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學 “立德樹人”德育思想的歷史發(fā)展

徐立恒

(安徽財經(jīng)大學 會計學院，安徽 蚌埠 233030)

封建社會，儒家學說在中國傳統(tǒng)教育中占據(jù)著統(tǒng)治地位，以“立功、立言、立德”為核心的儒家育人思想影響深遠?？鬃?、孟子等儒學先賢，對“立德樹人”教育有著深刻的認識，成為儒家教育思想的核心。在“立德樹人”成為高校教育任務(wù)中心環(huán)節(jié)的今天，有必要對其發(fā)生過程進行探究，對新時代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具有重要借鑒意義。

一、“德”是“立德樹人”的基本遵循

春秋戰(zhàn)國時期，周朝統(tǒng)治衰微，社會動蕩，大國爭鋒，小國茍安，致使“天子失官，學在四夷?！贝髮W教育方式逐漸從公學轉(zhuǎn)為私學[1]。諸子百家乘機而起，廣收門徒。培養(yǎng)什么樣的人，成為首要的問題?！蹲髠鳌诽岢觥按笊嫌辛⒌拢浯斡辛⒐?，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比寮覀鞒辛诉@種“立德樹人”的教育理念，提出所謂道德者，人之基礎(chǔ)也。

1.德育是其他各科教育的基礎(chǔ)

孔子把教學分為言語、德行、政事、文學四科，涵蓋了德育、智育、體育、美育等內(nèi)容?？鬃酉Ｍㄟ^“文、行、忠、信”的教學，把弟子培養(yǎng)成“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的治世之才?！熬印痹谖髦?、春秋早期是對貴族的通稱。到了春秋末年，“君子”開始泛指有道德、有知識的人，孔子認為人人都可通過教育而成為君子?？鬃咏虒W中的“行”“忠”“信”都是屬于道德范圍內(nèi)的信條，顯然孔子把德育教育放在其他教育的首位。孟子繼承并豐富了孔子的德育思想，重視家庭、學校、社會、自我等全方位教育。孟子認為，“人皆可以為堯舜”，善雖是人的天性，但僅僅靠自身的力量遠遠不夠，道德教育尤為重要，只有善于“養(yǎng)心”的人才能達到道德的高點。孟子依據(jù)人的德行，把人分為“君子存之”的“大人”和“庶民去之”的“小人”。“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本又猿蔀椤按笕恕?，是由于學習和思考的結(jié)果，而庶民之所以成為“小人”是由于不學習和不思考的結(jié)果。由此，通過德育把失去的善良之心找回來，“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是孟子的教育之本。

2.重視學生的道德操守

儒家教育學生要把遵德守道作為自覺行動。然而在殘酷的生活現(xiàn)實面前，人們往往很難守住心態(tài)的平和，正如孔子所說：“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笨鬃犹岢粋€人貧窮時應(yīng)該不要怨恨和悲憫，富貴時也不要驕橫和因奢生異。春秋時代，孔子深感世人“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而深深憂慮。作為君子即使不能為官入仕也要“志于道，據(jù)于德，依于仁，游于藝”，這樣的人生才能充實而不枯燥。在孔子看來，為政者的道德操守同樣重要?！暗乐哉?，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敝蚊竦淖詈棉k法是施政以德，規(guī)范禮儀，“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泵献踊凇靶陨普摗钡乃枷牖A(chǔ)，提出應(yīng)注重修養(yǎng)道德的自覺性。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和是非之心是人的四“善端”，有的人可以擴充善端，而實現(xiàn)了人的崇高性和自我價值，有的人為外界所迫，遷移了自己德行。作為君子要做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2]。

3.“中庸”是德的最高表現(xiàn)形式

所謂中庸，是君子修德應(yīng)該調(diào)和、無過也無不及?！爸杏埂笨此破胀ǎ爸杏怪疄榈乱?，其至矣乎！民鮮久矣?！笨鬃诱J為，“中庸”是平衡道德情感的準繩，是人們鮮有的至高美德?！爸杏埂辈黄灰?，適可而止，調(diào)和均衡，不會“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中庸雖是孔子推崇的道德上的最高狀態(tài)，但孔子所提倡的“中庸”也不是和稀泥，更不是騎墻派，而是一種作為君子要追求的道德狀態(tài)。如孔子經(jīng)常告誡學生警惕不利于德行的行為。“巧言亂德”“鄉(xiāng)愿，德之賊也”，對一個人要聽其言觀其行?？鬃右髮W生對待問題要善于獨立思考，以事實為依據(jù)，所謂“道聽途說，德之棄也”[3]。孟子學《中庸》曾贊揚商朝名相伊尹，“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闭J為伊尹不管是天下太平還是天下動亂時，為官都能游刃有余，在于其深悟中庸之道，善于把握分寸，有所作為。

