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萬隆, 張永紅
(1.浙江工業(yè)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杭州 310023; 2.浙江工業(yè)大學 圖書館,浙江 杭州 310023)
盧摯生平幾個疑難問題再考辨
彭萬隆1, 張永紅2
(1.浙江工業(yè)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杭州 310023; 2.浙江工業(yè)大學 圖書館,浙江 杭州 310023)
《元代文學家盧摯生平新考》一文受到著名蒙元史研究專家周清澍先生首肯,周先生撰寫長篇論文對盧摯生平進行了全面的清理,以早年出身和每次任官為單元,將有關詩文詳細編年。但在盧摯生平中一些關鍵問題的理解上產生了偏差,而且關于盧摯早年生平又有新的材料被發(fā)掘出來,本文即在與周先生商榷的過程中,力求將盧摯生平研究推向到更完善的階段。
盧摯;貳憲;翰林學士承旨;元世祖;《中州啟札》
2013年,我們在李修生先生《盧疏齋輯存·年譜》(簡稱《年譜》)、呂薇芬先生《關于元散曲家盧摯的生平》、羅忼烈先生《盧摯的出身、生卒年代及其佚作——兼評〈盧疏齋集輯存〉》等大家之作的基礎上,結合新發(fā)現(xiàn)的史料,重新梳理了元代著名文學家盧摯的生平,論文《元代文學家盧摯生平新考》發(fā)表在本校學報第1期(簡稱《新考》)。2014年第4期《中華文史論叢》刊發(fā)了周清澍先生《盧摯生平及詩文系年再檢討》(簡稱《檢討》),以近六萬字的篇幅全面詳細地探討了盧摯詩文的系年諸問題。周先生文史融通,是著名的蒙元史研究專家,參加點?!对贰罚c蔡美彪先生等合著《中國通史》第六、七冊等,其《元人文集版本目錄》(南京大學學報叢刊,1983)更是研究元代文學的必備目錄書?!稒z討》長文充分肯定了晚輩(拙文《新考》)的研究心得,又從歷史背景、典章制度、文辭含義等方面闡釋盧摯詩文所關涉到的人和事。有了周先生的力作,盧摯生平及詩文研究可謂血肉豐滿,不再是粗線條輪廓式的歷史人物了。因為拙文《新考》當初主要是想解決盧摯生平的關鍵問題,限于篇幅,更奈何力有所不逮,對于一些具體或存疑的問題未能充分展開討論,今在周先生的鼓勵首肯之下,針對盧摯生平中的一些疑難問題再進行深入探討,以期將該研究推向更完善的階段。此前文章中征引的有關盧摯生平的熟知的文獻,為避免繁瑣,不再一一注明出處。
盧摯在什么時間任燕南河北道提刑按察副使,顧嗣立《元詩選》之詩人小傳未曾涉及這一官職?,F(xiàn)今發(fā)現(xiàn)的唯一依據(jù)是蘇天爵《元故尚醫(yī)竇君墓志銘》一文,但是各家的理解卻出現(xiàn)了較大的分歧。為了清晰地辨析,需要完整引述該文的主體部分:
真定竇氏以醫(yī)術名著百余年矣,至君而名益顯。君諱行沖,和卿其字也。世祖皇帝在位既久,一時才俊悉被任用,聞郡國有名能藝術者亦遣使征之。親詢其人,以察其所學,而其人非真有所能則亦不敢應也。當是時,光祿大夫許公國楨領尚醫(yī)事,以君名聞,即日被征。既至,入見便殿,賜對稱旨,命為尚醫(yī)。京師之人,無貧富貴賤,請之輒往,遇疾輒已。人德報之,則曰:“天實生之,未必盡出吾術也?!睍蕦O梁王開國云南,詔選尚醫(yī)從行,近臣以君應詔。賜以衣裘、鞍馬。君先時名籍隸樞府,至是改隸尚醫(yī),又錫璽書護其家,俾永蠲其徭役焉。云南去京師西南萬里,風土氣候與中國殊,王既居之而無所苦,蓋君調護之力居多。久之,君以親老求還其鄉(xiāng),王不忍違,厚其禮而歸之。君居鄉(xiāng)里,學醫(yī)者多師其說,疾之尤難起者須君為之。君察其表里虛實寒熱,用所宜藥,莫不奇中立效。蓋君少嘗講授詩書孔、孟之說,故于醫(yī)經(jīng)方書獨得其大原大本,非若世人取效一方一法而無所通也。
君年既高,遂厭世事,買地郡城之東,辟為小圃,筑亭于中,周植嘉樹,偕其好友婆娑嬉游,怡然忘其年之老也。集賢學士盧公摯時方貳憲燕南,表其亭曰:靜深,中朝碩士咸詠歌焉。君以至大二年六月十七日卒,享年七十有七,葬真定縣新市鄉(xiāng)三家里西原。……既葬君之二十有五年,(次子竇)榮偕國子監(jiān)典簿郭質求銘其墓①蘇天爵著,陳高華、孟繁清點校:《滋溪文稿》卷十九,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310、311頁。。
