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薩特的戲劇收山之作《阿爾托納的隱居者》是作者對于存在主義哲學命題——“自由選擇”與“責任意識”的藝術圖解與詩意闡釋。由于“自由選擇”與“責任意識”的缺席,戲劇主人公弗朗茨及其父親馮·格拉赫走進異化怪圈,畢生痛苦掙扎。作品折射出了作者對于存在主義自由哲學的深入探究,以及對于現(xiàn)代化進程中人們如何實現(xiàn)“自為狀態(tài)”的思考。
關鍵詞:薩特; 《阿爾托納的隱居者》; 自由選擇; 責任意識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343(2015)08-0067-2
托納作為20世紀法國最重要的哲學家之一,薩特不僅是法國存在主義哲學的代表人物,同時也在戲劇創(chuàng)作領域獲取了不俗的成就。身兼哲學家與劇作家的雙重身份,薩特擅長將抽象深奧的哲學命題注入戲劇創(chuàng)作,在方寸舞臺上將哲思形象化、具體化。其中,《阿爾托納的隱居者》作為薩特的收山之作,一度被譽為其最好的戲劇作品。該劇在描繪二戰(zhàn)后德國的一個大工廠主家族——格拉赫家族成員靈魂掙扎圖景的同時,不時閃現(xiàn)“自由選擇”與“責任意識”的存在主義自由哲學命題,是作者對于現(xiàn)代社會發(fā)展歷程中人類如何實現(xiàn)“自為狀態(tài)”的探索與反思。
“存在先于本質”是薩特存在主義哲學的立論之本。所謂“存在”,指的是人的“自在”,是人作為天然存在的“露面”與“出場”;所謂“本質”,指的是“人按照自己的意志在行動中造成他自身的規(guī)定性”,是“自為的存在”。為實現(xiàn)從“自在的存在”向“自為的存在”的轉化,人必須在所處的環(huán)境中進行選擇以造就自身,而這種選擇是自由的,完全由人自身所決定的,每個人都是自由選擇的唯一決定者。二戰(zhàn)是薩特思想的一個分水嶺,戰(zhàn)中被俘并關進集中營的經歷讓他對早期的“自由選擇”說進行了審視與反思,認為人進行自由選擇后還需承擔責任,責任是“自由的結果的邏輯要求”。由此,薩特逐漸擺脫了前期的“孤獨的人”意識中的局限,以“責任意識”對于“自由選擇”理論的完善與補充實現(xiàn)了存在主義自由哲學從絕對自由到現(xiàn)實自由的轉化,從而介入到現(xiàn)實生活中,將個人與社會、時代聯(lián)系起來,以“選擇、行動、責任”三者的合一構建起自由哲學的核心。
薩特說:“一個要求自由的自由,事實上就是‘不是其所是’和‘是其所不是’的存在,這個存在把‘是其所不是’的存在和‘不是其所是’的存在選擇為理想的存在。”然而,戲劇《阿爾托納的隱居者》中的弗朗茨,船王悉心培養(yǎng)的繼承人、格拉赫家族的未來,終其一生卻只是“是其所是”的自在存在,因為他幾乎未曾做過真正意義上的自由選擇。而這也正是弗朗茨悲劇命運的根源。
弗朗茨出生于德國的一個大工廠主家族,父親馮·格拉赫為了讓兒子能夠繼承家業(yè),培養(yǎng)出理想中的繼承人,對于弗朗茨的人生進行精心的指導與設計。在父親的巨大勢力下,弗朗茨完全喪失了自由選擇的機會與欲望,他只需要聽從父親的吩咐,成為“馮·格拉赫”的翻版人物。正如弗朗茨所說:“我?我從來不挑什么,我可憐的朋友。我是被選定的。我出世前九個月,人家就取好了我的名字,確定了我的職業(yè),安排了我的性格,規(guī)定了我的命運。”由此,弗朗茨的“本質”早已由父親所規(guī)定,早已先于“存在”而存在,他從未按照自身意志造就自我的屬性,更無從談及對自為的存在狀態(tài)的實現(xiàn)。因此,除卻弗朗茨遠離父親上戰(zhàn)場時一分鐘的虐俘經歷,他從未做過自由選擇,畢生無所作為,雖生猶死。更為可悲的是,弗朗茨在那一分鐘的自由選擇、那一分鐘的自我造就所折射出來的權利欲望與道德漠然,仍然是父親所塑造的“本質”,仍然是父親灌輸給他的價值體系。也就是說,終其一生,弗朗茨沒有絲毫窺見真實自我的機會,他永遠只是父親的鏡像與倒影,永遠是人為造就的“自在的存在”。
“自由選擇”與“責任意識”是貫穿《阿爾托納的隱居者》的命題與線索,兩者的缺席與錯位是釀成人物悲劇的重要原因。弗朗茨十三年的隱居生活、馮·格拉赫后繼無人的凄涼下場均是逃避現(xiàn)實責任所造成的惡果。
弗朗茨人生中唯一做過的自由選擇——戰(zhàn)場虐俘——成為他畢生的陰影,使他自我禁閉長達十三年,不與任何人來往,痛苦掙扎于自我辯護與自我審判的漩渦中無法自拔。一方面,清教徒克己愛人、清正質樸的教條令他時時受到良心的拷問;另一方面,強烈的權利膨脹感與道德漠然又讓他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護。他享受著那一分鐘自由選擇的快意飛揚:“戰(zhàn)爭是我的命運,我從心眼里盼望戰(zhàn)爭。我總算行動了!我重新做了一番整頓,我終于跟自己取得了一致?!薄靶袆泳褪切袆樱瑫鴮懽约旱拿??!眳s又極力逃避著自由選擇后所應該承擔的責任,不斷為自己的行為辯護:“戰(zhàn)爭,我們沒有發(fā)動戰(zhàn)爭,而是戰(zhàn)爭發(fā)動了我們。人家打仗的時候,我卻玩得痛快,我是穿著軍服的老百姓?!睘榇?,他幻想出“螃蟹法庭”,以世紀的見證人自居,從而轉移問題,將自己由被審判者變?yōu)閷徟姓撸颖墁F(xiàn)實責任。弗朗茨在自由選擇后極力脫責,無法真正直面自我、承擔現(xiàn)實責任,只能夠在幻想中尋求自我價值,從而陷入了逃避與自辯的怪圈,釀就了令人嘆惋的人生悲劇。
《阿爾托納的隱居者》以二戰(zhàn)時期的德國家族為背景,以“隱居者”弗朗茨為線索,描繪了格拉赫家族的悲劇命運。弗朗茨既無行動、又無責任地蠅營茍活,通過荒謬的自我辯護為自身的罪惡尋求堅實的合理性,從而自欺欺人地實現(xiàn)對選擇與責任的逃避。薩特通過戲劇創(chuàng)作與舞臺形象的塑造完成了對“自然選擇”與“責任意識”之間關系的探索與思考,對現(xiàn)代化社會進程中的人們發(fā)出了“勇于選擇,積極行動,承擔責任”的深切召喚,從而在行動中不斷創(chuàng)造自己的本質,實現(xiàn)理想的“自為存在”狀態(tài),走上真正的自由之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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