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窛h譯中創(chuàng)造性叛逆分析

陳婭　諶莉文

摘 要：基于原型理論，從創(chuàng)造性叛逆角度分析《老人與?！穮莿谧g本在文本翻譯中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現(xiàn)象及其產(chǎn)生的原因和作用，發(fā)現(xiàn)采用加寫序言、改譯、誤譯、添加感嘆詞等方法進行創(chuàng)造性叛逆，與翻譯原型思維發(fā)生契合，可有效實現(xiàn)翻譯的再創(chuàng)造，

關(guān)鍵詞：《老人與海》 原型理論 創(chuàng)造性叛逆 漢譯

一、引言

“創(chuàng)造性叛逆”是由法國文論學家埃斯卡皮提出的，認為“翻譯是叛逆，是因為它把作品置于一個完全沒有預(yù)料到的參考體系里；說翻譯是創(chuàng)造性的，是因為它賦予了作品一個嶄新的面貌，使之能與更廣泛的讀者進行一次嶄新的文學交流，還因為它不僅能延長作品的生命，而且還賦予它第二次生命?！保òＫ箍ㄆぃ?958）。由此可見，翻譯并不單純是將一種語言轉(zhuǎn)化成另一種語言的過程，它是將原作品置于一個新的文化環(huán)境中，讓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產(chǎn)生新的文化交流和理解，這正是它創(chuàng)造性的體現(xiàn)。在國內(nèi)諸多研究“創(chuàng)造性叛逆”的學者中，謝天振（2012）提到：“‘創(chuàng)造性叛逆這一說法深刻地揭示了翻譯行為和翻譯活動的本質(zhì)。就譯者而言，尤其是一個認真、負責的譯者，他主觀上確實是在努力追求盡可能百分之百地忠實原文，盡可能百分之百地把原文的信息體現(xiàn)在譯文中，事實上這是做不到的，譯文與原文之間必定存在著差距。這個差距也就注定了翻譯中必定存在著‘創(chuàng)造性叛逆這個事實?！钡谥T多研究者看來，忠實于原文是判斷作品優(yōu)劣的重要標準。許鈞（1997）提出“笨拙的‘忠實也許會導(dǎo)致叛逆，而靈活的‘叛逆也許正好揭示出真正的忠實。”我們認為，當譯者對作品做出創(chuàng)造性叛逆的翻譯時，便體現(xiàn)了他對作品有更深層的理解，突出體現(xiàn)了文學作品翻譯的主觀能動性。

二、相關(guān)研究

美國作家海明威的代表作《老人與?！肥?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小說之一。在它出版之后相繼出現(xiàn)了諸多譯本，甚至歷年以來都有學者對《老人與海》的譯本和原文進行比較研究。文獻主要集中在對《老人與海》譯本進行語言風格傳達這方面的研究，認為只有將原文與譯文相融無間，譯者才能成功傳達原作的語言風格（王麗沙，2010）。有的從譯者主體性分析多個《老人與?！酚⒆g本（楊春泉，2009）；或者從女性翻譯風格分析《老人與海》，認為張愛玲譯本描述了一個俠骨柔情的硬漢老人（魏娟，2014）；有的從多個譯本分析原文和譯文的情感忠實性（彭宣紅，2013）。從歷年來的相關(guān)研究中我們可以看出，相對較多的研究是從譯者主體性分析譯文，或者從多譯本角度研究譯者風格傳譯。本文在基于語料庫輔助的情況下比較《老人與海》的各個譯本，發(fā)現(xiàn)僅有少數(shù)研究者從創(chuàng)造性叛逆角度或是情感角度進行分析比較。例如研究者從創(chuàng)造性叛逆角度論述譯者主體性，分析《紅樓夢》英譯本的譯者是如何展現(xiàn)不同譯文風貌的主體性過程（陳維明、諶莉文，2014）。由此可見，僅有個別的研究者從思維習慣分析譯文，大多數(shù)研究者僅從文本表面或是在語料庫基礎(chǔ)上對作品加以分析，而沒有深刻剖析譯者為什么會產(chǎn)生創(chuàng)造性叛逆的翻譯。本文選取了小說《老人與?！吩囊约皡莿诘臐h譯本作為語料，具體分析作品中譯者出現(xiàn)創(chuàng)造性叛逆的翻譯體現(xiàn)，從而進一步分析解釋譯者在作品中產(chǎn)生創(chuàng)造性叛逆翻譯的原因。

三、理論基礎(chǔ)