據(jù)此,《年譜》將盧摯貳憲燕南的時間定在至元十二年(1275)至十四年(1277),《新考》已考證出盧摯此期為太府監(jiān)令史、翰林國史院屬官,因此,《檢討》又將時間推遲到至元二十年(1283)迄二十二年(1285)。給出的主要理由有兩點:首先是蘇天爵“這段敘事顛倒,表達不清,致人誤解”,并非如《新考》推斷出的結論,即盧摯以集賢學士貳憲燕南應在大德二年(1298)四月代祀岳鎮(zhèn)海瀆回朝后任。其次是上文中的“集賢學士”,屬于“敘某人前事,使用后來官稱的情況”。這就非常需要對上文做一個仔細的梳理了。
如果以尚醫(yī)竇行沖行年作為參照,對比盧摯同時的職任,可以看出,竇尚醫(yī)至大二年(1309)六月卒,享年77歲,本年盧摯在江東道廉訪使任(秋退職,稱“退使”)。大德七年(1303),竇尚醫(yī)71歲,盧摯秋入朝為翰林學士。大德二年(1298),竇尚醫(yī)66歲,盧摯四月前為集賢學士。至元三十年(1293)秋七月,皇孫松山出鎮(zhèn)云南,竇尚醫(yī)61歲,詔選從行;而盧摯在河南路總管任。又按,上文中提到的許國楨乃元世祖貼身國醫(yī),家于真定,中統(tǒng)元年(1260)忽必烈即位,授提點太醫(yī)院事②柯劭忞編:《新元史》卷一五一《許國楨傳》。。再結合文中之“世祖皇帝在位既久”云云,假定至元十年(1273)竇行沖被許國楨薦至帝前,而始任尚醫(yī),則此時41歲。
蘇天爵的這兩段行文敘事簡潔清晰,在一些關鍵的敘事節(jié)點上,甚至都加上了時間副詞以示區(qū)分。竇尚醫(yī)至元三十年秋七月至云南,“久之,君以親老求還其鄉(xiāng)”,王允歸,“居鄉(xiāng)里”,“年既高,遂厭世事,買地郡城之東,辟為小圃,筑亭于中”,“集賢學士盧公摯時方貳憲燕南,表其亭曰:靜深”。這中間從未“敘事顛倒,表達不清”,竇尚醫(yī)建此亭就是從云南歸鄉(xiāng)之后,作者表述得非常明白,不可能產生誤解的。如果按《檢討》推斷,盧摯貳憲燕南在至元二十年迄二十二年,那么,竇行沖年51至53歲,一直為太醫(yī)院尚醫(yī),不但不能居鄉(xiāng)里,更不可謂“年既高”,筑亭城東,“怡然忘其年之老”。最為關鍵的是《墓志銘》中,沒有一處明示或者可以推斷出竇尚醫(yī)在此三年間構建該亭。
為了彌合這個說法,《檢討》又提出盧摯官稱的問題,認為文中“集賢學士盧公摯時方貳憲燕南”之“集賢學士”,“是前事用后來的官稱,實際是他出任集賢學士前早已‘貳憲燕南’,那時亭已存在,由盧摯題名‘靜深’,并非從云南回來后新筑?!边@種情況當然值得考慮,如在《史記》中,以后地名記前事及以后職銜記前事者比比皆是。并且,元代人稱述盧摯官稱時,也確有以其后稱敘前事者,但最多的是作者以行文時當事者的職銜記其前事,或者以當事者的最高階銜稱述前事(具見下文討論)。再回看該《墓志銘》所敘,銘文是寫于竇尚醫(yī)葬后二十五年,即元統(tǒng)二年(1334),盧摯約延祐二年(1315)或稍后卒;即便是以竇尚醫(yī)卒于至大二年而論,設若以盧摯后職銜記前事,則當敘江東道廉訪使或者稱翰林學士,斷無有以“集賢學士”為后職銜來指稱其“貳憲燕南”之前事的道理。因此,蘇天爵原文中的“集賢學士”只能是盧摯“貳憲燕南”之前的當時職銜,不能看成以后稱敘前事,否則,“集賢學士盧公摯時方貳憲燕南”這句話真的是表達不清了。
由于認定盧摯至元二十年(1283)至二十二年(1285)貳憲燕南,《檢討》還用到了不忽木、劉因、史樞等與之交往的材料,但因無確切的證據(jù),只能是“猜想”、“可能”。若以盧摯乃世祖侍從,或他們地望原本就相鄰等角度觀察,實在不必拘泥于只有疏齋此三年間為官真定才會發(fā)生。限于篇幅,就不一一辨析了。
蘇天爵長于紀事,以保存文獻為己任?!端膸烊珪偰俊肪硪涣咴疲骸爸劣谛蚴轮?,詳明典核,尤有法度。集中碑版幾至百有余篇,于元代制度人物,史傳闕略者,多可藉以考見?!对贰繁緜鞣Q其身任一代文獻之寄,亦非溢美?!标惛呷A、孟繁清兩先生在《滋溪文稿》的前言中也指出,蘇氏的碑傳文字,特點是簡明扼要,重點突出,對于研究有元一代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來說,蘇天爵的碑傳文字是必須參考的?!斑€值得提出的是,蘇天爵為韓公麟、竇行沖、王彥澤等醫(yī)學名家所作的碑傳,對于了解元代醫(yī)學的成就和元朝政府對醫(yī)學的態(tài)度很有幫助?!麄兊难哉?、行為,很多均是蘇天爵親身見聞,所以記述自然翔實可信?!雹佟蹲滔母濉非把?,第19、20頁。
