或者日本的中國,在進化論的影響下,書籍編譯者提倡自然分類法,關注物種之間的“進化”,而忽略了分類學中的第二要素——生物“二命名法”。
遺憾的是,作為一部學術辭典,《新爾雅》對于生物學術語中的拉丁學名只字未提。同一年刊行的《新編動物學》宣稱:“各國皆有之動物,雖每種有名,其俗稱則各國不同甚者,一國之內(nèi),而稱名各異,此等名不便用之于學問書中,故為動物學者,每一授動物以萬國之公名,謂之學名,所謂學名者,以拉丁名者也?!盵40]遺憾的是,在介紹動物時,該書沒有標注拉丁學名。《新編動物學》如是解釋圓口類:“以上所述真正魚類,同于哺乳類、鳥類、爬蟲類、兩棲類,口之上下有顎。得以扶持而食。別有一種,其體形頗似魚類,口圓而上、下無顎,稱之曰圓口類。鱔魚(八目鰻)之類也。體長如圓筒狀,無四肢?!盵41]述及硬骨魚類中的鰾口類時,該書描述:“鰻鱺圓似筒而甚長,無腹鰭,電氣鰻產(chǎn)于南亞美利加之河,以能發(fā)劇烈之電氣,故又名?!盵42]盡管該書對于鰻魚的分類無誤,但將鱔魚與八目鰻等同,是錯誤的分類。在傳統(tǒng)時代,鰻魚通常被稱為白鱔,是鱔魚的一種。換句話說,《新爾雅》等書籍將鰻鱔歸于圓口類的作法,突顯了他們僅僅了解了圓口類的外形,而對圓口類的內(nèi)部結(jié)構不求甚解。
屈德澤對圓口類解釋如下:“鱔之一種,覘此綱全部,全體與魚近似,惟口無顎骨,缺四肢,是其大異處?!盵43]編者知道圓口類與魚類的區(qū)別在于頜的缺失和無偶鰭,但是,他還是堅持認為圓口類動物是鱔的一種。這不僅與兩者外部身形的特征非常相似有關,可能還與黃鱔的產(chǎn)地有關系。黃鱔僅僅產(chǎn)于中國、朝鮮和日本一帶,因此,英文單詞“eel”可指黃鱔,也可以指鰻魚。1905年初版的《蒙學動物教科書》同樣宣稱:“鰻魚之屬,口圓而吸著于他物,是謂圓口類?!盵44]
這份誤讀還波及了部分地方志,民國三十四年的《莆田縣志》如此描寫鰻魚:
鰻(圓口類),一名白鱔,《雜錄》云:“此魚有雄無雌,以影漫于鱧,其子皆附體之鬐鬣而生,故曰鰻鱺?!薄钟幸环N盲鰻,常吸著他魚之體以行。[45]
民國政府要求地方志中引入科學知識,引入博物中的分科之法,但是對于縣級地方志的編纂來說,他們接受的博物學教育是非常有限的。因此,地方志置鰻于圓口類中,足以見證以《新爾雅》為代表的一類書籍的影響力。
1916年,江蘇省立水產(chǎn)學校編纂了《水產(chǎn)動物學》。該書首次應用近一半的篇幅闡述了魚類,將魚類分為肺魚類、硬骨類、硬鱗類和板鰓類四亞綱,而視圓口類為獨立一綱,與魚綱地位并列。該書引進了二命名法,并在魚類名稱后附上拉丁文學名。但是,對于二命名法的系統(tǒng)闡述,以學術論文的形式介紹入生物學界,卻遲至1920年。是年,吳懷瑾發(fā)表了題為“動物界之區(qū)分及動物之命名法”的一篇論文,刊登于《博物雜志》。作者系統(tǒng)地介紹了動物分類系統(tǒng),并詳細地闡述了“二命名法”的命名規(guī)則。[46]1923年,杜亞泉主編的《動物學大辭典》也引介了“二命名法”??上У氖?,1928年,張春霖發(fā)表的《南京魚類調(diào)查》中只有中文名,沒有拉丁學名。這顯示,二命名法在中國普及的時間比較晚。
4.2人為分類和自然分類的表觀交融
在一段時間里,由于取材容易,觀察直觀,魚類被視為動物學實驗的最佳材料而被介紹給學術界。例如,1914年,黃以增在《博物學雜志》上發(fā)表了《博物學實驗教材(鮒)》論文。[47]1925年,陳楨提出金魚是研究天演的極好材料[48],以金魚為模式生物研究遺傳學,并做出了系列貢獻。魚類學的發(fā)展與動物學的發(fā)展緊密相連。關于圓口類分類處理的錯誤,與當時中國魚類學調(diào)查的缺乏不無關系。張元第說道:
我國咸淡水所產(chǎn)魚類,究有若干種,向無詳確調(diào)查。研究水產(chǎn)生物者,只知外國魚類種屬名稱,而不知本國是否產(chǎn)生。往往取其外形相似物,附以學名,一有差誤,影響甚大。擬由全國各學校及有關生物研究之場所,素日將各地出產(chǎn)魚類,制成標本,隨時匯送于一定機關,(由生物學者建議指定)作為研究資料,庶乎于水產(chǎn)生物學術上,得一絕大成績也。[49]
