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nèi)外恩古吉·瓦·提安哥研究述評與展望

邸璐璐，孫 妮

（安徽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恩古吉·瓦·提安哥（1938－）是當今影響力最大的非洲黑人移民作家之一，集小說家、劇作家和文學評論家于一身，被認為是后殖民主義理論的先驅(qū)①國內(nèi)對Ngugi Wa Thiong＇o有多種不同譯名，有的譯成尼古基·瓦·西昂戈，參見任一鳴等著的《英語后殖民文學研究》，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年；有的譯成恩古吉·瓦·提昂戈，參見艾勒克·博埃默：《殖民與后殖民文學》，盛寧，韓敏中譯，遼寧教育出版社，牛津大學出版社，1998年。還有其他一些譯法，恕不一一列舉。本文采用蔡臨祥所譯《孩子，你別哭》的作者譯名恩古吉·瓦·提安哥，以免混淆。。恩古吉出生于肯尼亞，先后接受過本民族語言和英語教育。1977年，恩古吉因為反對肯尼亞政府的英語強制教育而被捕，1982年獲釋后流亡英國，最近十幾年，由于政治和健康的原因，恩古吉在美國紐約大學工作。其作品涉及了當今世界關(guān)注的很多方面：文化沖突、身份危機以及全球化背景下的帝國主義霸權(quán)問題等等。恩古吉將他的根深深地扎在其民族的土壤里，反映了前殖民地獨立后新建民族國家的社會現(xiàn)實困境、奮爭與希望。其作品表達了非洲人民的心聲。恩古吉在1965年和1973分別獲得東非文學獎和亞非文學荷花獎，并多次被提名為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

一、國外恩古吉研究狀況

國外對于恩古吉及其作品的研究開始于20世紀70年代。隨著后殖民主義理論的興起，作為后殖民主義理論的先驅(qū)，恩古吉其人其作更是成為西方學界的研究熱點。近20年來，關(guān)于恩古吉的專著、期刊文章和書評大量出現(xiàn)。迄今為止，根據(jù)EBSCO 與JSTOR 外文數(shù)據(jù)庫、國家圖書館、互聯(lián)網(wǎng)等檢索，相關(guān)論著共有25部專著、400余篇學術(shù)論文、200余篇書評。

首先，專著方面，最早對恩古吉的小說進行研究的是羅布森·克利福德（Clifford B.Robson）于1997年出版的專著《恩古吉·瓦·提安哥》。這部著作分兩大部分，第一部分涉及恩古吉的《大河兩岸》、《孩子，你別哭》、《一粒麥種》、《隱秘的生活》等，分析小說內(nèi)容、主題、人物、敘事風格以及語言等；第二部分在介紹肯尼亞的社會和政治問題的同時，指出恩古吉堅信“為了一個有意義的國家理想，非洲知識分子必須將自己和非洲群眾的斗爭結(jié)合在一起。我們必須爭取一種社會組織的形式，才能解放我們?nèi)嗣癖皇`的精神和能量，這樣我們才能建立一個新的國家，唱一首新歌。也許僅僅在小規(guī)模上，非洲作家就能幫助闡明斗爭背后的感情?！保?］123由此可見，這部最早的著作已經(jīng)系統(tǒng)而又全面地對恩古吉的作品進行了研究，并向讀者展現(xiàn)了作者旨在揭示地肯尼亞的社會現(xiàn)實問題以及對非洲作家的呼吁。

卡羅爾·謝爾曼（Carol Sicherman）《恩古吉·瓦·提安哥：一個反叛者的形成》（1990），為我們打開了恩古吉歷史探索的一個重要途徑。該書在恩古吉傳記的基礎(chǔ)上，按照時間順序?qū)ζ渖胶蜕倪M行總結(jié)，并選取了恩古吉在1977年至1978年被拘留期間的文件，以及肯尼亞歷史和后殖民時期政府的文件，來揭示從殖民到后殖民時期統(tǒng)治者對人民的連續(xù)性壓迫和折磨，并附上了19世紀后期以來的肯尼亞歷史和政治的年表。這些對于理解恩古吉的作品非常重要?！霸谳^難處理事實的情況下，這本書給出了所有事實的來源，并在任何情況下，至少對于學習非洲歷史的學生來說，一些事實是常識?！保?］17因此，這本書對于恩古吉研究和非洲文學研究十分寶貴。