同為真定人士,蘇天爵所記載的尚醫(yī)竇行沖、真定路總管府判官趙寬等事跡,都成為考證盧摯生平的第一手材料與唯一依據(jù)。在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過硬證據(jù)的情況下,就輕易否定它們,這在論證的邏輯上是說不通的,只會使得作家生平考證陷入困境。
再回到盧摯貳憲燕南的具體時間上來,根據(jù)蘇天爵《墓志銘》之“集賢學士盧公摯時方貳憲燕南,表其亭曰:靜深”,必須要在盧摯與竇尚醫(yī)這兩方面同時吻合才能確定。首先,盧摯于元貞二年(1296)二月后由河南路總管拜集賢學士,大德二年(1298)春正月,成宗賞賜“耆德舊臣”,集賢學士盧摯在列;二月至四月代祀岳鎮(zhèn)海瀆。大德三年七月左右,在湖南道憲使任。其次,竇尚醫(yī)至元三十年(1293)秋七月61歲時到云南,大德二年66歲,可以稱合文中所說的“久之,君以親老求還其鄉(xiāng),王不忍違,厚其禮而歸之”,并且“君年既高”,買地城東而筑亭。這樣,可以將盧摯貳憲燕南的時間定在大德二年四月后至三年七月前?!稒z討》以為“其間僅有一年,不可能外派完成一任廉訪副使的職務”。其實,這種短期任職很正常,例如,清[嘉慶]《寧國府志》卷二“職官表”“元”據(jù)《廉訪使題名碑》所載,至元二十九年副使吳中義,“正月到任九月去”;至大元年副使蔣元祚,“八月到任十月去”;皇慶元年副使馬思忽,“七月到任八月去”②洪亮吉等纂[嘉慶]《寧國府志》卷二,成文出版社1970年版,第119頁。。因此,完全不必拘泥于“完成一任”的時間界限。至于吳澄《送盧廉使還朝為翰林學士序》說“盧公由集賢出,持憲湖南”,并非否認其間他曾經(jīng)“貳憲燕南”,而只是沒涉及到此間所任之副職而已。盧摯因何種原因以集賢學士貳憲燕南,更是文獻無征了??傊?,他生平中貳憲燕南的時間是清晰的,不可能放在至元二十年迄二十二年。下文將會探討這三年盧摯可能任何職。
吳澄說盧摯“事先皇帝,為親臣三十年”,現(xiàn)已考知他至元十三年(1276)為“太府監(jiān)令史”,此后為“太史屬”,即翰林國史院屬官。至元二十九年(1293)遷河南路總管,其年首夏有《郡齋書事兼答汴梁夾谷左丞》詩云:“十年皇華使,咨度愧清秩”,則往前為至元二十六年(1289)任陜西道提刑按察(后為肅政廉訪)副使,至元十九年(1282)任江東建康道提刑按察副使。上文已經(jīng)辨明盧摯不可能在至元二十年迄二十二年貳憲燕南,那么,他江東道任期是否過長。元滅南宋之初,他又在干什么?
盧摯與劉因(容城人,1249—1293)相識,年齡亦不相上下(以羅忼烈先生推斷就是同年出生)。劉因有二詩文關涉到盧摯的職任:為容城孝女作《王孝女旌門銘》云:“內翰盧公署其門曰‘孝女王氏’”,另有詩題曰《盧學士按察江東》?!皟群病奔幢R摯所任“太史屬”之職,至元十九年,是為盧摯自述“十年皇華使”之首年;并且因宰相不忽木力薦,本年劉因被征入朝,授承德郎、右贊善大夫③《滋溪文稿》卷八《靜修先生劉公墓表》,又云:“未幾,母感風疾,即日辭歸?!钡?12頁。。據(jù)此,可以確定盧摯于至元十九年有江東建康道提刑按察副使之命,劉因適逢同在朝,故贈詩以行。
只是詩題中的“學士”一職,沒有其他文獻核實,是實指還是泛稱,需要做些分析。據(jù)《元史·百官志三》,至元八年定翰林兼國史院秩從二品,“學士”中最低為翰林直學士,正四品。再就是屬官:待制,正五品;修撰,從六品;應奉翰林文字,從七品。盧摯早前任太府監(jiān)令史,屬于吏職,據(jù)《元史·選舉志四·考課》之至元九年規(guī)定,凡部令史三考,注從七品。我們假設盧摯至元十三年時已三考為從七品,又假定他十四年轉任“太史屬”,而至元十九年任提刑按察副使為正四品,可以推知,他此前不會是正四品的翰林直學士,最有可能是翰林修撰或是待制。劉因詩題中的“盧學士”應該是泛指尊稱,實際上就是翰林國史院屬官:“內翰”、“太史屬”。