二、“仁”是“立德樹人”的最高準則

儒學“仁”最早出自《尚書》“予仁若考”，指的是人的一種美德?！叭省笔侨鍖W哲學思想體系中的核心概念，儒家把“仁”作為君子應(yīng)該具備的人格品質(zhì)和人際交往基礎(chǔ)，并推及成為社會道德的最高準則。

1.“仁”是君子應(yīng)具備善良、正直、誠實、質(zhì)樸的個人品質(zhì)

《說文》：“仁，親也。”其本義是對人友善、相親?！墩撜Z·顏淵》中，“樊遲問仁”，孔子回答“愛人”，仁被拓展到道德范疇。在儒學中只有具備了“仁”才能稱之為君子。首先，“仁”對于君子來說是一種思想品質(zhì)，而這種品質(zhì)要能夠經(jīng)歷艱難困苦考驗。具有理想人格的君子在任何時候都要保持“仁”的品質(zhì)，“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君子固窮 ”即使是處于顛沛流離的凄慘境地，也不應(yīng)放棄對“仁”的追求?！案F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不得志時能夠堅守自身，顯達時君子要把“仁”的品質(zhì)推己及人。其次，“仁”在儒家學說中并不是虛無縹緲的，而是有一定的標準。“能行五者于天下為仁矣…恭、寬、信、敏、惠?！笨鬃诱J為，具備了恭——謙遜守禮；寬——包容豁達；信——誠實守信；敏——與時俱進；惠——善念善行等優(yōu)良品德的人，即是“仁”。最后，君子要經(jīng)常“自省其身”，正視自身，嚴格要求自己，不斷學習充實、完善自身。“為仁由己”“我欲仁，斯仁至矣?！敝挥邪选叭省眱?nèi)化為強烈的自我要求才能達到“仁”的思想境界。孟子也認為，人性是善的，只是由于外界所迫，才會做壞事，作為君子要始終維護好“仁”的品格。

2.“仁”是君子待人處事的核心修養(yǎng)

春秋末期，周王朝名存實亡，延續(xù)數(shù)百年的周制“禮崩樂壞”。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孔子強調(diào)用“仁愛”之心接人待物，為人處事，以實際行動實現(xiàn)“仁”的價值和精神。在儒學看來，“仁”首先表現(xiàn)在“愛親之心”，孝悌即對父母的孝順和兄弟姐妹之間的友愛是“仁”之本?！叭省痹从谟H情，“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睂τH人的愛是第一位的仁?！暗茏?，入則孝，出則悌。”在家庭倫理綱常上，君子要孝順父母，敬愛兄長。同時，君子之交也要恪守仁的規(guī)范?！胺蛉收?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在孔子看來，為人處世不能自私自利,而是一定要學會觀照他人的利益。孟子也說:“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在儒家文化中，朋友之間也應(yīng)具備“仁”，“泛愛眾，而親仁。”“仁者，人也。”君子做事要以人為本，從自身的修養(yǎng)到為人處世都要以“仁愛”為出發(fā)點，以仁待友，本著愛、信、恕等原則對待朋友和他人。

3.“仁”也是一種高尚的社會道德品質(zhì)

在儒學的思想體系中，“仁”也被拓展到社會領(lǐng)域。行事以“仁”，能夠提高人們的道德修養(yǎng)，規(guī)范人們之間的關(guān)系，限制統(tǒng)治者的暴政，緩解社會矛盾?！叭省笔桥囵B(yǎng)君子具備人類本性中善良、正直、質(zhì)樸的素質(zhì)，又要君子以“仁愛”和“忠恕”為行為圭臬。人們主動自覺地將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契合于社會規(guī)范，從而使整個社會成為“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的“大同世界”。在春秋后期，各國統(tǒng)治者普遍推行暴政體制，奴隸、平民的地位低下，孔子針對這個現(xiàn)實，提出推己及人的“愛人”主張，反對苛政。孟子繼承和發(fā)揚了孔子的學說，在戰(zhàn)國亂世，旗幟鮮明地提出“ 仁政”的主張。孟子極力宣揚統(tǒng)治者要寬厚待民，修繕德行，這樣才能贏得民心?！巴跞缡┤收诿?，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墒怪畦枰該榍爻畧约桌印！币坏┨幱趹?zhàn)事，就能調(diào)動人民的力量，抵御其他諸侯國的威脅，達到所謂的“仁者無敵”。