這顯示,學者們不僅認識到魚類調(diào)查的缺乏,也注意到命名法和魚類研究之間的密切關系。1935年,陳兼善和費鴻年主編了《魚類學》,詳細介紹了圓口類下屬的七鰓鰻和盲鰻,并指出中國雖然產(chǎn)有七鰓鰻和盲鰻魚,但產(chǎn)地不詳,尚待考證。[50]1940年,《協(xié)大生物學報》刊登了張春霖的一篇魚類學研究論文——《盲鰻之發(fā)現(xiàn)》。張春霖指出荷蘭魚類學家Pieter Bleeker曾經(jīng)報告過中國產(chǎn)的兩種八目鰻,但他并未見到實物標本,而是根據(jù)中國國畫定名。張春霖的研究則直接來自盲鰻標本,此標本由福建協(xié)和大學生物系于1937年在福州唐家購得。張春霖認為這是圓口類在中國的首次發(fā)現(xiàn),并指出在中國動物分類學上,此發(fā)現(xiàn)可與“蛞蝓魚、柱頭蟲之發(fā)現(xiàn)”鼎足并重。[51]
傳統(tǒng)的魚類分類方法,基本由魚類的外形特征來決定。傳統(tǒng)中國通常呼鰻魚為白鱔就是一個典型的例證。是故,圓口類動物身呈鰻形,很容易被與鰻鱺和鱔魚歸為同類。自然分類法則建立在解剖學和發(fā)育生物學等基礎之上,也制定了相應的生物命名法則。也就是說,《新爾雅》依然按照“人為分類”的觀念理解了圓口類,以為鰻鱺和鱔魚也屬于圓口類。這都是就其形態(tài)而言,然而“額的有和無”卻是解剖學層面的發(fā)覺。由此可見,《新爾雅》等書籍不準確的描述,應該算是人為分類法和自然分類法的表觀交融。
西方傳教士傳入的動物學知識,依然以傳教為中心。合信的《博物新編》不僅注重科學知識的傳播,還注重與傳統(tǒng)中國文化的融合,因此,當中傳入的魚學知識缺乏科學系統(tǒng)性。1898年創(chuàng)辦的《格致新報》仍然是由傳教士主導,該報刊連續(xù)刊載了法國書籍《格物初桄》。當中的魚類學知識顯示,該書已經(jīng)重視了生物分類和生物命名等較為先進的生物學知識,即是比較系統(tǒng)的魚類知識。但它援引的動物分類知識,略帶宗教痕跡。
1902年,晚清政府建立新式教育體制,坊間或政府出版了一系列博物學和生物學書籍。這些書籍承載的科學知識幾近譯自日本。仿照中國典籍《爾雅》體例而成的《新爾雅》幾乎囊括了當時所有的新知識。通過前文分析,本文發(fā)現(xiàn)編者接納的魚類知識相當先進。
其一,《新爾雅》突破了博物學的框架,分別應用科學的語言闡述了動物學和植物學的相關概念;對各門類的闡述接近現(xiàn)代學科的分類;引進了動物地理學等動物學分支領域的概念。《新爾雅》中的知識不是靠翻譯而來,而是編者的歸納總結(jié),《新爾雅》中的動物學內(nèi)容可以視為當時動物學的一個縮影。
其二,作為第一部解釋近代自然科學、人文社會科學的術語集,《新爾雅》走在了前列,比杜亞泉編纂的《動物學大辭典》早了20年?!缎聽栄拧钒凑债敃r社會提倡的“進化論”思想對動物門類進行了編排,這也奠定了后來的動物學教材的綱目編排的基礎。它還將肺魚類放在最后一目,與即將闡述的“兩棲動物”相接應,使讀者明白水生動物到陸生動物的過渡。
由此可知,《新爾雅》包括了當時留日知識分子汲取的最新自然科學知識。這反應了留日知識分子時刻心系“富國強民”的熱烈愿望,積極追求近代科學知識。但是,過于強烈地追求最新知識,而導致未能全盤消化?!缎聽栄拧穼ρ莼飞蠐沃匾巧膱A口類的理解卻不夠準確。這種現(xiàn)象也存在于當時的其它動物學相關書籍中,并累及了部分動物相關書籍或地方志編纂者對鰻魚和鱔魚的分類錯誤。這個錯誤的造成,不僅僅是語言學的問題,也能更多地反映出我國科學家進行魚類本土研究的起步較晚,生物二命名法的推介滯后于動物學。這也凸顯了留日知識分子急于求成的“功利思潮”。
總而言之,《新爾雅》能代表同時代的魚類學知識,按照從簡單到高級的動物排序奠定了后世魚類學的基礎,它采用的魚類分類法,證明了編纂者吸取的魚類學知識已經(jīng)是當時最為先進的?!缎聽栄拧分写嬖诘囊恍﹩栴}也說明了科學知識的傳播者,過分偏重于進化論等原理的傳播,而對生物學的基礎知識未能全面掌握,例如動物分類學的其它要素。因此,《新爾雅》能夠比較全面地反應留日知識分子在追求“富國強民”時的普遍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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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保寧)