通過分析幾條有用的材料,可以勾勒出盧摯在“內翰”任上的一些情況。姚燧《讀史管見序》云:“宋社既墟,詔令湖南憲使盧摯,以內翰籍江南諸郡在官四庫精善書板,舟致京師,付興文署?!雹僖葜?,查洪德編校:《姚燧集》之《牧庵集》卷二。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43頁。另外,還有王炎午《上參政姚牧庵》:“至元初年,翰林學士疏齋盧公巡行江南,諭有司求野史,此時南國初歸,諱言節(jié)義,而翰林公歸往匆匆,勢必遺逸?!雹谕跹孜纾骸段徙敫濉肪硪?,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89冊,第567頁?!稒z討》指出這里是用后官稱敘前事,并且將它們和至元十二年元世祖頒旨括江南諸郡書板聯(lián)系起來,十分地精當確切。姚燧大德五年(1301)任江東廉訪使,次年作該《序》,其時,盧摯持憲湖南。大德九年(1305),姚燧出任江西行省參知政事,時盧摯在朝為翰林學士。從這兩例中可以看出,用后官稱敘前事都是有規(guī)律可循的,即上文所說的以行文時當事者的職銜記其前事?!稒z討》云:“盧摯下江南收書,最晚只能在至元二十年前?!彪S著研究的深入,現(xiàn)在可以將時間框定在至元十四年到十八年之間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則材料更能起到佐證的作用,那就是白樸的[賀新郎](喜氣軒眉宇)一詞,有句云“看盧郎風流年少,玉堂平步”,“別我江頭虹貫日,想君還東觀圖書府”。后出轉精的白樸年譜或者詞作編年,都一致認為該詞是至元十五年(1278)白、盧在九江分別時所作。身為“內翰”、“太史屬”的盧摯,其使命正是搜求江南圖籍書板。王惲《盧處道處覓書》詩云:“米家詩畫滿江船,日貫長虹夜色鮮。欲識廣收多蓄意,北歸分賜到諸賢?!敝傅木褪撬藭r收集載籍之事。
至元十六年,董源被派任江北淮東道提刑按察使,以老疾辟。世祖曰:“江淮新附之邦,民尚未洽吾元聲教,非得老成舊臣,孰能撫綏而鎮(zhèn)安之?!雹邸蹲滔母濉肪硎对噬僦写蠓蚪被礀|道提刑按察使董公神道碑》,第160頁。又,傅巖起(字正之,1234—1302)至元中后期任江東道肅政廉訪使,“江東昔號難治,臺考績最九道。以老秩滿,累辭不報,投牒徑歸?!雹苁拪]斗:《勤齋集》卷二《故中順大夫江東建康道肅政亷訪使傅公墓志銘》,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06冊,第400頁。通過上面兩則非常典型的材料,可以理解盧摯自至元十九年至二十六年于江東道提刑按察副使任期時間較長,可能是因為在號稱難以治理的江東道,對官員的考績最嚴,但其中同樣也體現(xiàn)了元世祖信任重視“老成舊臣”的用人之意。盧摯此前在江南諸郡搜求圖籍,再受命提刑江東道,亦是很自然的事情。他接下來又任陜西漢中道提刑按察(肅政廉訪)副使,以及晉升為正三品的河南府路總管,單看似乎沒什么特別,但如果聯(lián)系以下這些,情況就會不同了,(陜西)京兆路曾經(jīng)是元世祖的藩邸分地,而設置較晚的河南行省尤為關鍵之地,《元史·百官志七》云:“至元二十八年,以河南江北系要沖之地,又新入版圖,宜于汴梁立省以控治之,遂署其地,統(tǒng)有河南十二路、七府?!笨傊?,盧摯在至元年間的仕宦地之軌跡及其官職之升遷,都體現(xiàn)出他作為侍從的典型特征,看出元世祖對“親臣”的培養(yǎng)與眷顧。至于,至元十三年時任太府監(jiān)令史的盧摯被誣告盜斷監(jiān)布,忽必烈命殺以懲眾,后在董文用、耶律希亮的重勘、援助下得以澄清,忽必烈也后悔說自己幾乎不辨是非而誤誅一人。這個事件只能說明元世祖對侍從要求的嚴格,不容出錯。比如元代按察司或廉訪司正、副使任命之際,往往舉行“陛辭”。至元二十一年(1284)正月,“云南諸路按察司官陛辭”,世祖忽必烈親加詔諭:“卿至彼,當宣明朕意,勿求貨財。名成則貨財隨之,循財則必失其名,而性命亦不可保矣?!雹菟五?,等撰《元史》卷一三《世祖紀一○》。這與盧摯被誣時的反應,都是一個意思。
在《新考》中,我們發(fā)掘出唐桂芳《江東行卷序》“盧始以談棋遇知圣主,號為國手”之材料,推斷盧摯是以精湛的圍棋技藝得到元世祖賞識的。但《檢討》認為“‘圣主’不是指世祖,世祖因盜布疑案準備將盧摯處死,與同是侍從的董文用、耶律希亮相比,他決非‘遇知圣主’的人。”上面已從盧摯至元十三年冤案后的仕途證明了該說法的武斷之處?!稒z討》說“‘圣主’應指仁宗”,如此一來,就變成為盧摯因國手棋而被仁宗遇知了,理由僅僅是虞集的一首悼詩《題疏齋盧公像》之頸聯(lián)“玉局謀堪弈,金鑾遂不還”。且不說至大四年(1311)仁宗即位后盧摯已是四朝老臣,處于生命中的最后幾年了,再也無需“以談棋遇知圣主”;更為重要的是《檢討》否定了仁宗以“翰林學士承旨”召盧摯入朝的(詳下文),缺少此條,盧摯的其他生平資料就再無以支撐仁宗即“圣主”了。