三、“信”是“立德樹人”的人格之本

在儒家文化中，作為君子要有獨立的人格，而在人格中誠實可信是重要的品質(zhì)之一，也是重要的社會道德規(guī)范。“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儒家弟子若想行事通達，首先要忠信篤敬，這樣才能在社會中立足，讓人信服。在行動中誠實守信也是官職升遷，治理國家、社會的重要依據(jù)。

1.信實不欺是一個人立身處世的基本原則

在傳統(tǒng)儒家思想中，誠實守信體現(xiàn)為內(nèi)外言行的統(tǒng)一。作為君子既要明白至善的道理，又要身體力行地去實施?？鬃右簧釔圩x《詩》，《詩經(jīng)》有云“無信人之言，人實不信”，孔子對學生誠實守信的道德品質(zhì)尤為重視，提出與人交往時要誠信和相互信任，“信”是君子交往的道德倫理基點，“與朋友交，言而有信”。以忠誠信實為主，就可以提高品德，否則就會背離德行。雖然民無信不立，但作為儒家子弟首先要“不輕諾”，因為君子之間一旦承諾就要“有諾必守”。君子“不輕諾”就是不能信口開河，妄言妄語，輕言許諾?！熬訍u其言而過其行”，孔子十分厭惡那種愛說大話的人，反對言過其實，認為說得多，做得少是一種恥辱。孔子一再告誡弟子，對于自己的事業(yè)要勤奮，說話要謹慎。就是所謂“敏于行而慎于言”，“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君子之間的諾言，即便是口頭上的，也構(gòu)成了雙方事實上的契約關(guān)系，必須要按諾行事，履行諾言。

2.信在仕進、治國上有不可忽視的作用

儒學中有很多關(guān)于入仕、治國的論述，這與孔子的從政實踐密不可分?？鬃釉隰攪沃卸荚變H一年，就把中都治理得百廢齊舉，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全邑民眾皆知居仁由義。一年后，孔子升為司空，不久又升大司寇，攝行宰相職務(wù)，也僅三個月便使魯國大治，國力日盛，令齊國感到威脅。孔子治理國家特別強調(diào)“信”字?？鬃犹岢觥靶艅t人任焉”，誠實守信才得到任用，這是為官之道的根本，沒有“信”就沒有“任”。儒家弟子要參政，首先要得到統(tǒng)治者的信任，身為人臣，最重要的也是“忠信”二字。只有忠信，才“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同樣，作為一個君主或執(zhí)政者也要講求誠信?！暗狼С酥畤?，敬事而信，節(jié)用而愛民，使民以時”，在治理國家時，主政者要實行“仁政”，認真謹慎、誠信可靠，才能使老百姓信服。

3.“言不必信，行不必果”變通之道

儒學認為，“言而有信”是君子之間要恪守的道德規(guī)范，而超過了這個范圍就要“靈活變通”?！把员匦?，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孔子認為，言必信，行必果是供人差遣之人應(yīng)具備的品德，而君子(貴族)就可以不信不果。孟子也說過“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蓖ㄟ_的人說話不一定句句守信，做事不一定非有結(jié)果不可，只要合乎道義就行?！把圆槐匦?，行不必果”并不是儒家學說的前后矛盾，對于孔子、孟子而言，仁和義是根本，而信是手段。手段不能大于目的，如果有損于人或義的實現(xiàn)，就要果斷拋棄而不能固執(zhí)于它。后世的封建統(tǒng)治階級，極力宣揚和扭曲儒家的“忠信”，以所謂的愚忠禁錮人們的思想，其實是對孔子等儒家學說的斷章取義。

四、“禮”是“立德樹人”的行事準則

禮最初指的是儀式禮儀，通過拜祭活動對神靈表達敬意和尊重，后來“禮”被延伸到日常生活中，指人們的行為規(guī)范和準則?！岸Y，天之經(jīng)也、地之義也、人之行也?！弊鳛橥庠跇藴剩幼鍪乱稀岸Y”的規(guī)范?！岸Y”也是儒家學說倡導的維護社會秩序的制度規(guī)范，是治亂、平天下的依據(jù)。

