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生邊上”“看”女性婚戀

摘 要：在錢鐘書和楊絳的代表作《圍城》和《洗澡》中，作者以一種站在“人生邊上”的“看”的態(tài)度，對眾多女性愛情婚姻進行了冷靜的審視與總結，尤其在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塑造上，通過敘述視角、創(chuàng)作心態(tài)和關注側重點的不同，展現(xiàn)了各自的觀點與藝術魅力。

關鍵詞：女性形象；敘述視角；創(chuàng)作心態(tài)；側重點

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花園里，錢鐘書和楊絳這對文壇伉儷歷來以恬淡自然的風格，低調沉穩(wěn)的態(tài)度固守著自己的一方樂土。在其小說代表作《圍城》和《洗澡》中，作者以一種站在“人生邊上”的“看”的態(tài)度，對作品中眾多女性愛情婚姻的悲歡離合進行了冷靜的審視與總結，尤其在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塑造上，展現(xiàn)了各自不同的觀點與藝術魅力。

一、敘述視角與創(chuàng)作心態(tài)的不同

錢鐘書先生之于《圍城》中的女性人物，如同皮影戲中演繹者與皮影的關系，站在一個俯視全局的高度操縱著人物的一舉一動而少帶感情色彩。從鮑小姐到蘇文紈，再到孫柔嘉，甚至是鴻漸弟媳，汪家女傭這類小人物，作者也未賦予一點溫情，而是冷眼旁觀著她們去上演一幕幕鬧劇。這種理性展示的背后，是作者深寓于形象中“憂世傷生”的憂患意識與人文關懷。作者正是通過冷靜的展示與超理性的把握，引起讀者對女性人物命運的關注與思考，繼而上升為對整個人類命運的觀照。同時，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幾乎全盤“反面化”也體現(xiàn)了錢鐘書先生對于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女性解放運動的認知態(tài)度。《圍城》中的女性多為“五四”以來的有文化的知識女性，幾乎都擁有自主選擇婚姻的能力。然而她們沒有一個自覺追求經濟獨立，要求經濟權和自覺追求在精神上保持與男人平等對話的權利，更沒有爭取超越家庭位置的社會空間的行為?？上攵?，女性解放運動在《圍城》中只能算作沈太太嘴里一句空泛的口號，處境有多么尷尬。

與之相比，楊絳先生作為女性作家，在作品中的女性形象處理上就采取了另一種態(tài)度與視角。與《圍城》中高高在上，無處不在無所不知的“敘述者”不同的是，《洗澡》中的“觀察者”與人物站在了同一個水平線上，形成了一種近乎平視的“超而不脫”的觀察角度。而對于女性人物形象的處理，我們不妨用楊絳先生在《有什么好》一文中評價奧斯丁的話語反過來評價她自己：“奧斯丁對她所挖苦取笑的人物沒有恨，沒有怒，也不是鄙夷和不屑。她設身處地，對她們充分了解，完全體諒。她的笑不是針砭，不是鞭撻，也不是含淚同情，而是乖覺的領悟，有時竟和讀者相視莫逆，會心微笑”[1]。楊絳的藝術不只在讓讀者與其一起笑，還在于笑完之后與之一起思，以體味蘊藏于文本里的人文關懷。書中的杜麗琳在類型上與柔嘉頗為類似，但在發(fā)現(xiàn)丈夫移情別戀，一心想沖出婚姻“圍城”的時候，麗琳卻表現(xiàn)出與柔嘉的專橫和企圖駕馭的不同反應：未曾完全失去一個知識女性應有的理智與自尊，而是在竭力的自我克制和痛苦的自我煎熬中，與彥成共渡“洗澡”難關。這就使得讀者在感嘆許、姚愛情美好的同時，對“受害者”麗琳多了一份嘆息和無奈。

二、投注于婚戀的側重點不同

錢先生筆下的婚戀往往是較為現(xiàn)實的，他冷靜地觀察到了衣食住行、工作、社會、時代環(huán)境等現(xiàn)實、物質層面這些外界因素對于女性婚戀所產生的較大，甚至是決定性的影響?；橐鲆苍S可以不談愛情，卻離不開社會環(huán)境、經濟條件、利益關系的制約，它們可以宣告一樁婚姻的形成，也可以促成一樁婚姻的解散。書中曹元朗對蘇小姐的求婚表面看是仰慕其才貌，而實際上多半是為了“新丈人替他謀的差使”。而鴻漸與柔嘉婚姻破裂的直接原因就是鴻漸不愿隨報館投敵附逆，跟著王總編辭了職，丟掉了飯碗。經濟是維系婚姻的重要物質基礎，沒有工作就失去了經濟來源，生活也就會失去保障，婚姻自然會被置于傾覆的邊緣。錢鐘書先生將女性婚戀置于柴米油鹽、金錢、利益的物質環(huán)境中去觀照，就加深了作品的批判力度，擴大了思想內涵。

而與《圍城》中的現(xiàn)實態(tài)度相對，楊絳先生在《洗澡》中選擇了用浪漫主義手法演繹女性婚戀。當代學者胡河清認為：“《洗澡》是中國文學中少有的一部以精神戀愛為題旨的小說”[2]的確是有道理的。作品中對許、姚二人愛情的刻畫，充滿了柏拉圖式的精神魅力與唯美色彩，揭示了以心靈的相互感應和高度默契為指歸的兩性關系的理想狀態(tài)。正如胡先生所評：“因緣流轉，如恒河沙數；惟兩心相契而臻完美之境，則能于一瞬中參透往昔無量劫。這種超越個體生命大限的心理感覺，表明精神戀愛已達到了極致的境界”[3]。而血液中沉淀著的根深蒂固的佛道文化素質，又令他們不敢正面迎接完美的似乎缺少現(xiàn)實感的姻緣。一切的一切，不為世俗所污染，不被物質所羈絆，如清澈的滄浪之水蕩滌著讀者的靈魂。女性作家柔美、細膩的風格也在浪漫間滲透出來。

綜觀《圍城》與《洗澡》，無疑是兩部深邃的智者之作，作品里女性形象所體現(xiàn)出的只是作者無邊智慧的冰山一角?！秶恰吠獾腻X鐘書先生，也許就像那座洞悉所有世情，參透人間悲歡的老鐘，以“深于一切語言，一切啼笑”的方式為我們詮釋著對人生的解讀；而楊絳先生，仿佛“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東坡，令我們“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參考文獻：

[1]楊絳.楊絳作品集Ⅲ[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 184，195.

[2][3]胡河清.楊絳論[J].當代作家評論，199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