2000年西蒙·吉坎迪（Simon Gikandi）的專著《恩古吉·瓦·提安哥》給了我們一個全新的視角。作者不是對恩古吉的寫作生涯進行簡單的線性評價，而更多的是對恩古吉如何沉浸在歷史之中做了詳細分析，因此，讀者看到了一個更加完整的恩古吉，也是更復(fù)雜的一個。正如吉坎迪在書中寫道：“恩古吉的作品通常情況下強調(diào)文本和背景復(fù)雜的、矛盾的和辯證的關(guān)系，但尤其強調(diào)后殖民文化方面?！保?］289同年，帕特里克·威廉姆斯（Patrick Williams）出版《恩古吉·瓦·提安哥》，詳細闡述了恩古吉作品中對于殖民時期以及后殖民時期肯尼亞歷史復(fù)雜性的揭示以及恩古吉語言表達中的反殖民思想，認為“文化和文學創(chuàng)作在反殖民運動中起到重要作用”［4］7。2007年馬拉·龐久朗（Mala Pandurang）的專著《恩古吉·瓦·提安哥：最近的批評選集》歌頌了恩古吉的貢獻，“介紹其貢獻在于恩古吉的反殖民作品和后殖民理論已經(jīng)在全世界產(chǎn)生了大量的批判性回應(yīng)?！保?］22書中收錄了2006年奧賽·奈姆（Osei Nyame）與恩古吉在倫敦的一次訪談，以及12篇有關(guān)對恩古吉其人其作的評論性文章。

2010年，阿波羅·奧博尼奧·阿莫科（Apollo Obonyo Amoko）發(fā)表專著《內(nèi)羅畢革命之后的后殖民主義：恩古吉·瓦·提安哥和非洲文學的思想》。作者試圖展現(xiàn)恩古吉如何解決關(guān)于殖民主義遺留下來的一系列問題的思想。此外，試圖揭示文學機構(gòu)和民族主義合法化過程的關(guān)系，民族文化的特性，如同作者所說的“恩古吉的作品仍然反映學者所定義的國家文化的思想”［6］159。這是一本對于了解處于“緊急狀態(tài)”中的現(xiàn)代非洲文學、理解恩古吉作品的十分有價值的著作。布蘭頓·尼古拉斯（Brendon Nicholls）《恩古吉·瓦·提安哥：后殖民解讀中的性別和倫理》（2013），闡述分析了恩古吉主要小說中的女性形象，并從后殖民主義視角分析了女性人物特點以及后殖民社會中女性所起的作用。“從恩古吉的第一部小說到倒數(shù)第二部小說，這本專著闡釋了性別從屬機制對他的政治計劃有至關(guān)重要的戰(zhàn)略性意義?！保?］3

其次，從20世紀90年代出現(xiàn)大量關(guān)于恩古吉及其作品的書評，這些書評大多集中于恩古吉的幾部著名小說：如《一粒麥種》、《馬蒂加里》、《碧血花瓣》、《大河兩岸》、《孩子，你別哭》、《天才烏鴉》、《十字架上的魔鬼》等。值得指出的有：史蒂芬·托拜厄斯在雜志《評論》（1997）上發(fā)表的“革命的詩學：恩古吉·瓦·提安哥的《馬蒂加里》”，作者對于恩古吉的后殖民主義小說《馬蒂加里》中的主人公馬蒂加里的思想和情感發(fā)展過程進行分析；指出這部小說采用獨特的馬克思－非洲式的視角來解讀后殖民時期非洲國家的社會形態(tài)，并高度評價了作者堅持用本民族語言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的做法?！斗侵尬膶W研究》（1997）刊登的卡米內(nèi)羅·圣安杰洛（Caminero Santangelo）的“《一粒麥種》中的新殖民主義和背叛情節(jié)：恩古吉·瓦·提安哥關(guān)于《在西方人的眼中》的修正”，對恩古吉的代表作《一粒麥種》與康拉德的《在西方人的眼中》兩者的相似之處進行了分析，尤其是兩部小說都有關(guān)于背叛情節(jié)的描寫，指出恩古吉在創(chuàng)作這部小說時受到了康拉德的極大影響。2002年邦尼·魯斯（Bonnie Roos）在《非洲文學研究》上發(fā)表了“恩古吉的《碧血花瓣》中女性的矛盾形象的重新歷史化”一文，文中對于恩古吉的著名小說《碧血花瓣》再次進行評論。2012年瑪查理亞·科古羅（Macharia Keguro）在《非洲文學研究》發(fā)表了書評“一個女孩是怎樣成為一個女人的？恩古吉·瓦·提安哥《大河兩岸》中的少女時代”，該文主要討論了《大河兩岸》中呈現(xiàn)的肯尼亞和非洲殖民現(xiàn)代性中的性別行為和性別配置問題。