如果仁宗是懂弈棋的,“玉局謀堪弈”這句詩含蘊的恰恰就是盧摯早年“以談棋遇知圣主”元世祖的意思。換一個角度思考,元世祖忽必烈喜圍棋、懂弈棋嗎?雖然很費辭,然而對于盧摯生平的論證卻是必須的。忽必烈的這一愛好雖史無載述,但他所器重的漢人大臣都精于此道。如胡祗遹上書以圍棋作比喻,其《論時事》云:“事事物物,幄謀廟算如國手棋,持子不下,熟計多籌,萬勝萬全,然后下子,如是而不勝者未之有也。”①胡祗遹:《紫山大全集》卷二一,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96冊,第367頁。劉秉忠《棋》詩:“棋盤十九路縱橫,百著皆從一著生。黑白自持心有亂,不如袖手看輸贏?!北环Q為“不召之臣”的劉因作有一首《清平樂·圍棋》詞。另,趙孟頫《全公神道碑銘》曰:“初成宗在潛,世祖圣意巳有所屬。成宗屢遣使召公,公托疾不往。及成宗儲位既定,索棋具于公,公始一至其邸。成宗曰:‘人誰不求知于我,汝獨不一來。我非為棋具,正欲一見汝耳。汝可謂得大臣體矣?!雹谮w孟頫:《松雪齋集》卷七,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96冊,第691頁。關漢卿套曲[南呂·一枝花](不伏老)云:“我也會圍棋會蹴鞠會打圍會插科,會歌舞會吹彈會咽作會吟詩會雙陸”,將“會圍棋”列于首位。元初大都從上層到下層圍棋博弈之風必定盛行,任江東憲使時,盧摯將自己早年“以談棋遇知圣主,號為國手”之事跡夸示于人,都是順理成章、非常自然的道理。
盧摯自己說:“摯在稚幼,特蒙世祖皇帝,天地大造,教育作成,年及弱冠,疵賤姓名,已登仕版?!眳浅握f盧摯“為親臣三十年,朝夕近日月之光,朝廷事,宮禁事,耳聞而目見熟矣?!比粽f盧摯不視世祖為“圣主”,是很難讓論者認同的。
在《新考》中,我們對這條材料的理解產生了偏差,姚燧《張庭瑞神道碑》:“且為書托山南江北道肅政暢師文,以今集賢盧摯志銘,求銘墓碑?!雹邸兑菁分赌菱旨肪矶穑?15頁。張庭瑞至元二十七年四月卒于成都,二十八年三月柩自蜀之秦;且二月,侄張岳求銘于盧摯,為作《張庭瑞墓志銘》。但姚燧神道碑卻并非作于至元二十八年。據(jù)《元史》卷一七○《暢師文傳》,至元二十八年,改僉陜西漢中道提刑按察司事;至元三十一年,徙山南道;大德二年(1298),改山東道,入為國子司業(yè)。盧摯元貞二年(1296)二月召拜集賢學士,姚文稱曰“今集賢”,則該《神道碑》應作于此后至大德二年間。
盧摯的《乞致仕牒》可能由劉辰翁代寫嗎?這是一個從未有人加以辨明的重要問題。劉辰翁生于紹定五年壬辰(1232),卒于大德元年丁酉(1297),年六十六;盧摯大德三年任嶺北湖南道肅政廉訪使,大德四年,因不習風土,遂有移疴歸田之章《移嶺北湖南道肅政廉訪司乞致仕牒》。兩者完全風馬牛不相及,此其一。宋亡后,劉辰翁隱居廬陵鄉(xiāng)里,廬陵屬江西等處行中書省、江西湖東道提刑按察(肅政廉訪)司。而盧摯無論是至元年間職任江東建康道提刑按察副使(屬江浙等處行中書省),還是后來調任陜西漢中道提刑按察(肅政廉訪)副使,升河南府路總管、集賢學士,在正常的職權范圍內,兩人并無可能產生交集,此其二?!兑茙X北湖南道肅政廉訪司乞致仕牒》最早見收于元周南瑞編的《天下同文前甲集》卷第二十四“狀”,該卷只此一篇。該文署名,《雪堂叢刻》本署“疏齋盧摯處道”,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則署“盧摯”。但是四庫本劉辰翁《須溪集》于卷七卻收錄了《乞致仕牒代盧摯》,《四庫全書總目·須溪集提要》云:“《須溪集》,明人見者甚罕。即諸書亦多不載其卷數(shù)。……蓋其散失已久。世所傳者惟《須溪記鈔》及《須溪四景詩》二種,僅寥寥數(shù)篇。今檢《永樂大典》所錄記序雜著詩尚多,謹采輯裒次,厘為十卷。其《天下同文集》及《記鈔》所載而不見于《永樂大典》者,亦別為抄補,以存其概。 ”④清永瑢等撰《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六五,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1409頁下。這里所敘當有疏漏, 《浙江采集遺書總錄》(壬集)有《須溪記鈔》八卷、《須溪集略》四卷兩種,實際上, 《須溪集》卷七即據(jù)《須溪集略》而采輯多篇。