原型理論是心理學中的重要理論之一，最早由美國心理學家Eleanor Rosch在20世紀70年代提出，而后廣泛應(yīng)用到語言學研究中。認知心理學中的“原型”最初解釋為一個范疇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個或幾個成員，是認知的參照點。隨著學者的深入研究，原型理論逐漸得到發(fā)展和完善。所謂“原型范疇”主要是指具有“家族相似性”的范疇。認知上，人們把相同的或是相似的事物歸納在一起，并賦予統(tǒng)一的語言符號，這就形成了范疇?！霸汀边@一術(shù)語主要有兩種不同的解釋：一是具體的典型代表，具有最大的家族相似性。一個范疇就是圍繞“原型”這一參照點建立起來的；二是指范疇成員的概括性圖示表征。簡單地說，原型理論就是人們在看到某一現(xiàn)象時，將屬于這種現(xiàn)象的某個個體視為“原型”，并在這個“原型”的總體特征不變的情況下，把握這一類現(xiàn)象中其他個體的特征。原型理論的主要觀點有5條：1.范疇是憑借典型特征，而不是由充分必要條件來建立的；2.范疇的邊界是模糊的；3.范疇成員之間具有相似性和共性特征，可以構(gòu)成一個連續(xù)體；4.范疇成員有典型和非典型之分，彼此之間有隸屬程度的差異；5.成員之間的地位不是平等的，具有中心成員和邊緣成員之分。（王寅，2007）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國外不少學者將原型理論引入翻譯研究，并取得了許多可喜的成績。研究認為，翻譯是一個具有原型的概念范疇，對源語語篇和目的語語篇采取原型分析更為有效。從原型理論的視角來看，一個范疇的原型具有兩個明顯的特征：一是具有意識上的先入為主性；二是在認知上人們的認同度最高。例如，當提到 “鳥”這一范疇時，人們往往先想到的是“燕子”或“麻雀”，而不是其他鳥類。在不同的國家，譯者通常會受到自身生活環(huán)境和民族文化的影響。例如在翻譯“bird”這個單詞時，有的外國譯者會譯成“燕子”，而中國譯者先想到的是“麻雀”，這是受到了原型理論概念范疇不同的影響。

隨著翻譯的出現(xiàn)和不斷發(fā)展，人們最為關(guān)注的是翻譯的完美性。但在實際翻譯過程中，翻譯并不能做到目的語完全等同于源語言。首先，譯者作為翻譯的中心，因受到文化背景和生存環(huán)境乃至生活習慣的影響，在翻譯過程中必然會有不同于源語言的表達方法。譯者在接觸到作品后進行翻譯的實踐活動中，需要將源語言需轉(zhuǎn)化為目的語，但由于中西方文化差異和思維習慣的不同，對同一范疇中原型的識別也可能存在不一致。其次，在翻譯過程中，詞匯的解釋和表達具有模糊的范疇邊界，就是說譯者選擇的文本表達可能和源語言不同。第三，翻譯活動和生成文本的其他活動如改寫、改編、創(chuàng)造之間并沒有涇渭分明的界線，在翻譯實踐中，譯者會不自覺地根據(jù)自身的知識和經(jīng)驗進行翻譯。從原型理論來看，翻譯就是一個原型范疇，是翻譯時譯者在原型理論框架下對源語言進行創(chuàng)造性叛逆后得出的最佳譯文的表現(xiàn)，簡單地說，這就是翻譯的創(chuàng)造性。

四、《老人與?！窛h譯本中創(chuàng)造性叛逆現(xiàn)象及其原因

翻譯是一個具有原型概念的范疇，因此對源語語篇和目的語語篇采取原型分析更為有效。在原型理論觀點的指導(dǎo)下，翻譯活動是在一定時空條件下尋找最佳目的語表達方式的活動；是一種通過識別源語言原型，尋找目的語讀者心中原型，進而依據(jù)目的語原型重塑源語言原型的過程。譯者根據(jù)作品建立了原文的原型后，便嘗試用目的語翻譯原作品。下文將從四個方面分析《老人與海》漢譯本中創(chuàng)造性叛逆的體現(xiàn)。

（一）加寫序言

譯者往往通過加寫序言突出譯者身份。吳勞漢譯本《老人與?！芳訉懥诵蜓裕磉_了對海明威的欽佩，以及譯者本人對“老人與?！边@個故事的理解和感悟，抒發(fā)了他細膩的情感。譯者在序言中說明了故事是一曲英雄主義的贊歌，是一部希臘古典悲劇類型的作品。在序言中，譯者寫道：“本書中援引了不少關(guān)于基督受難的細節(jié)，說明作者有意識地把老人比作基督的化身，在故事的全過程中經(jīng)歷了兩次被釘十字架的過程。”（吳勞，2013：13）此處我們可以看出譯者是在表達自己對文章的理解，他給予文本中的老人一個“基督的化身”，賦予他英雄的形象，在譯者的思維中已經(jīng)有了一位“老人”的原型。在他的翻譯過程中，這個原型始終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影響著譯者的翻譯。在序言中，根據(jù)譯者的理解和表述，吳勞給故事增加了濃重的悲劇色彩和深刻的寓義。

在“老人”這一人物的原型范疇上，譯者增加了自身的理解，賦予了老人“基督的化身”，也給讀者心中老人以新的原型，從而引發(fā)讀者的思考和感悟。

（二）誤譯

誤譯，顧名思義，就是錯誤的翻譯。在《老人與?！分?，譯者的誤譯是由于譯者深受本國語言習慣的影響，賦予了目的語不同的原型范疇，在翻譯時沒有有效地避免，從而造成了翻譯的文本和源語言不對等。例如，原文中老人和男孩談?wù)摰劫I彩票時，老人讓男孩買一張末尾為數(shù)字85的彩票時，表述為