第三，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西方學者的研究主要從人物形象、革命和自由以及后殖民女性主義等視角對恩古吉及其作品進行評述。百余篇學術(shù)論文大致可以歸納為兩個方面：后殖民主義批評視角和對比研究視角。

首先是后殖民主義批評視角。2005年西蒙·吉坎迪（Simon Gikandi）在《外國政策》上發(fā)表論文“不滿的冬天”，對恩古吉的小說《天才烏鴉》進行評論，這篇文章使讀者能夠全面而又客觀地了解恩古吉旨在表達的主題。西蒙·吉坎迪指出這是一部史詩性質(zhì)的作品，表達對后殖民時期國家極權(quán)統(tǒng)治的不滿，還隱含著作者對自己流放生活的憤慨，正是流放的生活破壞了他的家庭并抑制了他的寫作?！斑@是一部擁有新型而又熟悉的主題的小說，即政治精英的貪婪、腐敗和對民主的恐懼，”［3］77因此，這部作品被視為是對后殖民時期肯尼亞的政治狀況形象的刻畫。2010年，卡馬烏·戈羅·尼古拉斯（Kamau Goro Nicholas）在《世界基督教研究》上發(fā)表論文“非洲文化和民族主義者想象的語言：恩古吉·瓦·提安哥《大河兩岸》和《孩子，你別哭》中的基督教的重構(gòu)”，主要探討恩古吉·瓦·提安哥《大河兩岸》和《孩子，你別哭》中的傳統(tǒng)儀式和基督教禮儀，反殖民主義的解放斗爭，土地和自由等問題，“殖民統(tǒng)治的現(xiàn)實，特別是殖民主義和基督教的教義之間的固有矛盾成為一種重要的、對恩古吉的意識具有形成作用的影響，隨后對殖民主義的解放斗爭，集中在土地和自由的問題上，這對作家意識的形成至關(guān)重要?！保?］7“他的小說本質(zhì)上是一種在所有的殖民體系的壓力下重建破碎的社會的嘗試”［8］7。另外，作者指出了恩古吉寫作的獨特性在于書中部分內(nèi)容源自圣經(jīng)章節(jié)，這是他的文學風格中一種常用的手法。

其次是對比研究視角。1991年，博迪斯·萊納德和撒阿卡·雅庫巴（Podis，Leonard A.＆Saaka，Yakuba）在《黑人研究雜志》發(fā)表論文“《薩凡納的蟻丘》和《碧血花瓣》”，文章主要分析比較恩古吉·瓦·提安哥《碧血花瓣》和欽努阿·阿契貝《薩凡納的蟻丘》之間在情節(jié)、主題、人物、敘事手法和女性意識方面的相似性。1994年，阿里埃勒·凱西（Kathy Ariel）的“重寫歷史小說：恩古吉·瓦·提安哥后期小說中的后現(xiàn)代主義元素”，將恩古吉的《碧血花瓣》和《一粒麥種》進行比較，揭示了兩部小說的后現(xiàn)代主義元素。2003年，《非洲英語》上發(fā)表了哈利·塞拉爾（Harry.Sewlall）的“從外圍寫作：恩古吉和康拉德”一文，將恩古吉的《一粒麥種》和康拉德的《在西方人的眼中》兩部作品的相似性進行比較，強調(diào)康拉德對于恩古吉寫作的巨大影響。2001年，休伯特·蘇珊（Hubert，Susan J.）在《中西部季刊》發(fā)表論文“《碧血花瓣》和《伯格的女兒》中的文化雜合和社會轉(zhuǎn)型”，主要探討恩古吉·瓦·提安哥《碧血花瓣》和納丁·戈迪默《伯格的女兒》中的文化雜糅和社會轉(zhuǎn)型，恩古吉小說中的敘事手法和人物塑造，《碧血花瓣》和基督教解放神學的相似之處以及《伯格的女兒》中揭示的非洲傳統(tǒng)宗教和宗教信仰的影響。

二、國內(nèi)恩古吉研究現(xiàn)狀

與國外的研究狀況相比，國內(nèi)學界對于恩古吉其人其作的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2000年以前國內(nèi)的文學研究領(lǐng)域幾乎沒有關(guān)于恩古吉及其小說的研究，到目前為止，恩古吉的作品中只有《大河兩岸》、《孩子，你別哭》和《一粒麥種》被譯成中文。國內(nèi)相對于國外恩古吉研究的滯后從兩方面反映出來。