準確的表述,應該是“其《天下同文集》及《記鈔》、《集略》所載而不見于《永樂大典》者,亦別為抄補”。四庫本《須溪集》卷七“雜著”依次排列幾文:《答劉英伯書》、《乞致仕牒代盧摯》、《至圣像贊》(四則)、《老子像贊》、《病維摩贊》、《莊子像贊》、《古心文山贊》、《滕玉霄贊》。今查《須溪記鈔》、《須溪集略》,均未收錄。很明顯,這些文章皆源出《天下同文集》?!端膸烊珪偰俊ぬ煜峦募嵋吩疲骸吧w麻沙舊式,分卷破碎,傳抄易于佚脫。今既無別本校補,亦姑仍原本錄之,以存其真焉?!雹佟端膸烊珪偰俊肪硪涣?,第1708頁中。現(xiàn)在出現(xiàn)這種代作的狀況,幾乎可以肯定是四庫館臣在編輯《須溪集》卷七時出現(xiàn)了較大差錯。
總之,盧摯《乞致仕牒》一文根本不可能是由劉辰翁代作?!稒z討》雖然推算出劉辰翁大德元年已卒(注釋文字),但依然說“此文實劉辰翁代作”,“可見盧摯和南宋遺民頗有交情,甚至私人的《乞致仕牒》這類公文也請他代作”,可謂徒增紛擾。今人段大林輯《劉辰翁集》之“人名索引”釋:“盧摯,宋涿州人,字處道,號疏齋。仕至翰林學士,能詩,有《疏齋集》。”②段大林輯:《劉辰翁集》,江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483頁。誤盧摯為“宋”人,已嚴重失考。
盧摯的詞與散曲多寫杭州(西湖),在《新考》中主要考慮到了他于大德十年(1306)曾任“浙西廉訪使”,現(xiàn)在看來,他對杭州(西湖)如此熟悉,除了這個因素之外,從新發(fā)現(xiàn)的材料中還能做一些推測與分析。元大德年間所編《中州啟札》卷四收錄一篇署名“盧疏齋處道”的啟文《與白敬夫經(jīng)歷》③《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116集部·總集類》,書目文獻出版社1998年版,第24頁下。,文云:
某記事頓首再拜某吾友執(zhí)事,自車從如浙,久不接音問,可勝向仰少意。有沈其姓而鑒名者,占籍余杭,其人解事有干局,素慎行檢。不肖所娶吳氏之尊舅也。鑒知不肖與執(zhí)事有葭莩之親,欲得鄙言為先容獲趍,承執(zhí)事寅緣威望,少得一小小名色,以為戶門計。不肖因知吾友職在憲幕,不可以區(qū)區(qū)衷曲相凂所謂執(zhí)事之權。吾友其無游日余刃之地術也。切禱!切禱!不宣。
白敬夫,即盧摯妹夫白恪(字敬甫,1247—1309),據(jù)袁桷《朝列大夫同僉太常禮儀院事白公神道碑銘》,至元十八年(1281)授從仕郎、江東建康道提刑按察司經(jīng)歷,改荊湖占城等處行省都事,二十四年(1287)改浙西提刑按察司經(jīng)歷,遷平江④袁桷《清容居士集》卷二七,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03冊,第356-358頁。。姑且定啟文作于至元二十四年,則其時盧摯正在宣城江東提刑按察副使任上。啟札提供了盧摯生平的一些重要信息,其妻吳氏,舅沈鑒,余杭(今杭州)人。因為盧、白姻親,想托白恪關系,謀一生計來支撐門戶。這一新發(fā)現(xiàn)的材料足以證明盧摯對杭州(西湖)的稔熟,至元十四年后,他可以多次來杭州,而并非需要等到岳鎮(zhèn)海瀆祭祀路過杭州之時。并且,它也成了沈夢麟《西軒記》記盧亨所云“吾從父疏齋公嘗為浙西廉訪使”的一條重要佐證,大德十年,盧摯應該就在其妻吳氏的故鄉(xiāng)杭州任職。
盧摯有一首《題子陵釣臺》詩究竟作于何地,換言之,是寫何處釣臺,亦不能不辨?!遁嫶妗氛J為此詩寫浙江富春江嚴子陵釣臺,約作于大德七年(1302)自長沙至江浙行省時。《新考》亦認為是寫浙江桐廬之釣臺,但約作于大德十年任浙西廉訪使時。另外,羅忼烈先生引[嘉靖]《鄧州志》卷八古跡記載為證,將其定于鄧州“釣魚臺”,該條援引范仲淹、盧摯之詩,“元盧摯有歌:山蒼蒼兮煙木稠,石潺潺兮湍水流……”,最后注:“事見《通志》”,羅先生據(jù)此判斷“子陵釣臺即在湍水,《元詩選》本訛為‘江水’”。[嘉靖]《河南通志》卷二十一古跡·南陽府:“釣魚臺,在府城東北柴里保,世傳子陵嘗釣于此,因名。”⑤[嘉靖]《河南通志》卷二十一,第47頁。僅此而已,無詩作。這就是所謂的“事見《通志》”。后來[順治]《河南通志》以明嘉靖年間《河南通志》為藍本,其卷二十古跡·南陽府下有兩釣魚臺,一府城東北,一唐縣,皆無詩作。[康熙]《河南通志》卷五十二古跡下南陽府之“釣魚臺”下事用嘉靖志,詩只取[嘉靖]《鄧州志》所載之范仲淹詩,刪掉了盧摯詩,這其中肯定有證偽的過程。顧嗣立《元詩選》輯有盧摯此詩, 其源則出元傅習輯《皇元風雅前集》卷一(《四部叢刊初編》集部縮印高麗翻元本,頁4下),首二句為“云山蒼蒼兮煙木稠,石灘潺潺兮江水流?!睋?jù)此可以判斷,[嘉靖]《鄧州志》不但誤引盧詩(首二句漏“山”、“灘”字),而且還擅改“江水”為鄧州之“湍水”,以造成盧摯詩是詠其地釣臺之事實。殊不知這樣作偽是非常容易辨識的。