1.“不學禮，無以立”

春秋時期，各種社會關(guān)系開始破裂，弒君謀逆、殺父弒兄的政治事件時有發(fā)生，孔子強調(diào)要用“禮”節(jié)制人的行為，極力提倡禮治?？鬃硬粌H要求“上好禮”，王公貴族要尊崇好禮，而且平民百姓中也要提倡“禮”。西周以來“禮不下庶人”，孔子則認為，應(yīng)該把“禮”下到庶人中去。普通民眾如果不學習“禮”，不懂得行為規(guī)范，就缺少了立足社會的準則和依據(jù)?？鬃诱J為，對于一個不知“禮”的人來說，往往在言行方面會造成一些失誤，破壞人際交往，造成人際沖突，從而影響社會穩(wěn)定?！肮Ф鵁o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不知禮節(jié)，表現(xiàn)恭敬也會徒勞無功；行事謹慎也只是畏縮拘謹；勇猛可能會闖出禍亂；性格直率難免會口出傷人。孟子也認為，“不以規(guī)矩不能成方圓”，積極主張對人民要“齊之以禮”，要用禮從行為上規(guī)范人，要求人們言談舉止都要符合禮。

2.以禮治國

儒學認為，“為國以禮”，禮是治理天下國家的根本?？鬃又鲝埗Y樂治國，以禮來規(guī)范制約，以樂來陶冶侵染?！芭d于詩，立于禮，成于樂?！笨鬃咏逃龑W生不僅要講修養(yǎng)，而且要有全面廣泛的知識和技能。文化教育，先學詩，后知禮，知禮后才能從音樂的啟迪中陶冶性情?？鬃訌娬{(diào)應(yīng)當恪守等級制度，提倡“正名”，反對以下犯上，反對暴力破壞舊秩序等。在封建時代，各等級之間的區(qū)分和對立很嚴肅，其界限絲毫不容紊亂。上一等級的人，以自己的禮儀節(jié)文顯示其威風；下一等級的人，則懷著畏懼的心情惟命是從。以禮治國并不局限于恢復西周時期的典章制度，孔子反對把禮看成是固定不變的觀點。在實踐中，孔子根據(jù)實際情況的變化，對周禮進行了改良，增加了一些新內(nèi)容。“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睆娬{(diào)了人的作用，在歷史上是有進步意義的[1]21-22。

3.禮以敬為貴

儒家出于內(nèi)修品德，外化于行的宗旨，始終強調(diào)“禮”是一種形式，更重要的是“禮”的內(nèi)容，這也是與儒家提倡表里如一的觀點是一致的?？鬃訉Υ呵飼r代出現(xiàn)的統(tǒng)治階級徒具形式的“禮”持強烈的批評態(tài)度?！盀槎Y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禮是什么？難道只是這些玉帛之類的器物嗎？孔子認為，支撐禮儀的應(yīng)該是人心中的仁、人際間的信、國家社稷的忠恕等高尚道德品質(zhì)。有一次，林放向孔子問禮的本質(zhì)是什么，孔子說：“你提的問題意義重大呀！就一般禮儀說，與其鋪張浪費，寧可樸素儉約；就喪禮說，與其儀文周到，寧可過度悲哀。”這里，孔子再一次強調(diào)要注重禮的內(nèi)容，反對把禮形式化。

五、結(jié)語

儒家學說在形成發(fā)展階段，詮釋了如何培養(yǎng)人，培養(yǎng)怎樣的人，闡述了豐富的“立德樹人”思想。在重耕戰(zhàn)、強征伐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儒家“立身、齊家、平天下”的理想很難實現(xiàn)，正如美國學者羅茲·墨菲(Rhoads Murphey)在《亞洲史》中所說，孔子作為教育家，偶爾到一些地方統(tǒng)治者那里當顧問。他從無固定正式職務(wù)，也沒有實際的政治權(quán)勢。他像柏拉圖那樣想找一個可能按照他的建議行事的統(tǒng)治者，但他也像柏拉圖那樣始終未能找到[4]。但這也給儒家的先賢能夠接觸到社會的底層，使其的教育理念更為普通大眾所接受，而廣為流傳，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