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曉梅
在20世紀初的歐洲,只有資產(chǎn)階級,即那些擁有財產(chǎn)的人,才有資格充分享受私人生活。而工人階級的身份首先是由工作決定的,他們的私人生活受到了工作的嚴重限制。住在別處的權利(指遠離工作地)在那個時期成為了衡量是否擁有私人生活權利的標準。
生活和工作無法分開,是20世紀初大部分工人所面臨的問題。家既是住所,也是工作室。在《私人生活史》一書中我看到了一個極端的案例。桑泰爾一家都做紡織這一行,他們從包工商那里拿來原材料進行加工。早上四點鐘,全家人就起床織布,男女老少全都參與進來,直到夜里十點。一日三餐是一天中為數(shù)不多的休息時間。這一家人只在冬天里做紡織工人,而春天他們就去農(nóng)場做季節(jié)工,秋天他們回到家里用掙來的錢還掉去年冬天欠的債務,循環(huán)往復。在當時,去做仆人都比在家當織布匠掙得多。
桑泰爾工作和生活雖然都在家里,但空間還是有所區(qū)分:工作在地下室,日?,嵤略诘厣线M行。這種空間分離在當時不具有代表性——那時候的工作和家庭生活大多都在同一個空間里進行。一個生活在巴黎的縫紉女工必須先清理好餐桌,才能騰出桌子讓自己工作,必須把工作這一攤東西收拾清楚,孩子才有地兒做功課。在20世紀初的工人住所中,空間實在太珍貴、太奢侈了, 要想為工作單獨留一張桌子都不可能。
那可憐的桑泰爾和巴黎女工上哪兒去享受他們的隱私生活呢?他們把收來的情書掖進哪個旮旯里呢?他們向誰要一張獨立的單人床和一間自己的屋子呢……
吃飽飯的家庭才會想吃糖,有條件洗澡的家庭才能談談體香。如果夫妻生活與三個孩子只隔了一個蚊帳的距離,浪漫不可能,生活美學就更不可能了。(摘自《旅伴》2015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