《檢討》認為盧摯詩寫的是宣城釣臺,“在響山下響潭之上,也有一處子陵釣臺,盧摯曾來游,并作《子陵釣臺》騷體詩一首”,是盧摯至元年間任江東提刑按察副使時所作。宣城響潭為青溪、宛溪二水交匯處,“筑土按響山,俯臨宛水湄”(李白《九日登山》),“其南得響潭焉,清泚可鑒,縈回沉淡”(權德輿《宣州響山亭新營記》)。北宋《元豐九域志》附錄《新定九域志》卷六記載宣州古跡有:“劉遺民釣臺,東晉高士也。琴高釣臺?!雹俦彼瓮醮孀?,王文楚、魏嵩山點校:《元豐九域志》,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634頁。劉遺民名程之,字仲思,東晉著名佛教居士。但北宋宣城詩人梅堯臣作《宣州雜詩二十首》,其二云“下過桓彝宅,上通嚴子臺”,可見,此地又有子陵釣臺的傳說。然而遍覽光緒《宣城縣志·藝文志》,明之前除了梅堯臣,包括謝朓、李白等大詩人都沒涉及到嚴子陵釣臺的故事。盧摯前后兩次任職江東道,治所均在宣城,其存世之作如《嘉平十日,訪文伯純,遂偕施克剛、胡明初游眺鰲峰道院,飲韋煉師方丈,王敬叔繼至,分韻得山字》有云:“麻姑逝已久,琴高杳難攀”,運用琴高之典,其他的均不及嚴子陵事。又據(jù)《宣城縣志》記載,響潭上有石凸起,故又有小赤壁之稱。連蘇軾吟詠黃州赤鼻磯都要說明:“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痹谛堑倪@些傳說,文人一般是不會當真坐實的,盧摯當然不可能在這個附會之所作《子陵釣臺》詩,去認真地抒發(fā)自己郁結蝤曲之情感,他筆下的釣臺就在桐廬富春江上。
盧摯晚年有沒有遷翰林學士承旨?《檢討》對此有著不同的解析。先看僧盤谷《訪翰林承旨盧處道》詩:“鑾江荊識過蕪城,聞整琴書上至京。范甲胸吞云澤闊,郢斤手握鳳樓輕。日當楓陛光全照,月轉霜臺影倍清。將見載賡歌一曲,盡翻垂拱入新聲。”《檢討》從兩方面分析,首先解釋詩中“云澤”隱喻盧摯在湖南任廉訪使,“似大德七年所作,盧摯從湖南經(jīng)揚州回京的途中,與他結識”。其次,斷定詩題中的“翰林承旨”,“實際是當時常見的前事用后稱”。此詩是文廷式輯自《永樂大典》卷之一萬一百十五“旨 翰林學士承旨”,且評曰:“一首俱不佳,姑錄具?!鄙P谷詩雖然寫的很差,但意思還是很清楚的,詩中純粹是祝賀的話語。頷聯(lián)上句是說盧摯心胸比云夢還寬闊,這在古代是一個熟典,比如唐末徐寅《賀清源太保王延彬》:“心地闊于云夢澤,官資高卻太行山?!迸c其說因范仲淹之《岳陽樓記》就指稱盧摯任職湖南,不如說是用范曾任陜西經(jīng)略安撫招討副使而有“范甲”之典,來贊揚盧摯,因為盧摯同樣在陜西道做過提刑按察(廉訪)副使?!稒z討》一文中,幾乎所有別人稱呼盧摯官職的都被當成“前事用后稱”來理解,這在邏輯上是說不通的。尤其是此處,根本不可能是這種情況的。退一步假定“似大德七年所作”,盧摯拜翰林學士,并未入朝履任,并非是“前事”,怎么可能還會用從未有過的“翰林承旨”之未知“后銜”來指稱“前事”。再者,為什么“后銜”就一定是“翰林承旨”非其他職銜?這是一首尋訪詩,一位拜訪盧摯的僧人卻署上對方子虛烏有的職銜,豈非唐突之至?!缎驴肌分幸颜f明,至大四年(1311)三月仁宗即位后,當以“翰林承旨”召盧摯入朝,與僧盤谷相遇時已達揚州。
至大二年盧摯因敬儼之請,為其父撰《元故太常博士敬君墓碣銘》,后經(jīng)趙孟頫書寫,延祐七年(1320)三月建碑,上署盧摯為“前翰林學士”,趙孟頫為“翰林學士承旨”?!稒z討》說趙孟頫之職任乃“用后來的官銜”,以此證明盧摯只做過翰林學士,仍可商榷。至大二年秋八月,盧摯為建康孔子廟碑撰文,內稱“退使”,署銜與此銘相同,即“前翰林學士通議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可推知銘文撰寫時間亦與《重修孔子廟碑》大致相同。敬儼至大元年擢江南諸道行御史臺治書御史,延祐五年拜中書參知政事②《元史》卷一七五《敬儼傳》。。延祐三年(1311)秋,趙孟頫進拜翰林學士承旨。故而,建碑時所署的都是此前撰銘、書寫時的官銜,不能證明盧摯未做過“翰林學士承旨”。