（1）“One sheet.That's two dollars and a half. Who can we borrow that from？”

譯文：“訂一張。這要兩塊半。我們向誰去借這筆錢呢？”（吳勞，2012：36）

譯者并沒有在金錢的單位上進行轉(zhuǎn)換或是譯為“美元”。在此處，他對于金錢單位這一原型范疇的理解始終是受自身思維習慣的影響，這屬于無意識的誤譯。這表明譯者的思維沒有在中西方不同的金錢單位上進行轉(zhuǎn)化。在另一處中，老人自語鯊魚搶食了他捕到的魚：

（2）“If he dresses out two-thirds of that at thirty cents a pound？”

譯文：“照三角錢一磅計算，該是多少？”（吳勞，2012：116）

譯者也許是考慮到美元和人民幣單位的不同，將其不同的原型范疇進行轉(zhuǎn)化，換成中文的“角”而不是“美分”，這屬于有意識的誤譯。但從文章的整體性而言，這一處的誤譯造成與其他地方單位的不同，在翻譯時需要避免。

（三）改譯

改譯是對原文語言或是文字的修改，以便在讀者群中更能得到共鳴。例如老人和男孩呆在家里談話，老人贊揚男孩拿來的吃食很好：

（3）“Your stew is excellent?！眛he old man said.

譯文：“你拿來的燉菜呱呱叫，老人說?！保▍莿冢?012：39）

在此處，譯者將“excellent”譯為“呱呱叫”，這更符合目的語的表達習慣和特性，對于讀者而言，使用疊詞能簡單明了地表達句義。再如原文表述地理環(huán)境時，對風景顏色的翻譯，譯者采取了不同的翻譯方法：

（4）“He could not see the green of the shore now but only the tops of the blue hills that showed white as though they were snow-capped and the clouds that looked like high snow mountains above them. The sea was very dark and the light made prisms in the water.”

譯文：“他眼下已看不見海岸的那一道綠色了，只看得見那些青山的仿佛積著白雪的山峰，以及山峰上空像是高聳的雪山塊般的云塊。海水的顏色深極了……”（吳勞，2012：59）

從原型范疇來看，“blue”和“青”屬于同一個范疇，但詞義并不相同。不同國家的讀者對顏色的認知和對此句的理解也不同，譯者考慮到目的語讀者是中國人，所以并沒有生搬硬套地翻譯句子，而是根據(jù)中文表述進行轉(zhuǎn)換，以利于中國讀者理解。

（5）“But I will see something that he cannot see such as a bird working and get him to come out after dolphin.”

譯文將文本中的“dolphin”全譯為“鲯鰍”，而“dolphin”更多地被用為“海豚”。譯者將此處譯為“鲯鰍”，是因為根據(jù)對文本上下文的理解和分析，確定了不同于源語言的原型。

（四）感嘆詞的應(yīng)用

感嘆詞可以表示驚嘆、贊美、憤怒、遺憾等感情，加強句中的語氣，引發(fā)讀者的共鳴。對感嘆詞的使用更能體現(xiàn)譯者的翻譯功底。不同情感的句子有不同的原型。在吳勞漢譯本中，譯者多次使用感嘆詞，根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有109次之多。如：“多棒的魚啊，它正把魚餌叼在嘴里，帶著它游走吶。”（吳勞，2012：62）

通過對原文的閱讀和理解，譯者發(fā)現(xiàn)老人獨自捕魚的日子十分孤獨和單調(diào)，老人常常通過自言自語來安慰自己、鼓勵自己。因此，在他的話語中有著不同于往常的情緒出現(xiàn)。正是因為譯者在翻譯中加入了老人這一性格特征的原型范疇，通過這些感嘆詞的使用，使句子更加生動鮮活，加深了讀者對作品的印象，表現(xiàn)出人物性格的堅強和有趣。

五、結(jié)語

翻譯不僅僅是語言間的簡單轉(zhuǎn)換，而且是圍繞作品展開的再創(chuàng)作，需要譯者充分發(fā)揮他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創(chuàng)造性叛逆始終存在于翻譯中，譯者作為原作品的第一接收者，在翻譯中無法避免自己對作品的先見。譯者通過自己的途徑背離原文的內(nèi)容，迎合讀者的需要，這一“先入為主”的翻譯原則受到了“原型理論”的影響。本文以吳勞的《老人與?！窛h譯本為語料，從創(chuàng)造性叛逆視角分析了譯者如何在原型理論的影響下對作品翻譯作出創(chuàng)造性叛逆。研究發(fā)現(xiàn)，《老人與海》漢譯中，通過加寫序言、改譯、誤譯，添加感嘆詞等辦法進行創(chuàng)造性叛逆，與翻譯原型思維發(fā)生契合，從而有效地實現(xiàn)了翻譯的再創(chuàng)造，既保持了原作、讀者、作品之間的平衡，同時又符合讀者的思維習慣，使作品為更多的中國讀者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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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婭 諶莉文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科學技術(shù)學院 315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