首先，國內(nèi)迄今尚無有關(guān)恩古吉其人其作的研究專著，只有少數(shù)著作介紹了其人其作。例如，任一鳴、瞿世鏡的《英語后殖民文學研究》（2003），在有關(guān)非洲裔英語后殖民作家作品一章中介紹了恩古吉的主要作品。“作為一位作家，尼古基一直在為自由和解放而努力抗爭著，他要從殖民主義的枷鎖中解脫出來，從基督教教義中解脫出來，從一切影響著非洲文化的外族文化中解脫出來，他是一位追求自由的作家?！保?］28費小平的《家園政治：后殖民小說與文化研究》（2010），闡述了恩古吉在后殖民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地位。“尼古基打破傳統(tǒng)的以形式區(qū)分文學文本的作法，將文學分為＇壓迫性文學＇和＇為爭取解放的斗爭性文學＇兩類?！保?0］28

其次，為數(shù)不多的文章介紹了作家或作品內(nèi)容。國內(nèi)期刊文章最早介紹恩古吉的是任一鳴于2002年發(fā)表在《外國文學》的“植根于非洲的作家尼·瓦·提安哥”和“承載文化的語言——尼·瓦·提安哥的民族語言創(chuàng)作觀”，前者主要介紹恩古吉的生平及其五部重要作品，后者指出作家主張后殖民作家應(yīng)該放棄殖民者的語言，而用自己的民族語言寫作，“恩古吉的論點所依據(jù)的前提是，語言與文化是不可分割的，失去語言，就等于失去文化”。［11］26對于恩古吉堅持用本民族語言堅持文學創(chuàng)造給予了較高的評價。2014年，邱華棟發(fā)表于《西湖》的“恩古吉·瓦·西昂戈：回望肯尼亞，凝視非洲大地”一文介紹了恩古吉的生平經(jīng)歷和幾部重要作品。

隨著后殖民主義理論的興起，非洲文學在國內(nèi)學術(shù)界開始受到矚目。2012年，朱黎的“《一粒麥種》的意義何在？——人格三段論解讀《一粒麥種》中的莫果”，從心理分析角度，運用人格三段論，分析《一粒麥種》中莫果成為叛徒的根源。同年，徐靜的“文化碰撞下本土身份的危機與建構(gòu)——恩古吉《一粒麥種》的巴巴式解讀”，結(jié)合霍米·巴巴的“第三空間”理論，分析不同的個體在其間為探求身份定位所表現(xiàn)出來的行為舉止和心理活動。2014年，邸璐璐、孫妮的“后殖民批評視角下的《孩子，你別哭》解析”一文從后殖民批評視角對恩古吉的《孩子，你別哭》進行解讀，認為該小說不僅再現(xiàn)了殖民時期肯尼亞人民的艱難生活狀況、人民為爭取土地與自由與英國殖民者的斗爭，更重要的是體現(xiàn)了恩古吉對于民族自救之路的思考，指出：“只有丟掉幻想，將所學的知識應(yīng)用于武裝斗爭中，與人民團結(jié)起來，一起戰(zhàn)斗，才能有孩子所期待的‘明天朝陽一定會從東方升起’的那一天?！保?2］133

綜上所述，國內(nèi)對恩古吉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研究題材和研究視角比較狹窄，研究相對集中于恩古吉的《一粒麥種》，缺乏深入和系統(tǒng)研究。與恩古吉這樣一位重要的后殖民主義理論先驅(qū)的研究與作家在世界文學界的地位極不相稱。

三、研究意義與展望

作為后殖民主義理論的先驅(qū)，恩古吉·瓦·提安哥是一位具有強烈民族獨立意識的作家，他不僅在文學作品中集中表現(xiàn)了殖民地人民的民族獨立斗爭，還主張后殖民作家不應(yīng)該用殖民者的語言來寫作，而應(yīng)該用自己的民族語言來寫作。這樣一位重要作家值得我們研究。國內(nèi)學界目前對恩古吉·瓦·提安哥的研究僅僅涉及其少數(shù)幾部作品，只有寥寥數(shù)篇文章，所以對恩古吉研究存在很大空間。同時，在全球化時代背景下研究恩古吉·瓦·提安哥的作品具有深刻的現(xiàn)實意義。深入系統(tǒng)地研究恩古吉·瓦·提安哥，能夠使人們認識到第三世界新近獨立國家艱難的生存處境；獨立之后，人民仍有很長的道路要走，并且只有堅持本民族文化，國家才能有光明的未來，因此，對恩古吉及其作品的研究將給第三世界發(fā)展中國家?guī)砩羁痰膯⒌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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