另外,蘇天爵《趙寬墓碑銘》、袁桷《白恪神道碑銘》均稱盧摯為“翰林學士承旨”,如依從《檢討》所言,“很可能是盧摯致仕后安慰性的贈官,更可能是死后的封贈”,這就與僧盤谷詩產生沖突。盧摯最后的生平確實充滿疑問,比如,應該有人為他撰寫行狀或墓志銘之類的,因為像他稱許提攜的揭傒斯延祐元年就已任翰林國史院編修官?!稒z討》對于顧嗣立《元詩選》之盧摯小傳的分析亦前后有矛盾,譬如說盧摯為“至元五年進士”,《檢討》認為“世祖未行科舉,顧說與史實不符,但也不至于無根編造,康熙時顧氏可能看到某種記載”。后文卻說《元詩選》“冠以‘盧承旨’的官銜,加深了人們的錯誤印象”,依照前面的推理,甚至也可認為顧嗣立在“遷承旨”、“盧承旨”時,掌握的材料要比上面羅列出的會更多??傊?,對于盧摯遷翰林學士承旨這一問題,已經(jīng)有了元代當時人的記載,還是不能輕易否定掉為妥當。
盧摯的生平,經(jīng)修正后可以表述如下:中統(tǒng)四年,盧摯為諸生時以“國手棋”而拔為世祖侍從,任太府監(jiān)令史、翰林國史院屬官,至元十四年迄十八年曾在江南諸郡收集四庫書版。至元十九年任江東建康道提刑按察副使,至元二十六年任陜西道提刑按察(后為肅政廉訪)副使,至元二十九遷河南路總管。成宗立,仍為侍從,元貞二年為集賢學士,大德二年以集賢學士貳憲燕南,三年任嶺北湖南道肅政廉訪使,七年秋拜翰林學士,九年末至十年為浙西道廉訪使,十一年為江東道廉訪使,至大二年秋退職,卜居宣城。至大四年仁宗即位后拜翰林學士承旨,延祐二年或稍后卒。妻吳氏,杭州人。子某御史盧起先(名嗣宗),女配真定總管府判官趙寬。
(責任編輯:金一超)
Textual Research on Several Difficult Problems of Lu Zhi’s Life
PENG Wanlong1, ZHANG Yonghong2
(1.College of Humanities, 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gzhou 310023, China;2. Library, 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gzhou 310023, China)
Our previous paper, “ANewTextualResearchontheYuanDynastyWriterLuZhi”, recently draws the attention of Mr. Zhou Qingshu, one of the experts on Mongolian Yuan history. Mr. Zhou then publishes a paper which surveys Lu’s life thoroughly, lists his works in chronological order and arranges them by his life periods such as his early life and different political positions. However, that paper has a few misunderstandings on some key issues about Lu’s life. Meanwhile, research sources about Lu’s early life have been discovered. In discussion with Mr. Zhou, this paper aims to bring the research on Lu’s life to an improved stage.
Lu Zhi; the vice of the t’i-hsing an-ch’a ssu; Hanlin Academician Reciplent of Edicts; Khan; “ZhongzhouShuZha”
2015-05-20
彭萬?。?965-)男,安徽潛山人,教授,博士,從事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張永紅(1968-),女,安徽潛山人,副研究館員,從事圖書目錄學研究。
I210.94
A
1006-4303(2015)02-0143-08