Rapid Advancement and Instant Benefits:"Xinerya" and Dissemination of Knowledge of Modern Fish Biology in China
HONG Wei
(Department of History of Shanghai Jiao Tong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0)
In China, the knowledge of modern fish biology was firstly introduced by the western missionaries, showing the characteristics of religion. Until the Chinese students studying in Japan translated and wrote biological textbooks, this situation was changed. In 1903, Wang Rongbao and Ye Lan compiled the first academic dictionary "Xinerya" in Japan. It introduced animals from low to high rank, reflecting the principle of the natural evolution. But this is different from the most of Japanese textbooks which introduced animals from high to low. And it became the foundation of the future generations of Chinese ichthyology. At the same time, it misunderstood the Cyclostomes which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history of the evolution of vertebrates, and mixed them with eel and finless eel. It shows the characteristic of an era: emphasis on the theory of evolution, ignoring the other elements of taxonomy -- "binomial nomenclature". Then, this situation leads to apparently blend Artificial Classification and Natural System of Classification.
Xinerya; Evolution; Knowledge of Modern Fish Biology; Dissemination
中圖文獻號:Q959ADOI:10.3969/j.issn1003-8256.2015.04.010
上海交通大學文科創(chuàng)新項目(13QN04)資助。
洪緯(1980-),女,科技史博士,上海交通大學歷史系助理研究員,耶魯大學分子細胞與發(fā)育生物學系訪問學者,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生物學史和環(huán)境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